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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就叫了兩個拳手，策馬向前跑去。

「還說沒有呢。你看前方，那是什麼？」

包世靜說：「他們是不是要買路錢？」

老亭問：「我們能走了吧？」

白武師說：「快說郭師傅怎麼吩咐？」

包世靜就跑過去，把消息告訴了康老太爺和孫大掌櫃。老太爺當然很平靜，說：「想不到，還能見識一回八卦拳，夠走運。」孫大掌櫃就有些驚訝，問：「不會有什麼不測之事發生吧？」

「沒有，沒有。」

郭師傅就說：「我先帶兩名拳手，往前面看看，你們就在此靜候。」

「你們請我來此，做甚？」發聲洪亮粗厲，全不像他平時的聲音了。

包世靜終於發現了燈火在游動，立刻警覺起來，忙說：「老太爺放心，我們就去看個究竟！」

正說話間，傳來急馳的馬蹄聲。是跟著郭武師的一個拳手，策馬跑回來了。他喘著氣，對白武師說：「白師傅，前頭那夥人，果然是信八卦拳的拳民！」

包世靜立刻說：「真是拳民？」

郭武師說：「看清了吧？我告訴你的都是實情。」

「這是以防萬一的事，早說了，怕兩位老掌櫃驚慌。」

這個單薄的漢子，接過一條棍棒，向東站了片刻，唸了幾句咒語，就使棒向郭武師胡亂掄來。郭武師不動聲色，從容一一避過，不進，也不退，雙手都一直垂著。如此良久，見那漢子已顯瘋狂狀態，郭武師便瞅準了一個空當，忽然使出一記跟步炮拳，逼了過去，將對手的棍棒擊出了場外。趁那漢子正驚異的剎那間，又騰空躍起，輕輕落在對手的身後。

包世靜問兩位武師：「你們看前方動靜，要緊不要緊？」

郭師傅說：「太康在扶溝以東，我們不經過。我跟朋友打聽扶溝這一路，他們說，還沒傳到這頭。這頭是官道，官府查得緊。」

包世靜策馬過去，將鏢局兩位武師招呼來，先命馬車都停下，又命四個拳手圍了馬車站定。

康笏南就指指前方，說：「那燈光，是哪兒？」

「還用你來給我這樣說，這話是我先對他們說的。前方的燈光，也是我先發現的！老亭，這和-圖-書一出來，你也能吃能睡了？」

白天太熱，開始都睡不好覺。到了夜裡，坐在車裡，騎在馬上，就大多打起瞌睡來。連車老闆也常坐在車轅邊，抱了鞭桿丟盹，任牲靈自家往前走。只有康笏南，被月色朦朧的夜景吸引了，精神甚好。

「郭師傅正跟他們交涉呢。那夥人說，他們是奉命等著攔截潛逃的什麼人，誰過，也得經他們查驗。」

他喊了喊車倌：「車老闆，你看看，是不是快到練寺集了？」

康笏南從容說：「你們也先不用大驚小怪，興許也是夜行的旅人。」

郭武師收拳後，白武師又跪下說：「請神祖使刀棒，叫我們再領教一回。」

包世靜策馬過來，問：「老太爺，有什麼吩咐？」

「包師傅，你們又在丟盹吧？」

「看著！」

老亭就說：「二位也下車吧，叫這位小兄弟認一認。」

「爾也是小法力，不可作惡！已耽擱太久，我去了。」

「你們都睡了，我得給你們守夜。前頭是什麼人，問清了嗎？」

「酷暑長旅，不宜責眾過苛。只是，你也不能放任了吧？」

離開新鄭，到達許州後，就改道東行，繞扶溝，去周家口。周家口不是小碼頭，康家的票莊、茶莊，在周口都有分莊。

康笏南就向車老闆和鏢局武師建議，趁夜間有月光，又涼快，改為夜行晝歇，既能多趕路，也避開白天的炎熱，如何？他們都說，早該這樣了，頂著毒日頭趕路，牲靈也吃不住。康笏南笑他們：就知道心疼牲靈，不知道心疼人。

很有一陣，他的手腳才微微動起來，漸漸地，越動越急促。到後來，又突然一躍而起，如一根木樁，站立在那裡。片刻後，大聲問：

重新上路後，老亭就說：「幾個生瓜蛋，還用費這樣的勁，演戲似的！叫我看，不用各位師傅動手，光四位拳手，就能把他們掃平了。」

「聽說鏢局的郭師傅問去了，多半也是夜行的旅人吧。」

康笏南說：「我喜歡這樣演戲，就是戲散得太早了。」

白武師趕緊高聲喝道：「快跪送神祖！」

正說著，孫北溟大掌櫃過和*圖*書來了：「師傅們，怎麼停車不走了，出了什麼事？」

「記著呢。」

那也是夜行的旅隊嗎？再一想，覺得不能大意。幾位武師，沒有一點動靜，也在馬上打盹吧？

白武師便招呼大家：「就照郭師傅說的，趕緊行動，但也不用慌。」

車倌哼哼了一聲什麼，康笏南根本就沒有聽清。他又喊了喊，車老闆才跳下轅，跑到路邊瞅了瞅，說：「不到呢，不到呢。」

包世靜聽了，說：「那我們也不能大意！」

雖說越往前走，氣候越炎熱，但大家顯然都適應了這種炎夏的長途之旅。沒有誰再生病，也沒有遭遇什麼意外。康笏南就希望多趕路，但孫北溟不讓，說穩些走吧，這麼熱的天，不用趕趁。

那漢子說：「有幾個作惡的二毛子，從太康偷跑出來了。誰知道你們是不是？」

「還不到？」

康笏南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不動聲色。孫大掌櫃雖心裡有些急，但也只能穩坐不動。

白武師就問：「郭師傅呢？他有什麼吩咐？」

郭武師說：「我們是奉了神祖之命，趕往安徽傳教，實在不敢耽擱！」

「早呢。」

「快到前頭的練寺集了？」

白師傅說：「包師傅你就放心。我和郭師兄早有防備的，鬥智鬥勇，我們都有辦法。」

康笏南喊醒車倌，叫他把跟在車後的夥計招呼過來。

「他們都是成了精的人，什麼陣勢沒有見過。」

老亭當然不能坐著不動，但剛跳下車來，郭武師就趕過來，對那位粗漢說：「這就是我們的師傅，道法高深得很。」說著，就給老亭施了個禮，說：「拜見師傅，我們遇見同道了，這位壯士也是個得道的大師兄。」

「是什麼村莊吧？」

那日過了扶溝，轉而南下，地勢更平坦無垠。只是殘月到夜半就沒了，朦朧的田野落入黑暗中，什麼也現不出，惟有寂靜更甚。

這時，白武師已從行囊中取出四條黃綢頭巾，交給包世靜一條，天成元的三位夥計，也一人分給一條。他交代大家，先收藏起來，萬一有什麼不測時，再聽他和郭師傅的安排。

這一喝，還真把所有在場的和*圖*書人威懾得跪下了。那邊二十來個農漢，這邊武師、拳手、伙友、車倌，連老亭、康笏南、孫北溟，全都跪下了。

老亭揚著臉，問：「小兄弟，他冒犯了你嗎？」

那漢子又去看裝行李的車。包世靜要攔擋，白武師暗中拉住了。行李車也看過了，漢子還是一臉凶相。

「練寺集吧。」

包世靜忙說：「什麼事也沒有。這一路，大家都丟盹瞌睡的，怕走錯了道，郭師傅他們跑前頭打聽去了。」

夥計下馬跑過來。康笏南吩咐把包師傅叫來。

康笏南還沒有對答幾句，倒見車倌又抱了鞭桿，丟起盹來。再看前方燈光，似乎比先前多了幾點，而且還在游動。他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定神仔細望去，可不是在游動！

「六月二十七，無論到哪兒，也得用枸杞煎湯，叫我洗個澡。不能忘了。」

郭武師說：「掃平他們幾個，當然不愁。就真是遇了這樣一二十個劫道的強人，也不愁將他們擺平。可這些拳民背後，誰知道有多少人？整村整縣，都漫過來，怎麼脫身？所以，我們商量出這種計策，以假亂真，以毒攻毒。」

包世靜就著很淡的燈光，看了看，發現黃綢巾上畫有「乾」卦符，就明白了要用它做什麼。

就在這時，康笏南似乎在前方看到幾點燈光。這依稀的燈光，一下給他提了神。這樣人困馬乏地走，怎麼就快到前站練寺集了？

沒有走多遠，十幾個火把已經迎過來了。火把下，有二十來位頭包紅巾的農漢圍了上來。紅巾上，畫著「坎」卦符。郭武師和一個年輕的漢子正在說什麼。那漢子，清瘦單薄，神色是有些橫。

於是，從許州出發後，就夜裡趕路，白天住店睡覺。

老亭仍揚著冷臉，問：「你看我們誰是？」

「郭師傅讓包起黃頭巾，護了車馬，一齊過去。」

「我看不準，反正都包著紅布頭巾，夠橫，不好說話。」

郭武師用更ｈeｔubook•cｏm•ｃoｍ洪厲的聲音說：「你等可使刀棒，我不使！」

「這不，問去了。」

白武師就請那位年輕的大師兄，先使長棒去攻。農漢已有些猶豫，白武師說：「你是得道的人，神祖傷害不著你，演習法力呢，盡可攻打，不用顧忌！」

等郭武師緩過神來，那些農漢當然不敢再阻攔了，只是想挽留了到村莊住幾天，教他們法術。

郭武師大喝一聲，即換成形意拳的三體站樁勢，先狂亂跳躍一陣後，就練了一套虎形拳。騰躍飛撲間，時而逼近這個，時而逼近那個，直叫那些農漢驚慌不止，連連後退。臨收拳時，還使了一個掌上崩功，瞬間將一農漢手中的火把，彈向空中，在黑暗的夜空劃出一道光弧，更引起一片驚叫。

郭武師就說：「等天亮也不怕。只是，我們要趁夜間涼快趕路。你信不過我們的人，那你能信得過我們的『乾』卦拳吧？師傅，」郭武師抱拳向老亭施了個禮，「我請來祖師，與這位大師兄說話了。」

「該操的心，我哪敢疏忽了！」

「等天亮了再說！」漢子的口氣很蠻橫。

「老太爺是不是嫌太放任眾人了？」

年輕漢子也依然一臉凶相，走到康笏南和孫北溟坐的車前，叫舉來火把，向裡張望。

康笏南想不起這是誰的幾句詩了，只是盼望著能有一場雨。難得有這樣的夜行，如有一場雨，雨後雲霽，淡月重出，那會是什麼味道！這樣熱的天，也該下一場雨了。自從上路以來，似乎還沒有下過一場像樣的雨。中原這樣夏旱，不是好兆吧。

包世靜朝前望了望，這才發現了燈光。

「還沒睡醒吧？仔細看看，那燈火在動！」

說畢，郭武師就頹然倒地。

康笏南下來，笑吟吟地說：「好一個少年英雄！」

包世靜說：「老亭，你剛才裝得像！」

「還說熱！真是都享慣福了。嫌熱，那到冬天，咱們走趟口外。」

「太康離扶溝，沒多遠呀！」

孫大掌櫃打了個哈欠，問：「天快亮了吧？」

包世靜又要衝前去，白武師拉住他。

郭師傅說：和-圖-書「在新鄭，我尋江湖上的朋友打聽過，他們倒是說，太康一帶也有八卦拳時興。」

「白天太熱，歇不好，夜裡涼快，說不敢睡，還是不由得就迷糊了。」

白武師忙過來，跪下，說：「神祖降臨，法力廣大，我們願領教一二。」

「老太爺，還是連個盹也沒有丟？」

白師傅說：「多半是夜行的旅人。就是劫道的歹人，也沒有什麼要緊。沒聽江湖上說這一段地面有占道的歹人呀！」

車倌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又跳上車轅：「老掌櫃，連個盹也沒有丟？真精神，真精神。」

沒有雨，有一點燈光，幾聲狗叫也好。很長一段路程，真是想什麼，沒有什麼。康笏南也覺有瞌睡了。他努力振作，不叫自己睡去，怕夜裡睡過，白天更沒有多少睡意。

那漢子還沒有退場，白武師已提劍躍入場中，演了一套形意劍術。郭武師依然垂立了，不大動，只是略做躲避狀。收劍時，當然是白武師劍落人倒，敗下陣來。

「會不會是拳民？」

郭武師說：「這是我們師傅的兩位師爺，讀書寫字的。」

在炎夏的六月二十七，用枸杞煎湯水沐浴，據說能至老不病。康笏南堅持此種養生法，已有許多年了。這次出來，特意叫老亭給帶了枸杞。

「你只得了小法力，還得勤練！」

包世靜掏出那條黃綢頭巾，說：「放心吧，鏢局的武師們早有防備的。」

這同時，老亭已經來到康笏南的車前。

那漢子發現郭武師忽然不知去向，更慌張了，就聽見身後發出洪厲聲音：

說完，他就向東垂手站直，嘴唇微動，好像是在唸咒語。跟著，兩頰開始顫抖，面色變青，雙眼也發直了。見這情狀，那十幾個火把都聚攏過來。只見郭武師忽然向後直直倒下，合目挺臥在地，一動不動。

「白師傅，怎麼不早告我？」

孫北溟下來，只是一臉的冷漠，沒有說話。

孫大掌櫃又打了個哈欠，回他的車上去了。

「前站到哪兒打茶尖？」

武師、拳手和三個伙友，都包上黃頭巾。之後，白師傅打頭，包世靜殿後，拳手、伙友分列兩廂，這樣護著四輛標車，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