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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罪4:母親的女兒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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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五章

第一部

第五章

理查突然決定離開。
「我什麼時候忘過事了?」
「我不喜歡外頭找來的女僕,我一個人做事比較方便。當然,家裡多個男人一定不一樣,首先,吃飯就不同了。」
「你真的不需要送禮,傑佛瑞。」
「也許吧。」艾迪絲坦承道。她用一種奇怪的悲聲說:「我不否認,家裡多個男人,會比較有生氣。」
艾迪絲很快瞄他一眼,一臉不敢苟同。她用平板無情緒的聲音說:「啊,莎拉小姐就是有一套,那是無可否認的。我發現,有些年輕女孩丟三落四,以為一切會有人善後、幫忙整理,但你就真的什麼都甘願幫她們做!有些女孩乖巧得要命,啥都打理得整整齊齊,不勞你動手,然而你就是無法像這樣疼愛她們。這世界本來就不公平,只有政客那種神經病才會談什麼公平分享,有些人得人疼,有的沒人緣,就這麼回事。」
「跟長大的女兒說自己要結婚,好糗。」
「那是一件很舊的外套;其中一隻袖子都快掉了,穿起來很不舒服,我就……嗯,把它擱到一邊了。」
「你真該找個人來照顧你,傑佛瑞。」
她衝出客廳,砰地關上前門。快速掠過的毛皮大衣將兩朵鬱金香從碗裡掃了出來,艾迪絲彎身拾起花兒,仔細重新擺回碗裡,嘴裡嘟囔道:「鬱金香可是莎拉小姐最愛的花呢,尤其是紫紅色的。」
「幸好你不喜歡!我痛恨吵架。有些妻子老愛吵吵鬧鬧的,我見過一些!我最喜歡你這一點了,安妮,你總是那麼溫柔婉約,親愛的,我們一定會非常幸福。」
看到艾迪絲探頭進來,理查登時住嘴。艾迪絲面露得色,一副偷聽到祕密的模樣。
「這事一點也不荒謬。」理查斷然表示。
「主要都是出於經濟需要,不是嗎?」
「就是嘛,都是讀太多書才會禿成那樣。我姪子的頭髮是發燒後掉的,禿得跟蛋一樣光溜,但後來又長了些回來。這兒有兩封信。」
「何不這麼說:莎拉,這位是理查.克勞菲,我三個星期後要嫁給他。」
理查說:「你興奮得跟小孩一樣,安妮。」
她的語氣有些怨慰,他是真忘了。他的確知道莎拉返家的日期,但他和安妮昨天看戲時,兩人都沒再提到這檔事。他們兩個討論過,同意莎拉回家當晚,由安妮全心陪她,理查第二天再過來吃中飯,見他未來的繼女。
「有。」
「他們一定是非常謹慎的部族,我還以為野蠻人是憑著原始本能做事。」
「也許是因為年輕人認為你早該心如古井吧,對他們而言,我們已經老了,他們認為愛——我是指談戀愛——是年輕人專屬的。發現中年人會戀愛結婚,他們一定覺得很荒謬。」
「我很確定。」莎拉說,「我喜歡一切如昔,否則家就不成家了。那個有小鳥圖案的墊子呢,艾迪絲?」
「我是機器人杰洛。」他說,「莎拉,這些箱子要擺哪兒?公寓為什麼沒有門房?」
「那就好,那就好,怕你嫌我煩,不過還是小心為上。你女兒怎麼說?」
「有,有,有。」
「真的欸。蘿拉.惠茲特堡——你一定認識她——就嚇我說,一天洗兩次脖子的人,內心往往十分險惡,顯然愈骯髒邋遢,心靈就愈純淨!」
莎拉原本在他心中只是一個概念,現在已成為現實。
「他四十五歲。」
理查大笑道:「你看起來就像被逮到偷糖的小女孩!不會有事的,寶貝。莎拉和我很快便會成為朋友。」
傑佛瑞.方恩再次擔心地瞄她一眼,看到安妮哈哈大笑,才稍感放心。
理查蹙著眉,再次開口時,語氣略顯嚴酷。
理查繼續說道:「達令,你真的不該擔心成這樣!」
「我知道。」艾迪絲意有所指地說。
「跟小孩子一樣沒救,對吧?」她說,「偏偏他又不傻,在某方面還和_圖_書挺聰明的,不過他熱心鑽研的那些原始部落,心思並不怎麼純正。他送你的那座木雕像,被我塞到被單櫃後頭了,得找個無花果葉遮掩一下。不過老教授本身毫無邪念,而且他也沒那——麼老。」
「瑪塔瓦雅拉族的人至少得交往一年半……」
理查點根菸,語氣和悅地問:「你跟潘提斯太太很久了吧,艾迪絲?」
「念完了。」他興奮地說。
理查差點感激涕泗起來。
理查.克勞菲在街角花店買了一束黃水仙。
「反正不是事實!莎拉後天就回來了,她完全不知情,我得費很多唇舌跟她解釋,實在太難為情了,教我從何說起。」
「驢?」他瞪她一眼。
「你能這麼說真好。」他熱切地說。
「我不想惹你生氣,達令,但有時母親的溺愛反而壞事。我年輕時非常愛我父母,但跟他們住在一起,著實令人抓狂,他們老是追問我的行蹤,『別忘了帶鑰匙。』『關門時別那麼大聲。』『你上次忘記關走廊燈了。』『什麼?今晚又要出門?我們為你做了那麼多,你卻一點都不關心家裡。』」他頓了一下,「我真的很關心家裡。但天哪,我更想得到自由。」
「什麼意思?」
「我知道是誰在按。」艾迪絲說。
理查不耐地說:「這個地方似乎全繞著莎拉小姐轉。」
「不說我也知道。」
一個英俊帥氣、面露慍色的年輕人,兩手各拎著一只箱子探臉進來。
「二十多年囉,有二十二年了。安妮小姐嫁給潘提斯先生之前,我就來幫她母親了。他真是位謙謙君子。」
「你錯了,理查——完全錯了。」
安妮拿起信。
「聽我說,安妮,我知道你和莎拉非常親近,她可能會排斥我、嫉妒我,這很自然,我能理解,也準備去包容。莎拉開始時一定會討厭我,但最終必會接受。我們得讓她了解,你有權利過自己的生活,尋求幸福。」
「對哦。她今天要回來,我都忘了。」
他不甚自在地逗她說:「你是多久沒見到她——整整三個星期嗎?」
她似乎有些驚嚇、緊張。
「我不想打擾你,夫人,可是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安妮,親愛的。」傑佛瑞.方恩說,「我想我該說恭喜你,或任何這種場合該講的話。嗯,他是個非常幸運的男士,是的,非常幸運。我沒見過他吧?我對他的名字沒什麼印象。」
安妮走到客廳撥電話。
「我做了件最笨的事……另一封是蘿拉女爵寄來的……噢,她人真好,我得打電話給她。」
「是吃飯的習慣。」艾迪絲說,「男士們不喜歡用餐盤吃飯。」
「意思是……」
由於害羞,理查只能僵硬地朗聲說:「我……我希望我們能當好朋友,艾迪絲。」
艾迪絲從廚房探出頭。
「理查?」安妮訝異地穿過長廊走向他,將理查拉到客廳,回頭對艾迪絲說:「你一定得找到那個袋子,看我有沒有留在莎拉的房裡。」
理查表示:「潘提斯太太跟你說過,我們再不久就要結婚了嗎?」
「所以,萬一莎拉出乎你意料地渴求獨立,你也不必覺得受傷,別忘了,現在的女孩工作機會遍地都是。」
剛返回英國時的鈍挫已被他拋諸腦後,就像一切順心似的重新展開了新生活。有合意的工作、友善體貼的老闆,且即將迎娶心愛的女子。
「噢,好美的鬱金香,」她歡呼著彎向花碗,「鬱金香有種屬於春天的淡淡檸檬香,我……」她挺身看到克勞菲時,忍不住瞪大眼睛。
「女人的確太常用餐盤。」
「我們不覺得,因為我們就是中年人。」
「莎拉不會阻礙我尋求你所謂的『幸福』,」她說,「莎拉不是壞心眼或小器的女孩,她是世上最慷慨大方的人。」
「回信這檔事本來就很容易忘,我和圖書自己就愈來愈糊塗了。有人請我三月到奧斯陸做一系列演說,我本想覆信的,結果忘得一乾二淨,昨天才在舊外套口袋裡找到邀請函。」
「不,別告訴我,其意不會更勝其音,希臘文真是美麗的語言,再見了,親愛的傑佛瑞,謝謝你……別忘了你的帽子。那不是你的傘,是莎拉的陽傘。還有……等等,你的公事包。」傑佛瑞離開後,安妮關上前門。
她是個高大黑髮的女孩,理查.克勞菲沒料到她如此開朗活潑,他見過公寓裡莎拉的照片,但相片無法呈現真實。他還以為會見到年輕版的安妮——一個更有個性、更現代的安妮——但還是同一類型。可是莎拉.潘提斯卻遺傳了父親的活潑與魅力,散發出異國風味與熱情,她的出現,似乎改變了整個公寓的氛圍。
「這不是我獨有的理論。」
「你沒見過,我們幾星期前才認識的。」
「就是有意思啊。」
安妮心想,自從第一次遇見理查後,他改變好多,不再像以前那樣氣勢凌人地為自己辯解。就像理查自己說的,他變得更富同情心,也更有自信了,因此越發包容與友善。
「拿去送洗了。」
「以後就不一樣了,美女一嫁給男人……」他握緊安妮的手,「你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安妮,我差點偷偷希望……但不可能的,像我這種老頭子,你一定會覺得沉悶。不過我一心一意待你,安妮,由衷希望你幸福。你知道你讓我想到什麼嗎?想到荷馬的詩句。」
「當然不會,我很期待見到她呢。」
艾迪絲溺愛地搖頭走開。
「那些我都了解。」
「我無法理解為什麼會覺得糗。」
「臭臉個鬼啦,」艾迪絲啐道,「不許吻我,莎拉小姐,你應該要知道自己的身分。」
「想到又能見到莎拉,就好開心。」
「或許吧。」她躊躇不決,「你無法理解我覺得有……多麼驢。」
「我想是吧。」
「你不等潘提斯太太回來嗎?」杰洛有種可愛迷人的氣質,「她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等發現火車在她抵達前就進站後,她就會立即折回來了。」
「你們這些當媽媽的從來不希望小鳥離巢。」
「你母親說這樣能騰出更多空間。」
「不用,謝謝你,不必為我準備,我得走了。」
「恐怕找不到花瓶了!算了,我會設法找個什麼。」
安妮面露憂色地說:「我有寫信給莎拉,她在瑞士。可是我還沒收到任何答覆。當然啦,她應該才剛收到信,但我覺得……」她沒再往下說。
艾迪絲定定面對他說:「沒有人來問我意見,我也不會亂發言,但我想說的是,假如莎拉小姐回家後發現你們已經結婚,無可回頭了,事情可能還好辦些……假如你明白我意思的話。」前門門鈴響了一聲,接著又一遍遍作響。
蘿拉女爵壞壞地說:「有意思。」然後便掛斷了。
「她的手錶停了。」
兩人搬完書桌、將沙發推回原位後,莎拉嘆口氣說:「好多了。」
「還有很多時……怎麼搞的,時間跟我上次看的一模一樣。」她將錶湊到耳邊,「理查,我的錶停了。究竟幾點鐘了,艾迪絲?」
他在艾迪絲面前向來不自在,他會用溫和到做作的聲音來掩飾緊張。
「我食量並不大。」理查安撫她說。
他心情極佳,原有的疑慮一掃而空,開始融入新的工作狀態。老闆梅禮奇.海納為人體貼,他們在緬甸建立的情誼回到英國依舊未變。這不是技術性工作,而是例行的行政職務,他在緬甸及亞洲的相關知識十分管用。理查不是什麼頂尖人才,但非常盡職勤懇,又知曉事理。
「她剛去車站接你——約五分鐘前。」
蘿拉女爵用低沉的嗓音說:「嗯,有意思。」
她輕聲說:「是的,我們很快樂。」
「我看你都hetubook.com.com快瘋了。」艾迪絲邊走邊叨念。
杰洛.勞德走進來說:「又怎麼了?」莎拉已經去推書桌了,理查上前幫忙,杰洛卻開心地說:「別麻煩了,先生,我來就好。你想擺哪兒,莎拉?」
「你真是杞人憂天,安妮,你要結婚,說不定莎拉會為你開心,也會為能更自由地去過自己的生活而開心。」
當安妮說:「這樣會不會太傲慢哪,達令?」他會先皺皺眉,然後跟著她大笑說:「是有一點獨斷啦。」
「艾迪絲,」安妮嘲著她喊,將黃水仙遞上去,「麻煩你把花插到花瓶裡。」
理查的語氣依然很僵:「我擔心你的工作量太大,我們應該再找個人來幫……」
艾迪絲點點頭。
「通常會送一件銀器對吧?我好像記得買過銀杯子……不對,那是受洗用的。湯匙呢?還是烤麵包架?啊,我想起來了,我買過玫瑰形的碗。可是,親愛的安妮,你知道這镓伙的底細嗎?我是說,他有沒有替朋友做保之類的?因為這種可怕的事時有所聞。」
「問題?此話怎說?」
「別擔心,達令,她畢竟躲不掉的,對吧?」
「別擔心,親愛的,相信我,莎拉一開始或許難以接受,但我們會讓她明白這是一樁良緣。我跟你保證,她說什麼都不會惹我生氣。」
理查捧著黃水仙走向公寓,安妮住在三樓,理查跟已認得他的門房打招呼後踏進電梯。
她到走廊開門,立即傳來一男一女的聲音,伴隨著笑聲與驚呼。
「我寧可不要被照顧,以前找過一個非常好管閒事的管家,廚藝一流,但有潔癖,把我關於布里亞諾製雨者的筆記全扔了,損失無可彌補。她的託辭是我把筆記放在煤箱裡,但我跟她說:煤箱又不是垃圾桶!陳……陳……陳什麼太太的。女人真是不懂輕重,把打掃奉若規臬,宛如儀式。」
「是的,不想讓莎拉收到信,就是這種後果。」
安妮微紅著臉。
「媽媽這個傻瓜寶貝!艾迪絲是怎麼搞的,怎麼沒讓她準時出門?艾迪絲!」
「我通常不會這樣。」安妮說。
「瑪塔瓦雅拉族才不是野蠻人。」傑佛瑞.方恩震驚地說,「他們的文化很先進,婚姻儀式極為繁複,婚禮當晚,新娘的朋友……嗯,還是別說好了。但很有趣的是,有一次,女祭司的神聖婚禮……不行,我真的不該再講下去了。談談結婚禮物吧,你想要什麼結婚禮物,安妮?」
「回家本來就是大事,你不覺得嗎?」
「我想……嗯,不知道。」
「當然,莎拉今天要回來。」
「你把袋子放在被單櫃裡了。」
安妮生氣地說:「反正那個理論很可笑!就好比傑佛瑞.方恩剛才來過,他找到一封去年三月邀請他去奧斯陸演講的信,被他擱置了一年,你大概又要說,他是故意亂擺的囉?」
理查很快看她一眼,敏感的理查覺得對方似乎稍稍強調了「他」這個字。
傑佛瑞.方恩悲傷地用藍眼望著她說:「可惜那是去年三月的邀請啊,親愛的安妮。」
他將黃水仙遞給開心驚呼的安妮,忽然發現屋內已有一大盆鮮花了。壁爐邊的矮桌上擺了盆風信子,還有一碗碗初綻的鬱金香和水仙。
「可是你就是一副擔心到發抖的模樣。其實這件事很單純。」
安妮沒回應理查的玩笑,依然憂心忡忡。
「暴風雨啊。」
「我們有門房啊,可是你若搬著行李回來,他們就會遁形不見了。把箱子放到我房間吧,杰洛。噢,這位是杰洛.勞德先生,這位是……呃……」
他開心地引用了一大段希臘文。
「什麼叫有意思?」
艾迪絲拿著安妮的袋子,大步走到客廳。
「噢,她什麼也不會說,莎拉很有禮貌,但她痛恨改變。」
「擺回以前的地方,那邊。」
「不用,我得走了,請告訴潘提m.hetubook.com.com斯太太,呃——維持原議,明天見。」
「我很好笑是吧,」安妮對他說,「可是我真的很愛莎拉,你不會希望我不愛她吧?」
理查很心煩,因為莎拉與想像中的不同,他原以為莎拉被安妮寵壞了,處處依賴母親。而今她的美貌、精力和自信卻令他震懾。
「他想去奧斯陸演講嗎?」蘿拉女爵問。
「別生氣嘛,艾迪絲,你明明很高興看到我。哇,家裡好乾淨哦!還是老樣子,印花棉布和媽媽的鑲貝箱——噢,沙發換地方啦,還有書桌,原本是擺在那邊的。」
「如果我能立即寫信就好了……」
「噢,你可以信賴我,先生,我絕不會離開潘提斯太太的,天塌了我也會守著她,而且逃避問題不是我的作風。」
「對不起,安妮,我真的忘了,你似乎很興奮。」他有點吃味。
「媽媽呢?」莎拉.潘提斯走進客廳,邊回頭問道。
「加劇你的缺點?你根本沒有缺點。」
「是——嗎?好了,我該走了。」他嘆口氣,「我會想你的,安妮,你不知道我會多想念你。」
「噢,好吧,沒關係,我得去瞧瞧我的房間了。」她在門口停下說,「去調點酒,杰洛,弄一杯給『加菲』先生,東西擺哪兒你都知道。」
「噢,理查。」
安妮很快答道:「我們對彼此都很有幫助。」
「天哪,我接不到她了,可是船和火車總是遲到,不是嗎?我的袋子呢?噢,這兒,幸好現在計程車很多。不,理查,你別跟來,你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喝茶,是的,就這麼辦,我是說真的,我想這樣最好,真的,我得走了。」
「我不這麼認為。」
電話那頭傳來輕笑。
「對哦,那時我正在找枕頭套。你幫莎拉鋪好她的綠床單了嗎?沒忘吧。」
「這麼直接?」安妮忍不住笑了,理查也笑著。
艾迪絲幫他開門,理查聽見安妮在走廊盡頭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艾迪絲,艾迪絲!你有看見我的袋子嗎?我不知放到哪裡了。」
理查心想,現在最好別留下來,他和安妮原本的計畫比較妥當。今晚由她告訴莎拉,明天他再過來吃午飯,跟未來的繼女建立情誼。
「午安,艾迪絲。」理查進門時說。
「我倒不太確定。」杰洛退開評論道。
「我相信會的。」他掛著笑容說,「她是你女兒,一定是位可愛貼心的人。」
艾迪絲進來了,莎拉一把抱住她重重一吻。
「那不是最棒的方法嗎?」
「艾迪絲,看到你這張可愛的臭臉真好。」
「明天感覺太久了。」他笑道,「送你的。」
方恩教授慣性地抬眼從鏡片後方望著她。
「他又不是在碼頭上跟我搭訕的,而且我的保險受益人也不是他。」
安妮說:「我只是很……嗯,很害羞吧,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該說什麼。」
理查走向前說:「我是理查.克勞菲。」
「有記得擺菸了嗎?」
他對杰洛點頭致意,然後來到走廊,他可以聽見莎拉在臥室裡連珠炮似的跟艾迪絲說話。
「謝謝你,傑佛瑞,」安妮表示,「但我不懂它的意思。」
「她非常衝動熱情,你們一定能處得很好。」
傑佛瑞.方恩再嘆口氣。
「艾迪絲,你這老寶貝。」說話的是個女孩,聲音溫柔富磁性。「媽媽呢?來吧,杰洛,把滑雪板放到廚房裡。」
「克勞菲。」理查回道。
「不許放廚房。」
她邊說邊繞著客廳,整理一、兩樣物件,拍拍墊子。
「過自己的生活。」安妮輕蔑地重複道,「理查,你怎麼講得跟維多利亞時期的小說一樣。」
安妮垂眼看錶。
「還有她的布玩具?」
「你還有很多時間回信啊。」安妮安慰道。
「艾迪絲——」安妮的聲音十萬火急地從寢室傳來,「你聽見了嗎?快來呀!」
「但我真的希望她收到信,你別這麼和*圖*書討厭嘛。」
艾迪絲板著臉表示:「我也希望如此,先生。」
有一回他對安妮說:「你對我幫助好大,安妮,你讓我變得更有同情心了。」
「別太照顧我,否則會加劇我的缺點。」
理查又重述一遍艾迪絲的話:「暴風雨?」
安妮懷疑地看著他,他的輕鬆自信令她不安,她寧可理查有些緊張。
「你能這樣說真好,理查。」她搭住理查的肩,把臉湊向他,吻著他,喃喃地說:「你……你會耐著性子吧,達令?我是說,我們結婚的事,或許會令她震驚,如果我不那麼笨,能把信寄到就好了。」
「很抱歉讓你生氣了,安妮,可是……」
理查擰著眉,艾迪絲說話沒大沒小,令他覺得很失恭敬,十五年前,下人哪敢這樣說話。「理查,沒想到你今天會來,我以為你明天才會過來吃午飯。」
「沒問題。」杰洛看看理查,「你想喝什麼,先生?馬丁尼,還是琴酒加橙汁?或粉紅杜松子酒?」
「噢,我有的,理查,我不想違逆別人,希望別人喜歡我,我不喜歡吵架或麻煩事。」
「整點過二十分了。」
安妮不耐地說:「你真的與現實脫節了十五年,理查。以前的潮流是『過自己的生活』『出去見識世界』,女孩子現在雖還這麼做,但這已不特別值得炫耀了。為了應付賦稅及遺產稅等等,女生當然有一技之長最好。莎拉並無特長,她雖然熟知當代語言,學過花藝——我們有位開花藝店的朋友安排她到店裡工作,我想莎拉應該也喜歡,但那只是份工作而已,不必大肆宣揚追求獨立什麼的。莎拉愛這個家,她在家裡非常快樂。」
她接過花之後離開了。
她走到廊上。這時艾迪絲說了:「克勞菲先生來了,夫人。」
「你又不會失去我,傑佛瑞,我不會離開的,理查在倫敦有份工作。你會喜歡他的。」
「媽媽的手錶……杰洛,你在哪兒。杰洛?」
「蘿拉嗎?我剛收到你的信,你太客氣了,我最喜歡畢卡索了,一直想要有一幅他的畫,我會把畫掛到書桌邊,你待我真好。噢,蘿拉,我好白痴!我寫信把一切跟莎拉說了,但這會兒信被退回來了,因為我只寫了瑞士阿爾卑斯旅館,沒寫地名,你相信我會這麼蠢嗎?」
「你看起來很開心啊。」他說。
「退件?」她臉色一變,「噢,艾迪絲,這是我寄給莎拉的信哪,我怎麼那麼蠢,只寫了旅館名稱,沒寫地名,真不知我最近怎麼搞的。」
「我能為你做的不多,只能照顧你、呵護你。」
莎拉優雅地與他握手,客氣地問道:「你在等我母親嗎?」
「那是你的說法,現在大部分女孩子都有工作。」
「天啊,」他不甚認同地說,「會不會太突然?太衝動了?」
「午安,先生。」艾迪絲畢恭畢敬地說。
「莎拉不是職業婦女型的。」
「我正要去車站接她。」她瞄著錶,「噢,沒關係,反正聯船火車向來會遲到。」
想到安妮將照顧自己,理查便天天歡心。安妮是如此地可愛、溫柔而討人喜歡!有時當他有點獨斷時,抬眼便會看到安妮調皮地望著他笑。他很少被人嘲弄,一開始頗不是滋味,但最後他必須承認,他可以接受安妮的揶揄,而且還頗樂在其中。
「我知道你的語氣,你是在暗示我並不希望莎拉收到信或之類的吧?又是你的怪理論——所有錯誤都是蓄意的。」
「噢,天啊!可是,傑佛瑞,那封信怎會一直放在外套口袋裡?」
「不,我要本來的樣子。杰洛!杰洛,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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