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言不由衷
常寧奇怪的看著她。「妳怎麼了?突然問我這些事?」
常寧上前打了個扦。「常寧見過太皇太后。」
孝莊太皇太后凝目仔細打量著睿王福晉,雖然常寧曾帶釦兒來向她請過安,中秋時也瞧見過他倆,但她卻沒有真正的去仔細端詳過常寧的福晉到底長得什麼樣?因為,當時太皇太后的心思全放在海珠身上了。
太皇太后不禁皺眉。「不能?」
「呃……也不是妳娘說的都不算數,而是,如果妳娘說的和我說的有出入的話,那妳娘說的就算不得數,只能聽我的。」常寧耐心的解釋。
「除非什麼?」他非常緊張,深怕她的小腦袋裡裝了什麼不正常的想法。
「你……」釦兒抖著唇。「不砍我的腦袋嗎?」
「難道妳希望我娶側福晉嗎?」常寧不高興地瞪著她。
「臣妾才不要砍人腦袋!」釦兒猛搖頭。「砍了腦袋就不能吃飯,不能吃飯就會餓死了,那怎麼成!」
「是,太皇太后。」海珠拉著釦兒轉身離去。
而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趕他們走,因為他們全是她的家人,是她的長輩。
「當然沒事,我會有什麼事?」釦兒奇怪地問道:「倒是爺,你怎麼也跑來了?皇上退朝了嗎?今兒個怎麼這麼快啊?」平日他一出門,總要到晌午才回來。
常寧苦笑了一下,皇上還沒退朝,是他先告退,而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早退呢!
「哦……」釦兒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想,如果如果你在娶……娶側福晉以前,能先告訴我一下,我……」
「是嗎?」太皇太后微笑起來。「妳放心,哀家不喜歡砍人腦袋,紀翠她們三個也沒資格要妳的腦袋,反過來要是妳不高興,還可以砍她們的腦袋呢!」
釦兒畏怯地縮了一下身子,「你……要休了我嗎?」
太皇太后蹙眉。「怎麼妳家裡的人都這樣……算了,既然妳已經嫁出來了,就不關妳家裡的事了。」
落花風雨更傷春,
「那麼,不管我說什麼話,妳都得遵從,對不對?」他打蛇隨棍上。
「為什麼?」常寧皺眉。
釦兒懷疑地瞅著他。「可……可是……你……」
常寧不禁啼笑皆非。「有沒有犯七出之罪要由我來決定,不是妳說就算。」
海珠咬著唇欲言又止,最後狠狠跺了一下腳,「好,我走!」她猛然轉身。快步離去。
片刻之後,常寧抬起頭喃喃道:「我想我們到承乾宮去歇一會兒好了。」他抱著釦兒下炕,快步走出去。
娘啊!您的女婿是不是終於改變心意,想要砍我的腦袋了?而且,嫁夫從夫,我是不是得乖乖的讓他砍啊?
海珠停下來,「對不起,我忘了,妳沒事吧?」她假意的關心。
以太皇太后多年的閱人經驗,一眼便看出釦兒是個憨厚老實的女孩兒,可她為什麼那麼……
釦兒噘著嘴,暗忖,他難道不讓她聽娘的話嗎?
「當然。」常寧斷然道:「好!妳快老實說,妳真的要我娶側福晉嗎?」
不如憐取眼前人。
呼!好不容易將她洗腦成功。
小太監突然匆匆進殿來。「奴婢稟奏太皇太后,睿王爺告進。」
釦兒蹙眉想了想。「我記得她問我,反不反對讓你娶側福晉……」
「回太皇太后,在寢室裡頭臣妾才叫他的名字,出了寢室臣妾就叫他爺。」釦兒不疑有他,馬上再詳細說明。
她乖乖的點點頭。「懂。」
他垂眼凝視她。「小寶貝,我不是獨子,有沒有兒子都無所謂,再說,皇上已經有好些個兒子,那已經夠了。」
常寧蹙眉,「為什麼不說下去?快說!妳真的希望我娶側福晉嗎?」
太皇太后點點頭。
「爺,我……」釦兒垂下眼。「我該吃的東西都吃了,不該我做的事我也沒動手,我走路也都有慢慢的走,而且,我沒事就去睡覺,」她悄悄抬眼,虛心的請教,「我這樣乖不乖?」
釦兒一逕的憨笑!
噗嗤一聲,海珠忍不住笑出聲,並在心中暗忖,好蠢的女孩啊!睿王爺怎麼會看上她的?
常寧以他聰敏過人的腦筋,思前想後,終於他決定集眾人之智慧來謀求對策,聚集起府內年長的「家人」,和他們關起門來在書房內嘰哩咕嚕的討論了一個下午。
常寧習慣性的摟著她。「承乾宮有我的寢殿,我在那兒換的。」
她們漫步到萬花深處,突然聽到後面傳來一聲輕喚。
「她們三個?」太皇太后蹙眉。「她們為什麼要砍妳的腦袋?」沒道理啊!
釦兒則始終在偷笑著。
「爺?為什麼這麼叫他?」
十月下旬,常寧又開始頭痛了。
等到他的發表慾終於得到淋漓盡致的發揮,心滿意足的做下結論後,他才興高采烈的詢問聆聽的對象,「這樣妳明白了嗎?」
而常寧則是開開心心的上朝去了!
於是,太皇太后的懿旨再和圖書加上皇上的聖旨,兩道旨令妥妥當當的收藏在紫苑書房的暗櫃裡,就此保障了常寧一生的幸福。
「保護臣妾?」釦兒一臉茫然。「保護臣妾什麼?」
「真的?」這麼簡單?釦兒開心的笑了起來。「這樣就可以算是個好妻子了嗎?」
常寧走到她身邊,拿下手臂上的風麾為釦兒披上。「沒有啊!」
「郡主、郡主,請慢一點,我……我不能走太快……」她有身孕,走得不快。
「不用。」釦兒將常寧往牆上推靠過去,自己再往他懷裡一偎,滿足地吁了口氣。「這樣就行了。」
常寧搖頭歎息。「小寶貝,妳就簡簡單單的直截了當的問不好嗎?別加這一大籮筐的解釋了。」
釦兒又點頭。「對。」
然後她又發現,她不能走得太快,因為老人家會跟不上;她不能做任何事,因為老人家也會跟著做;她必須常休息,因為老人家會累;她必須定時進三餐,因為老人家會餓……
咦!她在做無言的反抗?常寧忍不住挑高雙眉,停下踱步的雙腳。「妳明白了嗎?」這次,他的音調放重了一些。
釦兒不但眼垂了下去,連臉蛋兒都低了下去。
釦兒委屈的扁著嘴。「可是,那樣我就犯了七出之罪了!」
她再次點頭。「知道。」
常寧輕嘆一聲,「我說過我不是生妳的氣,我是……我是在生那個告訴妳我要娶側福晉的人的氣。」他和緩的說。
太皇太后瞟了一眼在身邊悶笑不已的海珠,她笑著搖搖頭。「福晉,告訴哀家,睿王爺對妳好不好?」
「那……就不同了。我娘說過,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奇怪,她的胸口怎麼越來越悶了?釦兒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我生不出兒子,那麼就算要吵要鬧,我也非得逼爺娶個側室不可。」好悶喔!釦兒不禁大口大口呼吸著。
「唔……」釦兒垂著頭,手指頭無意識地在他的胸口上劃著,「我……我不喜歡你娶側福晉,剛剛一聽到你要娶側福晉,我的胸口不知道為什麼就悶得好難受,好難受,好像有東西堵著不讓我呼吸似的,又莫名其妙的讓我好想哭、好想哭,我也不明白怎麼會這樣,可是我娘說過,不讓丈夫納妾是犯了嫉妒……」
七星拱一,左右合和,三星在戶,四平八穩,一門五福,
「因為……」常寧清清喉嚨道:「我根本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嘎?」她倏然抬起頭,「怎麼會呢?」釦兒輕呼,他不是很聰明嗎?
海珠垂下眼皮遮擋住她抑制不了的嫉妒眼神,如果一定要狠點兒心才能嫁給他,那麼,就狠下心來吧!就算要對不起釦兒,那也是不得已的,誰教釦兒不幫著她說合。
然而,釦兒的反應仍是維持最高品質——靜悄悄。
「爺,你長得真的很好看耶!」她越看越喜歡。
驚呼一聲,釦兒面紅耳赤地嬌嗔道:「怎……怎麼可以打人家的屁股嘛!」
常寧頷首。「郡主。」
釦兒盯著他的喉節,撒嬌的問:「算不算嘛?」
釦兒睜大眼睛。「哎?郡主,妳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能不能……」
「回太皇太后,是的。」釦兒抖著嗓子說,她在心中暗忖,連格格都那麼愛砍人了,何況是太皇太后,恐怕是連警告也沒有就拖出去了,她怎能不怕?
望著海珠忿忿離去的背影,「她怎麼了?」釦兒疑惑地問。
常寧驀地轉身看向她,心中對自己夫綱不振感到不悅,但乍見她,他霎時哭笑不得。
「砍人腦袋?」太皇太后不禁愕然。「哀家為什麼要砍妳的腦袋?你做錯什麼了嗎?」
「可那是太皇太后啊!」釦兒不贊同地瞟著他。「你怎麼可以生你祖母的氣呢?」
等閒離別易銷魂,
娘啊!您說過出嫁從夫,現在夫要罰我,我也只能……由著他罰囉!
常寧扶著釦兒在屋中的炕榻上坐下,再替她將風麾拉攏。
太皇太后瞄了一眼海珠,輕咳兩聲,直接切入正題。
「沒錯,妳犯了七出的第四條:口舌。妳不該明明不喜歡卻又說要讓我娶側福晉,這叫言不由衷。」
「回太皇太后,臣妾沒有做錯什麼啊!可是……」釦兒委屈的噘了噘嘴,「像翠格格、德佳格格還有德玉格格,她們卻都想要砍臣妾的腦袋。」
既然夫綱不振,他只能依靠府裡的「家人」了。
畢竟歷史故事確實比他要交代的事有趣多了,他真的不能怪她,他真的真的不能怪她……真的真的真的……
——晏殊.浣溪紗(二)
「喳!」
常寧微微一笑。「陪在我身邊,永遠不要離開我,這樣,妳為人|妻的責任就算完全盡到了。」
「那麼……」海珠垂眼靜靜開口。「如果妳生不出兒子……」
小寶貝?海珠臉上妒恨之色和_圖_書飛掠而過。
往年的年夜飯她都是看著人家享受,從來沒有機會親身參與,這一回算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就讓她開懷盡興吧!
查克,查騰領命飛身離去。
釦兒被擋在門外,只能好奇的探頭探腦,最後,還是忍不住沾了點口水在窗紙上挖了一個小小的洞,可是,她的眼睛還沒湊上去,常寧便已打開門叫她先去睡午覺,然後門又關上了。
常寧咧出滿足的笑容。「好,夠了!」這小妮子的心終於是他的了,雖然她自己還不明白。
常寧的腦袋俯了下去,四唇貼合得密不透氣。
匆忙而至,他一進內殿,看到的卻是太皇太后好笑地瞅著他。
「福晉幾歲了?」太皇太后問。
釦兒突然發現,不管她走到哪裡,身邊總有一位老「家人」或「家人」的老家眷跟在她的屁股後頭。
常寧心中竊笑不已,臉上卻是正經八百,沉聲說:「這次算妳初犯,輕罰即可,下次再犯……就重重責打妳的小屁股。」
當年常寧捨身護衛康熙,又隻身擒住鱉拜,太皇太后曾問他要什麼賞賜?
太皇太后嗤笑。「當然是來保護妳囉!」
兩人同時回身,但見俊逸倜儻的常寧正緩步走過來,頎長的身軀上是一身雪白的長袍和銀白毛皮馬褂,更襯得他的瀟灑挺拔、飄逸不群,他左手臂上還搭著一件銀色風麾。
釦兒垂著頭。「回太皇太后,十四了。」
釦兒結結實實的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掙扎著想逃開他。
釦兒垂下腦袋。「除非我生不出兒子,那時,我就一定得教爺娶個側福晉才行。」
酒筵歌席莫辭頻!
冬至夜,睿王府宴會廳裡,滿滿兩百多人圍坐二十幾桌正吃著年夜飯,而座上客當然不是睿王爺的客人,而是釦兒的「家人」。
常寧抬手頂起她的下巴。「妳只要做到一件事,就算是盡到妻子的責任了。」
最後她赫然發現,她只能聊聊天、散散步,做做女紅、看看書,還有……還有……就沒有了,她就這樣而已。
雙眼閃爍異采的海珠也上前半矮下嬌軀。「海珠見過王爺。」
不過,常寧在心中下定決心,下不為例!這女孩子家跟人家乾什麼杯啊?真是胡鬧!
常寧失笑。「怎麼突然這麼說?」
「側福晉?」釦兒有一瞬間的失神之後,她才眨眨眼。「回太皇太后,爺……要娶側福晉了嗎?」
「回太皇太后,爺。」釦兒乖乖的回答。
「沒什麼事,妳不必知道。」他不想讓她操心。
瞟了常寧一眼,太皇太后沉吟道:「嗯……我是想跟你談談海珠……」
滿目山河空念遠,
雖然還有啟祥宮和儲秀宮未曾看過,但是釦兒已覺得夠了,這一座座宮殿看過去,雖然金碧輝煌,莊嚴高貴,卻也大同小異、沒啥特別。在她的眼裡看來,也不過就是房子跟花園的不同組合而已。
釦兒雙眼睜得大大的。「罰什麼?」不是說不打她小屁屁了嗎?
長線麵、冬至圓、爆炒羊肚、麻辣羊肉鍋、炙羊肉、扁食、羊肉包等應節食品擺滿各桌,這一回,釦兒依然半途人就癱了,不過,她不是睡癱,而是醉癱了。
「哦……」沒什麼事?沒什麼事會講那麼久?現在都快晌午了耶!她的好奇心全被勾起來了。
「福晉,妳……反不反對讓王爺娶側福晉?」
常寧氣得直翻白眼,這個小笨蛋,人家都要侵佔她的權益了,她還這麼有正義感。
她原以為釦兒單純好說話,一定可以達到目的,沒想到釦兒才幾句話便堵住了她的嘴。
「回太皇太后,臣妾怕您……會砍人腦袋。」釦兒老實的說。
常寧眨眨眼睛,又挑挑眉毛,最一本正經地說:「首先,我要告訴妳,小寶貝,我恐怕不能答應妳的要求……」
太皇太后與海珠同時望了一眼了釦兒明顯突出的腹部。
「把頭抬起來讓哀家看看。」
常寧臉色倏然一沉。「是誰告訴你我要娶側福晉的?」他的聲音低沉慍怒,與平日的溫文儒雅全然不同。
在清朝的歷代后妃中,對清政權貢獻最大者莫過於孝莊太皇太后,她親手培育康熙皇帝,從小就以帝王的標準親自教誨他,使他終於成為最傑出的封建君主。
而重點是,釦兒佔的是個理字,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做妻子的不應該干涉丈夫的事,這是慎行;做妻子的不應該多嘴,這是慎言。總不能教她這個太皇太后睜眼說瞎話,硬指使釦兒去做無理的事吧?
只是,真是下不為例嗎?
一向年光有限身,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啊!」釦兒斜瞟著
和圖書
他。「我娘說過的。」「可是,我娘說過……」她也很委屈,他為何還那麼兇嘛!
「沒事,」釦兒輕笑。「其實,就算跑上一段我也沒事,妳別瞧我好像挺瘦的,我的身體可是頂好的呢!」她忍不住輕嘆。「可是,我已經答應爺我會慢慢走的,妳不知道,有時候就算我稍微走快一點點,他都會哇啦哇啦的大叫,」她又再嘆,「真不知道他幹嘛這麼緊張兮兮的?」
「說吧!」常寧真的很好奇,釦兒今天怎麼這麼怪異?
釦兒嚴肅地點點頭。「回太皇太后,如果我多嘴,那便是患了七出的第四條,口舌多言之罪,那樣王爺就可以休了我的!」
常寧用兩條手臂摟緊了她。「冷嗎?」
海珠掩不住傾慕愛戀的目光,狠狠的盯在他身上。
捏捏她的臉頰,常寧笑道:「乖得很,我的小寶貝。」
「咦?爺,你回府過了嗎?」釦兒好奇的問。
太皇太后怔愣地瞧了釦兒許久,最後頹然的撫額暗嘆。
「那……」釦兒又垂下了眼,「我伺候你穿衣、洗浴,與你一起看書,還送你出門上朝,回來時也在門邊候著,這樣……」她又悄悄抬眼。「算不算盡到為人|妻的責任了?」
兩炷香之後。
太皇太后神情一凝。「妳叫睿王爺什麼?」
一動箸沒多久,釦兒就拉著常寧到各桌興匆匆地跟「家人」寒暄外加乾杯。其實,他們並不是唯一到處乾杯的人,事實上,整個大廳都是亂烘烘的,敬酒、划拳、笑鬧、打賭,每個人臉除了歡樂就是愉快,沒別的了。
瞬間,釦兒的小臉蛋垮了下去。
釦兒聳聳肩。「也好。」
「回太皇太后,她們說臣妾說謊,可是,臣妾是從來不說謊的!」釦兒嚴肅的說:「我娘說過,說謊是要下割舌地獄的,」
釦兒一時陷入猶豫中。
而一時錯愕的查爾隨即恢復鎮定,他立刻明白,太皇太后是有意趁著睿王爺不在把釦兒叫進官去,而原因則不得而知。
「哦!對,剛剛郡主有提到過,」釦兒頓了一下,好奇的問:「爺,太皇太后找你談什麼啊?」
原因無他,只因釦兒度過了害喜的階段,她……又開始生龍活虎的活蹦亂跳了。
「好,現在我就要交代妳一些事,妳必須牢牢記住,而且要乖乖遵守,知道嗎?」
冬至過後幾日,太醫在長壽宮的回報產生了煩人的效應。
「是嗎?」海珠喃喃道:「那就行了……就有辦法了……」
太皇太后有點發愣。「那……叫名字不是更親近嗎?怎麼他不要妳叫他的名字嗎?」會不會海珠有機可乘呢?
「哦?告訴哀家為什麼?哀家看起來很兇嗎?」瞧著釦兒似乎很猶豫,太皇太后便鼓勵道:「別怕,就算妳說錯什麼,哀家也不會怪妳。」
「嗯?」
常寧卻是一臉的不以為然,「妳跟人家乾什麼杯?」他有點吃醋,她幹嘛那麼樂啊?
唉!這難道是他夫綱不振的另一次明證?
「妳怎麼回答?」他想知道她的心意。
「別管妳娘怎麼說,我是妳的夫君,出嫁從夫,我要妳老實說。」他好想聽她的真心話。
「又幹嘛了?」
而海珠郡主則在十多年前隨父參加康熙壽宴時,因為她的乖巧可愛而被太皇太后留在身邊作伴,海珠的確帶給太皇太后不少歡樂,可是,海珠早晚要許配給人的,以太皇太后的私心,她當然希望海珠能嫁給她私心愛慕的睿王爺常寧。可太皇太后對任何人都能下懿旨逼婚,唯獨常寧不行。
於是,常寧開始滔滔不絕的發表比老太婆的裹腳布還長的長篇大論,他說得口乾舌燥,順手端起茶來一仰而盡,然後繼續邊踱步邊噴口水,仍然說個不停。
常寧轉向釦兒。「小寶貝,妳沒事吧?」
到了那天晚上,常寧再度關起門來,不過,這次被關的是釦兒和他自己,關的門則是他倆寢房的門。
釦兒仰頭凝睇他。「那你怎麼換衣服的?」
「爺……是不是有很多格格、郡主們喜歡你?」這才是重點。
「是嗎?」太皇太后也開心的呵呵笑。「妳也很可愛。」
就如新婚夜一般,她的頭又掛在胸前,好像斷了一樣,唉!看來這小妮子又被周公招去聽他老兄敘述陳年往事了。
「我希望……大家都能相處得很好,這樣你才不會為難,因為,當我大娘和三娘在吵架時,我爹都很為難的,而我娘說,讓爹那樣為難是不對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先告訴我,讓我有時間去請教我姊姊。」她那兩顆亮晶晶的眼睛從睫毛下緣偷覷著他。「可以嗎?」
「查克、查騰,你們現在上太和殿,若是皇上還未上朝,王爺一定會在武英殿等候;若是已經上朝,你們就分頭去找禁衛軍統領,找到後就把你們的腰牌給他看,告訴他你們有急事找王爺。不論如何,你們一定要想盡辦法盡快把消息傳達給王爺知道。」
常寧翻了m.hetubook•com.com個白眼「我怎麼知道?就算有也不關我的事。」他才不想多費心思去想那些鶯鶯燕燕呢!
「婚事自理。」常寧簡單地說,這是父皇給他的深切感受,娶非所愛,愛不能守,落得父皇含恨而逝。他不想像父皇那樣,他要與所愛的人白頭偕老、恩愛以終。
釦兒雙眼一亮。「真的?大娘說我一定生不出兒子,二娘說我好笨,三娘說我不漂亮,大姊說我不夠高,二姊說我太瘦了,我還以為我全身沒一處好呢!原來至少我還是可愛的。」到現在她終於放心了。
「何況我喜歡的是女兒,若是生個像妳一樣可愛又憨厚的女兒,我一定會愛死她了。」
「嘎?夠了?我已經犯了七出之罪了嗎?」釦兒驚聲尖叫。
釦兒重重的點頭。「回太皇太后,爺對臣妾好好喔!從來沒有人對臣妾那麼好過。」她一臉幸福的說。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一片無聲無息。
「常寧,既然你來了,哀家有事要跟你談一下。」太皇太后又轉向海珠。「海珠,妳帶福晉到處去走走,待會兒哀家和睿王爺談完後,自會讓他找妳們去。」
「妳娘是妳娘,我是我,以後妳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不用管妳娘之前怎麼說的,懂嗎?」
「福晉,哀家只是問問,如果王爺要娶側福晉,妳會不高興嗎?」太皇太后盡量婉轉的問。
「爺!」釦兒羞澀地躲到他的懷裡。
「別躲,還有輕罰呢!」
於是,香蘭等幾個奴婢火速擁著釦兒往睿王爺的寢房快步而去。
常寧差點失笑出聲,忙道:「小寶貝,沒有人要砍你的腦袋,若是有人想要動妳的腦袋,我就先摘了他的腦袋!」
「哦……」太皇太后點點頭。「福晉,妳還怕我嗎?」
釦兒擔憂地睇著他。「哪一件事?」她好怕自己做不到。
他不敢讓她繼續練功,但他也不能就此不再上朝直到她生產,那麼,該怎麼才能讓她不再「胡作非為」呢?
「我懂了。」釦兒嚴肅地點點頭。「第一個聽你的,然後才聽我娘的。」
「回太皇太后,是爺要臣妾這麼叫他的,他說他不喜歡臣妾叫他王爺,那樣會把他給叫遠了。」果然不會說謊,釦兒把常寧的話全搬了出來。
「查德,去準備四人輿……」
「不是都應該那樣的嗎?」釦兒臉兒紅通通的。「以前我家過冬至時,我看我爹和一些親戚朋友都是那樣的啊!」而她從沒參與過,今日她想過過癮。
常寧一接到消息便立刻趕往永壽宮,一路上,他只擔心著這次釦兒不知道會哭成什麼樣子?越想越心疼、越想越不安,最後,他終於忍不住施展輕功,飛掠過重重宮殿,只求能盡速趕到。
「我不能啊!」釦兒正色說道:「我娘說過,夫君的事兒只有他自己才能決定,我們做妻子的只有順從的職責,絕對不可以去多嘴干涉。」
「小寶貝。」
「唔……」猶豫了一會兒,釦兒才支支吾吾地開口。「常寧,我……呃!又乖又是個好妻子,那……我能不能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常寧聞言,一時沉默不語。
她悲哀的想到自己就像孫悟空被壓在五指山下,無計可施了。
七出之罪?太誇張了吧?
常寧抬頭向海珠說道:「郡主,天氣冷,妳先請回吧!我和福晉要歇會兒才走。」
太皇太后狐疑地看著海珠詭異的神情。
「要不要睡會兒?我抱著妳便不會冷了。」他心中其實另有所圖。
可憐的釦兒垂著腦袋乖乖的回房睜眼睡午覺,而其他的「家人」則是既同情又好笑地目送她回房。
「可是……」
常寧忍耐地嘆了一口氣,「妳娘是女人,我是男人,女人怎麼會懂得男人的心思呢?最重要的是,妳現在嫁給我,當然要順著我的心意,我要妳怎麼做妳就得怎麼做,這才叫出嫁從夫,懂了嗎?」他似是而非的糾正她的觀念。
「是這樣嗎?」釦兒懷疑地斜睇著他。
「咱們到承乾宮罰妳去。」他朝她眨眨眼,一副別有目的的笑說。
她們向東繞過去,先穿過咸福官,接著走過永和宮,翊坤宮,依次到了弘德殿。海珠嘴裡不停解說著各宮住的是哪些人,邊領著釦兒又從昭仁殿繞進去,先走過延禧宮、承乾宮、景陽宮、景仁宮、長春宮、鐘粹宮,最後到了御花園入口。
「我……我不是想干涉你的事,我娘說過這是不可以的,可是,我只是想……先知道一下,好有個心理準備,我不想像我大娘那樣,或許我可以去問我姊姊,她應該知道怎麼做才對……」或許她不該問他,而去找她的姊姊解惑才是。
釦兒仔細想了想。「好像懂了,是不是嫁給你以前,要聽我娘的;可嫁給你以後就得聽你的,我娘說的都不算數了?」她好像有點懂了。
那天,常寧前腳才踏出府門,太皇太后派的人就踏進府來宣召睿王福晉進宮晉見,聽罷懿旨的釦兒和_圖_書一臉茫然惶惑的呆立著。
翻過身子,常寧把釦兒壓在自己的身下。
看著轎子走遠,查爾直在心裡向上蒼祈禱,千萬別讓太皇太后為難咱們家福晉,或者至少讓王爺來得及趕過去幫忙福晉,咱們那老實的福晉可是禁不得嚇啊!
「福晉,妳很怕哀家是嗎?」太皇太后奇怪的問。
該死!她怎麼睡著了!他的束髮都不禁向天際衝上去……
「回太皇太后,不怕了。」釦兒開心的笑著。「您好慈祥哩,跟臣妾的娘親一樣呢!」
「可是,我娘說……」她是個乖小孩,母親的教誨她沒敢忘。
「爺!」釦兒興奮地叫著,她也不明白為什麼,可是,她就是覺得自己好高興見到他,奇怪!她不是早上才送他出府的嗎?怎麼這會兒卻好像特別想他?
釦兒不但沒闔上眼,還睜得更大,兩隻眼直愣愣地盯在常寧臉上。「爺……」想到剛才太皇太后對她說要他娶側室的事,她突然好想和他多說說話。
常寧抬眼向上,彷彿在祈求上天多給他一點耐心,可惜上面是屋頂,老天爺聽不到他的哀求,所以他決定自力救濟。
常寧越聽越詫異,她到底在說什麼啊?
「爺……」她只想追根究柢。
太皇太后無奈的嘆息,一旁的海珠臉色卻是瞬息萬變,最後,在她眼裡一閃而逝的是一抹陰狠的光芒。
「累了嗎?逛了一上午,要不要先歇會兒再回府?」常寧俯首在她臉上看出了疲憊的痕跡。
可現在一看,太皇太后覺得釦兒倒是個頗為典雅秀氣的小女孩兒。
「所以,妳就要乖乖聽話,屁股才不會挨痛囉!」常寧眨眼笑道。
「小寶貝,嫁夫從夫妳懂吧?」他決定從她的弱點下手。
常寧喘了一大口氣。「好,既然現在都搞清楚了,我們就得來估量估量妳犯的罪該受到什麼樣的懲罰囉!」
「那我們慢慢逛好了。」海珠語氣不佳的說,她才不想聽常寧多疼愛釦兒的事呢!
釦兒端端正正的坐在床邊,常寧則板著臉、揹著手在床前踱步,似乎在思索該如何啟口。
「那就闔上眼歇會兒,睡著了也不打緊,我會護著妳的。」
「妳的意思是,妳不會去勸王爺娶側室?」海珠難掩憤恨之色。
釦兒咬了咬牙,強忍住恐懼抬起頭來。事實上,只要一走出睿王府大門,她就忍不住打起哆嗦,對她來說,府裡的都是「家人」,大家可以親親熱熱的;可外頭全是些開口要人腦袋、閉口砍人頭的貝勒、格格們,而她只有一個腦袋,哪夠他們耍弄的?
「爺怎麼也來了?」釦兒喃喃自語。
「大概天冷急著回去吧!」常寧淡淡的說,邊摟著她向前走,走出花叢,見到一座大廳屋,四面落地琉璃窗,圍欄曲折,走廊下襬著許多花盆,走進屋去,四壁字畫,十分幽雅。
「別說那些了,告訴我,太皇太后是怎麼跟妳說的?」
經驗豐富的查爾當即下達一連串的命令。
「可是……」釦兒似乎頗為困惑。「回太皇太后,這事兒……應該問爺啊!怎麼來問臣妾呢?我娘說過,婦道人家不能管夫君的事兒,爺要娶側,我不能多言;爺不娶,我也不能強著他娶。除非……我生不出兒子,我娘說過,無後事大,說不定那樣就得……」她不自覺地咬了咬牙,想到心中一陣酸楚。「得逼著爺娶了。」
「香蘭,妳們幾個趕快去幫福晉穿戴服飾。還有,待會兒只能有一個人陪福晉進宮,明白嗎?好!動作快點。」
從常寧成婚後,海珠便常常坐著發呆,茶飯不思,一個花容月貌的郡主就這麼迅速的憔悴、落寞下去,看了委實令人心酸。既然常寧拒絕太皇太后把海珠指給他,她又不能下旨逼婚,那就只好從常寧的福晉那兒想辦法了。
「我……」釦兒倏然住嘴。
「好啦!快去瞧瞧你的媳婦兒可有少一塊肉或是缺了一根寒毛吧!」太皇太后調侃道。
「我說娶不娶側福晉是爺自己的事,我是不能干涉的。除非……」
她覺得,睿王府才是她最喜歡也最滿意的家,因為,在那兒有她最喜歡的夫婿,還有她溫暖的「家人」,這才是最重要的。
「太皇太后,您有事要跟常寧說?」可他此刻只想守在釦兒身邊,保護她、呵疼她。
「不會。」被他抱著,釦兒覺得好暖和。
驚覺到自己的失態嚇著了小妻子,常寧暗自在心底不停的埋怨自己,一邊收起震怒的神色,一邊溫柔地撫摸她,「對不起,小寶貝,我不是生妳的氣,妳別害怕,我永遠不會傷害妳的,相信我好嗎?」他輕聲細語地低喃著。
「對,小寶貝。」常寧掐掐她的鼻子。「妳好乖,也是個好妻子,還有什麼奇奇怪怪的問題嗎?」
「妳說呢?」
「這麼快?」太皇太后咕噥道,隨即擺擺手。「讓他進來吧!」
六和得正,奇財子祿,八方朝貢,九五至尊。(冬至九九消寒益氣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