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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谷

作者: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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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京號老幫們 五

第七章 京號老幫們

「哪能呢!我今天來,就是給你們西幫送個訊。有福建這先例可引,還不趕緊叫你們各省的老幫,往督撫衙門去鼓搗。各地上奏的一多,說不定真能解禁呢。你們不鼓搗,朝廷才不會收回成命。」
「劉大人總是這麼惦記著我們,是什麼好消息?」
韓家潭一帶,就是京城俗稱的八大胡同,為後來青樓柳巷聚集的地方。不過在先時,這一帶原是「相公」的領地。相公只是伶童,即戲班中扮演旦角的男童。大清有律法,嚴禁一切官員嫖娼狎妓。京城那班驕奢腐敗的權貴名士,就轉而戲狎「相公」,並以此為一種公開的雅興。那些走紅的相公,其住所,即所謂相公下處,陳設極其精美雅緻,酒席也非常排場講究。所以,西幫那些京號老幫拉攏官吏,就常在這種「相公下處」。陝西巷、韓家潭,又是其中更上等的地方。
「我看是行市要變。能明著掛牌,何必藏著躲著?再說,姑娘頂著像姑的名,不倫不類,哪能紅起來?」
「咱們之間,不用客氣。」
梁懷文懶懶地說:「來了誰,是誰,小心伺候就是了。」
客廳裡,一色都是舊大理石雕嵌文梓的傢俱,連立著的六扇屏風,也是https://m.hetubook.com.com嵌雲石屏,屏中是石紋自然形成的山水。滿眼石頭,倒還給人一些清涼的感覺。
「我們字號有規矩。」
劉大人笑了。
做了會面的安排,梁懷文猜不出劉大人此來的意圖。與戶部這些屬吏往來,大宗的事務,當然還是交割承匯的京餉。劉大人此來,是否與朝廷禁匯相關?或許,是有別的事?在往常,戶部各司裡的郎中主事,不時會將一些暫時用不著的庫款,暗中存入票號,以圖生一點利息。現在,戶部正庫空支絀,大概也不會是為這種事。那劉大人是不是他自家手頭支絀,又想用錢?
「我還看不出來呀?福建這樣再三上奏,乞求准匯,還不是你們西幫在後頭鼓動?」
「叫他們都守規矩,你們吃喝甚?」
「有人還偏喜歡這麼著呢。」
「你倒看得毒辣。我是給你出主意呢,現如今在京城官場,愛捧相公、掛像姑的主兒,眼看著稀少了。捧江南姑娘早暗中成風,你們也該換塊牌子吧?」
劉大人就說:「我是有好消息告訴你。」
「我們哪能不聽梁老幫的!今兒來的貴人,也是要捧姑娘吧?」
那日午前,梁老幫就派了和*圖*書櫃上的一位伙友,往前門外韓家潭,給一家「相公下處」打招呼:
「那倒真是一個好消息。春天吧,我聽劉大人說過,閩浙總督許大人就曾上奏朝廷,要求准許福建及閩海關匯兌京餉,免除長途運現的不便。那不是遭了朝廷的責罵嗎?這位許大人,居然還敢繼續上奏?」
「看許大人這勁頭,真有幾分以死相諫的意思。朝廷還能再駁他嗎?也就只好準奏了。前次奏折,只是一味哭窮,說閩省地瘠民貧,庫儲屢空,只能向你們西幫商家借了錢,交京餉,裝得太可憐,朝廷哪會准奏!」
「又讓梁掌櫃破費。」
「近日朝廷已有朱批,准許福建繼續匯兌京餉,不必解運現銀來京了。」
「看生意行市,我不比你們強!聽不聽由你。」
「哼,有頭面的,又有幾個是愛乾淨的!愛乾淨的,誰來這種地界?」
「我看也不是故意裝窮,福建本來就常跟西幫借錢,墊匯京餉。」
梁老幫喝了口茶,就問領媽:「聽說陝西巷已經有掛牌的妓寮?」
二位出來後,果然酒席已經擺好。領媽問:「劉大人,今兒是叫哪位相公陪您,大的,小的?」
領媽就問:「梁掌櫃今兒來捧我們,不知還和*圖*書請了哪位大人?」
「真有這樣的事?」
「也不用說我們!你們西幫呢,吃喝什麼?還不是成天攛掇那些權貴,叫他們壞朝廷的規矩?」
訂一桌七十二兩銀子的海菜酒席,以作夜宴。
「我不管,來了你們問他。」
「臣素性迂直,隨時隨事皆力戒因循,從不敢輕信屬員扶同欺飾。惟經再三體察,該司道所請委屬確情,不得不披瀝上聞,冀邀鑒納。如以臣言為不實,則大臣中之曾官閩者,及閩人之現任京秩者,乞賜垂詢,當悉底蘊。倘荷聖慈優逮,准免現銀起解,以節財力,而裕商民,全閩幸甚——
「梁掌櫃,你知道許制台這後一道奏折是怎麼寫的嗎?我背幾句給你聽:
「不管是誰吧,能鼓搗成,就好。朝廷這樣鬆了口,以後各地禁匯,是不是要鬆動了?」
領媽說:「沒有的事吧?一掛那種牌子,我們這兒不也成下三爛地界,有頭臉的,誰還來?」
劉大人一笑,說:「就小相公吧。」
「梁老幫就是太愛乾淨!」
梁老幫先說:「劉大人今兒出來,是只想聚聚,還是有見教?」
「劉大人,我們跟這位許大人,可沒什麼交情。」
那日,梁懷文沒有去蘆草園會館見同業和_圖_書,倒真如李宏齡所言,是為避開兩頭作難。不過,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戶部福建司的一位主事,那日正要約見他。這位主事劉大人,與梁懷文一直有交情,所以也不好推辭。
到光緒年間,北來京師的江南妓|女,已漸漸擠入八大胡同了。她們大多藏身在一般的茶館酒樓,上等人不大去。「相公下處」,仍為高雅排場的消遣處。不過,情形已在變化,狎妓之風在京城官場正暗中興起。相公下處,也在做兩面文章。
這是一所兩進五開間的大四合院,庭院清曠,軒窗宏麗。被恭恭敬敬讓進客廳後,奴僕就圍了梁老幫忙騰起來,遞手巾的,搧扇子的,捧煙袋的,上茶的,一大堆。梁懷文有些發胖,來時出了一身汗,這時也只是顧喘氣,沒多說話。
劉大人傳來話,要見見梁懷文,那自然不是在衙門裡見。喜歡在哪裡會見,彼此都清楚。
「人家是封疆大吏,能受我們鼓動!」
話音才落,從屏風後面走出一位嬌小美貌的「相公」,給二位施過禮,就挨劉大人坐了。其聲音、舉止全酷似女子——其實,「他」本來也就是扮了男裝的女子。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勾當,早已在相公下處風行,無人https://m.hetubook•com•com不知的。
傍晚,天色還大亮的時候,梁懷文就先乘轎來到韓家潭。他所選中的這家相公下處,外面不甚招搖,連一塊班頭的名牌也不掛,大門緊閉。不過,他剛落轎,就有男|奴出來伺候了。才一進門,貴婦一般的領媽,也慌忙迎出來。這是財神爺來了,當然不敢怠慢。
不久,劉大人也微服趕到。一番客套過後,劉梁二人進入一間僻靜的秘室。
「這樣不就挺好,換它做甚?梁老幫請來的,總還是顧些頭臉吧?我們面兒上照舊,進到裡頭,想捧誰還不是由你?捧像姑,捧姑娘,由你。」
「不是你們日昇昌,那就是太谷的天成元?」
「軍機處發到戶部的抄件,我都親眼見了,還有什麼疑問!朱批就十個字:著照所請,該部知道。欽此。」
那時代,中央戶部設有十四個司,分管各省的錢糧財稅。司的長官是郎中,其下是員外郎,再往下,才是主事。所以主事也不是很高的官員,但他往往很管事。所以,西幫住京的那些老幫們,也很巴結這些人。
「那就多謝劉大人了。只怕外間酒席也備好了,那就開宴吧?」
「梁掌櫃,我看就是你們日昇昌在閩鼓搗的。」
「朝廷更有規矩,可那些貴人們誰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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