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韻事

作者:珍.安.克蘭茲
韻事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好久沒跳了。大概有好幾年了。」他不等她正式接受邀舞就牽起她的手。「跳舞就像騎馬,學會了就不會忘記。」
「但他已經做了。」漢默說。「那太不像他了,巴德。諾瑞是我的朋友中最敦厚善良的一個,他從來不動輒生氣。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擔心他這次是自找死路了。」
「別說傻話了,」巴德的眼睛在面具後閃閃發亮。「你是舞廳裡最優雅的駁船。」
不,她不是要逃離他,綠蒂惱火地心想,她只是感到冷和急於回到溫暖的室內。
她擠出一個無力的笑容。「我們似乎素未謀面,先生。請見諒,我必須回屋裡去了,有人在等我。」她轉身準備逃走。
舞廳裡的燈光和音樂突然變得好遙遠,她獨自一人在夜色中面對這個人。「我們素不相識,你為什麼想要送花給我?」
「好,如果你還沒有找到另一個助手,那麼情況就簡單多了。」巴德沉著地說。「我來當另一個助手。」
巴德拿下眼鏡塞進斗篷口袋裡,然後迅速戴上面具。他跨進走廊,關好諾瑞的臥室房門,沿著走廊快步走向後樓梯。
「來。收下這朵玫瑰。」
「好。」巴德唐突地轉身,拉著她快步走向陽台附近的陰暗角落。「在這裡等,我不會去太久。」
綠蒂倒退一步。她看看玫瑰,又看看那張戴面具的臉。「你恐怕認錯人了,先生。」
一個身穿制服的男僕托著一盤酒杯出現。綠蒂拿了一杯檸檬汁後,轉身觀看艾藜和她的新舞伴跳舞。諾瑞打扮成古羅馬人。他身穿托加袍的樣子相當英俊,但她注意到他在交談時,似乎不像平時那樣興致勃勃。
漢默目瞪口呆。「我不知道你怎麼會那麼清楚我們的實驗細節,但那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到了最後,法師——」
那個披斗篷、戴面具的人太高、太瘦、太優雅。他沒有巴德的結實肩膀和強壯氣息,她本能地察覺這個陌生人不是她想認識的人。
「我們找不到他,」漢默氣急敗壞地說。「不知道他住哪裡或如何跟他聯絡。」
「我承認黎東尼替自己開創了令人畏懼的名聲。」
「也許有辦法控制這個實驗的結果。」
「巴德。」綠蒂輕歎。
「那倒是。」巴德說。「我要靠你告訴我,艾藜和諾瑞何時進舞池。」
「沒關係。」綠蒂連忙道。「你們談,我在舞廳裡等。」
「巴德?是你嗎?」漢默的聲音從陽台另一頭傳來。「我一直在找你。」他急急忙忙地靠過來。「我必須立刻跟你談一談。」
她打個哆嗦。那粗嗄的聲音勾起昔時的驚恐。不可能,她心想,她從未聽過那個聲音。沒有人忘得了那種不自然的聲和-圖-書音。
「我不想要。」
「無論你要說的是什麼都可以當著綠蒂的面說。」巴德咕噥。
他握緊她的手。「對,我們沒有下沉,而是努力浮在水面上。」
「據說他的對手中至少有一個傷重不治。另一個肩膀中彈,左手從此廢了。第三個根本是消失無蹤,沒有人知道他出了什麼事。但是有人說他傷得太重,不得不長期靠鴉片酊止痛。」
艾藜和諾瑞轉到了舞池的另一頭。綠蒂正要跟過去時,陽台的夜晚空氣突然飄進來吹動了她的裙襬。
你的煉金術士情人在尋求報復的哲人石。他一心一意只想毀掉他的弟弟。為了達到目的,他會利用各種他認為可以改變過去的手段,包括你的感情在內。但是他永遠也無法把他私生子身份的賤金屬變成真正貴族的黃全。
「漢默?」他在能夠看清她擔憂的表情時,皺起眉頭。「他找我有什麼事?」
「我記得我叫你在裡面等的,綠蒂。」

巴德望著舞廳的燈光。
「那不重要。怎麼了?是不是諾瑞今晚稍早時在某人的舞廳裡出了洋相?我想連奈克會不大高興,但我不認為出洋相會造成什麼災難。連奈克的財產能夠消除任何破壞社會準則的行為所造成的不良影響,包括諾瑞的光屁股在內。」
「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漢默?」
那個私生子曾經出賣一個信任他的人。他會毫不遲疑地再度背叛出賣。當心,不要成為他的受害者。
「聽說他每天都去練習射擊,槍法奇準無比。沒有任何一個頭腦清醒的人會要求跟他決鬥。」
「這是……私事。」他侷促不安地望向綠蒂。「對不起,戴小姐,我必須私下跟巴德說幾句話。」
片刻後,他安然回到花園裡。他朝著舞廳所在的朦朧光影前進。

但是她怕這身黑色的裝扮太適合巴德。她突然幻想到巴德帶著他的煉金工具,永遠地消失在一個漆黑的洞穴裡。
巴德眉頭一皺。「你們最初是怎麼遇到他的?」
她勉為其難地上前兩步。黑衣人以無限的耐心等待著。
「幾分鐘前她告訴我,她把下支舞排給諾瑞了。」綠蒂回答。
「它們是戲服的一部分,我想我應付得來。」她在羽毛面具後揚起眉毛。「我不知道你會跳舞,巴德。」
「在調查男人私生活的過程中,你有沒有想過命運的問題?」
「你找到我了。什麼事?」
「他做了什麼?」
「叫你們的法師解除實驗的效力。」
她一把搶過玫瑰。陌生人優雅地欠身行禮,然後轉身走進夜和圖書色中。
「你必須承認這場化裝舞會對我們會很有幫助。」
他們在下午訂出今晚的行動計劃。艾藜提議由她來絆住諾瑞,讓巴德有充足的時間找出和搜查諾瑞的臥室。
她輕笑一聲。「我們很可能會像兩艘生銹的駁船在充滿快速帆船的湖裡艱難地移動。」
「不是我,」漢默忙道。「但我很擔心諾瑞。前幾天我們進行了一項催眠實驗。」
「我知道。諾瑞是實驗的對象。」
樂聲終於結束時,綠蒂有股泫然欲泣的莫名衝動。她和巴德的戀情也許不會持續得比這支完美的舞更久,她心想,但是她會永遠珍惜她和他的這段情緣。
他開口準備問她玫瑰從何而來,但發現她已走出聽力範圍而閉起嘴巴。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綠蒂開始焦躁不安了。她應該跟巴德一起去的,她不該讓他說服她留下。
「那是好預兆,你認為呢?」她聽出自己的聲音中有掩藏不住的期盼。接著她看到艾藜的金髮和裝飾在頭頂的海藻。「巴德,諾瑞剛剛過去艾藜那裡準備跟她跳下支舞,你該開始行動了。」
「沒什麼重要的。」戴面具的人遞出玫瑰。「這是給你的,收下它。」
綠蒂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她扶著陽台的牆壁站穩腳。
「她是不是很有人緣?」綠蒂微笑著說。「我發誓,從我們到達之後,她每支舞都有人請。」
他在下樓時隱約聽到舞廳傳來的音樂聲。至少他的時間掌握得很好,他心想,那支舞正要結束。他急於回到綠蒂身邊。
「我知道。」
綠蒂驕傲地看著化裝成水中妖精的艾藜,被一長串舞伴中的另一個帶進舞池。
等她到達伸手可及的範圍內時,戴著黑手套的拳頭以優雅得令人不安的方式張開。她這才看到一張對摺的信紙被玫瑰的一根刺刺穿而過。
他穿過幽暗的溫室時,想起她前兩天下午說的話。想想看,等這件事結束,你再也不必看到我了。
看到他應該令她感到如釋重負才對,她心想,匆匆走出敞開的陽台門。他顯然很快就把事情辦好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也許是夜晚的空氣比幾分鐘前又低了幾度。當她離那個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只有幾步遠時,她才發覺不對勁。她搞錯了。站在那裡的人不是巴德。
「我們該怎麼辦?總不能任憑諾瑞去送死。」
「巴德,是你嗎?」
綠蒂倒抽口氣,把信紙揉成一團。她急忙轉身搜尋陰影處,但黑衣陌生人已消失無蹤。
「夠了,說來話長,改天再告訴你。有更緊急的狀況發生了。漢默氣急敗壞地到處找你。」
「沒有。天啊!我最不願做的就是籌備這場天殺的和_圖_書決鬥。我直接來這裡找你。你一定要幫我,巴德。」
漢默盯視他的臉。「你怎麼會知道?」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個衣冠禽獸的聲音有多麼低沉油滑,而這個聲音粗嗄刺耳。
「收下它就知道了。」他的話語有如墳墓上結的寒霜。
「你非收下它不可。」粗嗄的聲音壓低成呢喃。「它是給你的,只給你一個人。」
「法師?」
「綠蒂?」巴德突然停下來低頭注視她。「天啊!怎麼了?我踩到你的腳了嗎?」
他二話不說地收緊臂膀,拉著她開始跳舞。
她一邊在心中默數時間,一邊聽音樂和看人跳舞。她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她只能希望巴德能夠迅速找到諾瑞的臥室,以及搜查不會花費太多時間。
「我討厭化裝舞會。」巴德咕噥。「成人戴著面具和穿著戲服到處跑,簡直是荒唐。」
「真要命。」巴德厭倦了在面具後瞇著眼睛瞧。他脫下面具塞進口袋裡,掏出眼鏡戴上,瞪著綠蒂退回舞廳的背影。他這才發現她手裡拿著一朵紅玫瑰。
他沒有回答。他悄悄掏出懷錶,透過玻璃錶蓋迅速瞄一眼週遭確定自己身在何處,然後轉身走到外面的陽台。
「我們說的是即將來臨的這個黎明嗎?」巴德警惕地問。
抵達陽台時,一個熟悉而有點模糊的身影擋住他的去路。
她猶豫不決,但知道她不能掉頭就跑。危險不會因你背對它而消失,她必須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巴德老大不情願地把視線轉向漢默。他看到漢默穿的是一般的晚禮服,而不是參加化裝舞會的特別服裝。他沒有戴面具的臉上寫滿焦急與憂愁。
「諾瑞要求跟黎東尼決鬥?我不相信。」
她努力壓抑自己不合理性的反應。那個可憐的人一定是聲帶受了傷,她告訴自己。也有可能是他天生喉嚨或嘴巴畸形。
漢默一臉驚駭。「但是我想阻止這場決鬥發生。」
「我看不清楚她在哪裡。」巴德惡聲惡氣地說。「我沒戴眼鏡,記得嗎?眼鏡在這該死的斗篷口袋裡。」
「是他找上我們的,提議要教我們一種特殊的技巧,使我們能夠跟超自然力量直接接觸。本來是很有趣、很好玩的,但是現在出事了。」漢默的臉孔扭曲著。
他沒有用眼鏡或錶蓋來幫助他下樓,反正樓梯間暗得什麼也看不見。他靠的是觸覺和對階梯跨距的記憶。
她吃了一驚,連忙轉身,看到一個身穿黑色連帽斗篷的熟悉身影站在陽台門外的陰影裡。在黑暗中很難把他看清楚,他的兜帽低垂,遮住了他戴面具的臉。他的斗篷邊緣閉合著,遮住了他和圖書的雙手。斗篷的下襬在他黑色的馬靴周圍飄動著。
她一時興起而選擇化裝成狩獵女神黛安娜。就像她跟艾藜解釋的一樣,這身裝扮似乎很適合追查兇手的她。
她急忙回到光亮處,在舞廳內的陽台門邊停下來。她打開對摺的信紙。
「巴德,這件事很重要。」漢默站到他面前。
巴德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漢默身上。「出事了嗎?」
「那恐怕不大可能。你們的法師施行的催眠術似乎太有效了。」
「喔,對,我忘了。你戴著面具就不能戴眼鏡了。」她看他一眼,心中升起一股跟他們今晚計劃無關的恐懼。
她暗自微笑著跟他走進舞池。「但願如此,因為除了上次跟連奈克爵士滿場跑以外,我已經好久沒有練習過了。」
那個男人不吭聲,面具只遮住他臉孔的上半部,她看到他豐|滿性感的唇抿成一個微笑。斗篷的前襟往旁邊分開,露出一隻戴了黑手套的手,和他手中的紅玫瑰。他默默地遞出那朵紅玫瑰。
「巴德?」漢默眉頭深鎖。「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諾瑞黎明時就要性命不保了,我們必須阻止他。」
巴德的黑色連帽斗篷和面具,跟人群中幾個相似裝扮的人幾乎一模一樣。她知道巴德選擇這身裝扮,是因為他認為那可以使他在擁擠的舞廳裡不受注意。
漢默不耐煩地撇撇嘴。「我們雇來進行實驗的人,我們稱他為法師。總而言之,法師沒有叫諾瑞在大庭廣眾下學雞叫或脫褲子。情況比那樣糟多了。」
不,不可能是那個衣冠禽獸。說話的聲音不一樣。
悠揚的樂聲和週遭婆娑起舞的身影,使綠蒂暫時忘了她和巴德來此的目的。她只知道她置身在情人的臂彎裡,終其一生她都會在夢中看到他的臉。
「你選好另一個助手了嗎?」
「哦,對不起,」她戛然止步。「我還以為你是我認識的某個人。」
「我勸過諾瑞,但他根本不聽。他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巴德。幾分鐘前他還若無其事地跟艾藜小姐跳舞,但幾個小時後,他就要跟黎東尼決鬥了。這真是瘋狂。」
他想起幾分鐘前他們一起跳的華爾滋。她在他的臂彎裡溫暖、優雅和充滿女性活力,就像他跟她做|愛時一樣。她的幽香挑起他的慾望。最近他的慾望總是像埋伏在意識邊緣的猛獸,只要他稍微不注意,猛獸就會破柙而出。他越來越無法想像生活中沒有她會變成什麼樣。
他的讚美雖然不得體卻令她感動。「謝謝。我好久沒聽人對我說那樣動聽的話了。」
「對極了。諾瑞沒道理會那樣做。」
「事情變得無法控制,我擔心諾瑞會在黎明送命。」
「他用催眠術說服諾瑞要求跟www.hetubook.com.com黎東尼決鬥?」
「對不起,你剛才說什麼?」她以不自覺的冷靜問。
「他說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必須是其中之一。他叫我選另一個助手,他說他不願找麻煩。」
「小心。」
「叫諾瑞向黎東尼道歉,他應該會接受。」
月光從窗戶玻璃外照進來,溫室裡充滿泥土和植物的味道。巴德想到連奈克或許會有興趣參與一些農業化學實驗,他提醒自己有機會要問問看。接著他想起實驗室窗檯上至今仍未發芽的香豌豆。也許這種實驗根本沒有意義。
「當然是我,不然你以為是誰?」
他不知道該對搜查的結果感到如釋重負或大失所望。他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霍楚倩命案和綠桌俱樂部之間最明顯的關聯就是經由連奈克的兒子。但是在這裡,最明顯的關聯也許不是最正確的。
「前兩天——」漢默用力吞嚥一下口水。「前兩天,你勸我要小心。你警告我我的俱樂部可能有些危險。」
綠蒂眨眨眼。「巴德,你在請我跳舞嗎?」
「諾瑞指名誰當他的助手?」
那粗嗄的聲音有種令人身不由己的奇特吸引力。
「看來我們還得等幾分鐘。」巴德突然放下酒杯。「既然如此,不如在舞池裡度過這幾分鐘。」
「的確。」巴德說。
她緩緩地轉身面對他。她不可以胡思亂想。處理這個狀況需要的是邏輯和理智,而不是昔日的恐懼。
不出她所料,巴德的舞跳得中規中矩,但他的動作裡隱藏的性感使她想到他的做|愛方式。她陶醉在這一刻裡。以後不會有太多像這樣的時刻,她提醒自己。她必須抓住像這樣的每一刻,珍藏在記憶裡留待往後寂寞漫長的歲月中回味。
她靠意志力擺脫陰鬱的心情。「沒有,當然沒有。」她擠出笑容。「我認為我們表現得不錯。我們沒有在那些時髦帆船間沉到湖底而給自己丟臉。」
他在人群邊緣停下,把她拉進懷裡。「我們只跳最基本的舞步。」
「是的。明天清晨。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
「沒有。」他的聲音粗嗄刺耳、冷若寒霜。「沒有認錯。」
「真的。」漢默低聲說。「黎東尼最近兩年裡至少涉及三場決鬥,他的脾氣壞得驚人。但他是個神槍手,他總是使對手血濺當場。」
綠蒂看著他往外走,吃驚於他似乎那麼容易就消失在夜色中。她知道他往宅邸後方的溫室走,但是她在他抵達石階前就失去了他的蹤影。前一刻她還看得出樹籬前黑色斗篷的輪廓,這一刻就看不見了。
「有何不可?我們應該是未婚夫妻,不是嗎?未婚夫妻一起跳舞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我猜你手腕上掛的弓箭,不會妨礙你跳支華爾滋吧?」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