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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事

作者:珍.安.克蘭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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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鑰匙?」
「那麼你也許只是比你想像中更加厭倦你目前的娛樂活動。」
「那又怎麼樣?」
綠蒂又在客人的杯子裡加了些茶。「請繼續往下說,葛太太。」
「怎麼了,綠蒂小姐?」魏太太拍掉手上的麵粉,眉頭關心地皺起來。「你看起來好像遭到雷殛一樣。」
綠蒂打量著坐在廚房爐火前、木板桌邊那個身材豐|滿、臉頰紅潤的婦人。「謝謝你今天到這裡來,葛太太。」
綠蒂親切地微笑。「我的榮幸。」她沒有告訴她的客人,只要能使她鬆口,連倒酒都沒問題。「好,關於命案。」
爆裂聲在霧中迴盪。
「……十四、十五、十六……」
「你確定這個辦法行得通嗎?」漢默低聲問。
「犯不著憤世嫉俗得這麼徹底。」巴德望向馬車,漢默和諾瑞已經在車裡等了。「我很清楚你在這場決鬥裡發揮的偉大情操。我懷疑你會在乎,但我真的很感謝你。」
黎東尼以令人不寒而慄的謹慎,從容不迫地扣下扳機。
「我是不好此道。」巴德戴回眼鏡。「如果你還有一點判斷力,東尼,你會找到比決鬥更有用的事來打發時間。總有一天你會發現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槍法比你還要狠、準、快的人。」
巴德以前向來痛恨和抗拒被暫時拖出實驗室去履行一些令人厭煩的家族義務。在外界的任務完成時,他總是如釋重負和迫不及待地回到他一成不變、井井有條的灰暗天地裡。
「對極了。那天晚上我本來要去妹妹那裡過夜,但臨時改變主意,決定留下來喝杯藥茶止痛。聽到他在走廊上時,我人在廚房後面的房間裡。」
葛太太看來侷促不安。「她好像在地毯上爬行過,一直爬到衣櫥前面。她打開衣櫥的一個抽屜,木頭上面沾滿了血。可能是想站起來。好可怕。」
「近年來很少看到你,很想念你的作伴。」
魏太太皺眉蹙額。「彭茱莉為什麼會有危險?」
「魏太太正是那樣說的。」葛太太斜覷魏太太一眼。
霍楚倩的前任管家來得很突然。艾藜不到半小時前才跟莎琳去逛街購物。巴德已經派人送信來告訴她決鬥平安結束,但他還沒有來找她。
「你有沒有出去看看你的女主人,是否需要什麼好招待客人?」
「把你聽到的都告訴我,葛太太。」
漢默緊張地改變站姿,飛快地又瞥了巴德一眼。巴德搖一下頭,示意他別說話。
巴德聽到漢默倒抽一口氣。場上,相距四十步之遙的兩個決鬥者轉身面對對方。諾瑞沒有嘗試小心瞄準,只是隨隨便便把槍口對著黎東尼的方向就扣下扳機。
和*圖*書
「我承認今天早晨看到你時有點吃驚。還以為你不好此道。」
「再來一杯,葛太太?」綠蒂拿起茶壺。
同樣的心牆也注定了他們會孤獨以終。
綠蒂和魏太太互看一眼,然後把視線轉回客人臉上。「然後呢?」
「得了,東尼,你扣下板機時,大家都聽到火藥爆炸。」
「你的重點,東尼?」
槍口朝天,面無表情的諾瑞和目露凶光的黎東尼背對著背,開始各自往前走。
「安靜,」巴德低聲命令。「想改變計劃也來不及了。」
「兩者的計謀相同,都是企圖使我相信韋先生不是好人。」綠蒂按著桌面站起來。「那個人極可能就是兇手。天啊!我得快一點。」
受雇來觀看決鬥的醫生從其中一輛馬車裡出來,看到諾瑞仍然站著時戛然止步。
「你的雙手不需要染上諾瑞的血。我們都知道他不是你慣常追逐的獵物,他要求跟你決鬥時,神智不清。」
正在廚房另一頭揉麵團的魏太太朝葛太太擠眉弄眼。「你可以把一切告訴她,梅琪。她知道如何保密。」
「沒有。怪就怪在這裡,到達時安靜得像死人一樣。我知道他在那裡的唯一原因,是因為我聽到霍夫人跟他說話。」
「你同父異母的弟弟得到原本應該屬於你的東西。你為什麼沒有乘機毀掉你得不到的東西?」東尼的手握成拳頭。
「從我站的地方可以看出你瞄準得既偏高又偏左。如果你的手槍順利擊發,子彈很可能擦過諾瑞的耳朵,而不是貫穿他的胸膛。」巴德揚起眉毛。「我真的認為我插手這件事是多餘的。」
如果計劃不成功,他也已經努力替諾瑞爭取到最有利的條件了。他跟黎東尼的助手達成協議,把距離從十五步拉長為二十步。多出的這五步會使瞄準更加困難,即便是黎東尼那樣的神槍手也不例外。
巴德看著東尼駕車消失在霧中。他突然有種感覺,東尼正慢慢地變成幽靈。
她正在作筆記和研究案情時,魏太太得意洋洋地通報,霍楚倩的管家來了。
綠蒂的話在巴德耳邊響起。黎東尼顯然讓他的出身把他推上自暴自棄的毀滅之路。謝天謝地,你為自己開創出不同的命運。
「啊,對,你對化學的熱愛。」東尼嘲弄地扯扯嘴角。「但是在我心中沒有任何事像報復一樣令人感興趣。」
巴德上前兩步。「一人一槍,協議如此。事情結束。」他大聲說,看到東尼正在仔細檢查他的手槍。「名譽得到確認。你們知道決鬥的消息傳得有多快,讓我們在警方聽到風聲前回家吧!」
m•hetubook•com•com跟漢默站在一起看黎東尼的助手報出步數。那個年輕人的放蕩神態不亞於年齡是他兩倍、眾人公認的淫逸浪子。
「希望你別跟我說教。你掃了我今早的興已經夠差勁了。」
葛太太朝魏太太看了最後一眼,然後傾身靠近綠蒂。「他不知道我在場。」
「非常粗嗄沙啞,」葛太太打個哆嗦。「使我想到石頭在棺材裡滾來滾去。」
「什麼事,東尼?」
「你說你聽到他在走廊上。難道他沒有敲前門嗎?」
巴德心中一陣抽痛。那有可能是我。
「什麼?哦,對,在樓梯上。」葛太太一口氣喝完剩餘的茶,一臉苦惱地抬頭望向綠蒂。「我想他說的是閃開,該死的賤狗。或是類似的話。但老實告訴你好了,令我忘不了的不是他說的話,而是他說話的聲音。」
「誰不知道?」
「僱用彭茱莉來造謠中傷韋先生的人,很可能就是昨晚給我字條的那個人。」綠蒂揉著太陽穴努力推理。「一定是同一個人。」
「不覺得。她看到他時好像吃了一驚,問他在她的屋子裡做什麼。」
「那個人有沒有停下?」
「我們的興趣不同。」
「見鬼!東尼竟然失手了。」終於有人說。
不,不能算是面對面,她提醒自己。那個黑衣人戴著面具。只有一個人或許能把那粗嗄破碎的聲音跟一張臉孔拼湊起來。
巴德停來,拿下眼鏡用手帕擦拭鏡片。他不需要眼鏡就能看出東尼眼中的犀利質問。
諾瑞眨了眨好幾次眼睛,然後低頭往自己身上看,好像在期待看到鮮血從身上某處冒出來。
「韋先生很快就會來訪。麻煩你在他到時告訴他,我去了哪裡。」
「我想他一定是踢了那只可憐的小狗,我聽到小狗哀哀叫。接下來我只知道腳步聲到了樓下沿著走廊往後面過來。就從我的房間外面經過。我屏住呼吸,拚命在心裡祈禱。這輩子我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
「但是,綠蒂小姐——」
東尼半瞇著眼打量他。「我猜你今天早晨會來這裡,是因為新任的埃雪頓伯爵要求你幫忙救他朋友的命。」
「我聽到他的說話聲。」葛太太打了個哆嗦。「霍夫人的小狗一定是擋了他的路。他咒罵小狗,叫牠閃開。」
眾人一片同意的竊竊私語。想到有可能因參與決鬥之事而遭到警方逮捕,使每個人的腳底都像裝了彈簧似的。大家紛紛走向停在場地盡頭的各自的馬車。
「什麼意思?」
「太好了。」東尼露出狼一般的笑容。「將來我或許會用得著你的感激。但我向你保證,你的感激放錯了地方。我向來不屑於偉大的情和-圖-書操,對私生子來說,無利可圖。」
「……十八、十九、二十。」放蕩的年輕人露出看熱鬧的笑容。「預備。開槍。」
「對。」巴德回答。同為私生子使他們在就讀牛津時,曾經有一段時間經常在一起。也許那份友情還殘存至今。
「一、二、三……」
「沒有。」葛太太皺起眉頭。「如果有,我一定會聽到。我猜他一定有鑰匙。」
「你怎麼知道?」魏太太問。
「牛津一別,好久不見。」
巴德碰碰他的手臂攔住他。「我等一下想跟你們兩個談談。今天上午,在你送諾瑞回家以前。」
在表面上,他和東尼似乎截然不同。東尼用刺|激和危險填滿他的生活;巴德偏愛實驗室裡有條不紊、不受外界影響的世界。但是在內心裡,他們用各自的方式築起圍牆把會使他們脆弱的情緒封鎖在牆外。
「為什麼那樣說?」綠蒂急忙問。
「然後……我聽到他們兩個在走廊上說了一會兒話。至少我聽到霍夫人的聲音。聽不太到那個男人的說話聲,他把聲音壓得非常非常低。但我知道他在說話,因為每隔一會兒霍夫人就會回答。」
漢默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答應。「我不知道我們能告訴你什麼,但我們應該回答你的問題。諾瑞和我會跟你一起回你家。」
巴德淡淡一笑。「我相信你不是在指控有人作弊,畢竟火藥的裝填是你的兩個助手親眼目睹的。」
東尼神情古怪地看了巴德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向他的馬車,和他強加在自身的孤寂。
綠蒂用手指輕擊桌面。「兇手在被小狗絆一跤時,到底說了些什麼?」
魏太太嗯了一聲表示同情,然後繼續揉她的麵團。
「我想我要再來點茶。」葛太太說。「有點新奇,要知道,女主人替我倒茶。」
巴德皺著眉望向仍然滿臉驚嚇和困惑的諾瑞。至少他的眼神不再呆滯,顯然又能清楚地意識到週遭的一切。
「也許那個人的火藥沒有被動過手腳?」
巴德飛快地瞄他一眼。漢默對這件事比場上的諾瑞還要緊張。諾瑞的確一反常態。巴德在進行預備程序時,偷偷觀察過他。
「……八、九、十……」
「開槍打死她的那個人。霍夫人那天晚上放所有僕人的假。連奈克爵士要來時,她常常那樣做。」葛太太格格低笑。「那兩個人喜歡整幢屋子只有他們,那樣他們才能到處親熱。廚房、酒窖、客廳,反正你想得到的地方都有。」
不對,綠蒂心想,霍楚倩不是企圖站起來,而是拚著最後一口氣把畫簿藏起來。她知道畫簿裡畫著能夠指出兇手的唯一線索。
雖然聲名狼藉,和_圖_書但是東尼還沒有他同伴那樣放蕩墮落。巴德感覺得出怨恨和憤怒是支撐東尼的力量。但是等到憤懣把東尼吞噬時,他就完了。綠蒂說的沒錯,東尼是在自取滅亡。
黎明在薄霧中降臨。灰濛濛的正適合這種愚蠢又殘忍的事,巴德心想。
「我不會說我沒有偶爾回想往事。」巴德慢條斯理地說。「但也許是發現了更吸引人的興趣,使我避開了報復的誘惑。」
「霍夫人習慣把鑰匙給她最喜歡的男士朋友。」葛太太聳聳肩。「連奈克就有一把。」
「呃,讓我想想我說到哪裡了。」葛太太皺起眉頭。「其他就沒什麼可說的了。過了一會兒,霍太太和那個人就上樓去了。幾分鐘後,我聽到槍聲。我被嚇得驚慌失措、魂不附體。我發誓,我有好久都無法動彈。後來我聽到他下樓。」
「當然沒有。那天晚上我應該休假的。如果讓霍夫人知道我在家,她很可能會叫我去廚房替她的男士朋友準備點心。」葛太太扮個苦臉。「作主人的有事要僕人做時是不會記得那天是不是僕人放假的日子。你說對不對,魏太太?」
黎東尼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他冷笑著把槍口對準諾瑞。
東尼點頭。「說的是。你向來偏愛你的實驗室,而我向來偏愛賭場。但我們仍然有一點是相同的,對不對?」
「精力充沛。」綠蒂嘟囔。
漢默陷入緊張不安的沉默中。
諾瑞極其緩慢地垂下手槍,臉上閃過一抹迷惘。他呆呆地盯著正在小心瞄準他的黎東尼,然後轉頭望向漢默。巴德可以在他眼中看到緩緩凝聚的震驚和恐懼。諾瑞轉回頭去面對黎東尼。他的嘴巴動了動,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就像面對毒蛇的老鼠,被嚇呆了。
「謠傳老伯爵臨終前委託你管理他的財產和照顧漢默。」
但這一次他沒有那麼急於回去跟他的實驗室作伴,他不再想要完全的孤獨了。
「謝天謝地,幸好沒有。他直接穿過廚房從後門出去了。我沒有離開我的房間,直到我確定他走了。後來小狗開始哀嚎。過了一會兒,我決定上樓看看。那時我才發現霍夫人倒在血泊之中,那景象可怕極了。我認為她沒有立刻斷氣。」
葛太太看她的神情好像認為她不大聰明。「你以為我瘋了嗎?那天晚上屋子裡只有我一個人,警方會認定我是殺人兇手,我很可能會被逮捕。他們會說我是在偷銀器或那類貴重物品時被抓到。只要是發生事情,倒楣的總是僕人。」
「你聽到兇手的腳步聲?」
他望著曾是他的玩伴、甚至是他朋友的東尼,察覺到一項他以前不曾面對過的事實。雖然他的父親沒有把爵https://www.hetubook.com.com位傳給他,但是他給了他的私生子自我意識。東尼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綠蒂皺起眉頭。「你聽到的是誰?連奈克爵士嗎?」
「我保證絕不透露隻字片紙。我保密的功夫是出了名的。」
「花了我一番工夫才找到她。」魏太太在往廚房的途中透露。「她不太想被人找到。」
「不,不是他。連奈克在屋裡時,我一定知道。」葛太太搖搖頭。「他們兩個總是會弄出好多聲音。令人驚奇,真的。」
「的確。」
巴德朝他的馬車走,黎東尼擋住他的去路。
面露驚訝之色的不僅是諾瑞而已。在場觀看決鬥的每個人都不敢置信地瞪著屹立不搖、毫髮未傷的諾瑞。
「你要去哪裡?」魏太太在綠蒂衝過廚房時,喊道。
「韋巴德,有話跟你說,如果你不介意。」
「還有一件事,韋巴德。」
「你已經問了二十遍了。」巴德低聲回答。「我的答案還是一樣,我只能說應該行得通。」
「魏太太向我保證跑這一趟絕對有價值。」葛太太瞇起眼睛。「她還保證你不會告訴任何人,我跟你談過那晚發生的事。」
「但是萬一——」
「我承認那的確跟他的個性不符。」東尼若有所思地說。「我也承認開槍擊中他不會帶來什麼滿足。」
「去找彭茱莉。」綠蒂在門口暫停一下。「我擔心她有危險,我必須去警告她。」
第二聲槍響在霧中迴盪。
「說下去,葛太太。走廊上的那個人有沒有弄出什麼聲響?」
「很高興聽你這樣說。」巴德開步往馬車走。
「什麼事?」
綠蒂一怔。「聲音?」
諾瑞就像機器人一樣。他會回答直接問句,但不肯詳細討論。他對週遭發生的一切似乎渾然不覺。漢默最後一次懇求他向黎東尼道歉時,諾瑞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
「因為她很可能是唯一能指認兇手的人。但願兇手還沒領悟到她會對他構成威脅。」
「聲音的確很響,」東尼承認。「但那沒有任何意義。彈丸仍然留在我的槍膛裡。」
「沒錯,但我的兩個助手都不是化學家。」東尼露出令人意外的自嘲表情。「他們不會知道一個聰明絕頂的科學家以變造的火藥代替。」
綠蒂屏住呼吸。「這麼說來,她認識他?」
「聽句舊識的勸。看看你能不能找到比賭博和決鬥更有趣的娛樂活動。你的年紀不適合這種事了,東尼。」
「天啊!」綠蒂的呼吸差點停止。給她玫瑰和字條的人就是殺害霍楚倩的兇手。她竟然跟兇手面對面過。
「你為什麼沒有立刻報警?」綠蒂問。「為什麼沒有立刻說出事情的經過?」
「我帶諾瑞上馬車。」漢默開步走向他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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