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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罪6:玫瑰與紫衫

作者:阿嘉莎.克莉絲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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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最後她說:「我想是因為它們的樣子摸起來似乎會很舒服——色澤鮮艷,像天鵝絨……還有因為它們聞起來很香。玫瑰花長在土裡不好看,最好是單獨一朵地插在玻璃瓶裡,這樣看起來就很美,不過這樣維持不了多久就會凋謝。不管是用阿斯匹靈或把莖燒掉之類的方法,都沒有幫助;這對紅玫瑰沒用,但對其他花卉就沒問題。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深紅色的玫瑰花持久綻放,我真希望它們不要凋謝。」
「我就是不要臉。如果你經歷過我經歷過的事,你也會這樣。這幾個星期以來,我真希望我從來沒見過她,希望我可以把她忘了,希望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
「拜託,蓋布利爾,閉嘴!」我生氣地說,「你還要不要臉啊?」
當然,就這樣她扭轉了局勢,把球丟給我。因為我不知道答案。一個正常的女孩子第一次遇上……那不是愛,肯定也不是溫柔,而是在一個粗俗男人身上很容易就被挑起的慾望,她該要有什麼感覺嗎?
他打斷我的話。「你什麼也不會知道。你從沒關心過眼前其他人的事!你是我見過最自私的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感受裡。你看不出來我被打敗了嗎?再有這種事的話,我才不在乎有沒有被選進國會。」
我的沉默讓他很生氣。我倒是很高興,我是故意要氣他的。
「諾瑞斯,我在想,你知不知道自己看起來多麼自命清高與洋洋得意?你認為我該怎麼做?向她道歉、說我一時失控這類話嗎?」
「我不認識他……對他完全不了解。不能和任何人說的感覺糟透了。」
「這個嘛……」我猶豫不決地說,「他覺得他的行為很差勁。」
她看著我,眼神好奇而平靜。
「要是她覺得我看起來不修邊幅、骯髒不堪……」他說,可是沒www.hetubook.com.com把話說完。
這種同伴情誼的溫暖感覺,總會開啟一段不只是同伴的關係,而是偽裝後的性|愛關係。
「我完全不知道……」
換我問她問題。「你喜歡他嗎,伊莎貝拉?」
我的躺椅擺放的位置面向橫過田野、通往聖盧的步道。有個身影沿著步道漸漸靠近,是一個穿著戰鬥服、戴著貝雷帽的身影。我內心的痛楚嚇了我一跳,我知道聖盧男爵回家了。
他在火爐前就定位,姿勢很難看,兩腿張開,下巴向前挺,神情怯怯懦懦、很不自在。看他這樣平凡、卑微又鬼鬼祟祟的樣子,讓我有點開心。
我一直覺得(或是我一直希望),伊莎貝拉有種特別純潔無瑕的氣質,但事情真是如此嗎?我記得蓋布利爾提過她的嘴唇兩次,現在我看著她的嘴,下唇很飽滿,幾乎像哈布斯堡王朝那種突出的下唇,沒有上妝,自然的鮮紅色……對,確實是很有美感,很熱情的雙唇。
她直挺挺地坐在那裡,很認真地想著……
(這就是每當我想起伊莎貝拉時腦海中浮現的模樣,而這個畫面會永遠存在。在陽光下,她直挺挺坐在石椅上,抬著頭,流露出一種傲氣,修長的雙手平靜地疊放在腿上,臉上的表情很認真,專注地想著花。)
她說:「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接著又略帶歉意地說:「你知道,我根本還沒有時間想這件事。」
對我來說,這些選擇似乎很和*圖*書奇怪。我問她特別喜歡這些花的理由,她說她不知道。
「真的嗎?好吧,那我來想一想。」
「可以這麼說。我應該會說得更重一點。蓋布利爾,你根本就是一頭豬。」
「我說過兩次了。」我冷冷地說。
我沒有回答。蓋布利爾對我的沉默做出回應,好像我說了什麼一樣。
「你感到震驚、害怕,還是心煩嗎?」
根據泰瑞莎的說法,蓋布利爾是個對女人很有吸引力的男人。或許伊莎貝拉覺得他很有吸引力,倘若如此,他的男性魅力對她而言是赤|裸裸的事實,它並未透過不真實的理解來掩飾。對她來說,他是個陌生人,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不過她真的認為他很有吸引力嗎?有可能是因為他和她做|愛,所以她才覺得他很有吸引力,而不是因為這個男人本身?
我不希望在伊莎貝拉從卡斯雷克那兒回來時錯過她,於是我按了鈴,請人把我推到露台。
她沉默了很久,接著努力地冒出幾個字,我發覺它們是從充滿疑惑的泥淖中浮現的。
「還好嗎,伊莎貝拉?」我問。
我們討論著這個問題。我問她最喜歡什麼花。
我突然明白,就因為這樣才讓蓋布利爾發瘋似的勃然大怒。有那麼一剎那,我有點同情他。接著伊莎貝拉開口了。
我很好奇,真的很好奇。
蓋布利爾喚起了她身體的反應,但究竟是什麼樣的反應呢?僅僅是肉體方面?還是本能的反應?這是經過她的判斷而認同的反應嗎?
她深思地說:「卡斯雷克太太也不喜歡他。」
我沒有答腔。我已經受夠了蓋布利爾的洋洋得意;看到他這麼沮喪,讓我有種滿足感。
話一說完,他就衝出房間,用力甩上門,力道大到浦諾斯樓因此搖晃了一下。
然而習慣畢竟如此,我的第一句話就非常模hetubook.com.com糊曖昧。
我毫不妥協地說:「不喜歡。」
她說:「他為什麼要道歉?」
她一關上門,蓋布利爾就開始咒罵。他尖酸刻薄地咒罵個不停,我試圖阻止他滔滔不絕的毒舌,卻徒勞無功。他對我大吼:「諾瑞斯,不要插嘴。這和你沒關係。我告訴你,我就算要死,也會跟那個驕傲又自大的臭女人討回這一筆。」
「我希望能和你單獨談一下。」他說,「我猜昨晚我把自己的臉都丟光了。」
「她什麼也沒說。」
「蓋布利爾,」我說,「早上很激動,我猜他是想為昨晚發生的事情向你道歉。」
沒過多久,伊莎貝拉就從遠處的落地窗出來,沿著露台向我走來。一如往常,她很自然地直接走向石椅然後坐下。她什麼話也沒說,修長的雙手和平常一樣放鬆地擺在腿上。
通常這樣我就很滿足了,不過今天我腦袋裡好奇的那部分很活躍,想知道那顆姿態高貴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我已經了解蓋布利爾的情況了。我完全不知道前一晚發生的事,在伊莎貝拉心裡留下了(如果有留下的話)什麼樣的印象。和伊莎貝拉相處最困難的就是,你必須用最白話的方式表達,任何約定俗成的委婉說法只會得到她茫然疑惑的眼神作為回應。
這是伊莎貝拉對我說過最長的一段話,她對談論玫瑰的興趣,勝過談論蓋布利爾。
「沒錯,」他說,「我並不特別自豪。但她讓我瘋狂,從我認識她以來就一直如此,她看起來一副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這也是我昨天晚上會和她做|愛的原因。對,而且還不是很美好的那種……其實挺野蠻的。不過諾瑞斯,她回應了……她也不過是個人嘛,就和週六夜晚隨便任何一個小妞一樣。我敢說她現在恨死我了,我整晚都沒闔過眼……」https://m.hetubook.com.com
他激動地走來走去。然後又問了一次:「你確定她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有?」
有些時候我會覺得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但今天不會;今天我很確定我對蓋布利爾的感覺。
「我從來沒和這種女生有過任何關係。你覺得她很震驚……或感到厭惡嗎?她是不是覺得我根本就是隻豬?」
她的舉手投足之間沒有透露出任何不自在。我的好奇心促使我繼續追問,儘管這一切根本不關我的事。「你不認為他的行為很差勁嗎?」
接著伊莎貝拉問了我一個問題,她很單純地問我是否喜歡蓋布利爾。
「對國家來說,」我說,「也許是件好事。」
他抱著頭。這或許是個滿好笑的動作,但其實是很悲慘的。
蓋布利爾滿臉漲紅,眼神像是被追殺了一般。
她認真地問我,為什麼紅玫瑰在水中總是活不下去。
我很難了解她是什麼意思,因為互相了解的感覺一向是我被女人吸引的誘因;相信(有時是錯誤地相信)我們之間有種特別的理解與認同,並發現我們兩人共同喜歡與不喜歡的事,還有討論戲劇、書籍、道德觀點、彼此的喜好厭惡。
我以為蓋布利爾隔天會避開我,但他的行為總是令人無法解釋。他不到十一點就進來我的房間。
「這與我無關。你對女人的經驗這麼豐富,應該知道怎麼做。」
她說有紅玫瑰、深褐色的桂竹香,還有看起來很茂密的淡紫色花叢。
「我向神祈求,要是我從來沒……」他停下來。「聽好,你不會以為是我引誘她吧?沒那回事。老天爺,沒有。我只是……嗯……和她親熱了一下,如此而已。月光、漂亮的女孩……嗯,我是說這種事在任何人身上都有可能發生。」
「她說了什麼?」
「你的腦袋很懶惰唷,伊莎貝拉,」我說,「只要你不怕和-圖-書麻煩,想一想,你當然知道。」
我很不喜歡被拿來和卡斯雷克太太相提並論。
「但我想,」我說,一邊望向窗外,「她現在要過來了。」
「她很苦惱嗎?很生氣嗎?可惡,她一定說了什麼吧。她和你在一起將近一小時耶。」
「她什麼也沒說,完全沒有。」我重複說。
「我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他說,「我對她一點也不了解。她在一個我碰不到的地方,就像比薩牆上該死的畫像,她們備受恩寵、坐在天堂的樹下、面帶微笑。我不得不把她拖下來……不得不!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告訴你,我就是受不了。我想挫挫她的銳氣,將她拖回塵世,看她羞恥的樣子。我要她和我一起下地獄……」
不過,伊莎貝拉並沒有這樣看待他。她先向我道了早安,然後再跟他打招呼。她對我們兩人的態度並沒有差別,就像平常一樣,莊重而且客氣有禮,看起來依舊安詳而冷靜。她有事要告訴泰瑞莎,得知泰瑞莎與卡斯雷克夫婦在隔壁之後,她就過去找她了,離開房間時,她對我們兩人露出親切有禮的微笑。
她似乎在腦海中反覆思考我說的話,然後依然像在看待一件遙遠的事情般帶著一種淡泊的態度說:「我想沒有。我應該要有那些感覺嗎?」
我發現這些都只是揣測,而伊莎貝拉並不揣測。不管她對蓋布利爾的感覺為何,她不會去分析那些感覺;她會接受……只將這些感覺當作人生織錦的一部分,然後繼續前進。
「事實是,」蓋布利爾幽幽地說,「我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就像我說的,那是一個我會永遠記得的片刻。你知道,那是我們友誼的最高點……
我再次從告訴他的簡單事實中得到樂趣;也就是我並不知道伊莎貝拉有什麼想法或感覺。
她若有所思,然後說:「喔,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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