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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那一天

作者:強納森.崔普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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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 二

星期三

「我很忙。」
她把我一路推到駕駛座門邊,然後給我一個她最成功的笑容,也就是我經常說會讓我一再愛上她的那種。不過這次她失算了,因為現在她這樣做只會讓我想起我失去的一切。
那天我在打包行李,準備開兩個小時的車到艾姆斯布魯克,這時珍正好開著她棉花糖色的休旅車過來,我還沒來得及閃開,她就下車了。我已經有一陣子沒看到她、沒回她電話,也沒有停止想她,而此刻她就在這裡,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純潔無瑕,穿著合身的運動服,頂著一頭昂貴的蜜色金髮,嘴角稍微上揚一下,像個小女孩似地擠出一點笑容。我知道珍的每個微笑代表什麼意義、又會導致什麼後果。
「他對妳的胸部公正。」
「他當然很公正。」
「嘿,我過得很好。」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我只是覺得應該由我親自告訴你。」
「恭喜。我確定韋德會是個好爸爸。」
問題是我每次見到珍總會立刻回想起第一次遇見她的場景:她騎著那輛紅色破單車正要穿越和圖書廣場,一雙長腿踩著踏板,頭髮隨風飄逸,整個臉頰紅通通。而這些是你碰到「很快是前妻」的人時最不願回想起的事,也可以稱她是「等著變前妻」或者「準前妻」。在法庭正式批准離婚這場個人悲劇前,許多夫妻真的就像住在煉獄,而那些教人自力救濟的書或網站,還沒想到一個適當的名詞稱呼這些夫妻。和往常一樣,我一看到珍馬上就覺得很懊惱,倒不是因為她顯然已經發現我租了一個很爛的地下室,而是因為自從我搬出去後,看到她會讓我覺得好像在一個私密、尷尬的時刻被逮個正著——例如一邊看三|級|片一邊把手伸到褲襠裡,或是開車等紅燈時,一邊挖鼻孔一邊跟著「空中補給合唱團」唱歌。
「嗨!」我把行李丟到後車廂後回答。
「賈德,你怎能那麼恨我?」她低聲且虛弱地說。
「我得走了。」我開了車門。
「我的老天,你實在很荒謬。」
我爸過世了!我很想這樣對她吼,但我不能,因為她會哭,如果她哭了,我https://m.hetubook.com.com或許會哭,那麼她就找到一條進入我心房的路,而我絕對不會讓她騎著載有同情的特洛伊木馬穿透我的銅牆鐵壁。我正要回家送我爸最後一程,還要面對我的家人,她應該要和我一起去,但她已經不再屬於我。結婚是要找個盟友一起對付家人,而我現在得獨自前進戰壕。
我們結婚九年,現在打招呼時卻不看著彼此的眼睛。
「這件事沒理由不能歡喜收場。」她說。
「好。媽的,珍,去你媽的!我希望韋德的小孩比我的小孩運氣好。我可以走了嗎?」
「嗨!」她說。
我爬進車裡,她擋在前面,我車開不出去。
「賈德,我們得談談。」
然後我們就這樣繼續鬥下去。我可以完整記錄接下來的對話,但內容其實大同小異,兩個人的愛已變成有毒物,用後悔的手榴彈轟炸彼此。
我從來沒中過槍,但中彈的感覺可能就像這樣吧!在疼痛感追上子彈前,腦筋只有一片空白。她以前也懷孕過一次,當時她邊哭邊吻我,我們兩個像https://www•hetubook•com.com白癡一樣在浴室裡跳舞,但我們的小孩在出生前就夭折了,在預產期前三週臍帶繞頸,窒息而死。
「現在不是時候。」
「賈德。」
「是啊,你過得真好。」
「妳和我老闆上床,這就是最明確的理由。」
她閉上眼,召喚要應付我的最大耐心。以前我們要入睡前,我都會親吻這雙眼皮,感覺她那蝴蝶翅膀般的睫毛在我唇邊飄來飄去,她輕輕的氣息把我的下巴和脖子呵得癢癢的。「你說的沒錯,」她說,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覺得厭煩。「我有缺點,我不開心,我做了不可原諒的事,但不管你多恨我毀了你的人生,你一直把自己當受害人是於事無補的。」
「你這樣我沒辦法跟你談。」她最後這麼說,氣呼呼地離開車旁。
「我一直都是這樣,這就是我。」
「我不喜歡他,他不公正。」
「我懷孕了。」
我的房東姓李,是一對來自中國、高深莫測的中年夫妻,我從來沒聽過他們講話,他們好像永遠都那麼安靜地過日子。他在客廳做針灸,和-圖-書她用像電影道具的手工掃帚掃地,每天三次,我都是在她狂亂地在人行道上掃地的聲音中甦醒和入睡,除此之外,他們似乎根本不存在。我經常想,那他們幹嘛不遠千里移民來美國?中國一定有很多神經兮兮的人和灰塵。
「現在我知道了。」
「我知道。」她諷刺的語調讓我又有一股熟悉的衝動——既想要給她一個深深的吻,又同時想把她勒死。但在這個節骨眼上這兩件事都不能做,所以我只能比平常更用力地甩車門洩憤。
「我當然可以。」我用所有召喚得到的誠懇這麼說。
珍說:「你沒有去調解委員那兒報到。」
「是啊,人各有所好。」
「我有留言給你。」
珍仔細打量我現在住的破房子。這個比馬路還低的地方像是小朋友用筆畫出來的:一個三角形棲息在一個四方形上,磚塊馬馬虎虎地疊著,一扇獨立窗,還有一個前門,四周被一樣破舊的屋子包圍著,一點都不像我們用我畢生積蓄買下的那棟小而美的房子。現在珍還住在那兒,不用繳房租,和另一個男人睡在曾經www.hetubook.com.com屬於我的床上。
「說點什麼,拜託。」
或許是我對父親那複雜的悲傷情緒開始發作,或許只是珍退後的樣子彷彿重重挨了一記耳光,總之,她那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毫無防備的一刻閃過強烈的痛楚,幾乎足以讓我再愛上她一次。
珍傷心地搖搖頭,我可以看到她的下唇在顫抖,眼眶裡已經開始有眼淚要形成。我不能碰她、吻她、愛她,甚至連話都不能心平氣和地說,只要一開口,前三分鐘就只有抓狂的指責。但我還是可以讓她傷心,而且此時此刻,我必須要以此為樂——如果她沒有持續這麼可恨的美麗、走運動風打扮、留著蜜金色的頭髮配上大大的眼睛、看來如此楚楚可憐,那麼要我傷她的心會容易許多。因為就算是現在,就算她對我做了那些事,她眼裡還是有些讓我不惜一切代價要保護她的東西,就算我知道其實需要保護的人是我。如果她不是珍,一切都會變得簡單許多,但她是,而且曾經那麼純粹的愛,如今只剩暴怒、憎恨和另一種黑暗且扭曲的愛,傷人的威力比其餘的情感加起來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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