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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孤單的孩子手牽手遊蕩著，不知道該怎樣互相安慰……

第二個來應徵的是個嚴肅、沉著臉的女人。

這個滿臉怒容的應徵者被除名了。

「當然會。我們兩個都是瘦子。」

「你總有一天會的，等她再大一點的時候。而且她也不是一樣東西！」

有一天吃早飯的時候，她出現了，一臉神祕兮兮，宛如在進行某種陰謀。

凱蒂實在令人很感安慰，情緒很好，心平氣和，處變不驚，她做她的事，做飯、清潔打掃，沉醉在懷念「待過的地方」。

可是她卻一點也沒有為人|妻、為人母的感覺。她只覺得像個參加過刺|激但令人疲累的派對之後，回到家的小女孩。

「你待會兒就會看到寶寶了。護士小姐正抱她過來。」

她生了個孩子了，不是嗎？

立刻犯了一個錯誤：「幾個月」是術語，不是時期。希莉亞覺得自己在這女人面前已經跌了身價。

德莫特粗暴地說：「你當然會沒事的。」

「凱蒂，你在我家有吃飽吧？」

希莉亞突然說：「我只是想說……倒不是因為會出什麼事，不過萬一發生的話……我要說的是，我過得很幸福快樂，其他什麼事都不重要。你承諾過要讓我幸福快樂，也做到了……我作夢也想不到人可以這樣幸福快樂。」

她疲倦得要死。

他的臉皺成一團，皺得很奇怪，原來他在哭——德莫特在哭！

「您放心，夫人，沒事的，而且您別親自動手，這只會把自己操勞壞的。」

好不容易，她覺得自己終於長大成人了，成了一個真正的人。她甚至還學起了正確的行話。她跟同棟大廈裡另兩位年輕主婦交了朋友。這些人都對好牛奶的品質、哪裡可以買到最便宜的布魯塞爾甘藍、傭人的罪孽等等，十分熱衷。

「先生，真是萬分抱歉，」斯德曼太太說，「在這時候來打擾。不過昨晚話傳到我丈夫耳朵裡，說蘭切斯頓大廈十八號——就在我們這條街拐角——有房子要出租。他們昨晚寫信給仲介，所以，太太，要是你趁別人還沒得到風聲之前，現在就趕快去，可以這麼說……」

希莉亞在心底暗自咒罵那個黃髮人。幹嘛要人填好需求和家庭狀況表格之後，卻派個顯然只接受能討好她幻想的豪門工作的人來應徵呢？

「媽，你不要走開。」

他們走到外面夏日夜晚中，很奇怪地感覺很孤立。屋內正忙忙碌碌的在準備著。他們聽到護士在打電話，聽到她說：「是的，醫生……不，醫生……是的，十點鐘左右應該最好……對，情況挺令人滿意的。」

「儘管不知道會有什麼情況降臨到我身上，因為我說過，再也不到有育嬰室的人家去工作了。可是上尉講話態度這麼好，又認得我男朋友在法國的部隊等等。好吧，我說，我們只好試試看了。」

就像她這輩子之前一樣，希莉亞覺得很不真實。她現在是真的在扮演年輕媽媽的角色了。

他真的非常在乎。

她說：「怎麼了？」

德莫特深怕（而且怕得很厲害）希莉亞不在眼前，他已經認定待產母親的角色是非常可笑的。這種態度反而大大幫助了希莉亞度過軟弱時期，她一直保持堅強活躍，卻仍不斷地害喜。

「沒有，你得要自己負責育嬰室。」

「我盯著她的臉看，說：『阿珍，我向來不容許態度傲慢的。』就這樣。她還真給我臉色看呢！」

休息……

希莉亞和圖書竭盡所能地靠眼看、耳聽、理解，還是搞不懂她在說什麼。

「相當確定。希莉亞，生女孩好多了。對我來說，你就比希瑞爾貼心得多。」

希莉亞說：「我沒事的。我知道我會沒事的。」

兩人慘兮兮地望著對方。

不到三天，就已經有人出價兩百英鎊附加費給希莉亞和德莫特，請求他們轉讓租權。但是他們緊抓不放，付了一百五十英鎊，拿到了蘭切斯頓大廈十八號的租權。他們終於有了自己的家了（很髒的家）。

「喔！」她大為驚訝地叫了出來。

希莉亞和德莫特坐在飯廳裡，拚命看著對方，說說笑笑，但這時恐懼襲上了他們心頭。

離開巴曼太太仲介所時，希莉亞舒了一口氣。

這個保母也落選了。

「那您家裡的編制怎麼樣，夫人？」

按照奶奶所說的「做過月子」之後，希莉亞就把茱蒂留給米莉安照顧，自己回倫敦去另找個合適的新家。她和德莫特的團聚尤其欣喜，簡直就像二度蜜月。希莉亞發現，德莫特的心滿意足，有部分原因是因為她丟下了茱蒂來陪他。

編制？用這詞來形容尚未雇用的唯一傭人可真絕。

「我很疼孩子，夫人，我尊重他們，但是不會讓一個母親老是插手管。」

「你得靠眼看做準，」凱蒂堅定地說，「我向來就是看著我媽這樣做的。」

談到「要自己打理育嬰室」時，她沒有表現出之前那些應徵者的常見反應。

「非常強壯。再說，每天都有女人生孩子，平均一分鐘一個，不是嗎？」

「對，最少兩個月。」

他們緊緊依偎著，對於分開的所有恐懼，都在那一吻中流露無遺。

猛然一下陣痛，痛得希莉亞的臉都扭曲了，德莫特大叫：「希莉亞！」

「你真的認為她將來有一天會瘦嗎？」

一天晚上，正在吃晚飯時，希莉亞扔下刀叉叫了起來：「噢！護士小姐！」

可是希莉亞卻很內疚地愛上了下廚。自從很驚訝地發現原來下廚只要小心地遵照著食譜做就可以之後，她就一頭栽進了這活動。由於凱蒂不贊成，迫使她只在凱蒂放假外出的時候才下廚，這時她就會在廚房裡玩得不亦樂乎，為德莫特的下午茶和晚飯做出令人興奮的美味來。

不附家具的房子卻很少，而且隔很久才有房子可看，又總是除了房租之外，還有很大筆額外附加費。隨著一天天過去，希莉亞愈來愈洩氣。

「這個一點，那個一點，我就是這樣放的。」她說，「我媽就是這樣做菜的。下廚的人從來不去量分量。」

她又加上一句：「而且之後……我們會永遠愛著對方。」

可是卻有件事……某個人……

終於降臨到他們頭上了，他們得要分開，希莉亞覺得這真是最糟糕的，得離開德莫特，自己獨自去面對這新狀況。

茱蒂是個最令人滿意的寶寶。每星期體重如期增加，而且非常少啼哭。真的啼哭的時候，就像小老虎發威地怒吼。

她走進了屋裡。

「你很強壯的。」德莫特說。

護士陪著她出了飯廳，一會兒之後，護士又回到飯廳，向米莉安點點頭，「很準時。」她微笑著說，「真是個模範產婦。」

她讓希莉亞看了之前帶過小孩的各種照片，最後希莉亞決定只要她的介紹信令人滿意的話，就雇用她。

母親在她眼前，一見到那張甜蜜笑容的臉，希莉亞馬上就感到好多了、強壯多了。就像小時候在育嬰室裡的日子，她感到「現在媽媽在這和_圖_書裡，一切都會很好的」。

「沒有了。」

「照樣如願以償。」米莉安冷淡地回答。「護士小姐來了。」

「嗯，我對這沒意見，只除了壁爐的烤火架。我不喜歡清理烤火架，這會讓手變粗，帶小孩的話，就不希望手很粗。除此之外，我倒不介意自己做，我曾到過殖民地，什麼事都能自己動手做。」

這個小東西就是她的孩子？護士溫柔地把孩子放進她臂彎裡時，她既興奮又害怕。這個可笑的紅通通小東西，像個印地安老太婆，一頭亂蓬蓬黑髮，就是她女兒？一點也不像塊生牛肉。小臉看起來又好玩又可愛，很滑稽的樣子。

「呃……我和我先生。」

「不會的，寶貝，我會坐在這裡陪你。」

「永遠，我們一輩子……」

就是這樣……疲倦……

希莉亞只好借助於斯德曼太太對茱蒂的欣賞來安慰自己，斯德曼太太繞著小寶寶走了一圈又一圈，就像從前繞著那大塊肉表達欣賞一樣，多輝煌的記憶。

他一點也不肯欣賞茱蒂的線條或酒窩。

找女傭可說比找保母還要費勁，起碼保母人選很多，但女傭人選幾乎沒有了，她們都到軍需品工廠成陸軍婦女輔助隊、海軍婦女聯勤會上班去了。

然後來了個看來脾氣很壞的年輕女子，聽到要自己打理育嬰室，就露出嗤之以鼻的神情。接著是個面頰紅潤挺隨和的女孩，原本是當專門負責客廳和臥室的女傭，但自認為「跟小孩處得比較好」。

整體而言，希莉亞覺得持家還挺好玩的。之所以好玩，是因為她並非很當真。丹曼的表現證實了她是個絕佳保母，很能幹又愛孩子，非常討人喜歡，只要仍有很多工作待做，或者家中亂七八糟的，她都很樂意去做好。一旦家裡的事都安排好了，一切上軌道時，丹曼就顯露出性格的另一面來。她脾氣很火爆，不是針對茱蒂，因為她很疼愛茱蒂，而是針對希莉亞和德莫特。所有的雇主都是丹曼的天敵，最無心的話語都會導致一場突來的風暴。譬如希莉亞說了句：「昨晚你的電燈開著，我希望孩子沒事吧？」

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等她大一點時，她會比較好，一旦會講話、會走路時，我敢說我一定會喜歡她。現在她胖得嚇人，你想她會不會長好？」

「是，夫人。幾個月？」

「保母永遠都不滿意的，除非她手下有十幾個黑鬼供她使喚。她老是在講非洲的黑鬼，我才不要有個黑鬼待在我廚房裡呢，這些討厭的黑東西。」

除了這些話題之外，她們似乎從不談別的。

最後是斯德曼太太救了他們。

「說得是！夫人。還有其他小孩嗎？」

下樓的時候，她很高興自己做出的決定。因為這時先後有兩個女人上樓來，手裡都拿著仲介發出的看房子介紹單！

等到第一個保母進來時，希莉亞的自信心已經跌到谷底，一點也沒因這第一個應徵者而舒緩下來，這第一個應徵者是個拘泥刻板的大塊頭女人，乾淨得要命，大模大樣的。

孩子快出生前三個星期，她才回到娘家。到了第三個星期，德莫特有一星期假，於是過去陪她。希莉亞希和圖書望孩子出生時，德莫特也在，她母親則希望等德莫特走了之後孩子才出生。米莉安認為男人在這種時刻完全就是個麻煩，礙手礙腳的。

她怒視著希莉亞。

母親哈哈笑起來。

德莫特斷斷續續地說：「我害你成了這樣……」

護士從屋裡叫她。

「現在可不行，她才三個月大。」

他的醋意消失了，一有時間，就會很起勁地陪她去找房子。希莉亞現在覺得自己找房子相當有經驗了，不再是個十足的呆瓜，被那個講究效率的班克斯小姐嚇跑。她可能一輩子都要租房子住。

外面的夏夜涼爽，一片綠色……櫸木沙沙作響……

但是她沒辦法。

就在希莉亞開始感到絕望時，來了個三十五歲左右的女人，戴夾鼻單眼鏡，非常整潔，有雙和藹親切的藍眼睛。

凱蒂本人則堅守做家常便飯。她沒辦法照食譜做菜，因為她對量分量很反感。

他們打算租一層不附家具的房子，因為比較便宜，且家具差不多都能輕易地由米莉安從老家供應。

「啊！」這大模大樣的女人站起身來，用悲哀多過生氣的口吻說，「夫人，恐怕您的條件不是我想要找的工作。我在衛斯特勳爵家裡工作時，是有育嬰室專用女傭的，而且有下級女傭照料育嬰室的一切。」

就這樣，終於敲定了凱蒂，在十月一個輝煌的日子裡，希莉亞、德莫特、丹曼、凱蒂還有茱蒂，全都搬進了蘭切斯頓大廈十八號，開始了家庭生活。

她喃喃問道：「德莫特呢？」

「您真的要看房子嗎？」

「都是那個該死的護士害的。」

大家好像都指望她做些什麼或說些什麼……

「所以是頭一個孩子。家裡有幾個人？」

「我想晚上我總可以開開燈看一下時間吧？你們可以把我當成黑奴，但總有個限度。我在非洲的時候，自己手下就有黑奴——那些無知的異教徒可憐鬼——可是我也不會對他們的所需看不過眼。要是你嫌我浪費電力，麻煩你直接說出來就好。」

希莉亞刻意堅強起來。新生嬰兒都很醜，醜得嚇人，她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

將來有一天，茱蒂會跑會講話，也會像希莉亞愛慕米莉安一樣愛慕自己的母親。

結果瑪麗．丹曼的介紹信令人非常滿意。她是個很仔細、很有經驗的保母。接下來希莉亞得找個女傭。

真是好玩，希莉亞心想。

「我知道，你感到十分難過……不過我卻非常高興，對每樣事情高興……」

可是他怎麼了？他看起來很不一樣，樣子很奇怪。他一定是出問題了，接到了壞消息或什麼的。

像她和德莫特這樣的人，樂趣就多得多了。她不是德莫特的管家婆，她是他的玩伴。

「育嬰室有人負責打掃並服侍嗎？」

「年輕的媽媽來煩我的話，我會教訓她們的。」這個怒視者說。

「八磅半。」護士很滿意地說。

丹曼馬上就大動肝火。

她帶著希莉亞參觀房子。是的，太好了，有四間臥房，兩間客廳，當然，到處都挺髒的。年租八十英鎊（便宜得很），但有附加費（老天）一百五十英鎊，還有「油地毯」（希莉亞最討厭油地毯了）也要計價。希莉亞還價出了一百英鎊附加費，穿浴衣的少婦輕蔑地拒絕了。

希莉亞ｈtｔps://ｍ.heｔｕｂｏoｋ.coｍ•com的孩子在七月出生了，而且是在二十二年前她出生的那個房間裡出生的。

有個身穿日本浴衣的少婦從飯廳裡走出來，一面擦著嘴，伴著一股鹹魚氣味。

看著原本就很豐|滿又日益增加分量的凱蒂，希莉亞很難相信這個故事。

希莉亞回到飯廳裡，繼續吃完晚飯。晚飯過後，米莉安和護士一起走出飯廳，低聲討論著要用的床單等物，鑰匙叮噹響著……

「你確定不是男孩嗎？」

「夫人，我不是討厭小孩，我喜歡小孩，問題在保母。自從上次那份工作之後，我發誓再也不要去有保母的人家工作了。有保母的地方就有麻煩。」

「我很怕你會只顧著忙家務而懶得再理我了。」

希莉亞為寶寶命名為「茱蒂」，僅次於「拳拳」的好名字！

護士來了，一副輕鬆愉快又老神在在的樣子，以致希莉亞暗地裡很恐懼、不放心。

無論希莉亞怎麼替瑪麗．丹曼說好話都不管用。凱蒂就只是不斷重複一口咬定：「哪裡有保母，哪裡就有麻煩。這是我的經驗。」

希莉亞見到一個她很喜歡的姑娘，豐|滿、性情很好，名叫凱蒂。她費盡唇舌想說服凱蒂到家裡來工作。但凱蒂就像其他應徵者一樣，對於育嬰室很抗拒。

「她其實真的很好。」

「不，我是指……你，你怎麼了？」

「哦，不用急，還要再等幾個鐘頭才輪到他來幫忙。」

「親愛的，你最好現在進屋裡來。」

「您早，太太。」這大模大樣的女人在希莉亞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定定地直視著她，她這樣做，多少傳達出了某種訊息，讓希莉亞覺得自己的條件不適合任何一個自重的人。

屋外的櫸木濃綠枝葉輕拍著窗戶。

「我要找個保母照顧嬰兒。」希莉亞開始希望自己並未令人感覺（她恐怕會）或聽起來很外行。

「我們家日子過得很簡單。」希莉亞臉紅著說，「就一個女傭而已。」

幸虧德莫特並不在意。他常說很討厭那些主婦，說她們的家總是那麼不舒服。

希莉亞認為，在持家這件事上，大家都太大驚小怪了。

房間在打轉，一片朦朧，然後擴大了，化成了清晰的實景。護士對她微笑著，醫生則在房間角落裡洗著手。醫生從她一出生就認識她了，這時詼諧地叫著她說：「希莉亞，我親愛的，你生了個小寶寶。」

「我想要她長得瘦巴巴的、有骨感。」

希莉亞握著母親的手睡著了。醒來時，她說：「噢！媽，沒有害喜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最後是德莫特扭轉了局面。希莉亞把頑固的凱蒂交給他去應付，結果德莫特很靈巧地又得逞了，成功說服凱蒂給他們一段試用期。

來到這處令人生畏的地方時，接待希莉亞的是個傲慢的黃頭髮人，她得要在一張洋洋灑灑的表格上回答三十四道問題，這些題目簡直就是先給填表人一個下馬威。填完之後，就被帶到一個小隔間裡，這小隔間看來就像個醫療室，拉上簾子之後，就把她丟在那裡，等著黃頭髮人去把認為合適的保母叫來見她。

近來德莫特回到家時，總是因為消化不良而要求以淡茶及薄薄的烤吐司，取代龍蝦排和香草舒芙蕾，實在是人生憾事。

「哎，好吧，我想……」

不用再多說了，希莉亞馬上從餐桌旁跳起身來，戴上帽子，像隻追蹤氣味的狗一般，急忙衝了出去。蘭切斯頓大廈十八號也正在吃早飯。希莉亞站在門廳裡，聽到邋遢的女傭宣布說：「太太，有人來看房和*圖*書子。」接著就是很激動的哀叫：「可是他們應該還沒接到我的信啊！現在才早上八點半。」

他在床邊跪下，臉埋在床上。她把手放在他頭上。

有自己的房子（或者該說公寓），還有個丈夫、一個孩子、一名女傭。

「是的，拜託。」

「對，可是我之前那麼肯定是個男孩……嗯，德莫特會很高興的，他要個女兒。他總是會如願以償的。」

到了夏天，倫敦又熱又悶時，她就帶著茱蒂回娘家小住，茱蒂會在花園裡玩耍，發明一些跟公主和惡龍有關的遊戲，希莉亞會把育嬰室書架上的童話故事書都念給茱蒂聽……

希莉亞說她恐怕是不會去煩她的。

「我永遠忘不了我第一個工作的地方。不，永遠忘不了。我還是個黃毛丫頭，沒滿十七歲。他們給我吃的都很糟糕，讓我吃不飽。中飯就是一條鹹魚，吃的是植物奶油而不是牛油。我瘦得一把骨頭，簡直可以聽到骨頭磨擦響聲。我媽挺擔心我的。」

這點似乎不重要了。

「不，不行，就是辦不到。我不要抱這東西。」

與此同時，希莉亞又成功通過另一項嚴厲考驗——巴曼太太仲介所。這家仲介所提供保母人選。

她迷糊地睡了一下，等到睜開眼睛時，德莫特已經在那裡了。

「要是她長得胖胖的，我可受不了。」

「你不趕快打電話叫醫生來嗎？」德莫特凶巴巴地問護士。

德莫特以怪異、不自然的口吻說：「是個女兒。」

希莉亞心想：「我們永遠忘不了這個晚上……、永遠忘不了……」那天是七月十四號。

「要是量分量的話，說不定比較好。」希莉亞建議著說。

丹曼說起奴隸時，廚房裡的凱蒂有時就會嘻嘻笑。

「您早。」希莉亞軟弱地說。

而且，他有些話似乎也沒說錯。那些只談傭人的主婦似乎總是要看那些「傲慢」臉色，而她們的「得力」傭人卻總是在最不方便的時候走掉，把所有的做飯和家務事都丟給她們去解決。而整個早上都花在選購食物上的主婦，似乎比誰都更會買到最差勁的貨色。

「好吧。」希莉亞心一橫，「我租了。」

「來了。」

私底下，希莉亞很怕自己永遠不能成為真正的主婦。

他斷斷續續地說：「真可怕……這麼久……你不知道這有多要命……」

一個月之後，這房子幾乎改頭換面，讓人認不出來了。德莫特和希莉亞自己動手裝潢，因為他們負擔不起別的費用。兩人自行摸索，靠著經驗學會了有關粉刷、油漆、貼壁紙等的有趣竅門。裝潢出來的結果很迷人，起碼他們自己這樣認為。灰溜溜的長通道貼上了廉價印花壁紙之後，明亮了許多。粉刷成黃色的牆壁使得朝北的房間看起來充滿陽光。客廳是淺米色的，裝飾著畫和瓷器。鋪在地毯四周的油地毯全部都扯了起來，送給斯德曼太太，她毫不客氣收下了。「我真的喜歡有一些好的油地毯，太太……」

很累……如此疲倦……疲倦得要命……

「親愛的，」她說，「現在沒事了……」

「沒事的。我們出去走走，屋裡現在變得像醫院似的。」

「簡直就是上尉的翻版，可不是嗎？啊，可以看得出她真的是家裡製造出來的。請多包涵這句老話。」

接著是個很邋遢的老太婆，形容自己是「保母」。

護士筆挺僵直地，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抱著軟墊裹住的某樣東西。

德莫特對茱蒂的態度很滑稽，他竟然怕她。當希莉亞想要讓他抱女兒時，他緊張得直往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