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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波小姐的完結篇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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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守門婦之謎

四、守門婦之謎

「親愛的,別擔心,總有一天她會蹲膩的,不再口出那些無聊的詛咒。說不定她只是裝模作樣。」
「村裏的人。那些四處窺探、整天說閒話的老女人。」
克萊瑞絲.凡恩咬咬唇,臉上現出紅暈。她低聲說道,聲音含混不清:
只是一個小女孩,嬌小玲瓏的身材,淡黃色的鬈髮僵硬地環著面頰,一對充滿渴望的藍色大眼睛。
「啊,」哈蒙小姐說。「才剛結婚嘛!」
「噢,哈瑞,這太好了。我想,或許有朝一日我會慢慢喜歡上金士汀。」
露意莎打了個小盹。接連不斷的道賀聲令她疲累不堪。她希望不久就可以回家。說不定哈瑞現在就會提議回家。她側過身去,望了哈瑞一眼。眉寬體闊、高高壯壯的他,在如此可怕又無聊的晚會上竟然樂不思蜀。
「那個小屋對我有什麼用?我要的是這些年來我生火煮飯的地方。至於你和哈瑞,我不妨告訴你,你們在這棟新房裏是不可能幸福的。降臨到你們頭上的只有無盡的悲哀!悲哀、死亡,還有我的詛咒。但願你那漂亮的臉蛋生蛆腐爛!」
「是摩戈卓那個老太婆。她和她丈夫過去是這座莊園的守門人,在這裏住快三十年。」
「她——她該不會沒東西吃吧?」
「你看來還是漂亮得像朵花,」哈瑞說。
「這不是因為我特別聰明,」荷大克醫生說。「這完全要歸功於一個人盡皆知、屢試不爽的事實:殺人兇手往往會因為自己的精心設計而沾沾自喜,所以忘了採取適當的防範措施。我當時正在安慰這位痛失愛妻的丈夫,心底也確實為這傢伙感到難過,可是他非要故做悲傷地撲向小沙發,結果一支針筒就從他的口袋裏掉了出來。
「天哪,可憐的小東西,」布蘭特小姐看起來開心多了。「沒錯,我想她不可能和他相安無事的。應該有人去警告她一聲。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說過他以前的事?」
全村的人都急著想看哈瑞.賴斯東從國外帶回來那位年輕、漂亮又有錢的妻子。大多數的人寬容地認為,哈瑞這個惹是生非、邪門歪道的年輕無賴交上了好運。大家對哈瑞一向寬容,就連曾經被他用彈弓打破窗戶的屋主,在他低聲下氣、一臉悔恨的表情下,原本的怒氣沖沖也變得煙消霧散。小時候他打破窗戶、盜獵兔子、偷別人的水果,長大後債台高築,又和當地煙草商的女兒糾纏不清,最後被送到非洲去,才斬斷了這段情絲。而村裏的人(尤以幾個老處女為代表),依然帶著縱容這麼說:「你看著吧,這個浪蕩子會安定下來的!」
「而且,」荷大克醫生又說。「我今天把藥方帶來了!」
對露意莎來說,新家的氣氛已經被瘋老太婆的惡毒身影破壞無遺。無論她坐車外出、騎馬出遊或遛狗,那老太婆總在門口等著她。她就蹲在地上,一頭灰髮罩著一頂破帽,嘴裏不停嘟囔著詛咒。
「慢慢喜歡上?那當然,它是全世界最好的地方!」
「不,我沒瘋。可是,她——她讓我害怕。我知道遲早會出事情的。」
金士汀莊園已有七十年沒人住了。房子漸漸敗壞,裏頭的人也陸續搬離。現在,只有一個老守門人和他的老伴住在宅子裏一處尚稱完好的角落。這是個外表豪華但不討人喜的大宅邸,花園裏花草過於茂密,四周的樹木將房子團團罩住,顯得它像是魔法師居住的陰森森洞穴。
「她——呃,我們把房子拆了,她很生氣。當然,房子一拆,她的工作也沒了。她丈夫死了快兩年了。聽別人說,打從她丈夫死後,她就變得很古怪。」
村人爭先恐後地登門拜訪哈瑞夫婦。普萊絲夫人擁有村中最大的房子,她也自許為村裏的頭號人物,因此發了請柬,要開個晚會來「迎接新娘」。
「我會告訴她,」克萊瑞絲說,神情依然憂心。「不過,我想她不會相信你的話。那個老太婆很愛大喊大叫的,好像真是滿腔怒火。」
哈瑞眉頭緊鎖。
https://m•hetubook.com.com「他們——他們看起來好幸福。我是指賴斯東夫婦。他們年輕又彼此相愛,對他們來說,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每當我想到這樁美好的婚姻有可能毀於別人的謊言耳語和惡毒心態下,我就感到憤憤不平。」
「這可不是胡扯淡,是千真萬確的事。露意莎因此感到非常不安。」
他把一個長信封拋到床上。
克萊瑞絲心想,她是多麼愛他啊。她突然起身告別:
「她不是裝模作樣,哈瑞。她——她恨我們!我感覺得到。她在對我們下咒。」
「噢,我想我知道。恐怕又是因錢而起。我老早就發現,男人對某種類型的女人總是趨之若鶩。」
荷大克醫生一如往常,沒頭沒腦插口道:
接下來是一大批園藝工人,之後是一長列搬運家具的卡車。
「沒錯,沒錯,是這種感冒的典型後遺症。你得找個事情讓你分心解悶,找個精神上的補品。」
艾吉太太笑了,她告訴他,她這一向過得很好,又問他要買那支牙刷嗎?
露意莎說:
荷大克醫生說完,就離開了病人。
兩個女人意味深長地對望一眼。
一兩分鐘後,露意莎又問:
一天,露意莎終於鼓足了勇氣。她獨自出門散步,經過摩戈卓太太身旁時先是假裝視而不見,接著猛地轉過身來,逕自走到老太婆面前,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克萊瑞絲看著一臉迷惑的哈蒙小姐,不禁開心地自言自語道:
「她——我覺得她在詛咒我們。噢,哈瑞,真希望她沒有詛咒我們。」
「你知道那人是誰?」
瑪波小姐歎了口氣,又搖搖頭。
「這裏有沒有比較有趣的人?」
「她被摔下馬背,是可能會因此喪命,不過他不敢確定。他應該是那種步步為營、絕不靠運氣做事的人。別忘了,艾吉太太很可能背著她丈夫拿給哈瑞一些好用的工具。要不然哈瑞何必費事跑去和她套交情?沒錯,我想他手上一定握有強力毒藥,可以在你趕到之前為她注入體內。再怎麼說,一個女人從馬上摔下受了重傷,結果在昏迷中死去,這是頗合常理的事,醫生通常不會起疑,對不對?醫生會將死因歸為休克之類的。」
「你問我要什麼?你還真問得出口!我要拿回別人從我手裏奪走的一切。是誰把我趕出金士汀莊園的?我從少女時代就住在那裏,嫁為人婦後也住在那裏,前後將近四十年了。你們把我趕出來真是太惡毒了,你們會遭到報應的,惡運就要降臨在你們頭上!」
「我真希望我們沒有搬來。可是哈瑞又好愛這地方。」她的語氣柔和下來。
「她以前很喜歡小哈瑞的。我真不懂。」
「如果賴斯東夫人要和馬奇班罕的布慈打交道,那就好多了。」
他好奇地看著她。
露意莎輕輕打了個寒顫。對她來說,要擺脫迷信的恐懼可沒那麼容易。
「她為什麼對你揮拳頭?」
這在村裏是件大事。幾位女士特地為此製做了新衣。每個人既興奮又好奇,急著想見這位絕色佳人。他們說,這整件事簡直像個童話故事!
布蘭特小姐說:
「你到底要什麼?你有什麼事?你想怎麼樣?」
「可是,你現在已經有了一間漂亮的小屋,還有——」她的話戛然而止。
克萊瑞絲點點頭。新朋友的來訪讓露意莎得到寬慰,而當哈瑞看到她變得比以前開心也十分高興,此後就常要她請克萊瑞絲到家裏來。
哈瑞.賴斯東飛奔出來,臉色可怕極了。他們拆下貨車的門,把她抬進屋內。露意莎在醫生趕到前就嚥了氣,而且始終沒有恢復過神智。
「沒錯。說他和煙草商女兒之間的那段情。」
「噢,原本如此。」
「親愛的,這場宴會真可怕!」
「可是那宅子很破了,不是嗎?」
「他下手的時機選得非常好,正好有送麵包的貨車司機當目擊證人。那兩人看見那個老太婆的瘋狂模樣,當然會認為馬之所以受驚是因她而起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過我自己比較相信,那是一枝氣槍或一把彈弓的效果。沒錯,就在馬兒奔出鐵門的時候,馬脫韁而逃,賴斯東夫人當然會被摔下馬背。」
「別管她們。她們什麼也不做,就只會嚼舌根,而且她們講的話十之八九都是自己編造出來的。」
(荷大克醫生的手稿到此結束。)
露意莎不再開口。搬進新家的興奮早已無影無蹤,她鎮日無所事事,感到異常地寂寞。她過慣了倫敦和里維拉的都市生活,對於英國鄉居生活她既不了解也沒興趣。她對園藝一竅不通,只會最後一個步驟:「插花」。她並不真喜歡養狗,見到鄰居就心煩。相較之下,她還是最喜歡騎馬,有時和哈瑞一起馳騁,而如果他正忙於莊園事務,她就獨自騎馬出遊。她信馬由韁,任牠穿過樹林窄徑,盡情享受馬兒輕快的腳步。那匹馬是哈瑞買給她的,叫做海爾王子,是一匹敏感的栗色馬。可是就連牠帶著露意莎從那個蹲縮在地、惡毒的老婦身邊經過時,也會忍不住卻步或大噴鼻息。
「你這話令我一頭霧水。」
車子趨近金士汀莊園的大鐵門,哈瑞放慢了速度。這時候,馬路中央突然冒出一個醜怪的人影,哈瑞急轉方向盤,好不容易才避開它。他不禁咒罵一聲。那人就站在馬路中間,揮著拳在他們車後大叫。
「我的老天,露意莎,多蠢的念頭!我當然是給了她退休金才把她打發走的,數目還不少呢!我還替她找了新居,什麼都幫她打點好。」
「我不知道,其實沒什麼特別的,可是她們滿腦子齷齪的念頭。你如果跟她們談過話,你會發現,妳以後不會再相信人——任何人都不信。」
「親愛的,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哈瑞笑了。
「噢,我怎麼知道?她瘋了!她太愛那棟老宅子了。」
「怎麼樣?」荷大克醫生問他的病人。「今天感覺如何?」
「不過,你為什麼會起疑呢?」瑪波小姐問他。
「跑到利物浦去了。露意莎的死把她給嚇壞了。我想她是在那兒等船去美國。」
「噢,親愛的瑪波小姐,難道你還需要我告訴你?」
露意莎笑了。她說:
「噢,什麼好消息?」
露意莎做了個鬼臉。她問:
對她來說,這是最簡單的解決辦法。可是哈瑞對她的想法完全不能體會,令她大出意外。哈瑞對她咆哮道:
「這個最適合你。這個謎正好合你的胃口。」
「如果她對他的過去一無所知,」布蘭特小姐又說。「那未免太不公平了。這多尷尬啊。特別是村裏只有那家藥莊。」
露意莎的想法並不清楚,甚至有點荒謬。財富會讓人脫離現實。
煙草商的女兒現在已成為藥劑師艾吉先生的夫人。
「我開車送你回去。你要常來看我。」
「摩戈卓的事情我已經解決了。你知道,她有個兒子在美國,我已經做好安排,要她去那邊和兒子團聚,我替她出路費。」
可憐的富家千金——
「你知道,克萊瑞絲,有時候我——我好害怕,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
「別胡思亂想。妳絕不能被這種無聊的事情打倒。她不久就會厭煩的。」
「這就看你怎麼闡釋了。我想看看,你是不是像你一向表現的那麼聰明。」
露意莎抓住哈瑞的手臂。
「畜生!」怒氣沖天的克萊瑞絲.凡恩對她的叔叔荷大克醫生說。「那些人真是畜生!」
「噢,」艾吉太太說。「我們一直沒忘記你,哈瑞先生。想到你成了家,又在破敗的金士汀莊園上重建了新宅,簡直就像童話故事一樣。」
「我說,瑪波小姐,有答案了嗎?」他問。
「什麼?噢,不會。他們會到我們家來,送上名片,算是禮貌的拜訪,你只要回訪就行了。你可以結交自己的朋友,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啊,」哈蒙小姐說。「男人永遠不會變。狗改不了吃屎,我了解男人。」
剛從後廳趕來幫忙賣貨的艾吉太太衝著哈m•hetubook.com•com瑞開心的綻出笑容,露出白亮的牙齒。她曾經是個皮膚黝黑的漂亮女孩,如今依然稱得上漂亮,雖然體型比過去豐|滿,臉上也多了幾條風霜的痕跡。她回覆哈瑞的問候,那對褐色大眼眸裏充滿了熱情:
「親愛的,她雖然看起來像巫婆,可是她不是巫婆。妳別再對這件事神經過敏了。」
「以後我們會常看到她們嗎?」
「可是,這故事為什麼是個謎?」瑪波小姐問。
露意莎說:
「親愛的,我敢說你一定會這麼想。不過你也知道,在這種小鄉下,她們別無其他事可談,只好反覆咀嚼過去的醜聞。我好奇的是,這為什麼會讓你如此氣憤填膺?」
三天後,露意莎從馬背上跌下摔死了。
「他剛才還對我說,他覺得好幸福,有滿心的熱望和興奮——沒錯,他非常的激動,因為他娶了心愛的女人,又重建了金士汀莊園。他談起這些,就像個孩子似的。還有她——我想,她從小到大恐怕沒遇過任何挫折。她一向要什麼有什麼。你也見過她,你覺得她怎麼樣?」
「你的侄女能接受這個事實嗎?」
「你認為他是如何下手謀殺她的呢?」
荷大克醫生突然對他的侄女說:
露意莎又沉默片刻,接著像決堤的水一股腦兒傾瀉而出:
「嘿,我說這是誰呢!原來是貝拉!」
「這裏的人?什麼人?」
坐在麵包貨車裏的兩個男人是這起事件的目擊者。他們看見露意莎騎著馬奔出大鐵門,那個老太婆突然跳起來站在路中央,揮舞著雙手大喊大叫,馬一受驚猛然轉彎,沿著小路瘋也似地奔竄而去,結果把露意莎頭頂直拋了出去。
克萊瑞絲.凡恩和賴斯東夫人之間的友情逐漸滋長。這兩個女人年齡相仿,雖然個性和愛好並不相同,不過露意莎在克萊瑞絲的陪伴下確實寬心不少。克萊瑞絲是那種獨立自主、充滿自信的人。露意莎把摩戈卓太太威脅她的事一一告訴克萊瑞絲,克萊瑞絲雖覺得這事惱人,但並不認為需要害怕。
「離開這裏?把房子賣掉?就因為一個瘋老太婆威脅你?你一定是瘋了。」
和兩位小姐打過招呼後,哈瑞轉向櫃台,正打算買一把牙刷,話才說了一半就忘情地叫了出來:
「那她為什麼還這樣?」
老婦的聲音有如哀嚎,又像是威脅:
「新娘子在哪裏?」哈蒙小姐柔聲問道。
「那是你說的,」艾吉太太說。
「當然破,簡直是支離破碎,屋頂也漏了,住起來多少不安全。話說回來,那棟老房子對她來說有特殊的意義。她在裏頭住了很久。噢,我也不知道。我想這可惡的老太婆一定是瘋了。」
哈瑞轉頭對妻子說:
「下詛咒這種事真是蠢透了,」她說。「一定讓你很心煩。」
「這些長舌婦!老是搬弄是非,含沙射影!」
醫生拿起自己的手稿。
只見老太婆揮舞著手臂大叫:
「我們都知道哈瑞是個什麼樣的人,」哈蒙小姐說。
露意莎越來越相信哈瑞的話——那個老太婆是個瘋子。不過事情並沒有因此好轉。事實上,摩戈卓太太不曾走近新屋或公開表示威脅,也沒有任何暴力動作。她就只是蹲在大門外,找警察來也是白費力氣,再說哈瑞.賴斯東也不喜歡和警察打交道。他說找警察來只會讓本地人同情那個老太婆。他對這件事不像露意莎那樣戰戰兢兢。
哈瑞火冒三丈。
「他馬上把它撿起來,神情顯得非常害怕。我不免開始思索,哈瑞.賴斯東不吸毒,身體也非常健康,他要針筒做什麼?我心中疑心既起,就去驗屍,結果在死者體內發現了劇毒的羊角拗質。其他的就好辦了。賴斯東家裏有羊角拗質,貝拉.艾吉也在警方的盤問下,承認是她拿給他的。最後摩戈卓太太也供認不諱,說她是在哈瑞.賴斯東的唆使下演出那齣詛咒戲碼的。」
克萊瑞絲又說:
房子裝修完畢,佣人也陸續進駐。最後,一輛豪華禮車把哈瑞和他的夫人送到了大宅門口。
「我想,我身體其實好些了,」她說。「可是我覺得和_圖_書心情非常低落。我忍不住要想,死了該有多好。畢竟我已垂垂老矣,沒人需要我,也沒人關心我。」
荷大克醫生點點頭。
「我敢說,」哈蒙小姐說。「哈瑞.賴斯東會主動這麼建議。」
「怎麼了?」
克萊瑞絲立刻問:
「露意莎,貝拉是我的舊情人,」他說。「我那時候可是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的,你說是不是,貝拉?」
「你用『謀殺』這兩個字?」
「噢,老天,她好漂亮。舉手投足無處不優雅,人又年輕。真的,你知道,看到這樣的人真讓人嫉妒,她什麼都有。年輕貌美、教養良好,又有錢,她真的非常與眾不同!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絲平庸之處,難怪親愛的哈瑞如此戀著她!」
「就是說嘛。更何況,那件事已經過去了,為什麼還要反反覆覆提它?為什麼這麼多年後還要舊事重提?這種行為就像食屍魔吃人的死屍一樣。」
哈瑞皺起眉頭,兩道眉緊鎖在一起。
露意莎說:
露意莎轉過身去,跌跌撞撞地跑開。她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我一定要離她遠遠的!我們必須把房子賣掉!我們必須離開這個地方!
「這一切對某個人來說真是太方便了,」瑪波小姐說。「沒錯,我認為這個『守門婦之謎』的問題非常簡單。有人賄賂了她,對不對?」
荷大克醫生咧嘴一笑。
「噢,做得好,哈瑞,你堵住了她們的嘴。」
「我們知道他過去是個什麼樣的人,不過我想現在——」
「不,其實這一切都環環相扣、條理分明。哈瑞.賴斯東喜歡貝拉.艾吉那種皮膚黝黑、開朗活潑的女人。你的侄女也屬於這一類。而那可憐的小新娘卻是截然不同,她是那種依賴心重的金髮美女,根本不合他的口味。所以,他娶她一定是看上她的錢,他謀殺她也一定是為了錢!」
第二天荷大克醫生上門來,看到瑪波小姐的面頰出現紅潤,顯然精神好了許多,這讓他非常開心。
「你想想,如果她的行為不合常理,那麼她一定是所謂的『裝模作樣』,這就表示有人付錢要她這麼做。」
醫生沒有立刻回答。在別人眼裏,露意莎.賴斯東這個集上天寵愛於一身的幸運兒或許值得豔羨,但她卻只讓他想起多年前聽過的一首流行歌。歌中不斷重覆著一句:「可憐的富家千金——」
「沒錯,我是貝拉,哈瑞先生。多年不見,再見到你真高興。」
「告訴她不必擔心。摩戈卓夫婦當初看守房子的時候,對那房子的埋怨就沒斷過。他們之所以留下來,完全是因為摩戈卓是個酒鬼,找不到其他工作。」
哈瑞大可定居在倫敦,或是在某些有錢人常去狩獵的鄉間買地置產,可是他寧願回到這個村子來,畢竟這是他的家鄉。而最浪漫的是,他買下了寡婦小屋附近那個荒廢的莊園,只因為他曾經在那裏度過童年。
「能和老朋友再度相逢,我丈夫總是非常開心。」
布蘭特小姐心領神會地皺了皺鼻子。
哈蒙小姐是個滿臉風霜、直腸直肚的老小姐。她從擁擠的客廳擠出來,向又瘦又小、說話尖刻的布蘭特小姐拋出一個問題,後者的情報立刻泉湧而出。
「噢,那件事,」醫生聳聳肩。「很多年輕人都有段過去。」
「那人是誰?那個可怕的老太太是誰?」
「謎?」瑪波小姐似乎有了興趣。
「沒錯,是很可怕。你別把它放在心上,親愛的。你知道,這種宴會是免不了的。那些老姑婆從小看我長大,如果不把你看個仔細,他們會失望透頂。」
如果聖瑪莉米德村的長舌婦們把露意莎丈夫的過去告訴她,原本是打算看好戲,那麼她們可要大失所望了。哈瑞.賴斯東早採取迅速行動,澆熄了她們的希望。
寡婦小屋則是個樸實無華又不失舒適的小屋,被哈瑞的父親賴斯東少校長期租住下來。所以哈瑞自小就走遍了金士汀莊園,連錯綜複雜的樹林也摸得一清二楚,對這座老宅甚是迷戀。
瑪波小姐拿起手稿,讀了起來。
這天哈蒙小姐和克萊瑞絲.凡恩都在艾吉先生的店裏,一個買樟m.hetubook•com•com腦丸,一個買硼砂,這時候哈瑞.賴斯東帶著妻子走進店門。
「說摩戈卓那老太婆在金士汀莊園外四處遊蕩,又揮拳詛咒這對新人——那些胡扯淡現在怎麼樣了?」
露意莎沉默了一兩分鐘沒說話。克萊瑞絲問:
「這是我的文學創作,」醫生一面說,一面微微紅了臉。「我盡可能把它寫得像個普通故事。我用了第三人稱的全知觀點,例如『他說』、『她說』、『那女孩認為』,不過故事情節可都是千真萬確。」
「她們在說哈瑞.賴斯東的事?」
克萊瑞絲厲聲說:
老婦對她眨眨眼。她那張典型吉普賽人的黝黑臉龐上流露著狡猾,灰髮一綹綹垂落在前,佈滿血絲的雙眼盡是狐疑。露意莎心想,她是不是喝醉了?
「問題是什麼,荷大克醫生?」瑪波小姐反問。
哈瑞轉過頭去,帶著興味的表情望著自己的妻子。他們正在開車回家的路上。
「不過,我真的認為她應該知情才對,」哈蒙小姐說。
「我恨這個地方!我討厭住在這裏。這些樹林,這棟房子,夜晚的一片死寂,還有貓頭鷹發出的怪叫。噢,還有這裏的人。我討厭這裏的一切!」
瑪波小姐夢幻般的藍眼眸直直望著前方好半晌。
現在,果不其然,這個浪蕩子回來了——不是鎩羽而歸,而是衣錦還鄉。就像俗話所說,哈瑞.賴斯東「發了」。他亟思振作、努力工作,後來遇見一個擁有可觀財富的英法混血女孩,而且順利地把她娶進門。
「瑪波小姐,你得了滿分——當然,我也要為我的藥方打滿分。看來你已經完全康復了。」
「噢,聽起來他是這種人,對女人充滿吸引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想他是打算先把妻子的錢拿到手,再把你的侄女娶進門。大家雖然看到他跟艾吉太太交談,不過我認為,他不可能到現在還迷戀著她。話說回來,我敢說他為了達到目的,一定會讓那個可憐的女人以為他還愛著她。我想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被他牽著鼻子走。」
哈瑞臉紅了。
露意莎問,顯然大惑不解:
克萊瑞絲身材修長,皮膚黝黑,人長得相當漂亮。她心地善良又衝動。此時此刻,她那雙揭色的大眼睛閃著憤怒的光芒,口裏直嚷:
「這就是你的答案?」
「噢,反正再過不久他們就能擺脫她了。哈瑞替她出路費,打算把她送去美國。」
「是的,她雖然被那傢伙給迷住了,不過還沒有陷得太深。」
「她們說了什麼?」
「我得走了。」
賴斯東少校幾年前就去世了,所以大家認為哈瑞不會再回來,因為這裏已經沒有值得他留戀的東西。可是哈瑞卻帶著新娘子回到了他少年時代的家。殘破的金士汀老宅被拆除殆盡,一大群建築工人和承包商蜂擁而入,沒多久(事實上是短得不可思議;真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是也),一幢嶄新的白屋便拔地而起,在茂密樹叢中閃閃發光。
他們兩個一人呆立在昏迷不醒的露意莎旁邊,相當手足無措,另一個則衝進大宅內找救兵。
哈瑞.賴斯東陰陰地說:
「我想,」瑪波小姐說。「你是要我解釋守門人的怪異舉動吧。她為什麼要這麼做?被人從老家趕出來當然會耿耿於懷,問題是,那並不是她的家。事實上,她住在莊園裏的時候還滿口怨言。沒錯,這事看來確實可疑。對了,她後來怎麼樣了?」
「呼!」一聲如釋重負的歎息。
倚在枕頭上的瑪波小姐對他虛弱地笑笑。
「噢,老天,難道你是認為——」
「噢,有的。你知道,就是那些英國鄉紳。不過,你可能也會覺得他們稍嫌無趣。他們多半喜歡種花、養狗和養馬。當然,你以後也會騎馬,而且你會喜歡上它。我在艾格靈頓看上了一匹馬,哪天我帶你去看看。那匹馬漂亮又溫順,一點野性也沒有,但跑起來卻生龍活虎的。」
有一天,他對她說:
她停下話頭,皺起眉頭。
露意莎說,語氣透著不安:
「你把摩戈卓太太交給我。我來對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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