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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他是個討厭女人的吹牛大王。」

他踩著笨重的步伐離開房子，就像馬戲團裡的大象不疾不徐地走著。他曾經是個有趣的小子，長得不錯，也不討人厭，是某種類型的女孩會喜歡的人。我懷疑他還記得我們的柯林．伊斯威特和史特龍，他是否像我一樣，三更半夜在電視頻道上轉到電影「藍波」時會繼續看下去——而我夜深人靜還不睡，是因為這個世界實在轉得太快，讓我難以入眠。

我很好奇，他早上都是怎麼起床的。

「我老婆很討厭他。」

「嗯，但他是個好人嗎？」

葛雷格從椅子上站起來，他的皮膚坑坑疤疤又蠟黃，馬球衫上有汗斑，有一兩個客人必須移動椅子好讓他離開。在某個時間點，葛雷格放棄了，接受他的命運就是要肥胖以終，接下來的人生就是每天精疲力盡，像把奶油刀一樣無趣。

「應該的。」

「不過不扯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我也可和圖書以一樣幽默。」

說到禁區，老媽緊身性感的衣著顯然完全沒有這個東西。就像俗話說的，一場好的演講就像女人的裙子，要短到維持聽眾的注意力，長到涵蓋主題。老媽的短牛仔裙不是一場演講，比較像個快速、骯髒的笑話，一直會有人轉寄給你的那種笑話。她穿了一件黑色緊身無袖上衣和細肩帶內衣，看起來活像個退休的脫衣舞孃。

他還告訴我其他有連絡的同學狀況：麥可．薩勒諾離婚了，現在有台法拉利；傑爾德．馬瑟斯是個男同志，這沒有令人太意外；藍迪．梭伊爾開連鎖保齡球館；茱莉．麥勒當上參議員；珊蒂．佛林家被火燒個精光，所幸他們全家都逃出來；蓋瑞．達利因為辦公室電腦裡有兒童色|情|圖|片被逮，還有許多諸如此類的近況。賈德．福克斯曼懷孕的妻子離開他了，去找一個討厭女人的當紅廣播吹牛主持人——由於這是單向現況更新，我還頗能融入這情境。比我這天稍晚做得更好。

他們談了高中生活，回味在棒球場上那段風光歲月。大和圖書家都小心翼翼避開大學的話題，但他受傷那件事像個揮之不去的陰影，盤旋在他們的對話間。他們刻意不談，反而更讓人記起這件事，就像蜿蜒在他脖子上那道浮腫的疤痕，你可以看見他臉上的肌肉緊繃，中間位置的嘴唇也繃得很緊。他的生活每天都在提醒他本來應該過著什麼樣的人生，我對他感到一陣憐憫和心軟，我想告訴他，我了解他為何總是對我這麼充滿敵意，我原諒他了。

拜訪喪家也是有技巧的。你不會想在離峰時段去，否則就有可能要獨自一人面對五個真正很難過的人。因為你的在場，讓他們沒辦法暫時離開那幾張矮椅子伸伸腿、扭扭腰，到廁所解放一下，或吃一下點心。晚上是最安全的選擇，大家都在吃東西，整個屋子擠滿人，上班日的下午時段最冷清，星期日最恐怖。所以先開車過去看看，算一算停在那裡的車有多少。如果你運氣好，進去房子裡的時候大家已經有話題可聊了，你就不用在那裡絞盡腦汁變一個出來。要和喪親的人聊天很難，你和_圖_書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踩到禁區。

「他私底下是什麼樣子？」

「什麼怎麼樣？」

「沒錯。」

「沒了。」

波納帶著一群保羅以前的好兄弟出現了，他們以前都非常熱衷運動。他們談洋基隊和大都會隊，還有他們夢想的棒球聯盟，他們的妻子則安靜地坐在一旁，感覺有點無聊。談棒球總比談情婦和妓|女好，她們的表情是這樣說的。波納穿著牛仔褲和Ｔ恤，腳上趿著夾腳拖鞋，完全就是休假酷拉比的打扮；他妻子愛蜜莉漂亮文靜，眼神看起來有點緊張，笑容忽隱忽現，從來沒有真正笑開懷過。其他傢伙每次一講到什麼不文雅的字眼就向他道歉，他們已經把這當成笑話，而且幾乎每隔一分鐘就跟他道歉一次。你可以看得出來他很想馬上回敬他們，但他被教徒圍住，在他們面前罵人不太好看。

「聽說你是韋德．包藍格節目的製作？」

「真是太糟了，我很喜歡那傢伙。」他扮個鬼臉，用粗啞的鼻音說：「和韋德．包藍格一起來！」

「你這麼認為？」

「那是你對他的印象好。」

「hｔtｐs://m•hｅtuｂｏok.ｃｏｍ•ｃｏｍ他很風趣。」

「所以現在我在照顧我們家的小姐們，有四個，黛比在賣醫療用品。我們也有個安麗直銷產品的網站，我給你名片。」

「謝謝你過來，兄弟，真的銘感五內。」

「我做了一陣子風險評估的工作，現在有點像顧問，意思就是我被炒魷魚了。」

「能見到你真好。」他說。他的手掌厚厚黏黏的。

你會以為我們認識的人都已經來過，但其實並非如此。一大早就會有人登門慰問，大家都想趕快盡完義務，以便把握這一季最後幾個溫暖的週日。他們來拜訪的時候都一副好像把全世界的時間都收集過來似的樣子，而他們的高爾夫球具、網球拍和泳裝都躺在後車廂等著他們。

「有時候。」

葛雷格．波蘭，我的高中好友，也來我家。我們的友誼幾乎完全建立在對性格演員柯林．伊斯威特的崇拜上。我們會用柯林．伊斯威特粗啞的嗓音交談，如果在穿堂碰到，會相互斜眼對看，假裝從懷裡掏出槍：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開了六槍，還是只有五槍？儘管放馬過來吧！到了某個時期hｅｔubｏｏｋ•ｃoｍ•ｃom，我們又變成席維斯．史特龍的粉絲。念高中的時候，如果有個女孩願意吻你，或者還讓你摸她的胸部，再有個兄弟和你喜歡一樣的電影，那你的世界就算相當完整了。現在的葛雷格是個已婚的大胖子，眼睛突得像快掉出眼窩彈射過整個房間。他說他生了三胞胎，他的甲狀腺腫大；他沒刮鬍子，看起來很疲倦。他聽到有個老朋友在附近守喪，就趕快過來探望。就算他已經很累了，或許把這些時間用來在車上吹冷氣、閉眼睛休息還比較好，但他還是來看看，我試著想像，在什麼情況下，我也可以做出這麼像樣的事。

「嗨，賈德。」丹．萊斯和我打招呼。「韋德．包藍格怎麼樣？」

「我想她描述得很精確。那你都在幹嘛？」

「他是個混帳。」

「很遺憾。」

「『和韋德．包藍格一起來』啊，你不是在那個節目工作嗎？」

「是啊。」

「我老婆很愛他。」

「我們兩個都是如此。」

我想列出一張清單，趁還來得及之前寫出我要告訴大家的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