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幸好有德瑞替她交際。等我幾分鐘，傑登。」漢娜用手背抹過大汗淋漓的額頭，走向更衣室。
「承認我害他破產？我從未否認過。想當年，我對你父親死心塌地，願意為他赴湯蹈火，那混帳知道，利用完之後，平靜地割斷我的喉嚨，留我自生自滅。」
「你希望我相信你在改變？」
「也許我們的默契比妳想像的更好，漢娜。」
漢娜凝視阿姨的札記，但看不進去。她已無心做飯，把蔬菜和魚放進冰箱。她考慮過喝杯烈酒，取代原先準備和傑登分享的朝鮮薊和蛤酬蜊，但也提不起興致。她知道空調溫度夠高，但依然全身冰冷。她摩挲雙臂，思忖傑登和百齡檀去了哪裡。
傑登聳肩。
「不用解釋，」他告訴她。「這是自由的國家。」
「她影響你了，不是嗎？」
「你要怎樣對你的投資者說？」
傑登站在門前，看著漢娜費力地爬上不銹鋼器材，雙腿幾乎立即被撬開。他站的角度視野絕佳。她抬頭，發現他盯著她雙腿之間，朝他吐舌頭。他揮揮手，朝游泳池走去。
「我說了，想要布魯克就拿去。」傑登注視松鼠一再躲過貓的進攻。
「就是這個意思，」傑登平靜地說：「你真的以為能利用她對付我？」
「你和尼克最近處得真好。」
「別把漢娜扯進來。她說得很清楚，不想捲入戰爭。我覺得她的話有道理，我要退出戰場。」
「游一個半小時未免太久了吧！」
他們在運動俱樂部的時尚咖啡館吃飯。傑登點鮭魚，漢娜點漢堡。
漢娜哼一聲，推門進去。「我弟弟也這麼說。」
「等我解決你，你就會露出那種表情。」
傑登把西裝甩在肩上，朝階梯走去。「有興趣聊聊嗎？」他隨意地問。
「其他的事情更重要。」
漢娜苦著臉，思忖多久後才能擺脫枷鎖，成為亞馬遜人。
「諾德是人類學權威，想挑戰她，必須提出讓人心服口服的證據。」漢娜猛力踢腿。「顯然妳父親缺少那種證據。」
「我不會中你的詭計，凱吉。你會跟我爭，你從未臨陣退縮。」
傑登的心裡嘆口氣，不知何以費這力氣解釋。通常他不向任何人解釋，那是軟弱的表現。「那時你對你父親的瞭解遠遠不如我多。我瞭解他，知道他多麼冷酷無情，但我以為身為他的門生和夥伴，就有了護身符。但，那也是我欠他的。他給了我不敢妄想的東西，他是我從未有過的父親。」
「怎樣？街上染血了嗎？」
傑登好奇地走到她身後。「維琪？惡名昭彰的維琪．亞米特？最近激發妳雄心壯志的女人？」
百齡檀揚起眉毛。
「不固執的男人無法在妳身邊，早就不知被妳踢到哪裡去了。」
「噢，未必。」百齡檀慢慢跟著他出門。「光是欣賞她把你踢出來，就值回票價。」
「我還希望受到稍微溫暖一點的歡迎，」修格．百齡檀說：「何況大門是開著的。」
傑登漫不經心地聳聳一邊肩膀。「好吧！長話短說。當他一走了之，留下我收拾爛攤子時，我發誓報復。我全心全意地投入其中，過程中失去了許多。」
「我樂於接挑戰。」
傑登看的幾頁沒提到「親愛的羅迪」，不知他怎麼了。但也不難猜到，當伊莉莎白．諾德逐漸起飛，就將羅迪遠遠拋在身後了。
「你撒謊。」
傑登感到全身冰冷僵硬。他緩緩把雜物袋放上流理檯，走到廚房門口。百齡檀從漢娜肩膀上方看見他。
「很好。如果傳出去，說我接待兩個惡棍，我的名聲可能不保。」
「這是事實。我明白是怎麼回事。加速設計公司太容易到手，太平淡吧？引誘傑西特的姊姊更有趣。但你沒料到會對她大感興趣。對
和-圖-書吧，凱吉？」
「為什麼？」百齡檀質問。
「他在哪裡？你把他怎麼了？」她關上門，雙手在背後抓緊門鈕支撐身體。
漢娜揚起眉毛。「覺得無聊，你隨時可以走人。」
百齡檀深吸一口涼爽清新的空氣。雨後太陽出來過，傍晚的溫暖尚未散盡。兩人站在階梯底對視。百齡檀古怪地微笑。
讓傑登留下太傻了，漢娜告訴自己。如果她尚有一絲理智，就該將他掃地出門。她真的不需要他來破壞她的生活。但他進門時的某種眼神，強迫她承認她依然脆弱。
災難發生前，莎蘭已經心神不寧、鬱鬱寡歡。他們結婚時，她是一件戰利品，出身上流的妻子是他剛獲得的王冠上一枚閃閃發亮的寶石。年輕的他曾以偷竊輪圈蓋、幫賽勒斯．百齡檀跑腿為生，她那種女人好像來自另一個星球，如此的高不可攀。他認識她時，剛賺到可觀的財富。他知道目標何在，肯定自己的前途不可限量。莎蘭同意他的想法。
「妳要去哪裡？」
「好了，維琪，」德瑞溫和地插手，「別再糾纏漢娜。藏書是她的，她喜歡怎樣處置都可以。」
「我今早在妳阿姨的札記中看到，每個人都有全套的情緒、動力與動機，是他出生後的環境與社會決定了那人後來的發展。她的意思是，人可以改變。」
即使他已可以在許多優秀的金髮美女中挑選，莎蘭依然顯得獨一無二。她不僅美貌，更有背景。出身於第三代有錢人家，她受過良好教育，富裕得恰到好處。但吸引力只持續了三個月的熱戀期和六個月的婚姻。他們婚姻有問題，但傑登有信心解決。而後公司破產。
破產後，傑登知道他留不住莎蘭。她很生氣，為各種事怨恨他。報紙刊登了太多尷尬的文章，她在鄉村俱樂部遭遇太多次屈辱。她是輸家而非贏家的妻子，她怪他讓她在家人朋友面前丟盡了臉。最後她明目張膽地外遇，好像要懲罰傑登。但那時候，傑登已漠不關心。他沉浸在復仇的計畫之中。有時傑登也希望找個情人，但對付百齡檀已讓他耗盡心神，無暇他顧。
不過大家也經常這樣說他，傑登想著推開健身室的門。
「非常清楚。」百齡檀說。他微微揚起標誌性的微笑，但明亮的藍眼毫無笑意。
「我會記住。」
她沒有回應，轉身要兩棵巨大的朝鮮薊，接著買木瓜當早餐。傑登亦步亦趨。如果他小心應對，也許明早不用在沙發上醒來。一晚就好，傑登告訴自己。再在床上共度一晚，他就肯定能重建兩人在聖塔伊尼斯島上的關係。
「我不相信冒牌心理學，省去這些個人分析吧！我不吃這一套。」
駛離繁華的市中心時，傑登重拾信心。漢娜坐在他身邊，顯然輕鬆自在。她的蔬菜和魚放在後座。整個場面顯得舒適親密，傑登肯定漢娜已放鬆戒備。
「得不償失。」
她目送他走進廚房。櫥櫃門的聲響很快出現，接著是酒倒在冰塊上。他需要喝杯酒，他也需要她。至少今晚如此。傑登和百齡檀在人行道上說了什麼？
「尼克說他打過招呼。」
「就是她，穿著腋窩為翡翠緊身衣的紅髮女人。」
百齡檀轉頭，精明的藍眼冰冷銳利。「胡說。」
「你也會失去一些，但你不想聽。我三十歲時也不想聽。」傑登轉身走回漢娜的公寓大樓，感覺百齡檀的視線一直鎖在他背上。
「那不是重點，她永遠不會背叛跟她上床的男人。」
傑登研究她片刻。「胸肌很驚人。」
趕走他們是對的，她不想捲入這場自我毀滅的戰鬥。傑登選擇了自己的道路，想怎樣下地獄隨他，那不關她的事。
「等著瞧。」傑登停步，轉和-圖-書身面對修格。「看來話也說完了。晚安，百齡檀。」
「不值得。」傑登說：「那會讓你付出代價。」
漢娜終於反應過來，眼中燃起怒火。
「你不會退讓，凱吉。你將迎戰，不然你會失去太多。」
「你真固執。」她轉身輕快地進門。他跟在她身後。
「我不相信，凱吉。你不會臨陣退縮。」
「出去！」她狂怒地喊。「我不是你們要搶的霜淇淋，你們也不能把我家變成戰場。立刻出去，不然我報警把你們趕走。聽清楚了嗎？」
「什麼有用？利用漢娜對付我？」傑登搖頭。「少癡心妄想。」
她不會說他對或錯。他在弱肉強食的世界裡白手起家，變得有權有勢。他知道他在做什麼，也願意付出代價。但她不會、也不能讓他把她扯進去。
「不關我的事？你們都忘了嗎，這是我的公寓，我又沒有邀請你們來。你們都把我當成愚蠢戰爭的武器。你說不關我的事？好，就聽你的。出去，你們都給我出去。」
傑登也曾將其他人遠遠拋在身後，這在他是家常便飯。伊莉莎白．諾德甩掉羅迪也屬意料中事。要達到諾德這樣的高度，中途不知要甩掉多少人馬。傑登開始擔憂的是，漢娜好像也想仿效阿姨。傑登決定他不喜歡被人甩掉。
維琪朝他微笑，但眼中依然閃著火花，傑登看出他打斷了她們的爭論。「我們在討論漢娜阿姨的著作。我父親也是人類學者，教了幾年書。」
「別插手，漢娜，」傑登說：「這不關妳的事。」
傑登繞過她推開門。「不用再試圖甩掉我了，漢娜。我明天才回土桑。」
「維琪的父親寫過幾篇論文，反對諾德的觀點。」漢娜安靜地說。
「如果她少說一些，前途不可限量。」
漢娜看維琪．亞米特，大概就像傑登看修格．百齡檀。兩人身上都有某種勢不兩立的感覺，好像在告訴周遭每個人：進場來打一架，或拔腿跑掉；但打了可能死無全屍。維琪和百齡檀這種人不懂得談判或妥協。
「從這次開始。」
他開始覺得這全是伊莉莎白．諾德的錯，漢娜念念不忘那些札記。昨晚漢娜回房後，傑登看了攤在桌上的那本。紀錄中充滿個人色彩，全無她的書裡科學與客觀的筆調。諾德視天啟島上的宗教為其政治與社會權力的主要來源。她對此極為著迷，也獲准參加儀式。
「是嗎？」傑登不動聲色。他不喜歡漢娜眼中好鬥的表情，她不斷地在器材上反覆屈伸膝蓋。
傑登看著她，眼神深不可測。「不算，比起今早妳跟維琪．亞米特的唇槍舌戰，根本不能比。」
札記上的字開始模糊，漢娜竭力集中注意力。阿姨毫不猶豫地離開了「親愛的羅迪」，因為阿姨正在做的研究對她的事業其有里程碑般的意義。伊莉莎白．諾德當時就知道她的發現意義重大，字裡行間的興奮呈現在漢娜眼前。
「說吧。」
魚類市場以西北太平洋鮭魚聞名，加上幾隻生殖器形狀的巨大象拔蚌吸引注意力。走過象拔蚌的人無不駐足瞠目。一旦有人停下，積極推銷的魚販就會賣出一磅小蝦或幾片比目魚。
「這是西雅圖最好吃的漢堡。我每次跟尼克來，都是想在這裡吃飯。大廚有一堆高級證書，可是很愛做超好吃的油炸速食。」
德瑞．亞米特俊美的五官洩漏了某種特質，使傑登不認為他有辦法在紅髮維琪面前堅持立場。傑登第一次明白漢娜為何將她視為挑戰與勁敵。維琪．亞米特身上散發出精力充沛、堅定不移的感覺，讓人望而生畏。如果她對工作像舉重一樣投入，傑登明白她為何年紀m•ｈｅtuｂｏok•ｃoｍ•ｃom輕輕就如此成功。
「我會回去，你不會。」
「到全是可怕機器的健身房，這裡的物理治療師替我設計了鍛鍊膝蓋的計畫。」她由健身房的玻璃門往裡看。「真不幸，維琪和德瑞都在。他們天天舉重，怎麼都不厭煩？」
傑登看向她，想起他們在伊莉莎白．諾德的小屋共度的安靜夜晚。「不太想。」至少她同意一起吃晚餐。一步步來，傑登告訴自己。
她不該擔心傑登，漢娜堅定地告訴自己。他發生什麼事跟她毫無關係。她必須學會撇開天生的同理心與愛心，努力仿效阿姨。當伊莉莎白．諾德離開天啟島，她不需要任何人。她是完整而獨立的，她的工作與價值觀讓她有十足的安全感，不需要他人陪伴。
傑登游完泳，回到健身室前，看到她正與另一架運動器材搏門，黃色緊身衣都濕透了。她的表情非常專注，一邊與維琪．亞米特說話。健身自行車上的男人應該是維琪的丈夫德瑞。他與妻子一樣身材健美，肩背的肌肉修長勻稱，看來強壯有力，儘管傑登覺得他內心軟弱。
「沒有。」
漢娜陰鬱地微笑。「不能太挑剔，維琪。有補助就該偷笑了，學術界就是這樣。」
「我才不信你把我父親當父親看待。要是這樣，你絕不會那樣對他。」
「謝謝你，德瑞。」漢娜彎腰解開雙腿。「很高興還有人知道。」
「我呢？」她低語。
白天的派克市場生機勃勃，與傑登從餐館走回飯店當晚有天淵之別。晚上藏著酒鬼妓|女的黑暗角落現在擠滿小販，兜賣的商品從自家種的芽菜到手工皮製品應有盡有。蔬菜攤位巧妙地擺放著紅彤彤的番茄、黃豔豔的木瓜、鮮綠的檸檬和紫色的甘藍，吸引遊客猛拍照片，畫家揮筆作畫。
「我會奪走你的一切，你所有的投資者和客戶。等我擊敗你，你的聲譽將一落千丈。」
「真刺|激。」
「你離婚了，」修格說：「跟我有什麼關係？」
幾分鐘後，漢娜穿著鮮黃和青綠色的緊身衣從更衣室出來。他好笑而驚訝地眨眨眼。
「別說得那麼該死的理所當然，」她怒道。「我跟你和百齡檀都說過，我不會受你們利用。我是說真的。」
「放鬆，漢娜。」
「我更喜歡妳一|絲|不|掛。」
「你查過你父親公司垮掉的過程嗎？」
「啊，該死，」她說：「你們都不用樓下對講機了嗎？」
「沒有。」
「若能成功拉攏漢娜，可能很有用。」
「做手腳的是你父親。但他很聰明，知道紙包不住火，早就將利潤轉移到過國外。當聯邦調查局探員走進來，他已等登上前往巴哈馬群島的飛機。目瞪口呆地坐在那裡的是我。」
他進門，把外套丟進椅子。「一個惡棍，妳沒有接待百齡檀。」
「近墨者黑，妳感染了維琪．亞米特的壞習慣，開始口不擇言。」
傑登終於把視線從百齡檀的臉轉向漢娜。她堅定不移的表情，讓他知道非走不可了。他一言不發地拿起西裝，走到門口。百齡檀讓開。門砰地一聲在兩人身後關上。
「為什麼？」傑登看著一隻黑白貓跑過安靜的街道，拼命追逐松鼠。松鼠瞥見貓的身影，在牠每次靠近時只跑得更遠，依然故我地採集晚餐。
「我覺得，」漢娜輕聲說：「最近我用許多時間努力在對抗你們。」油膩得美妙的巨型漢堡送到，堆滿洋蔥、番茄、萵苣和墨西哥胡椒。漢娜咬一大口，「還有，謝謝你沒把我當成老奶奶扶我離開健身房。」
「少裝腔作勢了，凱吉。」
「混帳！」維琪低聲說。
她點頭。「那我們去派克市場吧！我想買些蔬菜。」
「你很清楚為什麼。就算你這次退出，我只會繼續跟你和圖書搶生意。你不能永遠退下去，那跟直接作戰並失敗，毫無差別。兩種情況下，投資者都會產生懷疑，而後懷疑化做恐慌。他們見情勢不對便立即走人，你還不知被什麼東西打到，船已經沉了。」
「當然。你現在要做什麼，傑登？」
漢娜慢慢走向廚房。離伊莉莎白．諾德高傲、不動感情、內心強大的高度自信，她還望塵莫及。她甚至未達到天啟島女人的水準。
「你確定想在這裡待一個半小時嗎？」漢娜在運動俱樂部門前停步，懷疑地看著傑登。
「走！」漢娜強硬地下令，灼熱的視線對準傑登。「出去。你最有興趣的是跟他打仗，別讓我妨礙你。要玩你們男人的遊戲，到街上去。我要你們出去！」
「他都告訴我了。你欺詐銀行兩年，最後被聯邦調查局發現，自食惡果。」
百齡檀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
「布魯克讓給你。」
漢娜吃驚地揚起頭。「那完全不一樣。」
「你不能退出，你已經脫身不得。」
德瑞在健身自行車上從容地點頭。「你游泳，嗯？舉重嗎？」
「不。」傑登說。
「你們兩個給我住嘴。聽到了嗎？你們就像爭搶霜淇淋的小男孩。」
「這是否意味著，」百齡檀漫不經心地問漢娜，「妳對我的提議不感興趣？」但他的視線不曾稍離傑登。
「我現在完全不在乎妳相信什麼，我需要喝杯酒。」
「你在說什麼，凱吉？」
「游你的泳去吧！傑登。」
傑登沒有爭論。「妳下午想做什麼？」
「你需要靠舉重鍛鍊力道，光游泳不夠。」
「才怪！」漢娜說。
「我決定不跟你搶布魯克，價錢抬得太高了。」
「是嗎？」
「值得一試。」
「和平主義者？才怪。你不知道和平是什麼。」
「妳弟弟昨天帶我來過，這裡的游泳池很棒。」
門口傳來敲門聲，讓漢娜瑟縮一下。她沒料到他們會回來。她無可奈何地緩緩站起，走去應門。傑登站在走廊，西裝外套依然搭在肩上。他的某種眼神讓她想拋開長篇大論的教訓，將他抱入懷中。漢娜好不容易壓下衝動。
「你不喜歡？」她低頭打量衣服。
「你確定他們會讓你進去嗎？」
「我也需要妳。」
「你今晚想在外面吃飯嗎？」漢娜停在一長排鮮豔的黃椒前面。
「吃飯和睡覺。」
傑登看見松鼠厭倦了躲貓貓的遊戲。牠飛躍幾下，跳到樹前，幾秒間已爬上樹梢。貓放棄了，去尋找更容易的獵物。「不，百齡檀。一次就夠了。」
他努力分辨漢娜看到他時的表情。如釋重負？也許她厭倦了與器材及維琪．亞米特作戰。「今天游夠了。」他愉快地說，友好地朝維琪點頭致意。維琪帶著專業的興趣，大膽地打量他。
「來這種地方，不能沒有合適的服裝。」她告訴他。她略一打量他的泳褲。傑登看不出她是否想起在加勒比海共度的時光。希望她有。
「你指的是莎蘭跟你離婚的事？我才不信。誰都知道你和父親拆夥之前，你們夫妻早就不和。」
百齡檀堅定地站在人行道上。風吹動他的頭髮，增強他農家男孩的形象。這模樣對他馳騁商場很有利。修格．百齡檀不像鯊魚，讓人很容易低估他。但傑登不敢低估他，他瞭解他的父親。
「修格，我之所以那樣對他，正因為我曾將他當父親看待。」
「大概沒有，但你可以嘗試。」
「只要我想抽身，隨時都可以。」傑登嘆息。「面對現實吧！修格。你無法像我傷害你父親那樣傷害我。」
「這種價錢，妳竟然點漢堡？」
「一如以往，百齡檀，論分析別人，你根本不知所云。我們還是談生hｅtｕｂｏｏｋ.ｃｏm.ｃom意吧！」
「我討厭依賴這些愚蠢的基金會，裡面全是自以為有權判定什麼才值得研究的外行。」維琪沉重地靠在舉重機上，顯然十分惱火。
「天啊，你甚至承認了。」
「你們只互相侮辱一番？」
傑登沒有看她。
「企圖利用漢娜是浪費時間。」
「我需要妳，漢娜。妳若覺得那是利用，隨妳吧！我令晚沒心情跟妳或百齡檀爭論，我變成和平主義者了。」
「即使對方利用了她？」
漢娜想起那兩人在她的公寓裡冷酷地注視對方。那時她就明白，他們其實並不關心她，只想利用她。她不在乎修格．百齡檀怎樣看她，但傑登不一樣。然而不應該有差別。
「公寓那女人？我不信。在你心中，凱吉投資公司的信譽最重要，女人根本微不足道。何況等她發現你已走下坡路，還會要你多久？」
帶著期待的感覺，他把雜物袋拿上她的公寓。敲門聲傳來時，傑登依然懷著愈來愈強烈的滿足感。漢娜把手杖靠上沙發扶手，去應門。
漢娜抬頭，眼神明亮得出奇。「我想走了，傑登。我們去吃午餐吧！」
「沒錯。」比他和漢娜好，傑登想。他在訪客簿上簽名，目送她進入女更衣室。他沒想到真在沙發上過完一夜，他以為她最終會投降。
「拿出證據，把札記和論文交給專業人士分析。」
「我沒對他怎樣。據我所知，他還好好地站在人行道上。」
「不幸的是，想成功挑戰諾德這樣的權威，幾乎不可能。」維琪移動舉重幾機的砝碼。「雖然論文得到發表，但沒有引起太大注義意。」
「好吧，你不想要就算了。我會買過來。公司雖小，但業績好、信譽佳，還有點用處。」
「我決心讓賽勒斯．百齡檀破產之後，問題變本加厲。」傑登想起百齡檀抽走公司大部分資產後，他每天工作二十四小時的日子，他跟莎蘭不斷吵架。
「我知道不該受她影響，」走出玻璃門，漢娜嘆口氣，「但她有時實在太咄咄逼人。德瑞較有分寸，努力維持禮貌的談話，但維琪太強勢。」
「別怪維琪，卡特基金會的研究補助遲遲未到，她心情不好。」德瑞一如以往地幫妻子收拾殘局。「我告訴過她，不用擔心。我親自找會長談過，他保證一切順利。我們第二季季末就能拿到補助。維琪和我明天春天要去做田野調查。」
當地女性顯然因她是女人而完全接受她，把開放得驚人的性生活對她暢所欲言，包括異性戀和不少同性戀。傑登一直以為文化愈原始，男人愈掌控著女人的性生活。當然，傑登好笑地想，就是諾德對天啟島女性開放性生活的著名描述，才使幾代大學生興味盎然地閱讀《天啟島的亞馬遜人》。
諾德配得上她繼承的項鍊。漢娜撫摸頸上灰暗的鍊墜，伊莉莎白．諾德不浪費時間憂心他人的命運。
「你要跟？」
「我父親毫無疑問地證明，她對天啟島權力結構的分析，不可能正確。說她為證明觀點，曲解了她的發現。她所發現的女性宗教團體，不過是跟十九世紀的縫紉茶會差不多的簡單社會組織。」
「這位是維琪．亞米特博士，」漢娜冷靜地說：「這位是她的丈夫，德瑞．亞米特博士。我應該向你提過。這位是傑登．凱吉，」她向兩人介紹。「土桑來的朋友。」
「好的。」他看著她小心地跨下來。運動顯然讓她膝蓋痠痛，但他直覺地知道她不會喜歡他在亞米特夫婦面前伸手扶她。他再次朝維琪和德瑞點頭，跟著走出健身房。
「傑登！游完了嗎？」
傑登舉步，百齡檀果然跟上來。兩人舉止輕鬆，但散發的張力形成無形的屏障，將他們分隔幾呎。「你就是這樣告訴她的？說我利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