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哈利沒有開口，只是靜靜等待，就像墓地一樣永恆、耐心十足。

「妳的眼角餘光瞥見了某種奇怪的事物，雖然妳沒有多想，但是妳的腦海某處響起了警訊。」

艾森知道他必須盡快帶喬依離開。他想走過去，但中途卻似乎遇到了一堵無形的牆。

「那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一枝筆。」

艾森陷入不安的睡眠裡，夢到了夜風樓。

「不，你只是吵醒了我，」她繼續按摩。「夢境裡真的沒有其他困擾你的事？」

哈利甚至沒有眨眼。「是嗎？」

喬依的聲音——近在耳邊。他睜開眼睛，喬依俯在他身上，一臉的擔憂。

哈利想了許久。「妳的辦公室還有其他東西被動過嗎？」

魏西蒙輕笑。「她怎麼可能愛上記錄像你這麼差的男人。你是個輸家，杜艾森，你救不了弟弟，守不住前三樁婚姻，也守不住事業，你花了好幾個月調查我，但案子在法庭上甚至不能成立。」

魏西蒙的笑聲在陰影裡回盪。

也正是這份能夠在擾攘不安的訊息流裡捕捉到異常徵兆的天賦，讓她事先察覺到戴洛南意圖不軌。或許她應該將這份舊日的技能重新啟動。

「是嗎？」

「複雜是我的專長，記得嗎？」她道，繼續按摩起來。

那名老婦人的影像再度浮現在她的腦海裡。「有一個，」她道。「我看見過她兩次，或許三次。」

哈利沉默了好一會兒。「好吧。」

艾森轉過頭望向喬依。「跟我走。」

「有誰會去看車子？」

喬依站在小型大理m.hetubook.com.com石吧檯旁的陰影裡，魏西蒙坐在面對螢幕的天鵝絨座椅裡。他回頭看向艾森，咧開笑容。

「還有其他的嗎？」

「那麼，」哈利靠著椅背。「妳打算告訴我，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哈利灌了口啤酒。「嘿，我真的很高興這個鬧劇結束。那個小妞快把我逼瘋了。」

「其他還有什麼？」

「專業的人絕不會留下他翻找過的痕跡，」他沉思道。「妳辦公室裡的保全系統沒有家裡的那麼好。只要懂得一些訣竅，並不難闖進去。」

喬依用那對神秘的眼眸望著他。「我很抱歉，艾森，你不能夠過來。這是一道心靈屏障，因為你不相信心靈感應。」

「艾森？」

他在龐大的屋子裡走動，打開每一扇房門，搜索著每個房間，但喬依不在任何一間房裡。她一定就在某處。想到他可能找不到她，絕望彷彿要撕扯了他的五臟六腑。

「那人呢？」

「我是哈利，」哈利道。「我們在你公寓的大廳。你能開門讓我們進去嗎？」

「不是，」哈利嚼著前面碗裡的花生。「我說過，我的客戶暫停他女兒的購物之旅。」

「但是怎樣？」

「你說謊。」她吸走杯內的橄欖，嚼著吞下去。「你是因為我而辭掉這份工作，承認吧！」

她喝一口馬丁尼，試著沉澱思緒。過去她一直生活在腎上腺素亢進的金融世界裡，在那裡，她每次做決定都是拿上百萬元在冒險。在那個世界裡，她擅長看穿趨勢和模式和-圖-書。她訓練自己看到一家公司在走上死亡之途前的細微徵兆，她學會留意到潮流裡的不尋常波動，預警著公司的董事會裡出了麻煩，她甚至能夠比證期會更早看到內線交易。

電話鈴響了，喬依的手指再次停住。他望向牆上的鐘。凌晨一點半。這時候的電話很少會有好消息。「我來接，」他拿起電話。「杜艾森。」

「那枝筆可能是意外，或一時失誤。」他揮揮手表示。「該死了，那也可能根本無關。或許清潔人員不小心把筆弄斷了，只好把它丟進垃圾桶。」

她遲疑了一下。「就我所能說的，似乎沒有問題。你離開之後，我有幾天心神不寧。就只是那樣。」她啜了口馬丁尼。「我現在已經好了，但是……」

「應該不會。」她的手在他肩上的感覺好極了。他很想在她的按摩下放鬆，但緊張像電流般穿透他的全身。

「或許，」他知道她是試著要沖淡氣氛，但沒有用。他全身發冷，筋疲力竭。他告訴自己沒必要說，但似乎有某種力量在迫使他。「妳就在屋裡的某處，但我找不到妳。」

她不必解釋「他」是誰。哈利很清楚她指的是戴洛南。

他彷彿聽到魏西蒙在暗處的笑聲。「那很複雜。」他小心翼翼地道。

她輕吐出一口氣。「好吧，我告訴你的就和我告訴喬依的一樣。你離開後不久，我好幾次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有人在監視著我或什麼的。」

「艾森，艾森，醒來。」

「的確，」她試著擠出笑容。「既然m.hetubook.com.com如此，顯然我沒有理由認為有人在下班後闖入我的辦公室。看來這只是我過度發達的想像力在作祟，哈利。」

「我們現在去找杜艾森。」

「當然，但我沒有看到任何和他相像的人。」

「或許重新裝演這些房間使你不再作噩夢。」

他喊叫她的名字，想要懇求她的了解，但他的語音似乎永無止盡地消失在粉紅色宅邸的無盡長廊裡。

「我不知道為什麼特別記得她，她看起來實在一點也不危險。她至少八十歲了，戴著一頂很大的遮陽帽，和加在眼鏡上頭的遮陽鏡片。她只是一名觀光客，哈利。」

「我夢到我們在夜風樓，但屋子似乎大得可怕。房間似乎永無止盡。」

「我見過她至少兩次，兩次都是因為櫥窗鏡子的反射。我還記得當時曾想她的相機很炫，不是一般的傻瓜相機。而且她兩次都提著同樣的購物袋，藍白色的，來自噴泉廣場的一家服裝店。」

「應該是。」他用手抹臉，慢慢呼吸。在確定能夠控制自己後，他起身坐在床邊。

她挑了挑眉。「什麼好吧？」

「我終於在家庭劇院找到妳，」他遲疑了一下，聳聳肩。「妳就在這時候叫醒了我。」

「喔，是的。很像是從不回客戶電話、行蹤不定的室內設計師。」她喃喃。

「描述一下她的樣子。」

「你是因為我而提早回來的，是嗎，哈利？」

魏西蒙在陰影裡竊笑著。

「她會離開你，就像其https://m.hetubook.com.com他人一樣，」魏西蒙得意地道。「這就是你——一輩子都是如此。你救了她們，然後揮手道再見。」

她皺起眉頭。「你認為有人闖進我的辦公室，只為了專程偷走貓王原子筆？這一點道理都沒有。」

她的背脊穿過一陣寒意，心裡的恐懼被他明白地說了出來。「沒有，相信我，我檢查過了。考慮到我的過去，有可能是被迫害妄想症。我找遍了每個抽屜，但沒有任何地方有異狀。」

「沒事了，」她抓著他的肩膀。「沒事了，你只是作了個噩夢。」

「我會。」哈利道。「仔細想想，蜜糖。妳會有一種怪怪的感覺，一定是妳注意到了什麼——即使妳記不起來。怪怪的感覺就是從這裏來的。」

「汽車呢？」

「但那種感覺在兩三天後就沒有了。」她很快地補充說明。

哈利最懂得這種事了。她試著回想過去幾天看到的車子，但幾分鐘過後，她挫折地放棄了。「我實在不太記得車子。」她歉疚地道。

「想要把你的夢境告訴我嗎？」喬依平靜地問。

「但是我想念你，哈利。」

他緩緩打開門，準備面對在黑暗中等待他的任何物事。

她跪在他後面，按摩他的肩膀。「我希望你不是從我這裡染上了作噩夢的習慣。噩夢會傳染嗎？」

「你一直揮舞著雙手，彷彿想要扯開某個東西。」

他沒有回以同樣的笑容。「先前妳感覺到有人在監視妳時，是否察看過周遭的人？」

「我就知和圖書道，你是因為我而提早趕回家。」

他全身凍住。「我傷害了妳嗎？」

肩膀上的手停下來。他可以感覺到她的退縮，讓他以為她不會再按摩下去。

「他們太早睡可不是我們的錯。」

「你已經死了。」艾森道。

「現在是凌晨一點半，他和喬依可能睡熟了。」

「妳曾經多次看到妳不認識的同一個人嗎？」

當晚他們去了「最後出口」，慶祝哈利提早從洛杉磯返回。莉雅挨著他而坐，肩膀偎著他，汲取他身上的暖意。比利﹒史特萊恩「美妙人生」的柔和樂音流瀉在酒吧裡。

最後他來到小型家庭劇院。數十年前這裡發生過謀殺案，也是屋子裡似乎唯一會困擾她的地方。

她搖搖頭。「不。」

她用指尖繞著酒杯，畫了個三角形。「你送給我的貓王原子筆不見了，我到處都找過了，就是找不到。」

哈利很適合逼供，她懊惱地想著。他就是緊咬著不放，步步進逼。

艾森一逕看著喬依。「妳不一樣。」

她愣了一下。腦海裡浮現了一名拿著購物袋和相機的老婦人。「這個星期噴泉廣場很熱鬧，觀光客來來去去。我曾多次遇見過一些人，但他們沒有一個可疑。」

「我喜歡那枝筆，那是我的最愛。」

魏西蒙笑了。「那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我們都知道你會在你的餘生裡不斷在夢中看到我。」

午夜剛過，爵士樂悅耳動人，莉雅的面前擺著馬丁尼。許久、許久以來，她的生命不曾如此接近完美。但為什麼她就是無法放鬆？

「怎麼說？」

他鬆了一大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