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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谷

作者: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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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血染福音堂 四

第十三章 血染福音堂

三爺忙說:「誰也沒碰著誰,哪能叫交手?」
「真難得孫掌櫃及時來獻良策!局面眼看要亂,本官手下實在也沒有幾個官兵武人。經孫掌櫃這樣一點撥,才豁然開朗!那我就和同僚合計一下,盡早依孫掌櫃所言,招募民軍團練。」
三爺說:「今兒來,就是想請車師傅出面,將太谷武界的高手招呼起來,趁義和拳還沒坐大,把它壓住、攆走!太谷真叫他們禍害一回,誰能受得住?」
三爺不解其意,想問問,老太爺已揮手叫他退下。他也只好離開。
「車師傅,哪是叫你嘯聚落草?只是招呼武界弟兄,保太谷平安而已。師傅武名赫赫,人望又高,振臂一呼,太谷形意拳就是鐵軍一支,那幾個直隸來的毛賊,哪還敢久留?」
車二師傅一聽,笑了說:「三爺意思,是疑心我們跟這些義和拳有交情,把他們勾引到太谷了?」
車師傅又笑了,說:「三爺你先問包師傅。」
表了半天功,老太爺卻給他了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字號是有規矩,東家不能干涉號事。這也算是西幫的鐵規了。可他這也是干涉號事?
「胡大人,我倒是有一個主意,不知該說不該說?」
所以,進老院前,三爺以為老太爺一定要誇他。
增福財神降壇。由義裡香煙撲面來。義和團得仙。庚子年,刀兵起。十方大難人死七分。祭法悲災,可免。傳一張免一身之災。傳兩張。免一家之災。見者不傳,故說惡言,為神大怒,更加重災。善者可免,惡者難逃。如不傳抄者,等至七八月之間,人死無數。雞鳴丑時,才分人間善惡。天有十怒:一怒天下不安寧,二怒山東一掃平,三怒湖海水連天,四怒四川起狼煙,五怒中原大荒旱,六怒遍地人死多一半,七怒有衣無人穿。若言那三怒,南天門上走一遭去。戊亥就是陽關。定六月十九日面向東南,焚香。七月二十六日,向東南焚香大吉。
自從老太爺把料理外間商務的擔子交給三爺後,真還沒有召見過他。他倒是不斷進老院請示匯報,可老太爺就是那句話:「我不管了,由你們張羅吧。」所以和圖書,聽說老太爺召見他,三爺當然很興奮。這一向,老太爺對他不冷不熱,原來是嫌他沒有作為。
「這幫拳匪,才來太谷幾天,竟敢如此膽大妄為!」
三爺實在也是想不通,悶了兩天,倒將原先火暴好勝的舊脾氣,又給悶出來了。不叫管自家字號,難道還不叫管那些直隸來的義和拳!
孫北溟的這一偶來靈感,真還促成了一支二百來人的團練,在太谷組建起來。雖然為時已晚,到底也為數月後收拾殘局,預備了一點實力。
三爺忙說:「車師傅,這是造福一方的義舉善事,還有為難之處嗎?」
「說吧,不用多慮。」
車二師傅說:「三爺,你還不知道我?我不過一介鄉農,雖喜歡練拳,實在只是一種嗜好。叫我號令江湖,嘯聚一方,真還沒那本事。」
「唔,要這樣,倒真是一步棋。」
三爺走後,孫北溟匆忙換了一身捐納來的衣服,坐轎趕往縣衙,去見知縣胡德修。
「那胡大人真打算招撫這幫直隸來的拳匪?」
「剛才聽胡大人說,毓賢大人有明令,叫你將義和拳民招為民軍團練。我看,正可以由此做些文章。招撫直隸流竄來的那幫拳匪,是萬萬不可行的。但太谷本地鄉間,習拳練武的風氣也甚濃厚,所練的形意拳又是真武藝。所以,胡大人不妨借招撫義和拳的名義,在太谷鄉間招募一支團練,以應對不測之需。」
孫北溟這次來見縣太爺,本來也不是為獻策獻計,不過是受了那位假張天師的忽然襲擊,想找胡大人發發牢騷。結果,倒意外獻了良策!出來時,當然有幾分得意。
三爺早給他說過:世道不靖,櫃上該從鏢局雇一二武師來,以備不測。可他一笑置之,根本沒當一回事:在太谷,若有人敢欺負天成元,那知縣衙門也該給踏平了。
老太爺或許是嫌他這樣露臉,叫孫大掌櫃太難為情了:堂堂天成元老號,竟然這樣無能無人?但他當時實在也沒有多想,一聽說拳匪要殺人,就跳出去了。難道他見死不救,就對了?
車二師傅聽了,卻不說話。
現在倒好,誰家還沒動呢,https://m.hetubook.com.com就先拿天成元開刀!今天還幸虧三爺在,靠智勇雙全,嚇退了這個膽大妄為的張天師。要是沒三爺,還不知鬧成什麼樣呢!老號這些人,真還沒有會武功的。不用說把這位美國教士給砍了,來個血染天成元,就是稍傷著點皮肉,也得壞了行市!不管人家是美國人,還是中國人,總是來照顧你家生意,結果倒好,剛進門就先挨了一刀!以後,誰還敢來?
那天三爺嚇退張天師後,孫北溟頭一件事,就是趕緊撫慰躲在後院的魏路易,說了不少賠禮的話。好在魏路易驚魂未定,嚇得不輕,只顧連連感謝三爺救了他一命。臨走,只請求派個人,護送他回南街福音堂。孫北溟當然答應了,安排一位鏢局武師去護送。
「為兒不過盡力而為吧。」
真有義和團提刀上街殺洋人?胡德修聽了也是大吃一驚!
「胡大人也無需多慮,太谷不過巴掌大一個地界,招募一二百人,就足夠你鎮山了。再說,兵不在多,在精。有形意拳功底的一二百人,還不是精兵?」
「我連見還沒見過這些人呢。不過,有形意拳的兄弟去水秀見過他們。倒真是深州冀州一帶人,可跟我們這些練武的,實在不是一路。領頭的大師兄叫神通真人,二師兄是他胞弟,三爺你遇見的那個張天師,還不算頭領呢。神通真人,張天師,一聽就不是真名,不過是頂了這樣的大名,張揚聲勢吧。」
胡德修沉思不語。
「我也正拿不定主意。」
「京號、津號有信報來嗎?」
老太爺聽他還是這樣說,就把話岔開:「不管他們了,還說這個張天師吧。即便是假的,你就一定能打過人家?」
「有。他們都問撤不撤莊?」
老太爺見了他,果然詳細問了他勇退張天師的過程,有些像聽故事那樣感興趣。三爺心裡自然滿是得意。
「我能編了這樣的故事,嚇唬胡大人?」
山東總團傳出,見者速傳免難。
「車師傅,我可沒這意思!我只是想問問,這些義和團,是不是以前練過武功?」
車二師傅又笑了,說:「三爺,你是親自跟hetubook.com.com他們交過手的;有沒有武功,你比我們清楚吧?」
「可不是!天津滿大街都是拳民。京師設壇傳功的,也不少。」
三爺就說:「那我今兒來,算是來對了。」
「這就跟我們習武之人,更不一路了。我們習形意拳的,最講究武德在先!否則,你傳授高強武藝,豈不是度人做江洋大盜嗎?就是押鏢護院,沒有武德,誰敢用你?」
「胡大人,乘他們在太谷,還不成氣候,何不速加剿滅?」
這天,三爺叫了護院武師包世靜,專程到貫家堡拜訪車毅齋師傅。
三爺說:「車師傅,你們練形意拳的,不會相信吧?」
「就他一個人,看著又不像有什麼武功;就是真有武功,也得跟他拼了。那貨氣焰太甚,不壓住他,真能給你血染字號!」
「官府出面,怎麼都行。我們能?」
「哈哈,三爺真把我們形意拳看成天兵天將了。其實,我們哪有那本事?我知道三爺是一番好意,可我們實在不便從命的。義和拳雖和我們不是一路,但人家有扶清滅洋的旗號,朝廷官府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呢,我們就拉一股人馬跟人家廝殺?真走了那一步,我車某豈不是將形意拳的兄弟,置於嘯聚落草、反叛朝廷的死境了?再說,義和拳招惹的是洋人,我們也犯不著去護洋助洋。洋人畢竟也夠可惡!」
「太谷的知縣胡老爺,我們能說上話。」
「身在官場,這樣的話我是不便說的。」
「胡大人如願意這樣做,團練的糧餉,我們商界來籌措。」
「三爺,就是官府允許我們起來滅義和拳,那也只怕越滅越多!山東、直隸遍地都是義和團,你攆走他這一小股,還不知要招引來多少呢!再說,我們有武藝的,去欺負他們那些沒武功的,於形意拳武德也有忤逆。」
三爺接住一看,跟那天張天師遞給他的一個樣:
胡德修嘆了口氣,說:「我們攤了這樣一個巡撫大人,能有什麼辦法?」
三爺說:「我是想聽聽車師傅的見教。」
見著胡大人,孫北溟也沒客套幾句,就將剛剛發生的一幕,說給他聽。
送走洋教士,孫北溟自然要大讚和*圖*書三爺。三爺不叫誇他,只是再次提起:還是雇一二鏢局武師,來護莊守夜,較為安全吧?孫北溟當然一口答應了。
「叫我看,那幫愚民,你收羅起來,只怕是光吃軍糧,不聽管束的。我們津號來信說,義和拳在天津得了勢,竟把官府大員當聽差似的,吆喝來,吆喝去。」
「我這主意是剛才忽然思得,如不妥,盡可不聽。」
車二師傅忙問:「三爺有什麼吩咐?」
「對。胡大人手下如有一支強悍的團練,誰想胡作非為,只怕也得三思而行。」
車二師傅說:「我早說過了,跟他們不是一路。」
說時,車二師傅從案頭摸來一張義和團揭帖,遞給三爺:「三爺你看看,一般鄉人見過這樣的揭帖,誰敢不跟他們走?」
「孫掌櫃,你是不知,省上新來的這位巡撫大人有明令,對義和拳不得剿滅,只可設法招為民軍團練,加以管束。還說這是朝廷的意思。」
「不叫撤。仍舊說義和拳不足慮。」
三爺真是沒有料到,老太爺會來這樣一句!這是什麼意思?他多管了閒事?眼看拳匪在自家字號,要舉刀殺人,他也不管呀?
車二師傅說:「可一般鄉人,只是今年這大旱,也會相信他們。」
「那坐視不管,我也罪責難逃的。」
「孫掌櫃,你今天就是不來,我也要去拜訪你們各位鄉賢,共謀良策的。孫掌櫃已有高見,那真是太好了!快說,我恭聽。」
「要不它能傳得那樣快?」
剛說義和團成不了氣候,倒提刀殺上門來了!這件事,叫孫北溟吃驚不小。尤其才接手主持商務的少東家三爺,親自出面退敵,更令孫北溟覺得尷尬。
三爺說:「我時常跑口外,出生入死也不算稀罕了。陷到絕境,常常是天地神鬼都不靈。等到你什麼也指望不上,鬆了心,只等死了,倒死不了,力氣也有了,辦法也有了,真像有神顯了靈。我只信這一位神,別的神鬼都不信。」
包世靜說:「去年我跟了老太爺下漢口,在河南就遇見過義和拳。他們哪有武功!我看,裝神弄鬼也不大精通。就會一樣:橫,見誰對誰橫!」
「京師、天津鬧得更厲害了?」
https://m.hetubook.com.com爺勇退張天師這件事,很快就傳到老太爺耳朵裡了。他立刻召見了三爺。
「聽我們那位兄弟說,他還真想跟那大師兄、二師兄過過招,可人家非得叫他先入伙,再比武。他沒答應,在水秀躲了兩天,偷偷看了一回人家祭壇演武。跟跳大神一樣,真與我們不是一路。」
「嚇唬咱們太谷人呢!」
三爺趕緊把話岔開,說:「這個冒充張天師的直隸人,我聽他口音,像是深州、冀州一帶人。那一帶,習拳練武風氣也甚,你們有不少武友。」
「招募一支團練?」
「可人家就敢提刀上街殺人呀!」
「你倒成了英雄了。」
孫北溟一眼就看出,胡大人是怕自擁強大民軍,引起上頭猜疑。尤其是遇了毓賢這樣的上司,更得萬分小心。就說:
「真有這樣的事?」
「孫大掌櫃叫撤不叫撤?」
「叫我看,就是因為這位毓賢大人移任山西,才把義和拳給招引來了。山西教案本來也不多的。」
「義和團的揭帖上,哪一份沒打張天師的旗號?要說在京城、天津,張天師親自出山打頭陣,那還有人信;來太谷打頭陣,他能顧得上嗎?」
車二師傅當然知道從直隸來了義和拳,而且居然也聽說了三爺勇退張天師的事,很讚揚了幾句。
「叫我看,你這是狗拿耗子!」
「車師傅,我看官府也不是都向著義和拳。袁世凱去了山東,就大滅義和團。」
「我看還是這位巡撫大人自己的意思,都說他在山東就向著義和拳。朝廷不叫剿滅,那袁項城到了山東,怎麼就貼出佈告,公開剿滅拳會?」
「可人家也說是替天行道,扶清滅洋。」
孫北溟瞅了瞅胡大人左右。胡德修會意,立刻將左右幕僚及差役都打發走了。
「你說該撤不該撤?」
車二師傅問三爺:「你看了信不信?」
見是天成元的大掌櫃求見,胡德修當然立馬就叫進來了。
「你怎麼知道這個張天師是假的?」
「我還是贊同茶莊林大掌櫃的,早作撤莊準備,畢竟好些。」
三爺終於說服不了車二師傅,心裡窩得火氣更大了。在老太爺那裡碰了一鼻子灰,在車二師傅這裡又碰了軟釘子,真不知道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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