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好，亨利，」克拉麗莎回答，「今天可真是個非常糟糕的日子！」
「你好，親愛的。」亨利打開壁燈，把公事包放到扶手椅上。
「是的，親愛的，我知道。我知道。」克拉麗莎低聲安慰她。
克拉麗莎驚呆了。「皮帕，你是什麼意思？你想說什麼？」
「好了，快點告訴我。」她催他。
皮帕現在看上去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她哭喊著：「我要自殺。我要割破手腕，流血而死。」
「不，不，當然不是霧。」
「出了什麼問題？」她問，「是米蘭達嗎？」
皮帕最後擁抱了一下她的繼母，離開了房間。克拉麗莎站在那兒愣了會神，發覺房間更暗了，就打開了暗燈。她走過去關上法式長窗，然後坐到沙發上，呆呆地看著前方，顯然是陷入沉思。
一等奧利弗．卡斯楚和匹克小姐離開，皮帕就哇地大哭起來。她靠在克拉麗莎身上，痛苦地嗚咽著：「他會把我帶走的。」
亨利最後掃視了一眼房間，房間已經完全陷入黑暗，只有一絲微光從走廊門透進來。他點點頭，離開房間，關上了門。
亨利坐到沙發扶手上，像個陰謀家似的靠向克拉麗莎。「協商將於明天在白廳舉行，」他告訴她，「但如果約翰爵士自己和卡羅道夫之間先進行一次會談，可能會很有利。現在，記者們很自然地都會在希思羅機場等候，飛機到了以後，卡羅道夫的行蹤或多或少會為人所知。」
「到貝德里赫斯機場，」克拉麗莎打斷他，「那兒離這兒只有十五英哩。我明白了。」
「現在不要，」亨利走到法式長窗跟前拉上了窗簾，「誰在家裡？」
克拉麗莎抓住她的肩膀，「皮帕，控制一下自己。告訴你，沒事的。我在這兒。」
克拉麗莎忍住笑，「好了，現在上樓去洗個澡。」她推著皮帕轉向走廊門hetubook.com.com，「記得要好好洗．……你的脖子實在太髒了。」
看上去亨利有些被冒犯了。「這消息是今天晚上才正式發佈的，」他告訴她，「卡羅道夫的飛機本該八點四十在希思羅機場降落，但實際上……」他靠到沙發上，懷疑地看著妻子，非常嚴肅地問她：「克拉麗莎，我能真正相信你會謹言慎行嗎？」
亨利一副震驚的樣子，「什麼意思，你知道？」
亨利停住話頭，站起來走開幾步，又轉回身，想緩和一下緊張的氣氛：「你要知道，克拉麗莎，這可能對我的事業有極大的價值。我意思是，他們寄予我極大的信任，才會決定在這裡舉行這次會面。」
「沒錯，」亨利解釋，「怎樣慎重使用真實姓名都不為過。」
亨利再次看了看四周。「這一切都是非常機密的，」他停了一下，以便加深印象，然後才宣佈，「蘇聯總理卡羅道夫明天會飛到倫敦來和首相進行一次重要的商談。」克拉麗莎不為所動，「噢，我知道。」
皮帕擤了鼻子以後，又用手帕去擦自己抹在克拉麗莎衣服上的眼淚。
「不，不會的。」克拉麗莎向她保證。但皮帕只是大叫大嚷著：「我恨他，我一直都恨他。」
「我比任何一家週末報紙都要謹慎小心得多。」克拉麗莎把腳從沙發上放下，端坐起來，信誓旦旦地說。
皮帕扭過身去尖叫著：「我不想回到媽媽身邊。我寧願去死，我死了更好。我要殺了他。」
皮帕看起來已經恢復了正常，一邊朝門口走一邊回答：「它總是那樣。」但當她就要走出去的時候，又轉回來跑到克拉麗莎跟前，「你不會讓他把我帶走，是不是？」
「我最好去做火腿三明治。」克拉麗莎說著就衝出了房門。
皮帕點點頭。克拉麗莎吻了吻她的額頭，「ｗｗｗ.ｈｅｔuｂoｏｋ.ｃom.ｃｏm現在快去吧。」
亨利考慮了一下，才嚴肅地回答：「克拉麗莎，我認為你不出現可能會更好。」
「他和傑瑞米在俱樂部跟雨果一起用晚餐。」克拉麗莎告訴他，「之後他們準備打橋牌，所以羅利和傑瑞米在午夜前是不會回來的。」
「這很令人興奮嗎？」克拉麗莎問。
「好的。」克拉麗莎滿懷希望地說。
「要不然來點三明治吧。」克拉麗莎坐到沙發扶手上，「火腿三明治最好不過了。放在毛巾裡保持濕潤。還有熱咖啡，倒進熱水瓶裡。對，這樣就萬事大吉了。至於巧克力奶油凍，我要帶到臥室去享用，以安慰我被排斥在外的失意。」
亨利輕輕掙脫她的擁抱，「老羅利怎麼辦？」
克拉麗莎對亨利的問題感到有些奇怪，但還是回答：「沒人。今天晚上埃爾金放假。黑色星期三，你知道的。我們的晚餐只能享用冷盤火腿和巧克力奶油凍，不過咖啡會很棒，因為由我來煮。」
「除非他從我屍體上跨過去，」克拉麗莎斬釘截鐵地回答，「不……從他屍體上跨過去。好了，你滿意了嗎？」
「很有可能，很有可能。」克拉麗莎的臉上掛著一副絕斷的表情，「現在振作起來，皮帕。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從口袋裡掏出手帕，「來，擤擤你的鼻子。」
「好了，克拉麗莎……」亨利不以為然，但話剛開頭就被妻子打斷了。她站起來摟住他的脖子，向他保證：「親愛的，我很認真，真的。不會出差錯。我可不允許。」她深情地吻了吻他。
亨利拿起公事包，在她身後叫她，「你得記住那些燈，克拉麗莎。」他走到門口關掉了暗燈，「在這兒我們自己發電，要花錢的。」他又關掉了壁燈，「這不像在倫敦，你要知道。」
「但是你不知道。」現在皮帕看起來和-圖-書甚至更絕望了，「以前我沒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就是我來這兒住的時候。我就是沒辦法去想它。不光是米蘭達始終喝得醉醺醺的，令人討厭。有天晚上，她不知出門到什麼地方去了，奧利弗在家和我在一起……我想他喝了很多酒……我不知道……但是……」她噎住了，有那麼一會兒看上去好像沒辦法說下去。然後，她又鼓起勇氣，低頭看著地板，含含糊糊地咕噥：「他企圖對我做些事情。」
「不，不，沒什麼問題，真的，」亨利讓她放心，「我得說正好相反。是的，正相反。」
「哦，不，」亨利說，「不需要進餐。」
亨利一副心想事成的神氣，「是的，」他承認，「在某種程度上相當令人興奮，」他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剛好，倫敦今天有些薄霧。」
「完全正確，親愛的。鐘斯先生和首相到那時應該早就走了。」亨利看了看錶，「好了，去貝德里赫斯機場機場之前，我最好趕緊沖個澡。」
亨利終於滿意了。「不錯，」他大聲說，「一切都非常符合要求。約翰爵士和……嗯……」
「你總是很敏銳，克拉麗莎親愛的。」亨利有些不以為然，「但是，當然，我會馬上坐車去機場迎接卡羅道夫，然後把他帶到這兒來。首相將直接從唐甯街駕車過來。半個小時的時間足夠他們用來討論的了。然後卡羅道夫和約翰爵士一起回倫敦。」
「我都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說，」她告訴他，「先喝一杯吧。」
「到最後，飛機會發現在希思羅機場降落是很不明智的。就像通常在這種情況下一樣，它會被轉到……」
「哦，我可憐的孩子，」克拉麗莎把那孩子抱到自己身邊，「試著別去想它。都過去了，這種事不會再發生在你身上。我會讓卡斯楚為此受到懲罰的。這個卑鄙的禽獸。他別想逃和-圖-書過去。」
「可憐的甜心。」克拉麗莎咕噥著。然後，她用摻雜著同情和懷疑的語氣繼續說：「最高機密？真的嗎！只有你們這些達官要人才會相信。」
「他們應該這樣，」克拉麗莎走到丈夫跟前，張開胳膊抱住他。「亨利，親愛的，」她大聲說，「我覺得這真是太棒了。」
「但是，亨利，親愛的，」克拉麗莎固執己見，「我就不能在認真的同時仍舊稍稍享受一點樂趣？」
亨利的回答只是一聲質問的「嗯？」
僅僅過了一兩分鐘，前門就砰地響了，她期待地望向走廊門，過了一會兒，她丈夫亨利．赫爾森．布朗拿著個公事包走了進來。他四十左右，戴一副牛角框的眼鏡，是個很好看的男人，但是臉上毫無表情。
「鐘斯先生，」克拉麗莎提示他。
「是嗎？」他走上前彎下身來吻了吻她。
皮帕的情緒突然變了。她顯然是有了什麼新主意，語氣也變得充滿希望。她大聲地說：「也許他會被閃電劈中。」
「是的……但……鐘斯先生？」克拉麗莎問，「難道他們就想不出更好的名字嗎？」她懷疑地搖搖頭，「順便提一句，我該怎麼做？或者說，我是該藏到閨房裡，還是該端著飲料進來向他們兩個問安，然後小心地退下？」
「順便說一下，」亨利嚴肅地通知她，「卡羅道夫會只以鐘斯先生被提及。」
「但我不想回到媽媽身邊，而且我恨奧利弗。」皮帕絕望地喊著，「他是混蛋，混蛋，混蛋。」
「我倒是覺得，」克拉麗莎尖刻地指出，「到如今你們應該知道總會有洩密的。實際上我認為你們應該為洩密做些預防措施。」
「上週日我在報紙上看到的。」克拉麗莎漫不經心地告訴他。
「埃爾金夫婦出去了？」亨利問她。
「這真的是高度機密。」亨利重申，「應該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但實hｅtuｂooｋ•cｏm.ｃoｍ際上必須要知會你。」
「嗯，對，在某種程度上。」他告訴她。
「鐘斯先生？」克拉麗莎努力想不讓自己的語調裡流露出覺得好玩的懷疑意味，但不太成功。
「我想不通你為什麼愛看那些低級的報紙。」他確實困惑了，「無論如何，那些報紙不可能知道卡羅道夫要來。這是最高機密。」
皮帕無助地環顧著四周，像是要找個人替她說出她想說的話。「他……他企圖吻我，當我把他推開的時候，他抓住我，開始撕我的衣服。然後他……」她突然停下來，陷入深深的啜泣。
「皮帕！」
「親愛的，你知道他們總是在星期三出去看電影。」克拉麗莎提醒他，「不到十一點過他們不會回來。」
克拉麗莎對他的態度有些不解，「亨利，有什麼事嗎？」
他再次環顧四周，好像期盼越過肩膀碰到紳士們灼灼逼人的目光。然後他越來越興奮地繼續說：「很幸運，這場剛剛起的霧把牌交到我們手中。」
「親愛的，」克拉麗莎的話語充滿感情，但還是不免帶了一絲奚落，「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在外交部無動於衷的外表下隱藏著一定程度的普通人的興奮感呢？」
亨利迅速環顧了一下四周，好像是要確保自己不會被偷聽。然後他走近沙發坐到克拉麗莎身旁，非常嚴肅地提醒她：「你必須要保守秘密。」
「那是什麼？」克拉麗莎催促他。
克拉麗莎看來一點也不介意。「好的，」她同意，「但食物怎麼辦？他們會需要什麼東西嗎？」
克拉麗莎恐怕這女孩瀕臨歇斯底里的邊緣，嚴厲地向她喝道：「皮帕！」
亨利站起來在房間裡踱來踱去，顯然很焦慮。「哦，天哪，一定有人洩密。」他嘀咕著。
亨利有些不安地勸誡妻子：「你得認真對待這件事，親愛的。」
「繼續呀，」克拉麗莎慫恿他，「我的心怦怦直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