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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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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好了,」我拿手帕做了最後一撣,說道:
「啊,我的朋友,我到底還得說多少遍呢?如果大批戰地記者突然湧到歐洲某地,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戰爭!如果世界各地的醫生都群集於某個城市,這表示什麼?這表示這地方即將舉辦一場醫學會議。你看見某處有禿鷹盤旋,那裏就會有屍體。你看見打獵的人在荒野裏走動,那一定就會有槍聲。你看見個人猛然停住腳步,脫掉身上的衣服,一躍跳進大海,那就表示這人打算搭救落水的人。
寇爾小姐立刻接口:
沉默半晌後,寇爾小姐以一種古怪而蒼老的聲音說道:
「你應該有頭緒才對!除了這個,你到這裏來還有什麼目的?」
我茫然地望著他。
「請告訴我,」我問。「你為什麼要用這個詞彙來形容他?」
我想我是忍不住流露出驚訝之色。我結結巴巴地說:
「而你,也認為她自私嗎?」
「對不起。」
「博伊.卡林頓,」我說,語氣很是猶豫:「有一天對我說他很寂寞,儘管如此,我認為他其實頗為自得其樂——陶醉於他的豪宅和產業等等。」
「因為,」她突然一陣激動。「那是事實。總而言之,是個和我有關的事實。我受過創傷。」
我欣然從命。
問題是,我對這些人其實都不夠了解。例如諾頓,還有寇爾小姐。謀殺最常見的動機是什麼呢?金錢?我想,博伊.卡林頓應該是這群人當中唯一的有錢人。如果他死了,誰會繼承他的財產?會是這幢房子中的某個人嗎?我不以為然,不過,這一點或許值得探究。
「我想,你和富蘭克林醫生很熟吧?」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不過,博伊.卡林頓真的——」
「這種關聯會被掩藏得滴水不漏,無論你或我都無法發現。」
「告訴你,我不會跟你說的。至少現在絕對不會。隨時都可能發生命案,你明白嗎?」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請別再道歉了。我的意思純粹是我不知道那種滋味而已。我從來不曾如你所說的『青春年少過』。我從來沒有所謂的『快樂時光』。」
我信步走到樓下,又步出室外,來到花園。花園裏空無一人。我漫步穿過樹叢,登上一座綠意盎然的小丘,丘頂是一座居高臨下年久失修的渡夏小屋。我就在這兒坐了下來,點上煙斗,準備好好把事情想清楚。
白羅猛搖頭,他用力之猛,連我看了都覺得痛。
「不是這樣的。可是,真要命,白羅——」
她頓了頓。她那對眼睛,那對漂亮的眼睛,又黑又大。
「可是你不懂,你是不會懂的。瑪格麗特——這不但不可思議,而且令人難以置信。我知道她去了警局,她去投案,坦承了一切。可是,有時候我依然無法相信!不知為什麼,我覺得這不是真的——事情不可能像她所說的那樣。」
「茱迪思不快樂。」
「這種地方就是因為這樣才令人望而生悲。上等人家因為家道中落跑來經營旅社。住在這裏的盡是一些失意的人。他們過去一事無成,未來也不可能有所成就;他們——他們被生活擊倒,變得支離破碎;他們又老又累,人生劃上了句點。」
「我在想,他似乎是個很不快樂的人。」
很奇怪,有時候人的思緒就像個不斷轉動的萬花筒。現在的我就是這樣。種種記憶和往事,翻來覆去攪成一團,令人目眩。接著那幅混亂的畫面終於安定下來,顯現出它真實的圖案。
「沒有用,白羅,我一點頭緒也沒有。如果我知道是誰——」
我默默思索了一兩分鐘。我突然想到,寇爾小姐對富蘭克林家的家務事似乎知之甚詳。我帶著幾分好奇問道:
我緩緩說道:
「所以呢?」
我說:
「你的意思是,這種關聯會被掩藏起來嗎?」
「你該不會以為富蘭克林太太其實沒什麼病吧?」
「寇爾並不是我直正的姓氏,換句話說,它是我媽家的姓。我是——是事後才改用這個姓氏的。」
我立刻感到驚惶。不知不覺之中,我的語氣https://m•hetubook•com•com就像在對同輩之人說話,而現在我突然意識到,她比我要年輕十幾歲,而我竟然呆笨若此,說話如此缺乏技巧。
「沒什麼。我只是因為今非昔比而受到震撼。你知道,多年前我曾經來過這裏,那時候我還年輕。我剛才在想,今昔之間的差異好大。」
「如果你看到一位道貌岸然的中年婦女士隔著籬笆張望,你大概可以推斷,那裏頭一定有什麼不體面的事!最後,如果你突然聞到飯菜的香味,看到好幾個人都沿著走道往同一個方向走去,十之八九,你可以推斷進餐時間就要到了!」
「後來我姐姐——我姐姐——」
「我不知道。」
她搖搖頭:
博伊.卡林頓記性不好,這是實話。事實上,他曾經因此出醜,而我現在才明白,原來白羅對那件事還積怒在心。白羅曾經對卡林頓說過一件他在比利時當警察時的快事。事隔沒幾天,我們幾個人正聚在花園裏,已經忘得一乾二淨的博伊.卡林頓反過來把這件事向白羅說了一遍,還來了這麼一個開場白:「我記得,當時巴黎的秘密警察頭子告訴我——」
「話說回來,一個戰地記者並不代表場戰爭!」
「她身體不好,可是她確實是樂在其中。」寇爾小姐的口氣帶著挖苦。我疑惑地望著她。顯而易見,她對那女人的丈夫是百分之百的同情。
她露出微笑。
「我在看富蘭克林醫生。」
「我的朋友,事實就是如此。這本來就不公平!這不是運動消遣!不是玩遊戲!你要先承認這些,才能處之泰然。我再說一次,這不是遊戲,也不是消遣,而你卻只顧著胡猜,一心想找出X是誰。這不是我請你到這裏來的目的。你大可不必費心去猜測兇手何人,因為我已經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可是,我不知道卻又非知道不可的,是下面這個問題:不久之後,什麼人會遭到殺害?老弟,這才是問題所在。你的工作不是玩猜謎遊戲,而是去阻止一條人命遭到殺害。」
「啊,沒關係。不要一副苦瓜臉。我們談別的吧。」
我於是又說:
我立刻就領會到這個關鍵,同時也悟到自己好傻,竟然沒有早些體認到。
寇爾小姐微笑。
「噢,是的,我明白。」
「顯然,」我一面說,思路不覺又回到原來的路徑上。「在被害人和X之間一定有某種關聯,所以只要你告訴我X是誰——」
她打斷了我:
直到第二天,我才壯著膽子,把那個不止一次閃進心頭的想法說了出來。我說得支支吾吾的,因為你永遠不知道白羅會有什麼反應!
「他是這樣。」
「可是他對你談過他自己吧,我想?」
「海斯汀上尉,你對她的健康狀況很了解嗎?」
「不,不——我不知道。我一直以為他這個人滿腦子只有工作。」
「沒有。他太太反對。她受不了那裏的氣候,又不願被獨自留在國內,尤其如果他接下那份工作,就表示她必須節衣縮食過日子。那份工作的報酬不高。」
白羅再度對我咆哮。他的嗓門如此之高,惹得柯蒂斯驚惶地從隔壁房間跑過來。白羅揮手把他打發走了,而等他踏出房門,我朋友的態度已經自制許多。
「馬修.利奇菲德。」
「啊,我要是知道,就不會催你去替我打探了!」
「噢,沒錯,對於這點我並無異議,可是如果你有所牽絆,以至於無法去做你想做的事,換句話說,無法充分發揮所長的話,那就不叫快樂了。」
「那好!現在,海斯汀,請你告訴我,被害人會是誰呢?」
「而他沒去?」
「噢,」我若有所悟地說。
「可是,這裏有個人可以幫助我們。他正是我們需要的那種人。他有頭腦、有想像力,善於決策,又見多識廣。我是指博伊.卡林頓。他就是我們需要的人,白羅。你不妨把他當成心腹,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他。」
「我盡力而為了。」
她幽幽說道:「你不知道我是誰,對不對?」
或許我可以這麼形容和-圖-書:事實上,這段日子什麼也沒發生。不過還是有些不足掛齒的小事,一星半點的談話片斷,史岱爾莊各路房客的小道消息和種種的解釋說明。要是我能將這些點點滴滴放在一起抽絲剝繭,讓它們各就其位,我早該豁然開朗了。
「我原來的姓氏是利奇菲德。」
我搖搖頭。
現在我總算明白,這件事令白羅大為不快!我知趣地閉上嘴巴,悄悄走開。
「當然不會。一隻燕子也成不了夏天。可是,海斯汀,一個殺人兇手卻能製造出一場謀殺。」
「不過,只要仔細研究X的過去,一定會——」
「好一座維多利亞時代的遺跡!」
「謝謝。」她露出微笑,坐了下來。我在她身旁坐下。那張椅子吱嘎吱嘎,狀甚危險,但幸好沒垮下來。
想當年——我初次來到史岱爾莊的時候——一切是多麼不同!回憶幾乎令我承受不住,我嘴邊不禁放出一聲痛苦而遺憾的悶喊。
我頓了頓。白羅發出咕嚕一聲,表示同情。
「好了!我好累。替我把柯蒂斯叫來吧。現在你已經知道自己的工作是什麼。你能活動,行走自如,你可以四處尾隨別人,和他們聊天,不動聲色地刺探他們——」(我差點要憤而抗議,不過還是忍住了。這種爭執已經老掉牙了)「你可以仔細聽別人談話,你的膝蓋依然彎曲自如,所以你可以從鑰匙孔裏偷窺——」
伊麗莎白.寇爾突然又說,聲音裏再度出現濃重的苦澀:
「我一直沉溺在虛幻的濫情之中。這棟房子其實從來不曾有過快樂,即使是現在。這裏的每個人都不快樂。」
「替我把柯蒂斯叫來吧。你太頑固而且極其愚蠢。我真希望身邊有另一個我能信賴的人,可是既然沒有,我想我只好容忍你和你那堅持遊戲規則一定要公平的荒謬想法。既然你不能善用你的聰明才智,那就當作你沒有這些聰明才智吧,不過無論如何,請在名譽容許的範圍內,善用你的眼睛、耳朵和鼻子。」
「我知道,」我悶悶不樂地說。「所以有時候我為她擔心。這似乎並不自然,如果你明白我意思的話。我認為,她應該——更有人味,對於消遣娛樂更有興趣些,她應該讓自己快樂,和幾個不錯的年輕人談談戀愛。畢竟,青春年少就該及時行樂,不該總是坐在那裏盯著試管。這違反自然。想當年我們年輕的時候,總是玩得盡興;和別人打情罵俏,自得其樂之類的——這你也知道。」
「而你把這個稱為不快樂?要我說,這可是一件最快樂的事`。」
「噢,沒錯,不過威廉爵士不同。他和我們不一樣,他不屬於這裏。他來自另一個世界,一個成功富裕、獨立自主的世界。他其實功成名就,而他對這一點心知肚明。他不是——不是一個受過創傷人。」
「我沒聽到你走過來,」我一面驚跳起來,一面帶著歉意解釋。
「啊,得了,得了!博伊.卡林頓。你怎麼這麼迷博伊.卡林頓?說來說去,他是什麼樣的人呢?一個只因為別人稱呼他為『閣下』而裝腔作勢、沾沾自喜的大人物。他是個——沒錯,他這人是具備一些手腕、魅力和風度。然而你那位博伊.卡林頓並不如你所想的那麼好。他說話翻來覆去,同一個故事總要說上兩回,更有甚者,他的記性糟透了。所以明明是你告訴他的故事,他會反過來說給你聽!這樣的人算是能力出眾嗎?連邊都摸不上。他是個可厭的老傢伙,只會說大話。最後一點,是個愛擺架子的人!」
「噢,」我說。接著我又緩緩說道:「我想,他是覺得以她的健康狀況,他不能夠離開她。」
「從我一出生,我就認識勒托爾夫婦。如今他倆不得已開旅社謀生,其實是很悲哀的,尤其對他來說。他是個大好人,而她的為人也比你想像的要好。她一輩子過著捉襟見肘的日子,不得不錯蛛必較,這就造成了她——呃,處處為營的個性。如果你一天到晚總想著賺錢,日久自然會顯現在臉上。我唯一討厭她的https://m•hetubook.com•com一點,是她總顯得過於熱情。」
「當然,」我慢慢說道。「我——呃,我知道你確曾這麼說過,但我一直不很明白。」
我望著她,感到一頭霧水。她於是接著解釋道:
「噢,不對。你女兒——」
「我看得出來,」我柔聲說道。「你曾經很不快樂。」
「你看,」白羅下了結語。「你就像上回大戰中貴國的阿斯奎斯一樣。親愛的朋友,我們絕不能像他那樣。提醒你,我並不是說我們一定會成功,因為一如我先前告訴過你的,如果一個人下定決心要殺人,要他回心轉意並不容易。可是,我們至少應當一試。海斯汀,設想一下,你現在面臨的問題有如打橋牌。你可以看到所有的牌。可是我只要求你預測發牌的結果。」
「別這樣,海斯汀,你沒有你假裝的那麼笨。你已經研究過我給你看的那些命案報導。你也許不知道X是什麼人,可是你知道X的犯罪手法。」
「談談諾頓吧。」
我想到,這是進一步了解這位房客的機會。我一邊掃去蜘蛛網,一邊暗地打量她。寇爾小姐的年齡坐三望四,容顏略顯憔悴,五官分明,那對眼睛非常漂亮。她身上有種保守內斂的氣質,但更多的是疑心。我突然發現,她是個飽經滄桑的人,因此對生活抱持著強烈的不信任。我突然很想進一步了解這位伊麗莎白.寇爾小姐。
日子就這樣度過。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某件事發生,這樣的日子並不好受。
「那你現在就要明白——馬上就要!」
「他其實沒什麼好談的。他人很好,很害羞,只是好像有點遲鈍。他總是顯得弱不禁風。他過去和母親同住,一個脾氣很壞的蠢女人。我想,她一定老是把他呼來喝去的。幾年前她過世了。他對鳥兒、花卉這類東西很熱中,他非常仁慈,而且看到很多事情。」
「對住在這幢房子裏的某人下手?」
「原來你知道這件事。我剛才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我的父親是個病人,也是個暴君。他不准我們過一般人的生活。我們不能請朋友到家裏來。他不給我們錢用。我們就像——關在牢籠裏一樣。」
「你怎麼了?」
「好,好,我會的——我是說,我已經明白了。」
我帶著一種突然的了悟脫口而出。沒錯,茱迪思並不快樂。
「噢,」我說,「我懂了。」
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不把我剛才的念頭說一遍。
「絕對不行。」
「那,也罷。你不會從鑰匙孔裏偷窺別人。你將保住你那英國紳士的風度,而某個人將會被害死。而這有什麼關係。英國人向來把名譽放在第一位。你的名譽比一條人命重要。好,我懂了。」
「你是說,就靠他那副望遠鏡?」
「你的意思是,」我躊躇著。「事情其實有所出入——」
撇開勒托爾上校這種明顯不過的情況不談,我一時想不出還會有什麼人有殺人的動機。不過,我想他這種人不可能在牌局中途對他老婆動手,雖然就情理而言,他大有理由這麼做。
「為什麼不行?你不能否認,他這人很聰明——比我聰明得多。」
還好有白羅,他說了幾句重話,讓我看見一些我笨得視而不見的事情。我抱怨過無數回,說他不把胸中秘密對我吐露,分明是存心故意。我告訴他,這不公平。我和他得到的資訊總是一樣,可是他聰明靈光,可以從這些資訊當中歸納出正確的結論,而我卻愚魯不堪。
她還是搖頭:
寇爾小姐繼續說道:「茱迪思對她的老闆忠心耿耿,而且對他非常支持。她譴責富蘭克林太太的自私自利,可說是毫不留惰。」
我的語氣透著些許懷疑。而一如白羅的四肢不由自主地萎縮,他的自制力也大不如前了。他對我大肆咆哮:
我只顧和-圖-書著看他,連近在身邊的腳步聲都沒聽見,直到寇爾小姐開口說話,我才驚愕得轉過身去。
「請告訴我,我走過來的時候你在想什麼?你好像想得入了神。」
我將這些類比思索了一兩分鐘,決定挑出第一個類比做出回應。我說:
她選用的形容詞頗為怪異,我不由得轉過身,凝視著她。
我大吃一驚。
他不耐煩地揮揮手。
「你光是根據X現身於此地的事實,就認定這裏一定會出事?」
譬如,他也許會將遺產捐贈出來供科學研究之用,並且指定富蘭克林醫生為受益人。有了這層關係,再加上醫生那番偏激、認為百分之八十的人類都該消滅的言論,對這位紅髮醫生可是大大不利。也或許,諾頓或寇爾小姐是卡林頓的遠親,在他死後可以順理成章繼承財產。這很牽強,但不無可能。而勒托爾上校既是博伊.卡林頓的老朋友,可不可能從卡林頓的遺囑中分得一杯羹呢?就金錢動機而言,可能性就只有這麼幾種。
白羅冷冷地說:
白羅歎口氣,靠回輪椅。
寇爾小姐說:
「沒錯,我認為病人——尤其是慢性病患通常都很自私。或許這不該怪他們,因為要自私太容易了。」
她的聲音慢慢消逝。一股又深又重的憂傷瀰漫在我心間。這些話說得多好!我們就是這樣,一群日薄西山的人。頭髮飛白,心灰意冷,連夢想也變得灰黯!不但我自己孤獨而長懷憂慮,我身旁的女人也是個悲苦、沒有希望的人。富蘭克林醫生有熱情有雄心,可是處處受限難以施展,而他太太則是病弱軀體的階下囚。安靜、瘦小的諾頓,拖著跛足到處觀察鳥類。即使是白羅,那個曾經聰明絕頂的白羅,如今也成了身軀敗壞、不良於行的老人。
「噢,對我的話可別這麼望文生義。我的意思毋寧是說,他會注意很多事情。沉默的人往往如此。他不自私,而且就男人而言,算是個很體貼的人。不過,他好像——沒什麼本事,如果你明白我意思的話。」
「難道我沒告訴過你,這正是X犯罪伎倆的精髓所在嗎?X和被害人之間不會有任何關聯,這一點我可以打包票。」
「噢,我不願意這麼說。我只是疑心罷了。她好像總是能夠予取予求,為所欲為。」
我的思路轉到情殺。富蘭克林夫婦。富蘭克林太太體弱多病,她可不可能被慢慢毒死呢?而如果她死了,她丈夫是不是無可卸責呢?他是個醫生,不但有機會,而且深諳各種手法,這點毋庸置疑。而毒死她的動機是什麼?一想到茱迪思有可能牽扯在內,我心頭立刻掠過一陣不安。我固然有理由相信他們之間純粹是從屬的工作關係,可是一般大眾會相信嗎?一個憤世嫉俗的警官會相信嗎?茱迪思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為了一個迷人的秘書或助手,出於這種動機的罪行不知凡幾。想到這種可能性,我就喪氣不已。
話已到我嘴邊,可是我終究沒說出來。時機末到,我還不能對她說:「你說的對。兇手不是瑪格麗特……」
我極力向她道歉。她打斷我結結巴巴的道歉:
「那就談談這裏的其他人吧,」我說。「除非你對他們一點認識也沒有。」
我對寇爾小姐說:
「請別——別再說了。這對你來說太痛苦了。我知道這件事情。你不必再告訴我。」
「沒有。我剛才告訴你的事,都是從你女兒茱迪思那裏聽來的。」
「要比你聰明,」白羅的嘲諷真夠傷人:「很容易。不過,請你打消這個念頭吧,海斯汀。誰也不能參與我們的機密。你懂了嗎?你要知道,我不准你再提起這檔事。」
「他確實很不快樂。你一定早就知道了。」
她仔細看著那幢渡夏小屋。
「是的,不過我能體會她的心情。我——懂得病人心理。我也能夠理解富蘭克林醫生為什麼處處讓她。茱迪思當然認為他應該把他太太隨便往什麼地方一放,接著就繼續埋首研究。你那位千金對於科學研究真是非常熱https://m.hetubook.com.com衷。」
「白羅,我一直在想,我知道我很不爭氣。你說我愚蠢。呃,從某方面而言,這是實話。我早就只剩半個人了。自從灰姑娘死後——」
「我才不要從鑰匙孔去偷窺別人,」我火冒三丈,打斷了他。
「原來如此。那時候這是一幢充滿歡樂的宅院吧?這裏每個人都很快樂?」
「就是對住在這幢房子裏的某人下手。」
我竟然沒有領會到它的意義,只覺得這個姓氏似曾相識。過了一兩分鐘,我這才恍然大悟。
她的話停在那裏。
白羅閉上眼睛。
「是嗎?恐怕到處都是蜘蛛網。請坐,我替你撣撣灰塵。」
「呃,我——不了解——不過她非常體弱多病,不是嗎?」
「事後?」
我的女伴急忙問道:
我身旁的女人幽幽說道:
接著,我想到亞勒敦。有什麼人有任何理由,想要除去亞勒敦呢?如果謀殺命案勢不可免,我寧願亞勒敦是被害人!要找出除去亞勒敦的動機,簡直輕而易舉。寇爾小姐雖然已非青春年少,依然是個標緻的女人。她可能和亞勒敦親密交往過,如今在嫉妒心的驅使下痛下毒手——這純粹是想像,我毫無理由相信真的有這麼一回事。再說,如果亞勒敦就是X——
白羅睜開眼,以異常的堅決說道:
「噢,不熟。在這裏遇到他們之前,我只見過他們一兩次。」
「我真的一點頭緒也沒有!」
她的聲音帶有一絲苦澀,一股深重的怨恨,令我茫然不解。我笨拙但誠懇地說:
她點點頭。
「不,不。不是的。我是指瑪格麗特自己。這不像是她會做的事。不是;兇手不是瑪格麗特!」
「去年秋天,富蘭克林醫生曾經得到一個機會,到非洲去繼續他在那邊的研究。你知道,他是個十分聰慧的人,在熱帶藥劑的領域中成就可說是數一數二。」
我不耐地搖搖頭。想了老半天,我還是一籌莫展。石子路上的腳步聲吸引了我的注意。是富蘭克林醫生,他兩手插在口袋裏,埋頭快步朝房子走去,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看到他這副不設防時露出的真面目,我不禁想到,他似乎是個非常不快樂的人。
我點點頭。
「而你真的不知道什麼人會遭到毒手,也不知道做案的手法?」
在史岱爾莊,什麼人有相當明確的動機,要去謀害另一個人呢?或者說,什麼人會被視為具備這樣的動機呢?
我感到一陣痛心。茱迪思和任何人都談得來,只除了我。
這一點當然無可辯駁。不過我想到(白羅似乎沒想到),就算是殺人兇手也有偃兵息鼓的時候。也許X來到史岱爾莊純粹是來度假,並沒有致人於死的目的。可是白羅火氣這麼大,我不把這個想法說出來。我只說,在我看來,我們對這件事似乎束手無策。我們必須等待——
「呃——我知道你的名字——」
「我想,」我遲疑地說。「嬌弱的女人,是不是比較容易自私?」
「我懂了,」我說。「我必須眼觀八方,找出一個符合這些必要條件的人,也就是潛在的受害者。」
我對往昔抱憾,純粹是抱憾往昔己逝,並不是對那段現實抱憾。因為即使是當年,在那遙遠的過去,史岱爾莊也沒有快樂可言。我不帶感情地回想起那段往事。我的朋友約翰和他的妻子都很不快樂,對兩人不得不屈就的生活充滿怨恨。勞倫斯.凱文帝斯兀自沉浸在憂鬱中。正值青春年少、活潑開朗的辛西亞因為寄人籬下也覺得綁手綁腳。英格沙普為了錢,和一個有錢女人結婚。沒有,他們沒有一個人是快樂的。而今亦然,這裏沒有一個人覺得快樂。史岱爾莊這房子並不吉祥。
「你當然懂。你的問題就在於你懶得動腦。你喜歡玩遊戲,胡猜亂想。你不喜歡用腦。X犯案手法的基本要素是什麼?是在罪行完成之際,罪證一概俱全,不是嗎?換句話說,不但有犯罪的動機、犯罪的機會、犯罪的手段,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連犯行的人都已做好上被告席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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