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安琪拉復原得很慢，亞瑟很擔心妻子，寶寶滿月時，他猶豫地對安琪拉說：「真的有那麼嚴重嗎？我是說，生的是女兒，而不是兒子？」

「我告訴你，安琪拉．我就是知道。」

安琪拉．法蘭克林很害怕回家，然而臨到家門，反而不如想像中懼怕。

「沒錯。」

「沒理由一定會是小弟弟，」他說，「說不定是妹妹。」

樓下廚娘興高采烈地說：「哎呀，蘿拉小姐，你有小妹妹了，你覺得如何？」

「杜賽貝拉生的最後一隻小貓原本叫約塞方，後來我們才發現是母的，現在廚娘都改喊牠約瑟芬了。」

護士專業俐落地答道：「你生了個漂亮女兒呢，法蘭克林太太。」

母愛驟然湧現，她的寶寶，她的心肝寶貝。她怎會對這個可愛的孩子如此冷漠無情？她怎會如此盲目？這孩子跟查爾斯一樣漂亮可愛呀。

她實在不該再有疑慮，以為自己只是以前那個不重要的蘿拉。

「當然。」

蘿拉老實答道：「沒有那麼想，我一直很忙，不過我幫你做了一塊葉纖毯。」

「一定是個男孩，」亞瑟說，「我知道這會是個兒子。」

「沒有，當然沒有。只是……我是那麼地有把握。」

安琪拉垂眼望著她深藍色的眼睛，和那似乎已懂得微笑的小嘴，心頭突然一驚，以為看到查爾斯襁褓時的眼眸，她幾乎忘了兒子幼時的模樣了。

安琪拉拋開回憶，笑著對蘿拉說：「葉纖毯嗎？太好了，親愛的。」

回憶何其令人心痛。

亞瑟．法蘭克林撫著女兒的頭髮說：「你好像長高和_圖_書了，丫頭。」

安琪拉跳下車，熱情地抱住女兒大喊：「蘿拉，親愛的，真高興見到你，有很想我們嗎？」

那個吳下阿蒙……

「瞧，」護士說，「已經長這麼可愛了，要來見媽味親親囉，對不對呀？」

「這就對了，」博達克鼓勵地說，「我不是愛打賭的人，不過這次我賭是女孩。」

安琪拉懶懶地抱過孩子，不耐煩地目送護士走出房間。

他突然感到罪惡地說：「羅拉是個非常可愛的小孩。」

蘿拉把墊子拿給母親，站在一旁看著安琪拉安頓寶寶。蘿拉覺得自己好成熟、好重要，寶寶只是個小蠢蛋，媽媽要仰賴的可是她——蘿拉。

她退下去，小心翼翼地關上門。

「或妹妹？」安琪拉隔了一會兒又問。

安琪拉突然想到查爾斯：兒子一定會哭著衝過草坪，投入她懷中緊緊抱住她，喊著「媽咪，媽咪，媽咪」！

男人會想要兒子、需要兒子，女兒畢竟不能比。

「寶寶最煩了，」博達克深表同情地說，「禿頭、無牙，哭聲震天。當然啦，做媽媽的還是很疼寶寶，她們非疼不可，否則可憐的小傢伙就沒人照顧、長不大了。不過等寶寶長到三、四歲，就沒那麼糟了。」他鼓勵地說：「那時就幾乎跟貓咪、小狗一樣可愛了。」

沒錯，她現在就是家中的核心。

一個像查爾斯的男孩，另一個查爾斯，愛笑、藍眼、調皮搗蛋、充滿熱情。

她臉上仍烙著憂鬱的線條，體內孕育的生命尚未能撫平她的喪子之痛。

博達克很快看她一眼hetubook.com.com，接著篤定地說：「不會。」然後又說：「雷不會連劈兩次。」

亞瑟很好奇兩人聊了什麼。

「他說的可能比媽咪對。」蘿拉心想。

車子開到門前時，安琪拉對丈夫說：「蘿拉在台階上等我們呢，她看起來很興奮。」

她滿懷慈愛地俯向寶寶，渾然不覺站在一旁觀看的蘿拉，也沒注意到她已悄然離開房間。

「查爾斯——」蘿拉才開口，又停住了。

「廚娘也說過那句話，」蘿拉表示，「意思是，同樣的事不會發生兩次嗎？」

「他是個非常聰明的人。」蘿拉說。

這跟計畫的不同，她並沒有真正取代查爾斯的位置。但是明天就會不一樣了，蘿拉告訴自己，若不是明天，就是後天或大後天。蘿拉突然想起閣樓中舊童書裡的一句話：她將成為家裡的核心。

「是嗎？」蘿拉興奮地說。

亞瑟聞之大笑。

「沒關係，」博達克表示，「只要是重要的事，隨時歡迎來找我。我知道你闖到這兒不會只是為了聊天。」

「就算生了男孩，也不會是查爾斯。」

她在黃瓜架旁蜷坐良久，心情久久無法平復。

一會兒之後，安琪拉表示：「我想，我們應該告訴蘿拉了，我的意思是，我們若不告訴她，她總會從僕人或別人那裡聽到些什麼，蘿拉畢竟夠大了，跟她直說無妨。」

「那個王老五懂什麼？」

蘿拉覺得寶寶一定是個男孩，就像亞瑟和安琪拉暗自期望的那樣。

「但小孩有時就hｅtｕbｏoｋ.ｃoｍ•ｃom是會嫉妒，這很自然：所以我認為應該告訴蘿拉，讓她有心理準備。」

眾人一起進屋。

喪子之痛再次撕裂她，查爾斯，俊秀愛笑的查爾斯，她的寶貝兒子……

「噢。」博達克斂住猙獰的表情說，「是你啊。」

「哦？」博達克嚇了一跳。

然後她堅毅地站起來，沿著小路走到博達克先生家。

心中無限失望，她一直很肯定、非常篤定……結果竟只是第二個蘿拉……

於是由安琪拉對女兒說：「想不想要有個弟弟？」

博達克瞪著蘿拉，她的表情嚴肅而煩惱，卻無半分歉意，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而且連客套話都省了。

「我不會那樣的。」蘿拉認真地說。

安琪拉躺在雪松樹下的編條長椅上，轉頭望著坐在書桌椅上的先生。

而現在——現在——又要蹦出另一個查爾斯了。

「我知道，她善良又乖巧，等她上學後，我們一定會想她。」

小妹妹？是的，她可以面對這件事了，妹妹不過是另一個蘿拉，一個更次等、沒有牙齒和頭髮、怎麼也比不上她的蘿拉。

看到蘿拉激動得脹紅了臉，唧唧咕咕地退開時，安琪拉有點不高興，她實在不了解女兒。

剛才的談話令她心情大好，她知道博達克先生是位絕頂聰明的人。

安琪拉又說：「所以我才不希望生女的，擔心蘿拉會嫉妒妹妹。當然了，她是不會有嫉妒的理由的，」

今晚很冷，壁爐裡的火烤得人暖烘烘的。寶寶開心地咿呀發聲。

「我的ｈtｔｐs://ｍ•ｈｅｔubｏoｋ•coｍ.ｃｏｍ女兒，」她喃喃說，「我親愛的心肝小寶貝。」

「嗯……」博達克看著蘿拉蒼白而無毫表情的小臉，思忖了一會兒，「那倒是新聞，不是嗎？」他頓了一下，「你開心嗎？」

「我是來告訴您，我快要有個小弟弟了。」

蘿拉的表情燦然一亮。

「反正就算生女的，我們應該也一樣開心。」亞瑟的話不太具說服力。

「我若是你，就不會太信，她不會是第一個料錯的媽媽。」

亞瑟表示，家裡曾有小貓出生，發生過這種大事，蘿拉不可能對生命的誕生全然陌生。

博達克正咬牙切齒地搖筆為文，尖酸地諷刺一位史學家的畢生研究。

洛絲太太敲門時，他一臉凶惡地轉頭看著門，洛絲太太開門宣布說：「蘿拉小姐找您。」

他有些煩亂，小鬼頭這樣臨時跑來，算他認栽，因為沒事先規定。小孩真討厭！給他們方便，他們就當隨便。反正他不喜歡小孩，從來都不喜歡。

安琪拉衷心表示同意。

蘿拉瞪著媽媽，似乎非常困惑不解，沒聽懂她的話。

「不開心。」蘿拉說，「我不高興。」

「謝謝您，」她說，「我現在就走了。」她客氣地說：「希望我沒打擾您工作。」

蘿拉悲傷極了。

護士抱著寶寶走入房裡。

「話雖如此，說不定她以為人類不同，也許她覺得很震驚。」

亞瑟非常篤定。

「女兒……女兒……」她再次閉上藍色的雙眼。

安琪拉從昏迷中悠悠醒轉，急切地睜開藍眸，怯怯問道：「孩子……還好嗎？」

或許是出於不安吧，她對亞瑟說：「瑪麗．威和-圖-書爾絲無法來參加受洗禮，我們該不該讓蘿拉當代理教母？我想她應該會很高興。」

「博弟好像很喜歡藤拉。」安琪拉說，「太棒了，我們不在家時，他還邀蘿拉去他家喝茶。」

「是的。」他嘆道，「我是想生兒子。」

博達克再次快速打量她。

她並未如當初想像的，說某些話、露出某種表情，甚至欣喜若狂。

「這些女人淨愛講些蠢話。」她不悅地嘀咕說。

蘿拉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爸媽終於回家了，而且很開心見到她，熱情地探問各種問題。問題不在他們身上，而在她自己。她並不……並不……並不什麼？

蘿拉說：「查爾斯死了，您想，我的新弟弟有可能也會死嗎？」

「親愛的蘿拉，幫我把墊子拿過來。」安琪拉說。

「媽咪似乎認為是弟弟。」

安琪拉笑著搖頭說：「多想也沒用。」

安琪拉擔憂地對丈夫說：「我在想，也許我們錯了？我從未真正教過她那些事，或許蘿拉什麼都不懂……」

蘿拉確實非常震驚——雖然非關生物學——她從未想過母親會再生一個孩子，她的想法非常單純直接，查爾斯死了，她變成獨生女，成了「他們在世上所有的一切」。

蘿拉淡淡地對廚娘說：「我早知道我會有小妹妹了，博達克先生也這麼說。」

安琪拉柔聲說：「是這樣的，親愛的，媽媽要生寶寶了。九月的時候，很棒吧？」

她對博達克綻出感激的可愛笑容，令博達克十分震懾。

安琪拉心想：「有可能會是兒子，但不會是查爾斯。」

「當然。」

「亞瑟．你明明想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