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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罪2:愛的重量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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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四章

第一部

第四章

「前陣子有兩個乖巧的小男生,把襁褓中的妹妹從嬰兒車中抱出來丟進河裡,他們說,因為媽媽照顧寶寶太累了。我想,他們真的相信自己是在幫忙。」
「哈囉,博弟。」安琪拉走出落地窗,「你來看寶寶嗎?噢,天啊,這些貓。蘿拉,親愛的,麻煩你把約瑟芬帶走,放到廚房裡,我還沒弄到帳子。亞瑟笑我,可是貓真的會跳到寶寶身上,睡在寶寶胸口害他們悶死。我不希望貓咪養成到露台的習慣。」
「噢,真的有呀,亞瑟,報上常登的。」
「沒錯,就是嫉妒。」
約瑟芬,也就是原本的約塞方,雖未積極反抗,卻百般耍賴。貓兒靠在花房邊睡得正香,卻被親拉半拖半抱地拉過菜園,繞過屋角,來到露台上。
「別再等了,現在就送去。」
可惜這美好的效果,才一會兒就被育嬰室裡的奶媽及伊莎兒的談話破壞掉了。蘿拉無意間聽到她們說:「好可愛的小寶寶。」伊莎兒用指頭疼愛地逗著嬰兒說:「粉|嫩嫩的好可愛,蘿拉小姐總是那麼安靜,感覺好怪哦,難怪她爸媽不像疼查爾斯公子和小寶寶那麼愛她。蘿拉小姐雖然乖巧,但也就只有乖巧而已。」
博達克很快瞄她一眼說:「在我看來,那是一種不可原諒的干預。」
「我也不清楚,」安琪拉緩緩說道,「只是有時跟她講話,她好像怕我們會發現什麼。」
「干預?」
「洗禮好玩嗎?」博達克問。
「被警察通緝嗎?」
然而出乎亞瑟預料,安琪拉並未發笑。
「蘿拉嗎?我們正有此打算。等過完耶誕節,她滿十一歲以後吧。」
「哈囉,蘿拉。」她說,「你在跟寶寶說話呀?」
但此刻蘿拉所想的,是茉莉所說的祈願禱告——蘿拉想到了蠟燭。她猶疑半天,深深吸氣,在街上四下張望一番後,溜入教堂內。
「出事?m•hetubook•com•com出什麼事?」
「等一下,有件事我想先說。你們何不把那孩子送去學校?」
蘿拉微顫了一下,睡著了。
「祈求別人死掉是錯的嗎?」
「你覺得!」博達克嗤之以鼻,「要我來看的話,你和安琪拉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亞瑟有點吃驚。
蘿拉驚跳回身,博達克先生就站在她身後,她沒注意到博達克何時越過了草坪。約瑟芬趁隙竄到樹上,得意洋洋地停在枝上俯望他們。
「求求您,上帝,」蘿拉禱告說,「快點讓寶寶死掉上天堂,愈快愈好。」
約瑟芬顯然不這麼想,牠現在心情爛透了,甩著尾巴,耳朵往後貼。
「你怎麼知道?嫉妒是在心裡發酵的。」
蘿拉跟在貓咪後面,堅定地將牠抱起來,再帶回去。約瑟芬看了蘿拉一眼,坐在露台上晃著長尾。蘿拉一走回大樹邊,約瑟芬便又站起來打呵欠、伸懶腰,然後走開。蘿拉再次將牠抱回來,勸道:「這裡有陽光啊,約瑟芬,很棒的!」
她突然想到。
安琪拉從客應落地窗走出來。
「因為她回家照顧母親了。」
「我認為那是愛。」羅拉說。
「不對,不是的。除了你自己,沒有什麼是你該管的。為自己禱告就好,祈求鑽石頭冠或美貌都行,對你來說,最慘的狀況就是祈禱獲得了應允。」蘿拉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蘿拉默立片刻,蠟燭燃燒著,藍袍夫人依舊一臉慈悲。蘿拉一時空虛起來,她微皺著眉離開教堂,走回家。
「我會去跟安琪拉說。但她應該只會發笑吧。」
蘿拉輕手輕腳地走開,她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爸媽不想在她面前談論奶媽。她自己對新奶媽的興趣也不高;她蒼白、黑髮,講話輕聲細語,對蘿拉雖然不錯,但並不特別疼愛。
亞瑟瞪著他。
「那也不保證是真的。」
「我能問您一件事嗎,博達克先生?和-圖-書
蘿拉遲疑半晌,她對神學所知有限,只知上帝愛她,因為祂是上帝。上帝之外,還有生著角、長了尾巴,專門誘惑人的惡魔,但穿紫朱衣服的女人似乎介於兩者之間。藍袍夫人看來十分慈祥,彷彿能關照信眾的祈願。
「這是老天爺的事,不是嗎?你插手做什麼?干你什麼事?」
蘿拉滿腹心事地走回家。
蘿拉絲毫不為所動。她正忙著想一個問題。
「哈囉,小蘿拉。」
「當然。」
約瑟芬當即展現貓兒的捉摸不定,牠竄下樹走向他們,然後在博達克的褲子上來回磨蹭,大聲發出呼嚕聲,似乎在說:「我就是一直在等這個。」
「可是也許那就是我的事。」
亞瑟好脾氣地笑了笑,他太習慣博弟了。
「我們會留意寶寶的,」他說,「你若那麼擔心,我會暗示安琪拉小心些,叫她別只顧著小寶寶,多花點心思在蘿拉身上,那樣應該就沒問題了。」他又好奇地追問:「我一直好奇,你到底從蘿拉身上看到什麼,她……」
她回床躺下,心頭亂跳,覺得自己好壞。她做了博達克先生叫她不能做的事,而博達克先生可是位絕頂聰明的人哪。她為藍袍夫人點蠟燭時,絲毫不覺罪惡,可能是因為不敢奢望有任何具體結果,而且也不覺得帶約瑟芬到露台上有何不妥,她又不會把貓咪放到嬰兒車裡,那樣做就太壞了,可是約瑟芬若是自己跳上去的……
「這裡有篇文章……」他才開口。
教堂裡狹小陰暗,氣味跟蘿拉每週固定上的教區教堂非常不同。眼下看不到穿紅衣的女人,倒是有尊穿藍袍的石膏女像,雕像前方放著盤子,和一個個擺放燃燭的鐵圈,旁邊則是新蠟燭及捐獻箱。
最後他終於說道:「蘿拉,你必須、也只能管好自己的事。」
於是約莫一星期後,安琪拉和丈夫週末要出門拜訪老友時,對蘿拉說:「蘿拉,我們不在家時,你會和_圖_書好好照顧寶寶吧?能有你幫忙監督一切我就放心了,畢竟奶媽才來沒多久。」
「我得去弄張細棉布之類的帳子,」安琪拉說,「嬰兒車在戶外時可罩在上頭,我好怕貓咪會跳上來躺在寶寶臉上,害她窒息。我們這邊貓太多了。」
蘿拉客氣地向他致謝,表示自己得回家了。
在經過一間羅馬天主小教堂時,她躊躇了一下。有個每天來廚房幫傭的女人茉莉就是天主教徒,蘿拉想起她的一些零星談話,由於內容罕聞、禁忌,聽得蘿拉津津有味。身為虔誠教徒的奶媽,對所謂的「穿紫朱衣服的女人」很有意見。蘿拉完全不懂「穿紫朱衣服的女人」是誰或是什麼,只隱約知道她與「巴比倫」有關。
蘿拉慢慢離開,越過草坪,來到巨大的檸檬樹旁,轉過頭。
「他們向來都這麼說的!偏偏又無法查證,說不定是某種不希望我們知道的原因。」
午餐用罷,亞瑟.法蘭克林把老友拉進書房裡。
「你就快要上天堂啦,」蘿拉對妹妹說,「天堂很棒的,」她哄道,「到處金光閃閃,還有珍貴的寶石。」
「她是個十分獨特、難得一見的孩子。」博達克說,「至少我這麼認為。」
「是呀,我知道,她似乎不錯,可是介紹信上說,她有一年半的時間賦閒沒工作。」
「走啦,約瑟芬。」蘿拉生氣地說。
母親的話令蘿拉非常開心,覺得自己成熟而無比重要,蒼白的小臉頓時散放容光。
「教堂裡應該很冷,」博達克說,「不過洗禮盆很不錯,是諾曼地的圖爾奈黑大理石。」
博達克激動地發表他hetubook•com•com對威克絲小姐的看法。
「她從未表現出任何跡象,我覺得蘿拉是個非常貼心溫和的孩子,只是感情向來內斂。」
「我不覺得那是廢話。」蘿拉說。
他心想,蘿拉真是個怪孩子,很難猜想她那平靜的眼神中含藏了什麼意念。
安琪拉朝嬰兒車俯下身說:「嗨,我的小寶貝,你醒啦?」
「我是說真的。」博達克表示。
藍袍夫人沒理會她的祈願,所以她要直接對老闆上訴。
這時金髮寶寶動了一下頭,張開藍色的大眼望向蘿拉。
「為什麼?她人似乎不錯啊,對寶寶很用心,也有不錯的介紹信。」
「現在是學期中啊,而且威克絲小姐也很……」
「亞瑟!別鬧了。」
「你的意思是什麼,親愛的?」
蘿拉走後,博達克揉著下巴,搔頭挖鼻子,心不在焉地撰寫對頭號死敵的書評,批對方寫得不痛不癢。
亞瑟尾隨妻子來到露台上。
寶寶的嬰兒車就在露台上,蘿拉走上前站到車旁,垂首看著熟睡的寶寶。
博達克憂心如焚地在房中踏步,又不想展露出來。
「你是指她有問題嗎?」
博達克便直接打斷他。
蘿拉有點吃驚,因為奶媽(新的奶媽)認為,「小淑女不可隨便講廁所這兩個字」。
那晚,蘿拉跪在床邊禱告。
然而今晚,她已經回不了頭了,因為上帝是無所不能的。
「是嗎?那麼你認為是什麼?」他笑著逗女兒問。
「親愛的博弟,蘿拉不是愛嫉妒的孩子,她從來不是。」
「蘿拉不需要愛賣弄學問的女人來教,管她有多麼學富五車。」他說,「蘿拉需要做點別的事,跟其他女孩相處,轉換環境,否則,哪天說不定就出事了。」
「要不然還能去哪兒?」博達克坦承道。
「反正我要去弄頂帳子來,還得叫奶媽不時從窗口查看寶寶是否無恙。噢,親愛的,我真希望我們的奶媽沒去照顧她病重的姊姊,我實在不太喜歡這個新來的年hetubook.com•com輕奶媽。」
「不好玩。」蘿拉說。
「貓就是這點比人類強,」博達克說,「想避開人時,可以爬到樹上,而人類最多只能把自己關在廁所。」
安琪拉警告地瞪他一眼,指指蘿拉。「小心點,亞瑟。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喏!」蘿拉放下約瑟芬,嬰兒車就在幾英尺外的碎石地上。
「瞎說!」她丈夫表示,「全是那些老太婆瞎說的,我才不信貓會把嬰兒悶死。」
蘿拉將約瑟芬帶開時,博達克憂心地目送她。
「但你還是得出來,因為會有其他人要用廁所。」博達克說,「你的貓可能會在樹上待兩、三個鐘頭。」
「你會見到查爾斯唷,很棒吧!你將會見到他。」
她把錢投入箱口,聽到銅板咚地一聲墜落,再也拿不回來了!然後蘿拉拿起一根蠟燭點燃,擺到燭架上,禮貌地低聲祈禱說:「我的祈願是,拜託讓寶寶上天堂。」接著又說:「求求您盡快讓她走。」
「而且《聖經》上說,上帝很愛小孩,祂若看見小孩一定會很高興。」
蘿拉想到了藍袍夫人。
「你是指嫉妒嗎?」
約瑟芬不悅地晃著尾巴,開始伸著長長的後腿,清理自己的腹部,等梳理完畢,約瑟芬打個呵欠,環顧四周,又懶懶地清洗耳後,再打個呵欠,最後站起來緩緩走開,繞過屋角。
「博弟不是全無道理,兒童心理學家都認為,對新生兒的嫉妒是自然且無可避免的。老實說,我還沒看到蘿拉有嫉妒的跡象,她是個非常平靜的孩子,也不特別黏我或任何人,我一定會努力讓她知道,我得仰賴她。」
蘿拉重重嘆口氣,從口袋裡翻出這星期尚未動用的六便士零用錢。
過了一分鐘後,她又補充說:「還有豎琴、許多長翅膀的天使,比這裡好多了。」
「女人怎麼老愛跟寶寶講廢話?蘿拉,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我不覺得上帝會在乎,寶寶受洗後就能上天堂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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