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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谷

作者: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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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過年流水 五

第十一章 過年流水

杜筠青曾經把宋玉叫來,問過一些話。聽口音,是江南人,但對松江似乎也不熟。所以,是不是松江人,也可懷疑。將她稱為松江人,或許也是老東西有意為之?你不能叫他稱心,他故意再弄一個地道的江南女人來!
宋玉,也是康笏南給起的名字,她本名叫什麼,誰也不知道。
「我怪罪你吧,你能怕我?」
所以,在今年年下,杜筠青的心情是格外不好。她再也不想陪了老東西,到外面給他裝潢門面了。
謊說改派外埠,過三五年也不見回來,到時候又怎麼交代?
「看出來,也不說了,是吧?」
「老夫人,這可是你讓我猜的,猜走了眼,也不能怪罪我吧?」
果然,杜牧一過來就說:「哪是做飯的?狐狸精!」
「都一樣。還說人家是狐狸精,你也一樣!老太爺他也一樣,喜新厭舊,喜歡新鮮的,年輕的。杜牧,你看這個宋玉有多大歲數?」
他們若攆走三喜,那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可老東西要是知道了那件事,還會裝得這樣沉穩?還會如此從輕發落捅破了天的三喜?
「那我再問你,杜牧,你今年多大了?」
「哼!」
「成天只她守著老太爺,不叫旁人挨近!」
杜牧不再敢言聲了。
「我看她不夠三十——」
「那叫你看,這個宋玉她是什麼出身?」
「哼,我笑你也是狐狸精!我初進康家時,都說你也是老嬤子,真把我嚇了一跳:這麼年輕的老嬤子!」
看著杜牧生氣的樣子,杜筠青真覺著好笑。
「你是說江南來的那個宋玉?」
「還能不夠二十?老亭說,江南人面嫩。」
「她怎麼是狐狸精?」
「要不說是她是狐狸精!」
緩三五年就好說了,三五年中總會有個下落,就是仍無下和圖書落,也好措辭的。咱祁太平一帶,外出學生意下落不明的,常有。
然而,杜筠青不想生氣,康笏南似乎尋著讓她生氣。
有音訊來嗎?
「可不是她攔著!」
冬天過去了,杜筠青一直有意難為杜牧,給她種種氣受。同時,又不斷對她說道:自己也是喜歡年輕英俊的男僕,對英俊,機靈,會體貼人的三喜,是如何懷念不已。奇怪的是,她說的這些話,杜牧似乎並不在意!
這個三喜,難道真是給改派外地,並不是為她赴死去了?
滬號孟老幫會巴結,就給老東家尋來這樣一位女廚子。康笏南很喜歡,問了問,人家又願意跟了北來,就帶回來了。這位女廚子就放在康笏南的小廚房,專門伺候他一人。因為是初次北來,十五觀燈,康笏南就特別吩咐:「叫宋玉也相跟了,看看咱太谷的燈!」
回來,杜筠青問了管家老夏。老夏說,也只能那樣對三喜家中交代,不然,好好一個人,在東家就給丟了,人家能信?再說,傳到外頭,於康家也不好,連個車倌都管教不了,說跑就跑了?
「你聽他的?我母親就是江南人,面嫩不面嫩,我還不知道?大戶人家的女子,能養得面嫩,做廚子的,誰給她養!何況江南炎熱,人更易老。」
「老夫人要這樣說,那真比怪罪還厲害。」
「杜牧,你也不用生氣,誰不想討好老太爺!人家孤身從江南來,不巴結住老太爺,還不得受你們欺負?」
老東西調走呂布,看來只是為了往自家身邊安放那個嬌媚的女廚子。他把貼身伺候他的杜牧,打發過來接替了呂布。杜牧顯然不想過這冷宮來,伺候她這個失寵的老夫人。
「那你也養得面嫩!」
每年正月十五,hetubook.com.com康笏南都要攜同杜筠青老夫人,進城作一次觀燈之遊。在康笏南冷落了杜筠青後,這成了一年之中他們僅有的一次相攜出行。今年康笏南興致好,當然更要依例進城觀燈,但杜筠青卻託說有病,不去了。
「我們哪敢欺負人家?就是想欺負,也見不著人家!」
「老夫人,我在老院多少年了,還不知道我多大?」
「給老太爺做飯的,能是誰!」
「老太爺是誰,她是誰,她能攔著旁人去見老太爺?」
「夠不夠二十?」
聽老夏這樣說,杜筠青也無意多問了。謊話也能編得如此練達,真是左右逢源,輕易就能說圓滿。老夏既然這樣擅長說謊,那對她說的這一切,會不會也是說謊?說不定,三喜真給打發到什麼邊遠苦焦的地方去了?
攆走杜牧,老東西說了,留在身邊伺候他的,有老亭就得了,不再安放女傭。其實,那不過是說給面兒上聽的話。
杜筠青看這位女廚子的情形,很有些可疑處。那三十出頭的年齡,怕就不實:哪有三十歲呀,至多二十出頭!他們都說,江南女人生得水色,所以面嫩。豈不知南地炎熱,人也易老!
「你吃過宋玉做的飯菜嗎?」
「杜牧,你以為你是誰?你跟那個女廚子也一樣,不過是下人,老嬤子!主家愛見你們,就受幾天寵,不愛見你們了,就離遠些。呂布還不是跟你一樣?派來我這裡,可沒見人家生過氣。我看,你是給慣壞了,忘了自己是誰!」
「老夫人,把我說成多大歲數,實在也不由我。」
他愛弄誰弄誰,杜筠青才不想為這種事生氣。她早知道老東西是什麼東西了。他內裡以帝王自況,想誰是誰,外頭面兒上還要裝得像個聖人,多不m.hetubook.com.com痛快。明著放置一個三宮六院,誰又敢不依?
怎麼才能叫她相信?
杜筠青依然厲色說:「這更不是該你操心的!老太爺身邊有老亭,外頭有管家老夏,更有老太爺親生的六位老爺,還有字號裡的一干掌櫃老幫,能輪上你操心?連我這個老夫人都輪不上操心,能輪上你?」
「我可看不出來。」
「哼,狐狸精,她再狐狸精,能精到哪?老太爺要是還愛見你,她敢攔?」
「你也知道不由你呀?我還以為你至今沒醒呢,以為自家是誰似的!你就是不夠四十吧,也不年輕了,還想賴著不走,不是尋倒霉呀?跟了老太爺多年,就沒看出老太爺也是喜新厭舊,也是愛見年輕的,新鮮的?」
康笏南帶這個嬌媚的女廚子回來不久,就將杜筠青身邊的呂布改派到五爺的門下。五娘遇害,五爺失瘋後滯留在津,家裡丟下孤單的一個幼|女。康笏南將呂布從老院派過去,名義上是對這個可憐的小孫女,表示一種體撫。但在杜筠青看來,老東西分明是對著她的:呂布是她使喚最熟的女傭,老東西能不知道?她已經完全將呂布收買過來了,老東西偏給她支走,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她和三喜的事?
三喜是跑了,死了,還是給打發走了?老東西是知道了,還是不知道?一切都是真假難辨,深淺莫測。她捨棄了自家的一切,就是想氣一氣老東西,居然也這樣難。說是近在咫尺,就是氣不著他,中間隔著太多的遮攔。
杜筠青一開頭就給了杜牧一個下馬威,倒不是想吐出嘔在心中的惡氣。她早知道老東西是個什麼東西了,所以也早不生那種閒氣。她是見杜牧還那麼惦記著老東西的寵愛,就故意格外難為她,不叫她和自己親近。在www•hetubook.com•com她這裡有受不盡的氣,杜牧一定更惦記著老東西。這樣,杜筠青就能利用她了。
「我四十多了。」
「你又不伺候我,我哪能知道?」
「老夫人笑話我做甚?」
在那一群下人中,今年有一個新人,那就是康笏南去年從江南帶回來的一個女廚子。這個女廚子是松江人,三十出頭了,燒得一手上好的淮揚菜。康笏南一直喜歡吃淮揚菜,去年到上海,感嘆歲月無情,不覺就老不中用了,只怕以後再來不了江南,嘗不到地道的揚州菜了。
康笏南也沒有多問,就帶了二爺、三爺及一群下人,浩浩蕩蕩地進了城。
如真是廚子,不過一個粗人罷了,哪會養得這麼面嫩嬌媚不顯老?所以看這個有幾分嬌媚的女人,似也不像廚子。杜筠青的母親,就是松江人,是不是地道的淮揚菜,她也能吃得出來。但這個宋玉自進了康家老院,也沒有做一道拿手的菜,送過來叫她這位老夫人嘗嘗。只伺候老東西一人,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你要說得再詳細,她會以為你說瘋話吧?
杜筠青沒有想到,三喜的父母、媳婦都不知道他失蹤,卻說他是給東家改派到外埠碼頭學生意去了。
「我看這個宋玉,也不大像當慣了廚子的,端個盤子,都不麻利。」
「真是看不出來。」
「不是說她三十出頭了?」
她對老太爺不恭的話,由杜牧傳給老東西,那才算沒白說呢。特別是她和三喜偷情的事,老東西知道不了,那就算白白害了三喜。她得慢慢把這事說給杜牧,說得叫她相信。她相信了,就一準會傳給老東西的。
「可不是她!」
「我叫你看,不用管別人說她多大!」
「你們都見不著?」
「哼,我哪敢笑話你!你說,你那時也不夠三十吧?」www.hetubook•com.com
利用她做甚?給老東西傳話。
「沒有。人家只給老太爺做那麼有限的幾口,誰也嘗不上。」
老東西知道了這件事,那倒好了:她做這件事,就是為了叫老東西知道。可看老院裡的動靜,不大像。老東西城府深,能裝得住,別人怕不能裝得這樣沉穩吧?尤其那個冷面的老亭,他就是老東西的貼身耳目,什麼事也瞞不過他。老亭要知道了這種事,他那一張冷臉上還不漏出殺機來?可看老亭,也是冷臉依舊。往江南走了一趟,老亭似乎顯老了。
「老夫人快不用笑話我了。」
可哪能由你?
杜筠青當然看出來了,杜牧生這麼大氣,顯然是因為新來的宋玉取代了她。可她以為自己是誰呢!縱然你能鋪床疊被,也不過一個女傭吧,老東西喜歡誰,不喜歡誰,能輪得著你生氣?這幾年老東西一味寵著你,我這個做老夫人的還沒有生氣呢!
「那叫你看,這個宋玉既不夠三十,也不像是廚子?」
杜筠青就向杜牧打聽,老太爺從江南回來後,說起過三喜跑了的事沒有。杜牧說,沒怎麼聽老太爺提過。一個小車倌,跑就跑了吧,也值得老太爺操心?這個杜牧,又以為她是誰呢!
難道杜牧也和別人一樣,不相信她敢做那樣的事?
聽老夫人這樣一說,杜牧不再敢放肆了,低了頭說:「老夫人,我哪敢忘了主家的大恩?只是怕這個宋玉從南方來,伺候不好老太爺。」
家信倒是還沒有捎回一道來,可外出學生意,誰不是先專心伺候掌櫃,一兩年後才捎信回來,報平安?
進了臘月後,杜筠青曾經帶著杜牧,坐車幾十里,到三喜家裡去了一趟。明著就說,是因為喜歡三喜,想念三喜,所以備了一份厚禮,來看看三喜有音訊沒有。
杜筠青故意問:「說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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