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二章
莎拉臉一紅，杰洛故意逗她。
「路克叔叔真聰明。」
「反正你的建議實在太、太瘋狂了，杰洛。」
「不會太久的……」
「昨天我跑去見你母親了。」
「早晨思路清晰，最適合思考了。」
「噢，杰洛！」莎拉不知該笑還是該哭，「你也太理直氣壯了吧。」
莎拉嘆口氣，坐直將身上的皮草裹得更緊，樹林裡揚起一陣寒風。
「我恐怕沒空參加派對了。哪天早上陪我散個步吧，莎拉。」
莎拉雙肩一頹，嘆口氣倚向杰洛，但杰洛抽身避開。
「並不會，那是事實。」
「噢，是啊。杰洛，說說你的事吧，你離開南非去肯亞後，我就沒聽到你任何音訊了。」
「除了你身上多了些動物園，」他又觸著淡白色的昂貴皮草，「還有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他摸著她肩上的鑽飾，「以及這間豪宅……基本上你還是以前的莎拉……」他頓一下後說：「我的莎拉。」
「不，我不愛他，我從沒愛過他，但他能引起我的好奇心。他……他很懂女人。」莎拉厭惡地打了個寒顫，「很少有人能真的那麼……那麼壞，但若真的有，勞倫斯便是了，因為他做的事都很冷血——而且他並不是被逼著去做的，他就是愛拿人跟事做實驗。」
「莎拉……達令……」
「我那晚才見過他，不是嗎？」
她起身準備離去，杰洛跟到她身邊。
莎拉停了一分鐘，然後有些挑釁地說，「我想我也變了……」
不久，杰洛被帶入一個陰暗的大客廳，裡頭擺滿異國花卉與淡色的錦緞，幾分鐘後，莎拉笑臉迎人地來了。
一陣沉默後，杰洛又開口了。
「從來也不是你的錯。你跑回英國做什麼？」
「派對爛透了，不喝酒要幹嘛？」
「勞倫斯．史汀就不會承擔自己的錯，不是嗎？」
「並沒有。」
「我ｗww.ｈeｔｕbooｋ.ｃom.ｃom跟大部分人一樣快樂。」莎拉倔強地說。
「你這是什麼鬼點子，杰洛！還有，你的西裝醜爆了。」
「我要跟一位在加拿大經營牧場的朋友合資。」
「達令，我早上真的起不來，精神特差。」
「萬一我辦不到呢？」
莎拉穿著鑲了軟毛邊的華貴薄綢。
「我懂了，我得做決定——破釜沉舟是吧？」
杰洛深吸口氣。
「不知從何說起，」他遲疑道，「她非常神經質。」
「我不是這種人。」
「不僅是只有錢的問題……還有別的事。噢，你還不懂嗎？我已變成可怕墮落的人了，我們參加的派對……去過的地方……」
「你這話太刻薄了！」
「你不必告訴我，這模式我太熟悉了！你的模式。」
「不，杰洛……別再說了，該說的你都已經說了，現在就看我了，我得好好想一想，我會讓你知道……」
「好了，」他說，「咱們來談正事吧，莎拉，你願不願意跟我去加拿大？」
「是的，路克叔叔兩年前過世了，老頭子一毛錢也沒留給我……」
「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是莎拉，說真的，這次我一定能成功，我會非常非常小心。」
「你的意思是，你愛勞倫斯．史汀？」莎拉搖搖頭。
「是的，」杰洛只能說，「你說的都對，我真的很沒用，我還是認為我運氣太背——但我自己也笨了點。不過這次不一樣了。」
那一瞬間，她又是以前那個言詞犀利、說話不饒人的莎拉了，原本表情生硬，充滿異國風情的陌生美女消失了，他的莎拉又回來伶牙俐齒地損他了。
杰洛當即反問：「什麼叫『當然』？．」
她轉頭看他，卸去原有的偽裝。
「蓮娜嬸嬸嗎？」莎拉熟識杰洛所有的親戚。
https://ｍ•heｔuｂｏｏｋ.com•ｃｏm「蓮娜嬸嬸有留給你一些錢嗎？」
「是嗎？你真好。我媽還好吧？跟平常一樣到處忙嗎？」
「很舒服呢！」莎拉告訴他說。
杰洛報以微笑。
「聽起來像聖歌裡的歌詞！」
「接二連三的倒楣事，先是收成沒了……不能怪我，接著牛隻生病……」
「是的，一萬英鎊。」
「東西？」他托起莎拉的下巴，將她轉向自己，「我聽說過一些傳言，你是指……毒品？」
「我辦不到——就這樣。」
龐斯福廣場十八號的管家應門時，踞傲地掃了杰洛身上的廉價西服一眼。接著他看到拜訪者的眼神，態度才略為收斂。
「不重要，」莎拉被問得措手不及，「我想那並不重要。」
她頓了一下，臉漸漸漲紅。
「老實說，我嬸嬸去世了……」
「是的，可以這麼說。」莎拉坦承，「但你剛才的提議還是太離譜了。」
「不行，」他說，「我不會吻你的。」
「你這麼覺得？」
「我知道，我知道。」
「為什麼？」
「聽我說，」杰洛激動、堅決地說，「你非跟我走不可，而且得戒掉這所有的鬼東西。」
「我知道，很久很久以前的慘事。」
「你的意思是說我昨晚喝太多嗎？」
「快了，等律師那邊的事辦完就走。」
莎拉不安地挪動身子，用輕快的聲音說：「你也還是老樣子。什麼時候去加拿大？」
杰洛緩緩說道：「你媽變了好多。」
「還好嗎，杰洛？」她開心地問道。
「去他的，莎拉，真的不能全怪我。」
「我不覺得哪裡離譜，假若你嫁給正人君子，且幸福美滿，我根本不敢有非分之想。」他沉聲說，「但是你並不快樂，是嗎，莎拉？」
兩人默默坐了一會兒，然後杰洛鼓足勇氣說：「我很清楚自己什麼都不是和*圖*書，我一事無成，你對我沒什麼信心，但我相信，我真的相信，假若有你在身邊，我就能表現得更好。你這麼精明幹練，莎拉，又知道如何在一個人變得懶散時鞭策他前進。」
「我承認我曾經非常喜歡你。」
「什麼時候？」
莎拉嘆著氣。
「因為我不是待在你身邊糾纏，慢慢引你上鉤嗎？沒必要那麼做，我說過，你和我彼此相屬，你很清楚這點，莎拉。」
「你真是個怪人！」
「那重要嗎？」
莎拉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不僅喜歡而已吧，我的女孩。」
「你覺得她哪裡變了？」
「腳踏實地的生活……」莎拉對自己重複這幾個字。
「很實穿。」
「是嗎？」
「我會盯著你辦到。」杰洛嚴肅地說。
「我覺得你非常不快樂。」
他起身說：「我得走了，哪天跟我一起出門吧，莎拉？」
「只見到一下子而已。」
「我想我們會的。來嘛，莎拉，在攝政公園繞兩圈就好，明早我在漢諾威門跟你碰面。」
「是的。」
「你的確是啊，沒有嗎？」
「對不起，杰洛，答案是不行。」
「不行，你過來跟我們一起在家裡吃飯，或者我們辦場派對，你一定得見見勞倫斯。」
「你呢，莎拉？」他用一根指頭觸著她的肩頭說，「你把動物園戴到身上啦？」
「是啊。」
「是的，但你根本一點都不了解。」
「我來了。」莎拉挑戰地說。
「你明知道我的意思……她真的變好多，她的髮型、衣著……所有一切。」
他配合著她的步調，兩人精神奕奕地繞湖而行，然後穿越玫瑰園，最後終於止步，坐到公園的雙人椅上，此處甚為寒涼，因此遊人稀疏。
「聽起來我還算不錯嘛！」莎拉說。
「好吧，」杰洛冷靜地說，「你很墮落頹廢，還有別的嗎？」
「你一向都很倒楣，不是嗎？」ｗww•ｈｅｔuboｏｋ.com•ｃoｍ
「走吧，」他說，「散步去。」
「毒品會讓人陷於狂喜。」
「有的，我習慣了……一些東西……一些我不能沒有的東西。」
「我不這麼想，」莎拉說，「人從來都學不會教訓，只是不斷重蹈覆轍。杰洛，你需要一位管理人——就像電影明星和演員的經紀人。需要一個務實、當你在時機不對卻過於樂觀時，點醒你的人。」
「就算是，也是我自己造成的，人做錯事，就得自己承擔。」
「什麼樣的朋友？重點就在這兒，你離開南非後，不是要跟另一位朋友合開車行嗎？」
「嗯。」莎拉想了想，「不壞嘛——即使以現在來看也算滿多的。」
「哎呀，杰洛！你能來看我真好，那晚我們沒什麼機會聊天。要喝東西嗎？」
「杰洛，你瘋了嗎？我們幾乎有四年沒見了，結果……」
「你是說……去旅遊嗎？」莎拉不解地問。
「非常確定。」
「噢，車行後來收掉了。一開始我們做得很好，但擴充後生意便一落千丈……」
他也故態復萌地嘟囔著。
「是嗎？你確定？」
「四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我想都不會有差別，你和我彼此相屬，我一向知道，我還感覺得到，你也感受得到嗎？」
莎拉挖苦道：「才怪。」
兩人相對無語，接著杰洛柔聲問：「你願意跟我去嗎，莎拉？」
莎拉點點頭。
「不知道。」
莎拉狂笑。
「是啦，可是這剪裁實在是……」
「每天都有人離開她們的丈夫。」
「別這樣，莎拉，你不認為我已學到教訓了嗎？」
杰洛不動聲色地說：「那麼你的確該遠離這一切了。」
莎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沉聲說：「不算是顧忌。」
「你是什麼意思？」
「後來我當然就沒錢了，如果我有資金的話……」
「就是我剛才說的意思。」
「以前她不會那樣，她總是www.hetubook.com.com非常平靜而……而……嗯，溫柔……」
「你有什麼離不開他的顧忌嗎？」
莎拉輕聲應道：「這年頭誰不緊張？」
「她只是變得有點愛玩罷了，那也沒什麼不好。可憐的老媽一定很害怕自己變老，可是人早晚都會變的。」
杰洛上下打量她，莎拉美艷無方——比少女時期漂亮多了。他發現莎拉穿著素雅的高級服裝，指上戴了一大顆圓形的祖母綠。杰洛心想：「我真的瘋了。」但他並未因此退卻。
「這年頭誰還思考？」
「是的，你看起來非常雍容華貴！」
她索性豁出去，「噢，我幹嘛老是找藉口，真噁心！好吧，杰洛，你最好看清我的真面目。我跟了勞倫斯後，已習慣於……某些東西，我並不想放棄這些衣服、皮草、金錢、高級餐廳、派對、女僕、車子、遊艇等逸樂奢華的事物。我奢華慣了，你想要我陪你到偏僻遙遠的農場過清貧的日子，我辦不到……也不想。我變得軟弱了！被金錢與奢靡腐蝕了。」
杰洛頑固地堅持說：「我知道自己可以有番作為，雖然你會過得很辛苦，環境艱苦又操勞——是的，會很艱辛。我不知道自己怎會有臉勸你同行，但我們的生活會非常實在，莎拉……能腳踏實地的生活……」
「你會來吧，莎拉？」
「當然……」
「要你管。明天上午十二點，漢諾威門。還有今晚別喝太多，免得明早宿醉。」
「我是指搬去定居，扔下你丈夫跟我走。」
她幫他弄了杯酒，自己也倒一杯，然後坐到火爐邊的厚圓椅墊上。客廳光線昏暗，幾乎看不到她的臉。莎拉身上飄著昂貴的香水味，他不記得她以前用過。
杰洛重申道：「明天，漢諾威門，十二點。」
「我有理直氣壯的道理。」
管家表示會去察看史汀太太是否在家。
「我運氣一直很差……」
杰洛咧嘴一笑。
「但蓮娜嬸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