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白銀谷

作者:成一
白銀谷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二章 京津陷落 三

第十二章 京津陷落

楊秀山說的,那當然是個不尋常的商機。但這樣的商機,也不是尋常人能駕馭得了。
果然,他回到自己的賬房不久,這位天津來客就急急慌慌地跑來求見:他已經洗涮過,換了衣束,但只是吞嚥了幾口茶水,就跑來了。現在,戴膺能認出來了,此人的確是津號的跑街李子充。
可楊秀山似乎是處亂不驚,說津門局面雖然危機重重,但還能應付。義和拳勢力高漲,洋商洋行只好退縮,尤其西洋銀行幾乎不能跟華商打交道了,正好空出許多盤口,由我們來做。
戴膺對楊秀山處亂不驚,從容出招,當然不能潑冷水,只是叫他前後長眼,謹慎一些。但心裡對津號是擔憂更甚了。
得不到津號信報,戴膺更是憂心如焚。
在津號的信報中,副幫楊秀山不時寫來這類情形。戴膺看過,自然對那些大師兄、大師姐的神功不會相信,但對天津義和拳的囂張氣焰,卻非常憂慮。京師義和拳,朝廷還遏止不住呢,天津誰又能彈壓得了?
王作梅這一延期,倒叫他躲過了一場大劫難。
楊秀山以往給戴膺的印象,也並不是那種有https://m.hetubook.com.com大才,有膽略的人,他也敢走這樣的險招?或許以往在平庸的劉國藩手下,不便露出真相?
聽說是津號來的,站櫃的幾個伙友都圍過來,看了看,又不敢相信。義和拳入京以來,街頭乞丐也隨處可見。一夥友便說:「你要是津號來的,那你用太谷話說。」
熬到五月十五,依然得不到津號的一點消息。就在這天午後,櫃上閃進一個乞丐似的中年人,站櫃的伙友忙去阻攔,那人已癱坐在地,啞著嗓子無力地說:
「戴掌櫃,我有緊急情況稟告!」
來人被攙扶進去了。戴膺心裡當然鎮靜不了:要真是津號派來的人,那天津就不是出了小事!
天津還獨有一種專收婦女的拳會,叫紅燈照。入會婦女統統穿了紅衣紅褲,右手提紅燈,左手持紅折扇,年長的頭梳高髻,年輕的綰成雙丫髻。紅燈照的大師姐被稱做「黃連聖母」,傳說功法也了不得。入了紅燈照的婦女,跟著這位大師姐在靜室習拳,用不了幾天,就能得道術成。一旦術成,持了紅折扇徐徐扇動,自https://www•hetubook.com.com身就能升高登天,在空中自由飛翔。這時右手的紅燈投擲到哪,哪就是一片烈焰火海,其威力宛如現在的轟炸機了。
「我能看出來。還是先進去洗涮洗涮,喘口氣。既已到京,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他極力顯得鎮靜。
這在以往可是從未有過先例的,不能說一不二,令行禁止,哪還叫領東的大掌櫃!看來孫北溟在真心自責懺悔。
果然出了大事。
進入五月,京號收到津號的信報,也稀少了。京津間近在咫尺,郵路居然也受阻,這更不是好兆。
「戴掌櫃,津號遭搶劫了——」
這中間,只是苦了戴膺!京師局面已經夠他招架了,還要多一個天津。進入庚子年,京津都鬧義和拳,天津比京師鬧得還邪乎。
到五月初九,終於收到津號的一封信報。這是進入五月後,戴膺頭一回收到津號的信件。急忙拆開看時,還是寫於四月二十四的信!從信報能看出,津號依然平安,楊秀山也依然從容不迫。可是這封信件居然在京津間走了十四五天,實在也叫人不敢寬心。
果然,近來津號來和圖書信,連說天津已成義和團天下,神壇林立,處處鑄刀,拳民成千上萬,滿大街都是,官府也只能一味屈辱避讓。拳會的大師兄在街市行走,遇見官員,不但不迴避,反要一聲令喝,命官老爺坐轎的下轎,騎馬的下馬。官老爺們倒都聽喝,趕緊下來,脫去官帽,站到路邊迴避。局面已至此,燒教堂,殺洋人的事件,也不稀罕了。 只是,局面危急如此,津號的楊秀山也沒有提出撤莊的請求。從寄來的正報、復報看,津號生意做得也不比平常少。戴膺去信一再告誡,當此亂局,千萬得謹慎做事,生意上寧可收縮少做,也不敢冒失。平常偶然冒失了,尚可補救,現在一旦失手,誰知道會引發什麼災禍?在今亂局中,拳民,洋人,官府,我們對誰也得小心,不敢得罪,也不敢太貼近。對黑道上的匪盜,街市間的青皮混混,也得細加防範。世道一亂,正給了他們作惡的良機。
戴膺打發手下伙友,給津號發一封問訊的電報,跑了幾天電報局,還是發不出去:有一段電報線,又被義和團給割了。說是派了官兵護線、搶修,誰知什麼時候能修和圖書通?
義和拳民就扒毀了蘆津鐵路,阻擋洋人進京。京津間已成戰場,郵路哪還能順暢得了?
戴膺一聽,慌忙跑出來,見真是乞丐似的一個人,吃驚不小。
現在,京津間的信報越來越不能及時送達,電報也是時斷時通,戴膺哪能不著急?
「戴掌櫃,我是津號跑街李子充——」
津門是北方第一大通商口岸,洋行洋教比京師就多,紫竹林一帶又早成了洋人買下的夷場,也即後來所說的租界。津門百姓受洋人欺負也就更甚,義和團一說仇教滅洋,響應者自然是風起雲湧了。靜海、獨流、楊柳青,都出了領袖似的大師兄,傳說神功非凡,彷彿真能呼風喚雨。
「快告戴掌櫃,我是津號來的——」
戴膺是常去天津的,對津號的伙友都熟悉。只是眼前這個乞丐似的人,滿臉髒污,聲音嘶啞,實在辨認不出他是津號的李子充不是。但對方能認出他來,似乎不會有錯吧——時局這樣亂,他不能不小心些。
那人嗓音嘶啞,又疲憊之極,但改用太谷鄉音說話,卻是地道的。
去年劉國藩惹禍自盡,津號就大傷了元氣。年底大合賬畢,本來應該派hetubook.com.com一位新老幫到天津,及早扭轉頹勢。但老號的孫大掌櫃卻依然叫京號的戴膺,代為照應;津號那頭,叫副幫楊秀山暫時領莊。
京號幾個伙友聽了,才真驚慌起來,有的趕緊攙扶這位津號來客,有的已跑進去稟告戴老幫。
傳說各國列強的軍艦,已經麇集於天津大沽口,要派兵上岸,由津入京,保護各國公使館。
其實,孫大掌櫃已選定了新的津號老幫,那就是在張家口領莊的王作梅。俗稱東口的張家口也是大碼頭,生意不亞於津號。王老幫駐東口已經多年,無論才幹手段,還是年資功勞,也都遠在劉國藩之上。孫大掌櫃此次將王老幫調往津號,顯然有自責懺悔的意思在裡面。但王作梅接到新的任命,卻提出了延期赴津的請求:他再過一年,才到下班的期限,所以想在東口幹滿三年,再離任休假,轉赴津號。他鋪開的攤子,怕別人不好半路收拾。不知王老幫是不是有意難為孫大掌櫃,反正孫大掌櫃居然准許了王作梅的請求。
「你既到了京號,就不用慌了。」他轉而對櫃上的伙友說:「你們快扶他進去,先洗涮洗涮,再叫伙房做點熨貼的茶飯伺候。」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