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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來的婚禮

作者:珍.安.克蘭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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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把他交給我。」
上帝,再兩個大步,她就安全了——或許。
「留在這裡。」他推開她,大步向持刀的年輕人走去。
她迅速看他一眼,瞧見了奈特所看到的,頓時停止了呼吸。拓斌的眼眸有如在深邃海面翻騰的銀灰色迷霧。她週遭的世界似乎消逝了。她失去了平衡,朝無盡的黑暗漩渦裡墜落。
她由恍惚失神的狀態裡驚醒,用意志力尋回自己。「胡扯,」她深吸了口氣。「我這輩子從來不曾昏倒過。」
奈特沒有動。他甚至沒有眨眼,一逕躺在地上,仰望著拓斌。
「如果你放我走,先生,」他誠摯地對拓斌道,繼續著他不知道曾被打斷的談話。「我發誓絕不會再接近這名女士——以我身為專業人士的榮譽起誓。」
她耍了他。她故意將手帕丟在墓室前,自己卻躲在別的地方。
施奈特的身軀劇顫,薇妮知道他也由拓斌的語氣裡聽出了不妙。彷彿剛收到催眠大師的指令,他緩緩坐起來,仰望著拓斌。這是薇妮首度瞧清楚他的面容。
「天殺的!」
「好吧,」拓斌移開視線,改望向她。「但如果這招沒效,我就要接手。明白嗎?」
「你會嗎,奈特?」她溫柔地問。「如果那名女士繼續打聽,你會割斷她的喉嚨嗎?」
「你看得到她的頭髮嗎?」
「不,」儘管深陷催眠狀態裡,奈特突然變得非常激動。「我不是殺人兇手。但我不能讓那個女人知道。她是我的第一個客戶,而我不想失去她。我告訴她必要時我會做,而她相信了我。」
「不,」這次他的語氣極為肯定。「它很樸素。我想是棕色或灰色吧,看起來像是我的朋友珍妮穿去酒館上班的衣服。」
有時候,想要痛毆某人或某事的衝動會將他淹沒。有時他真想揮出一拳又一拳,直至憤怒的狂潮散去。
奈特看起來像要哭了,但他還是不情願地屈服了。
「薇妮,」拓斌的語音有如閃電打下。「哪裡不對了?你好像快昏倒了。」
「可惡的女人。你一定要這樣找我麻煩嗎?」
墓室,他想著。她一定是躲在其中之一。就是這樣了,她知道他是個威脅,而那個可憐的小傻瓜認為她可以躲在墓室裡。她以為他會這麼輕易讓她逃掉嗎?
施奈特深吸一口氣,走向墓園的門口。他想要用專業的方式處理這樁生意。
「他不是孩子,他是個即將變成冷血惡棍的年輕人。下一次他同意接受委託時,可能會覺得殺人並不算什麼。」
生意。他喜歡它響噹噹的名稱。他接受了一名客戶真正的委託https://m•hetubook•com•com。他不再是街上專扒人口袋、或搶奪值錢東西的小扒手。就在昨晚,他成為擁有自己生意的專業人士。
「你說得沒錯,」拓斌同意。「轉過去,奈特。」
「讓他離開催眠狀態吧。」他道。
她迅速轉向奈特。他以手肘支著身體,正在搖晃頭部,似乎想讓自己清醒。至少他已經不再被拓斌的視線鎖住了。
他更深入墓室裡,數十載的塵土在腳下飄動。
「她穿著什麼樣的衣服呢?」
他轉身奔向門口。他衝出去時,正好瞥見一名女子的綠色裙裾穿越墓門。
奈特的表情放鬆下來,似乎不再察覺到拓斌或週遭的環境。
她衝出小巷口。
這個問題似乎讓奈特碰上困難。「就是一般的衣服,深色的。」
奈特已經嚇壞了。「我……我只是要告訴她,別再到處打聽事情,就這樣。」
拓斌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年輕人手上的刀子。他像蓄勢出擊獵殺的狼,大步逼近年輕人。
再也不必和那些黑心的贓物商打交道;他們從來不給他冒著生命危險偷回來的東西好價格。再也不必三更半夜躲在巷子裡,等著喝醉酒的紳士由賭場或妓院出來,伺機打劫。再也不必躲避鮑爾街的警探。從現在起,他只接受那些願意高價僱用專家為他們處理骯髒事的高級客戶的委託。
「是的,她將燈籠放在地上,所以地面很亮,她將裙襬拉高一點,以免弄髒。我看到她穿著小羊皮短靴。」
年輕的暗殺者尖叫,叫聲裡混雜著恐懼、憤怒和痛苦。他軟癱在人行道上,手上的刀子鎯鏘墜地。
他的語音在石牆裡迴響,但墓室裡沒有任何動靜。他開始猜想她是否嚇昏了過去。
「一點點。」
「這位女士不應該打聽什麼樣的事情?」他問奈特。
她明白到他打算徒手擒拿對方。「拓斌,不要。他有刀子。」
「她戴頂小帽,覆著面紗。偶爾我可以看到她閃亮的眼睛。只有這樣。」
他停在墓園門口,盡量不去理會竄過頸背的一絲懼意。他不喜歡墓地。他有個朋友專門盜墓,賣屍體給醫學院,他的朋友也曾試圖要他加入「復活者」這一行。他總是以另有更大的計劃為理由拒絕,事實是,他知道自己做不來;想到挖墓和打開棺材就令他恐懼不已。
拓斌閃過刀子,並在年輕人試圖越過他身邊時,抓住他的手臂,利用對方的衝力,將他轉了一圈,摔向最近的石牆。
「我並沒有傷害那名女士的意思,」他驚喘。「我可以以我母親的https://m.hetubook•com.com墳墓起誓,我只是想嚇嚇她而已。」
她不喜歡他的語氣,奈特也一樣。拓斌的心境深不可測。
奈特明顯地放鬆了,再度回到催眠狀態。
「移開視線,拓斌,」薇妮平靜地道。「他被你鎖住了。你必須先放開他,我才能進行詢問。」
但奈特似乎無法將視線自拓斌身上移開,他的目光被拓斌的眼睛鎖住了。
「薇妮,」拓斌強壯的手臂像鋼箝般鎖住了她。「你還好吧?回答我,薇妮。你受傷了嗎?」
奈特聞言一震,彷彿剛剛驚醒。
「她戴著珠寶嗎?」
但他拒絕向那份狂野的怒氣屈服。他許久前就發誓絕對不會像他喝醉酒的老爸一樣。過了今天後,一切都將改變。過了今天,話就會傳開來,說他是個可靠的專業人士,他將會開創他的新事業。
「你究竟在說什麼?他並沒有處在什麼恍惚狀態,他只是嚇壞了,」拓斌對著奈特冷笑。「而且理由也足夠。」
「我不……我無法……想不……」奈持的臉龐驚恐地緊繃。他明顯地努力要回想,但對拓斌的恐懼鎖住了他的舌頭。
拓斌由他的舊長褲裡取出了一條長皮索。「我說——轉過去,雙手放在後面。」
「她的穿著呢?」
奈特的身軀劇震。「你要怎樣處置我?我發誓只要你放我走,我絕不會再接受這方面的委託。」
她一定躲在那漆黑的墓室裡發抖,和那些被封起來的骷髏獨處;他的內心興起了一絲同情。他可不想和她交換位置。但如果她已經嚇壞了,那只是更方便他辦事。
在這種時候,穿長褲就會比裙子方便許多,她想著。如果她能夠逃過這名帶刀的男人,她絕對會向芳雪夫人訂購幾件。
「我發誓我絕不會再碰她一根毛髮。」
「它是什麼顏色?」
「我建議改由我來問他。」她平靜地對拓斌道。
他不會傷害年輕的奈特,薇妮告訴自己。拓斌處在危險的情緒裡,但一如以往,他並未失控。有時候,一個人必須信任她的夥伴。
「那晚幾乎是滿月,而且她提著燈籠。她很高——幾乎和我一樣高。」他的語氣平直。毫無感情。
奈特眨了眨眼,清醒過來,察覺到身陷困境。焦慮重回他眼裡。他甚至沒有瞧薇妮一眼,專注在拓斌身上。
拓斌望向她手上的煉墜,遲疑了一下後,聳了聳肩。「好吧,我想知道僱用他來嚇唬你的人的一切。」
「告訴我這個僱用你的女人的一切,」拓斌平板地道。「如果你重視你的生命,就仔細說出你記得的每個細節。」
和圖書他打開墓室的門,望進黑暗裡,同時身體竄過一陣寒意。這絕不是他會選擇的藏身處。「你在裡面吧?」他喊道。「出來吧,有人要我傳個口信給你。」
拓斌撿起刀子。「你就是施奈特吧?」
奈特的視線在煉墜上定住。她輕輕晃動煉墜。
「那個委託你的女人怎樣找到你的?」薇妮問。
不可能的。她一定在某個地方。他熟知這處墓園。她不可能爬得過高牆,他後面的鐵門是唯一的出口。小教堂已經關閉將近一年,教堂的門不但上了鎖,也上了閂。
她挫敗地再度嘗試。「那是高貴的仕女所穿的衣服嗎?布料的質地好嗎?」
「打聽事情?」薇妮十分震驚。截至現在,她一直假定奈特只是一個意圖行搶的小賊,瞧見她落單,認為一定很容易得手。然而,拓斌似乎對他的回答毫不驚訝。
但首先,他必須完成這項委託。
「那名女士要你為她做什麼?」
「哪方面的專業?」拓斌溫和地道。「專門嚇唬女士?」
奈特掙扎著站起來,臉龐絕望地扭曲。「你打算將我交給鮑爾街警探?你乾脆現在一刀刺死我算了。我一定會被吊死的。」
「她的鞋子呢?你看得到嗎?」
年輕人膽寒了。他狂亂地揮舞刀子,彷彿它是能夠抵擋惡魔的符咒,隨即拔腿要跑。顯然,他只想越過拓斌,奔到安全的街上。
「她要我去克萊蒙街,盯著住在那裡的紅髮女人。等她離開屋子後,我再跟上去,等到她獨處,我會用刀子威脅她,告訴她如果她再打聽事情,我會回來割斷她的喉嚨。」
「沒有。」
她拚命掙扎,張口要尖叫。
「我會處理他的,」拓斌拖著奈特走向巷口。「走吧,今天下午我還有很多事。」
薇妮緊抓著裙襬,衝過墓門,來到小巷裡。她可以聽到背後追趕的腳步聲。再過一會兒,那名年輕人就會穿過墓園門口。他年輕、強壯而矯捷,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領先他太久。她唯一的希望是先跑到街上,呼喊求救。
「拓斌,」她鬆了一大口氣,急劇地喘息著。「謝天謝地。是的,我沒事。但有個持刀的男人在追我。」
她轉過頭,瞧見年輕人停在巷口,瞪著拓斌。
「不,絕對不會,」奈持很快道。「我不是殺人兇手。我會偷竊,但絕不殺人。」
「他只是個孩子,拓斌。」她平靜地道。
他不情願地走進墓室。入口的走道通到擁擠的小房間,高達天花板的牆面刻滿了死者的名字。微弱的光線映出房間正中央的兩具厚重石棺。她一定躲在其中一具石棺後面。
「考慮https://m.hetubook•com.com到他的職業,他大概再長個一歲就會被吊死了。」拓斌站在奈特無法出手攻擊的地點,了無同情地看著他。「你今天來這裡做什麼,奈特?」
「他馬上會沒有。」拓斌極輕柔地道,繼續往前走,快速縮短和年輕人的距離。
她遲疑了一下。「奈持怎麼辦?」
拓斌走近一步。薇妮搖搖頭,無言地警告他保持沉默。
「平靜下來,奈特,」薇妮很快道。「瞧著銀墜上舞動的光芒,放鬆下來。」
她轉向奈特。「我一彈指頭,你就會醒過來,但是你不會記得這段談話。」她彈了手指。
他和那位女士談成交易時,就像是一道魔法的門在眼前展開,讓他瞥見了全新的未來。那真是炫麗的一景,他可以成為自己命運的主人,成功、發達、受尊敬。
「老天,你讓他進入恍惚狀態了,」她低喃。「你必須切斷視線的接觸,他自己沒有辦法做到。你只需移開視線。幾秒鐘就夠。」
「如果你今天成功了,你要怎樣連絡她並取得另一半的酬勞?」薇妮問。
薇妮無法動彈。拓斌的語氣輕柔,卻內含致命的銳利。她迅速看他一眼,不確定他的脾氣。他半掩在帽簷下的面容就像墓地裡的石雕天使一樣冷硬,且毫不留情。
筆直撞進了一名穿著深色外套、戴著壓低帽子的男子懷裡。她的第一個想法是那名持刀的惡棍還有同伴,一波新的恐懼將她淹沒。
「她說她到處打聽,有人告訴她我是她想要的人。」
拓斌抓住他的手臂。「我們不會去鮑爾街。」他望向薇妮。「我們一起走到街角。我送你上出租馬車,坐回克萊蒙街。你在家裡等我。」
她專注精神。「奈持,看著我的項鏈。」她移動項鏈,讓它捕捉到陽光。「瞧它怎樣閃亮發光。」
拓斌迅速縛住他的手腕。「站起來。」
薇妮匆匆走過來。「你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
「她說她會找到我,就像這次。」
他審視著散落在墓園裡的各個墓室。有的非常龐大,足以容納家族裡好幾代的屍體。在他右方的一處大墓室門口,一小塊方巾在地面飄揚。
沒辦法了,他必須進去拖她出來。他真希望他有蠟燭或燈籠。裡面暗得要命。
「施奈特,看著我。」她溫柔地道。
看起來很像是女人的手帕。
他必須贏;他的未來取決於此。
他必須考慮怎樣替自己打廣告,奈特想著。不幸地,他不能在報上刊登廣告,只能依賴口耳相傳。但在他第一次的委託案辦得有多好的話傳出去後,那應該不成問題。那個女人會告訴她的朋友,她們會和-圖-書再轉告其他人。不多久,他的委託案就會多得接不完。
薇妮望向拓斌。他搖搖頭,表示他沒有其他問題。
「瞧光線跳動的模式,奈特,」她用能夠引發催眠狀態的堅定語氣道。「它會讓你的心靈平靜,穩定你的神經。你的恐懼將會被平撫。專心看著跳動的光線。感覺到你四肢的沉重,聆聽我的聲音——只有我的聲音。讓其他的一切飄到遠方,再也不困擾你。」
腳步聲愈來愈近,她感覺到年輕人伸手抓向她,她不敢回頭望。街道就在前方不遠處。
「描述僱用你來跟蹤我的女人,奈特,」她在確定他進入深度恍惚狀態後問。「在你的心裡想像她,彷彿她就站在你的面前。有足夠的光線可以看清楚她嗎?」
塵土。他為時已晚地往下望。由門口斜射進來的光線,照出地上只有他的腳印。
「他好年輕,」她低語。「甚至比東寧和達明還年輕,頂多十七、或十八歲。」
他衝向墓門。他可以跑贏她的,他焦急地告訴自己。他絕對可以跑贏一名淑女。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薇妮想著,取下了戴在頸間的銀鏈墜。
「怎樣嚇她?」拓斌問,微微降低音量。
「就是他,」薇妮道。「我猜他跟蹤我到了這裡。他等到艾絲離去後,拿著刀子朝我而來,我——」
薇妮瞧見年輕人的臉上閃過驚慌。他在拓斌臉上所看到的顯然嚇壞他了。他被困住了,而且他也很清楚。薇妮心驚膽跳。負隅頑抗的野獸是最危險的。
他迅速環視墓地,尋找標的物。發現她已不見蹤影,恐慌如潮水沖過來。
年輕人簌簌顫抖,彷彿被重擊了一拳。
太遺憾他老爸在有機會看到兒子出人頭地前,就喝到醉死了。
「女士?」薇妮靠近問。
「稍後再解釋,」拓斌的注意力全在奈特身上。「看著我,奈特,我要看到你的臉。」
他俯身撿起刺繡的布料。正如他所料,是一方精美的手帕,正好送給他的女友珍妮。
「我不知道,我只是接受委託。那名女士先預付一半的錢,事成後再給另一半。」
「我必須盯著他,」拓斌的視線並未離開奈特。「我不希望出事。」
想起他握著半空的酒瓶死在暗巷裡的老爸,昔日的憤怒再度湧上來,幾乎令他盲目。挨打的回憶令他握緊了刀柄。在他母親死後,那些毆打更加頻繁、野蠻了。最後他別無選擇,只好逃到街上。
「拓斌,拜託。」薇妮道,有些急了。
「在月光下看起來很淡——黃色或白色,我分辨不出來。只在頸後綰成個髻。」
「拓斌,我真的認為他只是想嚇唬我而已。」薇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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