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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谷

作者: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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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京號老幫們 三

第七章 京號老幫們

「梁老幫倒是說了,他的京號不會坐視,也要向相熟的一些爐房、錢莊放貸,和大家一起救市。他不來,只是留個向老號交代的口實而已。」
諸位老幫聽李宏齡這樣一說,更追問不止:得了張之洞什麼密示,朝廷是不是要收回禁令?
周章甫說:「日昇昌要是別了勁,只是不動,那也是個事。它是西幫老大,商界市面都看它。」
「日昇昌動了,你們蔚字號五連號動不動?」
戴膺連說:「在這種敗興的時候,我們能謀到什麼便宜?老太爺此番南下,實在是因為那位愛奢華的邱泰基!老太爺以為我們這些駐外老幫,個個都像邱泰基似的,成天在胡作非為呢。」
「那他們的郭大掌櫃,也出來走走?」
京師的匯業公所,在京城東北的蘆草園。這處會館也是前為關帝廟,後為議事堂。關帝廟院中,建有華麗的戲台和觀戲的罩棚。會館定例,是在關帝誕日,以及年節、端午、中秋,舉行同業集會,演戲開筵,酬神待客,聯絡同幫,也議定一些幫內大事。平時遇有急事,也來集議。
戴膺說:「只要平幫的蔚字號和大家一股,就好說。李宏齡總董,我們還是可以指望的。你們高鈺大掌櫃駐京多年,在這非常時候,也該來京走走吧?」
對於限制發行小票的動議,大家都覺不大好辦。要小票的,都是官吏權貴,得罪不起。只要京市活了,擠兌就不會出現。而大勢更在於國中金融的南北調度,能否早日盤活。只是,這又關涉朝廷禁匯www.hetubook.com.com,不便公議,也未多說。
「我說呢,怎麼都把我們底下說的話,先抖給大家?」
既由李宏齡提出此動議,蔚字號自然不成問題。可梁老幫未到,老大日昇昌它肯不肯這樣做?
戴膺沒有想到,他剛這樣說完,李宏齡就當著大家說:「戴老幫,我可是得到信報了,你們康老東家在漢口拜見了張之洞,又拜見了英國匯豐銀行的幫辦,分明在謀劃大舉動。是不是要趁大家都收縮,你們天成元獨自大做?」
「為什麼?我們所議之事,他都不以為然?」
戴膺說:「子壽兄他有高見!」
戴膺坐的這一席,都是祁幫和太幫的同仁,喬家大德通的周章甫也在。戴膺先敬過同席一巡酒,就問周老幫:
「唉,我們范大掌櫃倒好說,就是蔚泰厚的毛大掌櫃不敢指望。他一句活話也沒放呢。蔚泰厚是我們五連號的老大,它不動,我們也不好動。」
李宏齡說:「哪能不先請教梁老幫?我登門拜見時,他說一準要到的。我們還是再等一等吧。」
散席後,戴膺有意遲走一步,單獨問了問李宏齡:「梁老幫不來,會是什麼意思?」
大家聽了,心裡更生疑惑,只是嘴上也不便說什麼。
「出來倒沒說,但吩咐了:狼行千里吃肉,不能再傻等了。日昇昌也要有舉動。所以,我就把你們天成元的意圖,先嚷叫給大家聽了。」
戴膺說:「能有什麼指示?不可妄動?」
周章甫說:「我看不會。梁掌https://m•hetubook.com•com櫃是賢達的人,眼前死局,他能看不出來?他今兒不來,只怕是平遙老號又有什麼指示吧?」
「在這非常之時,做點小生意,就不能『匯通天下』了?還是不肯放下架子。」
日昇昌要是不願意呢?
李宏齡說:「梁老幫今日不出面,是事先說好的。」
京師的匯業公所,即是西幫票號在京的行業會館。
戴膺說:「不拘什麼門路吧,大家都動起來,就好說。」
同席都說:「人家走這種門路,能給我們說?」
因同業各家老幫都來了,議事畢,會館特意擺了筵席招待。雖是同業聚會,沒有太多顧忌,可在吃酒中,這些老幫們仍沒有說多少出格的話。在京師做老幫,誰都得有這種不露痕跡的自束本事。席間,大家議論多的,還是日昇昌梁懷文的缺席。
李宏齡說:「你們天成元想動,就動。我們也不會壞你們的事。你們先動一步,做些試探,總比大家一起坐以待斃好吧?」
大家對梁老幫不到,大感疑惑,紛紛問李宏齡:此次集議,就沒有同梁老幫相商嗎?
李宏齡說,他會通告梁老幫的。
正說著,日昇昌京號一位伙友跑進來,說:「敝號梁老幫昨兒中暑了,不能來集議,特吩咐在下來告假,請各位老幫包涵。」
周章甫也說:「我們大德通是新號,也真陪不起你們大號。」
李宏齡這樣說了,大家也就不再多說。
李宏齡忙說:「我哪有什麼高見?真有高見,我們蔚豐厚早先動了。今請m.hetubook•com•com各位來集議,就是為共謀良策。」
「老號那些巨頭,真還以為日昇昌依然天下無敵呢!」
祁縣喬家大德通的京號老幫周章甫說:「多數老號是不明外間情形。再不謀良策,真要坐以待斃了。」
對李宏齡提出的救市動議,各家倒都甚為贊同。老號不明外間情形,一味叫收縮觀望,這樣久了,人家還以為我們也跟朝廷別著勁呢。西幫跟朝廷別勁,那還了得?這次禁匯,本就有對我們西幫的忌防,我們再一任京市蕭條,好像真別了勁與人家作對,那真不知會惹什麼禍!所以,都很贊同拿出京號存銀,聯手多做些小額放貸。此舉一出,京市當會有變化。只要平幫的日昇昌、蔚字號肯放下大號架子,別家都肯跟隨。
因小額放貸,大多是對小資本的錢莊、當鋪、爐房以及小商號,所以,公議了一個較低的放貸利息。
周章甫說:「我們大掌櫃倒也說了,一味收縮,不是回事。可如何動,也沒有良策可施。」
「靜之兄,真還不能那樣說。梁懷文對我說,他們日昇昌的大掌櫃,見你們天成元兩位巨頭出巡江漢,也有些坐不住了。」
「你們天成元和日昇昌一動,各家就更坐不住了。」
李宏齡說:「你們祁幫也要動嗎?」
於是,大家趁這個時機,又紛紛問戴膺:你們老東家、大掌櫃南下江漢,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意圖吧?
「各家都動了,只我們不動,那也好。」
戴膺就說:「張制台是何等人物,會對我們洩漏天機?各位都是有神通和-圖-書的人物,身在京畿,什麼天機探不到!」
李宏齡見等不來梁老幫,就先帶了大家,往關帝神主前敬香,祭拜。拜畢,進入後院議事堂。
戴膺先還有些奇怪,什麼都沒說呢,李宏齡怎麼就全抖摟出來了?他看了李宏齡一眼,李宏齡不動聲色。戴膺才有些明白了:他老兄是有意這樣吧?
關老爺是西幫鄉黨,以威武忠義的美名傳天下。永遠背井離鄉、浪跡天下的西幫,敬奉關帝,一半是為思鄉,一半是想祈求他武威的保佑。可西幫這樣一敬,無形中倒給關老爺多了一個新謚:商家財神。於是,各商也逐漸效仿起來,格外敬奉關帝,祈求財運。
他一家不做,就不做,既經公議公定,各家照樣做。
周章甫說:「我們大掌櫃哪有那麼大面子!」
「你看梁掌櫃今兒不來,是和李宏齡又別上勁了?」
同席一位老幫就說:「人家日昇昌財大勢強,可以靜觀樂觀,再熬半年也無妨,我們誰能陪得起?」
戴膺說:「我們想動,你們就不想動?我們老東家大掌櫃到了漢口,是想謀些對策。可目前局面,良策不好覓呀!朝廷禁匯,誰敢違?倒是你們各家的老號,能沉得住氣,穩坐晉省,靜觀樂觀。」
李宏齡打發走日昇昌那位伙友,就對大家說:「梁老幫不來了,那我們就議事吧。」
像所有行會一樣,匯業公所也是對外聯手共保,對內協調各號利益。金融行會,尤其還得及時議定匯兌行市、存貸利息、銀錢價格之類。只是,西幫的會館,常愛設在關帝廟。或者說,和-圖-書他們常常是先集資修建一座關帝廟,然後兼做自己的會館。
周章甫說:「有你們老東家大掌櫃做樣子,我也正在攛掇他出來呢。」
對時局,大家也不便多說什麼。自去年變法被廢後,東西洋列強就總跟朝廷別著勁,可再發生宣戰開打的事,好像也沒緣由和跡象。只要不跟洋人打仗,局面就不至大亂。對山東、直隸、天津的一些拳亂,大家都沒當回事。拳民既跟洋人作對,也給朝廷添亂,兩頭不討好,哪能成了什麼事?
以日昇昌在票業中的地位,梁老幫自然也是匯業公所的總董之一。同業公推出三名總董,梁老幫居其首。他不來,還能議成什麼事?
「倒也不是。對設法救市,扭轉死局,梁老幫也是甚為贊同的。只是,對做小額放貸,感到不大好辦。他倒無所謂,只是怕老號怪罪。掛著『京都日昇昌匯通天下』的招牌,做針頭線腦的小生意,只怕老號要罵他。所以,他就不出面了,免得掃大家的興。」
戴膺趁機就問:「你們老號的高大掌櫃,當年駐京時,與慶親王走動不少。在這緊要時候,也沒有走走這條門路?」
「原來是這樣。梁懷文不來,我們還以為日昇昌要冷眼相看呢。人家日昇昌動了,你們蔚字號又不動。什麼時候你們平幫的兩大號能不唱對台戲?」
這次集議,本來是臨時動議,西幫各京號的老幫,竟不約而同,全都親自出動了,雲集到蘆草園會館。可見大家對眼前死局,也是十分憂慮的。這中間,卻有一個例外:惟獨日昇昌的梁懷文老幫沒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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