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誕歷險記
「就算吃完了，你也會變成小豬。」
女孩開始臉紅。
珍妮滿臉狐疑地走到白羅面前。
「太有意思了，」白羅說，「屍體失蹤記啊。」他眼神溫和而閃動。
沒人留意到白羅看著布丁時的好奇表情，也沒有人看見他火速地環視著餐桌。白羅輕皺眉頭開始吃布丁，每個人也都開始動手，交談聲變少了。突然間，安迪卡先生大叫一聲，他漲紅了臉，伸手摸著嘴巴。
「我倒希望我們有把左輪槍。」
「是這樣的，」白羅解釋道，「另一個是我從倫敦帶來的複製品而已。」
「你去塗紅顏料。」
白羅循著自己的步子回到小路，其他人按他指示等在那邊，強尼則緊跟在後。
艾芙琳花了幾分鐘時間套上雪靴和衣物，然後便與未婚夫走到外頭覆雪的大地。這是個美好的耶誕日，清新而又陽光明麗。其他人正忙著堆雪人，李文和艾芙琳則站在一旁觀看。
「你還有一件事沒告訴我們，」強尼突然說，「你怎麼會知道我們要騙你？是南茜告訴你的嗎？」
「打探事情是我的工作。你很不快樂啊，我也是，我也不快樂。我們來談談心好嗎？我會這麼痛苦，是因為我有個多年的好友出國跑到南美洲去了。我們在一起時，有時我會對他不耐煩，嫌他笨，但這下他走了，我卻只記得他的好。人生就是這樣，不是嗎？好了，小姐，你有什麼煩惱？你不像我又老又孤單——你年輕又漂亮，而且所愛的男子也深愛著你——沒錯，真的是這樣；剛才的半小時我一直在觀察他。」
突然間，奧斯卡．李文從屋子裏衝出來。
白羅先生表面不動聲色，但眼光閃動了一會兒。
「是他們兩個啦，先生——李文先生和他妹妹，我們大家都受不了他們，而且她根本沒有生病，大家都嘛看得出來。所以我想其中一定有鬼，我就跟你明講吧，先生，我在他們門口偷聽，我聽到李文先生明明白白地說：『一定得趕快解決掉白羅這個傢伙。』然後他又對他妹妹說，意思大概是這樣：『你把它放在哪裏？』李文小姐回答說：『在布丁裏。』我想他們打算在你的聖誕布丁裏面下毒，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廚子才不會聽我這種人的話，所以我就想到寫封信警告你，我把信放在老爺一定能看得到的地方，讓他轉交給你。」
幾乎在她說話的同時，門開了，一名滿面紅光、一對小眼賊兮兮的禿頭胖子站在門口。
「天哪！」他衝口而出，「是玩具胸針上的紅寶石。」
「南茜是他殺的嗎？」珍妮低聲說。
現在的年輕人跟從前不同囉，安迪卡小姐心裏想。以前長輩講話時哪輪得到他們發言，但現在呢，全都講些空洞的話題，大部份內容連聽都聽不懂。然而，他們全都是可愛的孩子呢！安迪卡小姐以柔和的眼神望著他們——高大而一臉雀斑的珍妮；嬌小的南茜．凱蒂有著吉普賽人的美艷與黑色髮膚；強尼和艾力克這兩個從學校返家的男孩，還有他們的朋友查理．佩斯，以及美麗高雅的艾芙琳．海威詩……一想到艾芙琳，安迪卡小姐微微蹙眉，她將眼神挪到大姪子羅傑身上。羅傑鬱鬱寡歡地一人悶頭坐著，沒參與大夥兒的閒聊，他眼神緊盯著艾芙琳那位北方佳麗。
「告訴你們，爸爸和艾蜜莉阿姨聽不見的，他們的房間在房子另一頭。」
「看起來，」白羅先生若有所思地說，「好像有人被殺了。」
大夥兒衝回屋子裏。
廚子面對客人，而且還是位外國人的詢問時，雖然慌張，卻克盡回答之責。布丁在三天前就做好了。「先生，你到敝府的那一天。」每個人都跑進廚房裏攪布丁、許願。這是本地的習俗，也許你們國外沒有這種傳統吧？然後我才把布丁煮開，在食品室最頂端的架子上擺好一排。這個聖誕布丁跟其他布丁有沒有特別不同的地方？沒有，廚子覺得都一樣，只是這布丁是放在鋁製的布丁盆裏，其他則放在瓷盆子裏。聖誕布丁原本就是這一塊嗎？探長會這樣問實在好笑，不，當然不是了！聖誕布丁一向是用飾有葉紋的白瓷大海盆煮的，可是今天早上（廚子的紅色臉龐透露著怒氣），她要女僕葛蒂絲去取盆子煮最後一次時，葛蒂絲竟然把盆子摔破了。「我知道裏頭可能有碎片，所以不肯用它上桌，ｈｔｔps://ｗｗw.ｈｅｔuｂook.com.cｏm只好改用大的鋁碗了。」
女孩並未反駁，白羅的談話方式確實令人難以反駁，他的舉止有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和親和力。
「這些玩具實在是越做越精緻，」安迪卡小姐低聲說，「不過石頭怎麼會跑到布丁裏面？」
她面無表情地站起來。白羅也跟著起身，客氣地問道：
白羅先生謝過廚師提供的資訊後，走出了廚房，朝自己笑了笑，彷彿對取得的消息頗為滿意。他用右手手指把玩口袋裏的東西。
「過來摸她的手和脈搏。」
克莉絲蒂在該選集的序中談到，這篇故事使她憶起一九〇一年父親去世後，自己年少時與母親在史托波克艾伯尼大廳共處的時光。艾伯尼大廳乃由前曼徹斯特市長大人及詹姆士．瓦特的祖父——詹姆士．瓦特爵士——所建。詹姆士．瓦特是克莉絲蒂的姊姊梅姬的丈夫。克莉絲蒂在一九七七年出版的自傳中，描述艾尼是「孩子們過聖誕節的美妙殿堂，宏偉的哥德式廳堂裏不僅有眾多房間、通道、意想不到的台階、前後樓梯、壁櫥、壁龕——所有孩子們心中殷切期望的東西——還有三架鋼琴以及一架風琴可供彈奏。」談到其他地方時則說「大大小小的桌子上擺滿了食物，既熱鬧又奢華……有一間開放式的儲藏室，大家隨時可以進去拿巧克力及各種點心。」克莉絲蒂不吃東西時——通常是在跟詹姆士．瓦特的弟弟韓福瑞比賽——當時她和韓福瑞及其兄弟姊妹一起玩耍。也許克莉絲蒂在撰寫本篇故事中的孩子們、還有他們與神探白羅在飄雪的聖誕節共處一室的樂趣時，心中想的正是這些兒時玩伴吧。
「我賭你吃不了六片碎肉餅，珍妮。」
「這雪好美啊！」強尼大叫著朝窗邊走去。「典型的聖誕節天氣，我們來打雪仗吧，反正離開飯時間還早，是不是，艾蜜莉阿姨？」
「唉呀！」台階上的艾力克雙腳一軟。「這不會是做夢吧？」
「去看看葛福知不知道哪裏可以弄到顏料。」
「是的，孩子們。我知道你們要耍我，於是反將你們一軍。瞧，南茜小姐來啦——希望在她精采的喜劇表演後，依然毫髮無傷。」
白羅站直身子。
李文瞪著他。
「能讓我看看嗎？」
「你該不會一直在書房裏吧，羅傑？」李文不敢苟同地笑著說。
「我的媽呀。」艾力克說，「會不會是真的？」
「白痴，聖誕節去哪弄啊？」
「請馬上下來，」強尼繼續說，聲音輕輕發顫，「有人被殺了。」他轉過身。
「是很可惜。」探長客氣地表示同意。
「你在出神啊，小姐。」白羅終於開口了，「有心事嗎？」
「那怎麼會——」男孩說不下去了，白羅幫他把話說完。
「什麼玻璃？」艾蜜莉阿姨不知所措地說。
她匆匆走出房間。
「你跟奧斯卡．李文訂有婚約，這點我非常清楚。不過你為什麼跟他訂婚呢？你愛的不是另一個人嗎？」
他越過雪地，示意要其他人退開，並小心翼翼地避免破壞其他足印。跟在他後頭的強尼既害怕又不敢置信，白羅在女孩旁邊跪下，然後指示強尼。
白羅眼神低垂，看著李文先生腳上的拖鞋。
「這位李文先生可真體貼啊。」白羅輕聲說，「我們該聽他的建議嗎？」
「你演得棒極了，小鬼。不過我們要不要跟其他人解釋一下？我想他們還是一頭霧水。是這樣的，各位，我去找南茜小姐，表示我知道你們的惡作劇，並問她願不願幫我演一段戲，她演得棒極了。南茜騙李文先生幫她泡茶，同時安排讓他在雪上留下足印。於是好戲上場時，李文先生真的以為南茜死掉了，我手上有很多把柄可以嚇他。後來我們進屋子之後發生什麼事，南茜小姐？」
安迪卡先生迅速地切著火雞，大家也開始吃起來。兩隻火雞吃完撤走後，眾人默然屏息，接著管家葛福隆重登場，高高端著點著火焰的點心——李子布丁，罪人爆出一串歡呼聲。
「白羅先生，你沒有——你不是——我是說，你該不會一直在耍我們吧？嗯，我想你有哦！」
珍妮率先發難說道：
離開興奮不已的安妮後，白羅轉身走過大廳。他原本想到圖書室，卻從門縫間看到兩個親密的身影，白羅在原地停下腳步。突然間m.ｈｅｔｕｂooｋ.com•ｃｏm，有人環住他的脖子。
「就這樣而已？」艾力克憤憤不平地說，「這也太容易了吧！」
「是的，舍妹還在臥床。真可惜，大過節的竟然生病了。」
「請隨我來。」白羅簡短地說。
「他跟他妹妹一起下樓，從我手上搶走紅寶石，然後匆匆逃走了。」
艾芙琳嚇了一跳，困惑地看著白羅。白羅從容地點點頭。
羅傑突然站起來。剛才眾人說的話，他幾乎全沒聽進去。
「搞不好會把牙齒弄斷哩，」他咕噥道，「要不然吞下去，也會得盲腸炎。」
自羅站起身。
這無疑是大夥兒的問題，眾人議論紛紛，唯獨白羅先生沒說什麼，只是假裝想著心事，一邊若無其事地將石頭放入自己口袋裏。
「愛是年輕的夢想，耶！」強尼大叫一聲，朝他們擲來一記雪球。
「後來，家裏突然失去所有財產，家母和我幾乎身無分文，我們搬到一棟小房子，雖然勉強可以過日子，但是家母患了重病，唯一的機會就是動一場大手術，然後搬到天氣暖和的國外去靜養。我們哪有錢啊，白羅先生——我們沒錢哪！換句話說，我母親死定了。當時李文先生已向我求過一兩次婚了，他再度向我提親，並答應盡力幫助家母。我答應了——我還能有別的辦法嗎？李文先生信守他的承諾，請了當今最頂尖的專家幫家母開刀，我們也在冬季的時候遷至埃及。那是一年前的事了，家母病癒後恢復健康，而我——我將在聖誕節過後嫁給李文先生。」
然而地上的人並未移動。
「我一向隨身攜帶酒精燈，」他說，「那是世上最方便的東西。我妹妹也很喜歡酒精燈的機動性，她不喜歡老是去煩佣人。」
一九二三年十二月十二日，〈耶誕歷險記〉首次以〈哪個聖誕布丁？〉的標題刊登於《素描雜誌》上，並做為《白羅先生的灰色腦細胞》第二本短篇集的結尾故事。一九四〇年代，本故事再以〈耶誕歷險記〉的篇名收錄在兩本選集中：《波倫沙與耶誕歷險的難題》及《白羅認得謀殺犯》。多年以後，克莉絲蒂才將之發展成中篇小說。同樣地，本故事也收錄在一九六〇年的《哪個聖誕布丁？》一書中。
他對女孩笑了笑。
「為什麼會這樣嗎？」他沉思道，「我也不清楚。」
「當然了，」他說，「這是唯一的辦法。誰去找警察？」
「不，用水彩，用深紅色的顏料。」
「你瞧！」珍妮誇張地指向敞開的門口。
「全都告訴我吧，」白羅溫和地說，同時加上他剛說過的話，「打探事情是我的工作。」這話讓女孩感到安心。
白羅好奇地打量眾人。
「我會把寶石找回來的。」他細聲說，心想這群人大概把他看扁了。
「是這樣的，我當時在圖書館裏頭——」
「可是，白羅先生，寶石呢？」艾力克大叫，「你是說，你讓他們把寶石拿走了？」
每個人面前都擺了一碗洗手水，用來洗淨布丁裏吃到的錢幣或其他小玩意。安迪卡先生把玻璃放進水裏洗一洗，然後拿起來。
「麻煩各位把雕像塑得帥一點，」他說，「這點我很堅持哦。」
「好啦，南茜，起來了！」他叫道，「別在那兒躺一整天。」
「安啦！」
「李文小姐是不是還不舒服？」
「怎——怎麼回事？她為什麼不起來？」
艾力克又是一陣猛咳。
白羅略過第一個問題。
強尼轉過去。
「你白痴啊！」珍妮啐道，「那麼大的紅寶石價值得好幾千呢——對不對，白羅先生？」
「是啊，但是請告訴我們，噢，求你告訴我們吧，親愛的神探白羅，請跟我們說啊！」
白羅拿信拆封，管家則辭身告退。白羅將信讀過兩遍，然後折妥收進口袋裏。他臉部的肌肉雖毫無牽動，但看來信件的內容頗令他吃驚，上面用凌亂幼稚的字體寫著：
他的說法並不誇大，夜裏又下了些雪，白色的世界在拂曉的微光中透著陰氣，只見大片白雪上躺著一具看似濺了血的東西。
安迪卡小姐說話時，大夥兒客氣地停下交談。這群年輕人對老人家的回憶根本不感興趣，只是出於禮貌性地對女主人表示尊重罷了，等安迪卡小姐了說完，一群人就又迫不及待地聊起來。安迪卡小姐嘆口氣，望著派對裏唯一跟她年紀相仿的人，一副想要博取對方同情的和*圖*書樣子——那是一位長相奇怪、蛋頭蛋腦、鬍子生得橫七豎八的矮小男子。
白羅走在前面，眾人跟在後頭，當他們行經屋外時，大夥兒同聲驚呼。地上絲毫看不出命案跡象，只剩平滑無痕的白雪。
「他好聰明啊，對吧？」珍妮狂喜地問。
「白羅先生！白羅先生！醒醒啊！發生可怕的事啦！」
「珍妮可以扮死人。」
「我沒有惡意，先生。」
「千萬別吃李子布丁——」
「啊，事態很嚴重啊！」白羅先生說。
神探白羅困惑地搖搖頭，同一時間他發現腳邊傳來奇怪的喘息聲。白羅低頭一瞧，看到一個穿著印花服的小女孩。女孩左手拿畚箕，右手拿著刷子。
安迪卡小姐愛憐地看著這群孩子，他們大多喊她艾蜜莉阿姨。
「把顏料弄在手上，再用手去抹頭。」
「老天爺呀！」白羅先生脫口大叫，「這就像舞台上的場景一樣。」
千萬別吃李子布丁。
白羅走進雪裏，他並未朝女孩的屍體走去，卻直接走向小徑。小徑上有兩道足印，一道是男子的，一道是女人的，足跡來到出事地點，然後男子的腳印獨自朝反方向離去。白羅站在小徑上，撫著下巴沉思。
「你在這裏磨菇什麼，艾芙琳？出來散個步吧。」
白羅搖搖頭。
「珍妮可以穿她的睡衣。」
「不是啦，豬頭，在外面弄。」
「我在想，白羅先生究竟來這裏做什麼。」
「起來了。」強尼又大聲叫。
「是啊，不過要用哪種紅顏料？釉彩嗎？」
「小姐，請摸摸我的左邊口袋。」
「在雪地上留腳印。」
「你看太多小說了，安妮。」他終於說，「不過你心地很好，又聰明伶俐，等我回倫敦後，我會寄一本很棒的家務管理書籍送你，還有其他書。」
「真的，你們會很失望的。」
「好啊，太好玩了！我知道了，我們幫白羅先生做雪雕。你聽見了嗎？白羅先生？由六位知名雕塑家用雪塑成的『神探赫丘勒．白羅』！」
他突然彎身探向女孩的屍體，將女孩另一隻緊握的手掌扳開。白羅和強尼雙雙驚叫出聲。南茜的手掌上，躺著一顆豔光四射的紅寶石。
他的興奮激動跟其他人的冷靜自持恰成對比。
「這故事跟紅寶石有關，」白羅坐在舒適的扶手椅上說，「一顆非常知名的寶石，擁有人也是一位名人。他的名字我就不告訴各位了，但他是國際上的大人物。這位大人物隱姓埋名來到倫敦，他雖貴為名人，卻也是個傻氣的年輕人，這人纏上一名漂亮的年輕小姐，可惜人家並不愛他，只愛他的財產——於是有一天，女孩帶著年輕人家傳的紅寶石失蹤了，可憐的年輕人難過極了，不久便娶了一名公主，他不希望醜聞張揚出去，所以不可能報警，只好去找赫丘勒．白羅，也就是在下我了。好吧，我對這位年輕小姐確實略有所知，她有位哥哥，兩人一起行騙江湖，我剛好知道他們兄妹兩人聖誕節的住處。安迪卡先生與我雖是巧遇，但是在他好意的安排下，我也變成了客人。可是當那位漂亮小姐一聽說我要來，立即戒心大起。她很聰明，知道我是來追寶石的，決定立即將寶石藏在安全的地方。你們猜她把寶石藏在哪裏——布丁裏！是的，這下各位明白了吧。她跟大家一起攪布丁，然後把寶石丟到不一樣的鋁製布丁碗裏，可惜造化弄人，聖誕節那天用的布丁就是鋁製布丁碗裏面那個。」
「是啊。」白羅笑著說。
「你是指羅傑嗎？噢，你想錯了，我訂婚的對象並不是羅傑。」
艾芙琳大叫一聲站起來，緊盯著白羅看。
餐後，白羅來到廚房。
「你當然沒有惡意，願不願意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天啊！」他大叫，「這是怎麼回事？」
寬敞的開架式壁爐裏，粗木發出輕盈的爆響聲，爐火外圍著六名青年，交談之聲此起彼落。屋裏這群年輕人正在享受他們的聖誕派對。
「她怎麼會被殺，是嗎？我們一定得查個水落石出。她今早有沒有吃什麼或喝什麼？」
珍妮急忙將手伸進去，再伸出來時歡呼一聲，高舉著豔光四射的紅寶石。
「快點。噢，我的份要被吃掉了。快點啊，葛福，火如果滅了，我的願望就沒得許了。」
「是嗎？」白羅輕聲自語，一邊走進屋和*圖*書裏，「我倒沒有——而我的工作是打探事情。」
「想想看，家裏來了一位活生生的偵探哪！」說話的人是查理，「真希望能發生謀殺案。」
「但我們總得想個法子吧，」其他人說，「我們該怎麼辦？」
「我喝一小口就夠了，我沒事。我演得如何，神探白羅？噢，止血帶弄得我的手臂好痛！」
「有意思。」白羅低聲自語，「而且完全出人意表。」
「我們再去看一看命案現場吧。」他建議道。
「你們在開我玩笑，是嗎？」他平靜地問。
白羅面對眾人不滿的眼神時，臉色一沉。
李文似乎被嚇到了，然而就在此時，鑼聲響了，眾人進餐廳準備享用聖誕大餐。餐廳裏的窗簾已經拉上，燈火照在堆滿聖誕紙筒和其他飾物的長桌上。這是非常老式傳統的聖誕大餐，桌子一頭的地主安迪卡先生滿面紅光，狀甚愉快；長桌另一端則坐著他的妹妹安迪卡小姐。白羅先生為了表示尊重，特意穿上紅色背心，他那渾圓的身材和歪著頭的模樣，看起來活像隻知更鳥。
「她死了！」強尼驚喘，「可是，這怎麼會呢？為什麼會這樣？」
「少來，你吃不下。」
「不，南茜去，南茜有一些漂亮睡衣。」
「然後呢？」
「該不該把父親和——和所有人都叫醒？」
「要大聲哀嚎吧！」
「反正，現在我們每件事都明白了。」珍妮滿意地說。
「我去。」李文叫道，「我換靴子只要一分鐘就好，外頭冰天雪地的，你們最好別待在這裏。」
白羅先生極其熟練地將寶石從安迪卡先生手上拿過來仔細檢視。誠如安迪卡先生所說，那是顆巨大的紅色石頭，有著紅寶石的色澤，轉動時表面還閃著紅光。
「等鬍子加上去再說吧，」艾力克說，「南茜想剪一小段自己的頭髮當雕像的鬍子哩。神探白羅萬歲！耶！」
珍妮走上前，用手抓著白羅先生的臂膀。
安迪卡先生從嘴裏掏出一塊東西。
「之後呢，」矮小的神探繼續說道，「她就裝病上床去了。」他掏出錶看了一眼，「家裏因此雞犬不寧。李文先生去報警也太久了吧？我想他妹妹大概也陪他一起去了。」
強尼的聲音響亮而清晰，李文聽得清清楚楚。
「我也要，」南茜說。
「這是你寫的嗎？安妮？」
於是，白羅再一次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相當髒污的紙來。
白羅先生十分開心——他真的感到非常開心。
眾人遲疑了一會兒，然後強尼走向前來。
「是的，」他靜靜地說，「你說得沒錯，只是顏料而已。」
「你無須道歉。」對方用奇怪的聲音說。
「不必，」白羅一口回絕說，「沒有必要。警方抵達前，這裏所有東西嚴禁碰觸。我們進屋子裏吧，去圖書館好嗎？我想跟各位談一小段歷史，免得你們一直在想這件慘劇。」
「這邊的人對婚姻的安排著實可笑，」白羅插話道，「沒有秩序，沒有方法，完全取決於機會。」
「我想，他們應該不會回來了，奧斯卡．李文一向騙吃騙喝，這會兒他已無路可走了。他和他妹妹會用化名到國外行騙一陣子。我今早試探並威脅他，讓他知道我們在屋裏不會任由他奪回寶石。他應該要去報警，可是報警等於自斷生路，但他的謀殺嫌疑重大，似乎也只有逃亡一途了。」
眾人忘了剛才的慘事，大家都張口結舌地望著白羅。
「那你怎麼會知道？」
「啊，我知道，我知道！」珍妮興奮地到處又叫又跳，「我想到一個主意了，我們來弄一場謀殺——我的意思是騙人的遊戲啦，然後讓白羅先生去查，噢，我們來玩嘛，一定很刺|激。」
白羅領在前頭，一群人尾隨其後。
「怎麼弄？」
「是啊，親愛的，我們兩點鐘才開飯。對了，這倒提醒我了，我最好去看看桌子擺好了沒有。」
「她喝過一杯茶，」男孩說，「是李文先生幫她泡的，他房裏有盞酒精燈。」
「好的，奧斯卡。」
後記
「你是誰啊，小女孩？」白羅問。
當他看到艾芙琳和羅傑一起從小徑上走過來時，微微笑了一下。
「是聖誕紙筒裏的紅寶石。」強尼驚訝地說。當白羅彎腰檢查匕首及潑血的雪地時，他大聲叫道：「這絕對不是血啊，白羅先生，是顏料，只是顏料https://www.hetubook.com.com而已。」
他望向壁爐邊，艾芙琳尚未跟其他人出去，她正坐著凝望爐火，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一邊緊張地扭著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噢，告訴我們嘛！你是怎麼知道的？」
「希望布丁做得不錯吃，」安迪卡小姐不放心地說，「不過這是三天前才做的，聖誕布丁得在過節前更早些時候動手做。記得我們小的時候啊，我還以為基督降臨節前最後禱文裏那段『動搖啊，噢，天主，我們懇求你……』就是指把聖誕布丁動一動，攪一攪哩！」
「是的。」
「我不認為我行。」
「想什麼？」
「我好難過，白羅先生——非常非常難過。我們家一度非常富有，原本由我繼承家產，可是羅傑礙於自己不是長子，無法繼承他們的家業。我雖知道他喜歡我，但是他從來不肯說什麼，後來就一個人跑去澳洲了。」
艾芙琳繼續說：
第二天清晨，強尼大呼小叫地喊著。白羅先生從床上坐了起來，他頭戴睡帽，一板一眼的神情跟俏皮的睡帽恰成反比，令人看了忍俊不已。然而強尼似乎無視於這點，他的語氣聽起來，一副不知在高興些什麼似的。門外也傳來窸窸窣窣的奇怪聲音，像是汽水被堵在管子裏。
「反正爸爸絕不會介意，他心胸最寬大了。」
「行，我吃得下。」
「唉呀！」白羅大叫，然後迅速將寶石放回口袋裏。
「是的，我實在很抱歉。我們不該這麼做的，實在太惡劣了，我非常抱歉。」
「而你們就在外面七嘴八舌的討論，剛好圖書館的窗子沒關。」
然而南茜還是文風不動，強尼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懼。他轉頭面對白羅。
「你把靴子換掉了。」他低聲溫和地說。
「你們真的希望我幫你們解開謎團嗎？」
「我在想」他靜靜地說。
「我是安妮，先生，我是個人。」
「是啊，還有三隻幫忙吃餅的肥豬，和兩隻幫忙吃李子布丁的豬頭。」
他下了床，不急不徐地先上過廁所，才隨強尼下樓。一群人早已圍在花園門口，臉上盡是激動，艾力克一見到白羅，還猛咳一陣。
神探白羅靈機一動，將信交給女孩。
一夥人旋風似地狂捲而出，還在走廊上與拿著托盤必恭必敬送信進來的管家撞個正著。管家冷靜地站穩後，朝白羅走去。
椅子上的矮小男子微微行禮表示贊成，他的眼神晶亮。
「要看的話，請站到盆栽樹下吧！」珍妮說。
「海威詩家的人從不食言，白羅先生。」女孩傲然表示。
「好討厭哪，艾蜜莉！」他叫道，「你幹嘛讓廚子在布丁裏放玻璃啊？」
「挨點凍沒關係啦，反正不會太久。」
南茜動也不動地躺在雪上，身上穿著深紅色的絲質睡衣，睡衣下露著一雙小巧的裸足，兩臂大開。南茜的頭轉向一側，埋在濃密的黑髮下。她像死一般地靜靜躺著，左手邊立了一截刀柄，而且雪上還有一道更寬的血痕。
「鬧劇結束了，」他宣佈說，「白羅先生，我希望你別太生我們的氣。這只是個玩笑而已，我們想戲弄你，南茜是裝的啦。」
他進屋去了。
「我剛說過了，小姐，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去報警。」
「只有一個辦法。」白羅先生說，「找警察。」
強尼困惑地彎下身來，然後慘叫一聲退開，女孩的手和臂膀僵冷，完全感覺不到脈搏。
「你覺得雕得如何，艾芙琳？」珍妮叫道，「世紀神探，赫丘勒．白羅。」
「噢！」所有人立刻齊聲反應。
「打探事情是我的工作啊，」神探白羅說。
「我認為，讓他們拿著寶石一走了之——」不過珍妮可沒那麼呆。「他又在騙我們了！」她大叫，「對不對，對不對？」
「原來如此。」白羅先生說，「然而這段期間裏，羅傑先生的大哥過世了，他回到家中，卻發現自己愛情夢碎。可是啊小姐，你還沒嫁給對方呀。」
確實是活生生的南茜．凱蒂沒錯，她眼睛發亮，整個人看來神清氣爽。
「但是，白羅先生，」珍妮說，「我們該怎麼辦？」
五個人立刻開始你一言我一句。
「這樣吧，我們來做雪人！」珍妮尖叫道。
白羅被一群熱切期待的臉孔團團圍住。
「你沒感冒呀？你喝了我送到你房裏的藥茶了？」白羅間。
「我們可以到村子裏弄一點來。」
安妮屏息以待，白羅嚴峻地打量她幾分鐘。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