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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之旅

作者:芭芭拉.卡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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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如果有一個守舊的丈夫,無疑的兩個人在一起定會彼此厭煩,而且她若想外出旅行,才真是夢想呢!
「我不能忍受那些!太可怕了!」維爾黛向著寂寂夜空大聲叫著。
貓頭鷹正唱著牠們的愛之歌!沒有誰強迫著牠們這麼做,一隻貓頭鷹引吭高歌,另一隻自由的回應著——看自己是否願意回應,或是仍然保持寂靜。
她想用二十一先令買一架菲士爾照相機,但堂兄勸她買柯達的,底片可卷曲,在市場上也是成卷的賣。
她從窗口走開,點燃了一枝蠟燭擱在床邊桌上。
「那麼讓我告訴妳我們該如何做吧!」伯爵說:「我們必須邀一些我們認為最合適的人選來這見見面,事實上最近我們在巴黎的時候妳已經見到了其中的一位。」
她知道得很清楚,繼父一定會把今天兩人的對話向母親報告,他們多少會被她的態度所擾亂。
「當然不是!」維爾黛回答:「我終究還是要結婚的,但還要過一陣子再說。」
同時她更能確信:他們仍打算為她找一個丈夫,不會太久,而婚姻的內容主要在於財勢的結合。
伯爵的雙手繞著維爾黛,把她拉近了些。
看上去她的想法似乎大錯特錯!
他們在巴黎的房裏沒有電燈,但在普拉文斯只有燈和蠟燭,這對古舊的牆壁和精緻的古老傢俱而言毋寧是更適合的。
最初拍得並不成功,後來喬治堂兄帶她到皇家攝影學會去,在那裏看到了一些照片,攝影者是保羅.馬丁,用最早發明的菲士爾手提照相機所拍,且贏得了金質獎章。
母親和女家庭教師一向都不准她看那些書,但只要她們待在繼父的起居室的時候,她就偷偷把那些書帶到自己臥室,先把燈熄掉,讓別人以為她已經睡了,然後再趁夜深人靜時好好閱讀。
「妳有沒有聽說過——有天晚上羅格蒙特伯爵突然回家,竟然發現皮爾瑞和他太太獨處一室而大為光火?真難想像伯爵也會是個嫉妒心強烈的丈夫,但是,也許現在他知道和他境況相同的男人所身受的痛苦了。」
這想法使她為之戰慄,一個人在結婚之前考慮到那些艷史韻事,似乎是不潔的、不快的。
「妳真使事情變得更困難了,我親愛的,」他說:「我愛妳,就當妳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樣,我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我們就忘掉阿提格尼侯爵吧!他並不是這世界上唯一的年青男人,還有許多其他的男人呢!我敢確信妳會在他們之中發現一個妳所愛的人的。」
「但,如果我只是在這裏等待,」維爾黛自答:「他永遠不會發現我,一旦我和另一個繼父選定的男人結了婚,一切就都太遲了!那時我們再也沒有機會彼此相屬,除非暗中再鬧什麼風流韻事。」
想起了父親的話,使維爾黛更為堅定的說:
一般法國家庭,剛入社交界的少女通常都很文靜,凡事很有分寸,深受父母長輩的庇護。
一頭維也納人的深紅色頭髮,典型英國人的藍眼睛,再襯上濃密的睫毛,她父親生前總說這是繼承某些愛爾蘭祖先的。
維爾黛想到那些武士們,騎在馬上英姿凜然,披著銀色的甲冑,盔甲上插著彩色的羽毛,旗幟在微風中飄揚著。
當維爾黛進入客廳時,她們會以一種十分謙卑的態度向她致候,很快又回到那些有興味的尖刻話題上去。
波皮爾,維爾黛一直以法國人的方式稱她的繼父,永遠都對她那麼仁慈,甚至比對親生的孩子還要好。
「我不要一個法國人做丈夫!」維爾黛言詞尖銳。
最初,這些消息似乎是毫無意義的,但逐漸地就像碎片組成了一幅社會形象的拼圖,更由維爾黛讀過的一些書籍中所描述的種種予以補遺。
「要是——他不愛我呢?」維爾黛問,聲調低沉,她想:一般法國男人不只是要娶一個妻子而已,也要一個情婦。
這種想法太大膽了!她還從未在母親和繼父面前提起過,但一直存在心中,現在她更想到一點,如果她能有這麼些成就的話,也許她對婚姻的看法能被他們鄭重的考慮一番。
她知道:她永不會在一個只是看上她的錢的男人那裏尋到,此外,自己也不會只因對方的爵位就嫁給了他。
「我並沒這麼說,」他回答:「妳有很多才能,維爾黛,但沒有一項特殊的才能可謀生,感謝上帝.好在還不需要妳來謀生,如果得靠妳的話,我敢向妳保證,絕不像賭起來那麼簡單的!」維爾黛在客廳中踱著,步履優雅,很顯然的和同年齡的女孩有些不同。
「也許,我的照片能參加巴黎的展覽會,甚至可以得一面金牌呢!」
柏克男爵曾說維爾黛繼承了她紅色的頭髮,剛烈的個性,而繼承自己的則是有些時候頗好爭論,攻擊性甚強。
「如果波皮爾堅持要那麼做的話,」她告訴自己:「那我就得嫁給一個男人,當我在家裏生小孩的時候,就那麼可笑的讓他去花我的錢!」
維爾黛以一種挑戰的口吻對著繼父侃侃而談,看上去比平常更迷人了,她實在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也難怪母親和繼父為她操那麼多心了,特別是終身大事。
在某一個地方,她想,星光必也照射到一個男人的身上,有一天他會愛她,就如同她也深愛著他一樣——這個男人對她來說意味著天長地久、海枯石爛!
「上禮拜我看m.hetubook.com.com到了傑克斯,帶著他那迷人的情婦從弗里斯.貝格瑞回來,大家都說在聖荷洛瑞她的穿著時髦極了!此外還有華麗的馬車,由兩匹駿馬拉著經過巴黎的街道,使得全巴黎的人艷羨不已,傑克斯也沾沾自喜有能力供應她如此風光!」
那時他到英國去訪問,兩個人在一次午宴中被介紹認識了,無疑的從那個時候開始伯爵已不再感覺得到其他女性的存在了。柏克夫人非常的迷人,但和她女兒的美是完全不同的。她就像英國德勒斯登產的精美瓷器一樣,紅潤、雪白、閃亮,古典中透著甜美,裙影飄處,人人仰慕。
鬼魂似乎仍然出沒在那業已傾頹的古堡裏,想當年他們也曾經強烈的愛過、恨過,最後戰死在沙場上。
「侯爵夫人又有了一個新情人,不但迷人,又會獻慇懃,本來波耶夫人精力充沛,把他視為禁臠,但當侯爵夫人對他媚眼一拋,馬上就成了她的俘虜。」
「妳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妳好,維爾黛,」他說:「在法國,婚姻大事都是人家安排的。」
吉普賽人的生活是如此的多彩多姿,因此每年當他們在伯爵領地的某一處田野紮營時,維爾黛也允許和她的褓姆或女家庭教師一起去拜訪他們。
柯達看上去並不會使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當她帶回法國的時候,繼父還譏笑過呢!
「我並沒說那是妳的錯,」伯爵回答:「事實上這種情形顯然難以避免。但,事實擺在眼前,如果沒有妳母親的幫忙,妳甚至自己都不能挑件衣裳;從這裏往巴黎,如果不帶一個僕人的話,妳就手足無措;因此,妳真認為自己能聰明的挑選一個男人,作為結婚的對象?」
這倒是一個引人深思的問題,伯爵回答的時候,眼光不禁柔和起來:
她看過卡邁克的馬,但已是十分馴服的,繼父就養了一匹,但她從沒見過野馬奔馳在遼闊的草原或是一片沙丘上的情景。
「那就是我要做的,」她大聲的說:「因為我是爸爸的女兒,我不會畏縮的!」
雖然,她有舒適的物質享受,但她卻是那種需要依靠男人的女人,但要依靠愛德華.柏克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很少和她在一起。
那天晚上維爾黛上床的時候,沒有像平常一樣的看書,只是躺在床上左思右想。
此外,又因為照相機重達四磅,很不方便攜帶,因此維爾黛的熱衷又逐漸消散了。
她也很想拍些在聖提斯.瑪瑞斯的慶典照片,她曾聽人說過,那些吉普賽的朝聖者整晚睡在古老教堂的地下墓穴裏,他們又如何的相信:經過長途跋涉的朝聖旅程,必能蒙受最大的神恩!
維爾黛注視著他,笑了笑。
「我希望爸爸能使我屈服,」她說:「他的性子很烈,但是你呢?親愛的波皮爾,對我總是那麼溫文而仁慈的。」
「不論你怎麼說,波皮爾,我絕不願像櫃臺上的貨物賣出去一樣的出嫁!」
「我就那麼匆匆忙忙的結婚,像條直挺挺的魚一樣!」維爾黛不屑的說:「事實上做條魚可能還要有趣些!」
「如果我做錯了,那也只是我的錯誤,不是任何其他人的,」她告訴自己:「無論波皮爾說些什麼,我都會直覺的想到:那個他為我選的男人愛的究竟是我的錢?還是我這個人?」
「那不是太複雜了嗎?」
維爾黛告訴自己,她絕不能忍受這種方式:丈夫總是和另一個女人牽扯在一起,或是在巴黎某條街巷中養了一個情婦。
有生以來,她第一次開始恨父親遺留給她這麼一大筆財富。
以前給她造成一些無謂困擾的,大多數是那些結過婚的、較為年長的男人,因為一般年青的男人往往只敢看那些結過婚的女人,而一見到那些荳蔻年華的少女就開始緊張不安起來。
「我絕不要這樣!」維爾黛大聲的說:「無論波皮爾和媽媽怎麼說,我絕不在這種方式下結婚!」
燭光輕輕搖曳,雄爾黛坐在床邊又思考起來。
「波妮爾至少還頗有些才能呢!」伯爵說。
由於她的巨額財富,她敢保證:繼父首先會在一些家世頭赫的侯爵中為她挑選,也許波克斯那些在法國歷史上淵源頗深的伯爵也在考慮範圍之內。
伯爵嘆了一口氣:
和維爾黛年齡差不多的女孩子往往都十分害羞,大多數都不善於社交,總是被她們那老練世故的媽媽們牽著鼻子走,把婚姻大事當作一種責任,自己毫無意見可言。
她已經向繼父說過,她的求婚者所考慮的是她的錢,而不是她這個人。
「我不能忍受這些……我不能!」維爾黛在寂寂夜色中喃喃自語著。
她讀了不少有關愛情方面的書,她已逐漸成長,此時正是進入社交界的時機,她告訴自己:將來,她要從一個男人那裏尋到真愛。
維爾黛的聲音中帶著憤怒,十分堅定的說:「我可還沒結婚的打算,波皮爾,這種一手安排好的婚姻,又是和一個素未謀面的法國人結婚,我可是毫無興趣,有一天我要是結婚的話,一定,要和一個自己深愛的人!」
「那可不是我的錯!」維爾黛反駁。
初夏的普拉文斯比其他任何時候都要可愛,位於拉斯.波克斯和阿麗斯之間的伯爵莊園,一大片開闊的綠色平原上,散佈著一列列柏樹,田野上深紅色的罌粟花正在盛放,遠遠的地平線https://m.hetubook.com.com襯托著蔚藍的晴空。
如果她能做個男孩的話就好了,一定可以跟在父親身後,和他到世界各地漫遊,然而,只因為她是個女孩,就必須被放在金絲籠裏,鑰匙放在一個陌生人手中,這個陌生人就是繼父為她挑選的所謂『丈夫』。
沉寂了一陣,伯爵才說:「我已經向妳母親提過他了。」
「別把道些事想像得和在英國時有多大的不同,」伯爵繼續說,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像妳這樣的一個英國籍財產繼承人,往往都是和一個顯赫的外國貴族通婚的。」
抬起頭來,夜空中星辰燦亮。
「妳是在嚴格的管教下成長的,」他說:「已經旅行過不少地方,事實上卻從沒獨立自主的處理遇一件事呢!」
「你說的似乎很有道理,波皮爾,」她說:「無論我說什麼,就好像為你豎起了一個可以射下的靶一樣,我們還是回到爭論的主題吧!你想為我選一個丈夫,我卻不打算和任何不是自己挑選的人結婚!」
伯爵也笑了,心情開朗起來,由維爾黛在前面引導,從莊園到了設備良好的馬廄,兩個人在那裏消磨了一段很長的時間。
除了彼此互相排遣之外,那又意味著什麼呢?一個男人像一隻杜鵑鳥一樣,佔了別人原先築好的巢?
「但那並不是說我就不能自己處理事情!」維爾黛挑釁式的告訴自己。
念頭就這麼逐漸在她心中萌生了!
伯爵深深的注視著她,覺得論外貌而言她確實不像法國女孩,而且他也知道得很清楚:每當他們去巴黎的時候,那些法國男士見了她的美貌,總是露著讚賞、愛慕的眼光。
維爾黛笑了。
而今,周遭一片黑暗,她躺在床上憶起了這段對話,更為相信的是:成長已為她打開了一扇新的門,向她顯示了到新世界的路徑。
維爾黛想了一會兒。
「如果讓你來挑選的話,又怎麼知道將來我們結婚以後能彼此適應呢?」維爾黛問:「如果我看到他就討厭呢?」
「明天我要去拍吉普賽人的照片,」維爾黛想:「拍出來一定很美!」
「那些照片一定很新潁、很有創見的!」維爾黛想,然後突然凝神起來。
「在我的女兒一離開學校之後,我就儘快的把她們趕到教堂裏去,」一位杜瓦格太太對母親說過:「在她們生第一個小孩之前看到的世界愈少,對她們反而愈好。」
他一直是個冒險家、探險者,一個總在尋找難以獲得的東西的男人,曾經在波斯發現過廢墟,因此刺|激了考古學界,也曾在印度待了好些年,在那裏得到一筆巨大的財富,此外獲得了不少多神教的知識,且探索了至今尚不大為人知的寺廟的種種。他還去過巴比倫和撒馬利亞,也到過中國,在改裝赴回教聖地麥加之時還幾乎因此了命。
拉斯.波克斯在軍團駐紮時,是最著名的,由普拉文斯那些遊吟詩人的抒情詩句中,維爾黛覺得他們把她所需求的都表露無遺了。
「我絕不能照波皮爾的要求去做。」她堅定的堅定的告訴自己,從床上起身,走向窗邊,把窗簾拉開,凜視著窗外的夜色。
「我能做些什麼呢?我要如何才能說服波皮爾呢?」
即使這麼想著,她仍然知道要改變繼父的決定是不可能的,他真的認為自己所做的都是對的,如果不替她找個丈夫的話是自己有虧職責,而這些爭論又如此難以擊破。
「我並不想故意隱瞞什麼,維爾黛,因為妳實在太聰明了,我想有資格做妳丈夫的高貴男士,一定不會認為妳的財富才是最吸引他的,何況妳又那麼可愛,一個男人,除非他是花崗石做成的,不然怎可能不愛上妳呢?」
那些艷事,那些藉口,可能對她們來說是賞心樂事,但對維爾黛而言卻是卑鄙污穢的,不像她所讀的那些遊吟詩人——拉斯.波克斯的武士們——所寫的詩句中所歌頌的理想的愛情。
更因為她非常喜歡繼父,尤其他和母親在一起總是那麼洋溢著幸福,一切的一切都不會使她想到會有這樣的時候到來——繼父居然認為她該以法國的方式結婚,而且為她選擇一個男人做丈夫,主要在於彼此都能為這樣的婚姻關係提供一些有利的條件而已。
平靜的家庭生活相形之下自然大為不同,一個熱衷此道的男人無疑的會發現她很乏味,而她呢?也難以忍受他的風流。
她激動的叫了出來:
「永遠不會的!」維爾黛叫著:「你這麼說只因你一直設法要我嫁給這樣一個男人,但我可以發誓,如果他到這裏來做客的話,我就要躺在床上裝病了,不管你和媽媽怎麼說,也別想讓我爬起來!」
她們真迷人極了!她漸漸了解何以年青男人會認為她們更可喜、更誘人,尤其比起那些總是穿著端莊白袍的少女來說來是如此,那些女孩不夠活潑愉快,由於羞怯,也使她們談起話來張口結舌,令人煩厭。
「對一個還沒結婚的女孩來說,妳這種想法太危險了!」伯爵很嚴肅的說。
伯爵的嘴角繃緊了,他本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但有時繼女卻使他為難得很。
伯爵嘆了口氣。
每當他一向她談到旅行的經歷,由於總是形容得活靈活現的,她彷彿也能看得到,更能感受得到新奇的世界。
當她第一次知悉:那些拉斯.波克斯英挺強壯的武士們,在十字軍東和圖書征之時奮勇作戰,經過戰火的洗禮,增進了人生的閱歷,後來變成了詩人、遊吟詩人的事蹟時,使得她深深為之激動不已。
沉沉夜空,此時她的話語空自迴盪,但沒多久她聽到從遠處傳來了貓頭鷹的叫聲。
停了一會兒,他又說:
「妳打算做老處女嗎?」伯爵言詞銳利。
當維爾黛在倫敦的時候,她的一位英國堂兄給她看了一架手提照相機,還為她拍了張照片,看了照片後她十分驚奇,其中顯現的竟是那麼自然生動,因此她向堂兄借了來,拍了些母親的照片,還有街景、屋外的馬車……等等。
無論如何,在她即將完成學業之後,一定會有許多多嘴多舌的女人會酸溜溜的批評她,向母親嘀咕著說她該結婚了。
那是一個需要勇氣才能解決的問題!必須要勇敢得足以打破禁錮她生命已很久的——軟弱!
那是法國人的生活方式,但她不同,她是英國人,她需要丈夫的關懷與愛,她要兩人彼此相屬,獨佔性的、排他性的。
「你不是這意思吧?波皮爾!」維爾黛叫了起來。
但吉普賽人通常還是被好心的接待的,年青女孩們會跑到那裏去算命,買他們做的「愛情符咒」,甚至認為只要念了咒語就能吸引住自己想要的男人。
「在這世界上,」維爾黛臉上充滿了疑慮,問道:「總還有一些國家把愛情列作婚姻最重要的考慮因素吧?」
現在,她想起了去世已久的父親,也許他根本就看不起這種聯姻的方式,她若柔順的接受缺乏冒險性的生活,乖乖的接受一切安排,父親會何等不屑啊!
「是啊!」伯爵回答:「但我們認識時,她已經守了寡,是個十分成熟的婦人了,而不再是個年方十八,甚至對自己的心智也認識不清的女孩子。」
室內那些漂亮的、色彩明朗的傢俱對一個年青女孩子來說非常適合,巴黎附近有名的塞弗爾瓷器更是母親在聖誕節或生日時送她的禮物,還有那些動人的畫,旁邊是雕琢的鍍金畫框,因為她很喜歡,繼父特別從別的房間移過來的,她一直把它們視為最神聖的。
普拉文斯的人民對吉普賽的慶典都十分有興趣,但對吉普賽人也一直小心防範著,他們稱吉普賽人為卡拉克。
他從沒發過什麼脾氣,不像記憶中父親曾經咆哮過、激怒過,但他仍是專斷的,遲早他不須太大的努力,就會是個勝利者。
然而,生活在普拉文斯,這裏的氣氛、環境,早已使她相信:她必須為了愛情才踏上婚姻之路,這點甚過一切。
如果母親和繼父了解到:維爾黛已經知道許多他們朋友間盛傳的風流艷事的話,必定會十分惶恐。
在倫敦時那正是母親和她喝下午茶的時間,進行純英國式的飲茶,但在法國一般婦女只是坐那兒閒談或刺繡。
她想到了父親,總在探索著未知之地,經常會遭遇到危險不安,甚至最後因此喪失了生命。「爸爸希望自己在那種方式下死亡,」她想:「他最恨的就是坐在那兒無所事事,只會花錢享受而已。」
繼父的確是一個英俊的男人,曾因他一些短期的艷史而名噪一時,在和愛德華.柏克男爵的寡婦邂逅之前,已在情海中打過幾次滾了。
經常,在她跨馬輕馳在美麗的鄉野中時,心中實在渴望藉著鏡頭拍下這些美景,但騎在馬背上要帶照相機卻不大可能,而且回家後要把它放回原位也十分麻煩。
「要是妳做了侯爵夫人的話,在社交界的地位僅僅次於波爾柏斯家族而已。」
「你可能是指阿提格尼侯爵吧?」她問。
那些照片看上去自然、生動、美好,自此使維爾黛對攝影發生了很大的興趣。
「那就是我想要的,」維爾黛告訴自己:「有一個人,他會向我求愛,但絕不是為了我的錢,如果我再不為自己的婚姻大事而奮鬥的話,今後我的生命,一切的一切都會被安排好了!」她輕輕的嘆了口氣。
「但他糟糕透了!」維爾黛叫了起來:「我和他跳過舞,進餐的時候他就坐在我旁邊,我對他的結論是——他從沒讀過一本書,雖然對馬很有興趣,卻比任何你的馬夫所知道的還要少呢!」
「我將會帶回一些野馬的照片,」維爾黛告訴自己:「那時候波皮爾就不得不承認,我不只是擁有一張漂亮的臉蛋,不是一個沒有自我意志接受婚姻安排的女孩,我要讓他看一看,我不但有能力照顧自己,也能完成一些有價值的事情。」
「妳難道不相信我所做的一切對妳最好不過嗎?維爾黛。」繼父問,帶著戲謔的口吻。
「我一定要親眼看到!」維爾黛想。
「妳真覺得交往時間太短了嗎?那麼我請阿提格尼侯爵留下來住段時間好了,妳可以帶他到處看看,欣賞普拉文斯的美,把他介紹給我們的朋友,看看能否更密切一些。」
她經常聽到貓頭鷹的叫聲,莊園附近的貓頭鷹似乎很多,但,此時此刻,卻似乎在向她傳達著某種訊息。
可是,維爾黛仍然得待在教室裏,不准參加那些衣香鬢影、賓客盈門的場合,只除了每天下午五點鐘時能下樓來坐坐,在客廳中待一個鐘頭左右。
「我要看看這個世界。」她想。
但,到聖提斯.瑪瑞斯的朝聖者卻是最虔諛的,他們晚間所睡的教堂被視作最神聖的所在,他們帶著聖像,拿著火把從城裏緩緩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前進,何其莊嚴的行列!
莫里蒙特伯爵和他迷人的英國妻子,總是使他們那在巴黎的寓所和在法國的許多莊園裏充滿了一種愉快的、世故的、絢爛多彩的社交界氣氛。
顯而易見的,一般時髦的法國女人也把婚後的風流艷事視作家常便飯,這些都使得維爾黛對愛情所懷的理想為之萎縮了。
環顧自己的房間,如同在向什麼熟悉的東西尋求幫助似的,從她來到莫里蒙特莊園之後一切對她都不能再熟悉了。
雖然那正是目前大家希望她如此的,因為她是一個女孩子。
如果她和吉普賽人同去聖提斯.瑪瑞斯,那必是對繼父有力的回答,他曾說過她不能一個人到巴黎去的。
「我有一個感覺,維爾黛,」過了一會兒他才說:「妳的父親應付妳的時候,一定要比我好得多。」
夜空中星光閃爍,莊園陷入一片黑暗迷濛之中,在幽沉的夜色中一切顯得那麼美好。
一八九九年
伯爵微微的笑了笑。
維爾黛了解那意思。
「那種情況下,就算婚事說定了,我也不會要妳嫁給他了,」伯爵回答:「但,我可以答應妳,維爾黛,正因為我很了解妳、愛妳,我一定會選一個讓妳十分滿意的丈夫的。」
她又想起繼父說她甚至不能自己去買件衣裳,或一個人到巴黎去,真的,從有記憶開始,她一直被女家庭教師、老師、僕人們照顧、保護、指導著,從每天早上起床後第一件事開始,一直到晚上臨睡前最後一件事為止,都被服侍得十分周到,當他們出外旅行時,就真像被簇擁的皇族一樣。
「你不能只因為認為我該結婚了,就在一夜之間變成一個暴君,忘掉阿提格尼侯爵和所有其他有資格的單身漢吧!他們的眼睛都放在我的錢上,遠勝過我這個人呢!放心吧!遲早總會有人出現的!」
一想到父親,維爾黛不禁深深陷入了回憶之中,回憶往日和他相依的時光,他總是那麼生龍活虎的,充滿了不屈的毅力,這些她幾乎從沒在別的人身上發現過。
那經過彩繪的篷車,那眉目如畫的吉普賽人,還有他們那些黑頭髮、黑眼睛的孩子們……一切的一切,都令維爾黛著迷不已。
但是,一般僕人,甚至連她的女家庭教師,即使在孩子們面前也從不避諱,仍然照談不誤,好像他們是聾子一樣,加上維爾黛總是很小心的不露痕跡,因此他們更不會對她有什麼猜疑,不知道她正凝神諦聽他們的閒談呢!
雖然事情似乎有一點轉機,但以繼父那傳統的禮俗而言,她知道他會下重大的決定,而且以他自己的方式去做,無論其中有什麼爭端。
伯爵領地上的一些佃農有時也會發出怨言,他們養的家禽不見了,家畜又患了傳染病,認為那是由於吉普賽人的「邪眼」掠過才被傅染上的。
「你真是個無可救藥的樂觀主義者,波皮爾!」維爾黛輕輕地說:「我們還是去看看馬吧!牠們比我目前見過的年青男人可要有吸引力得多,真可惜我不能嫁給一匹馬!」
此時她想起了照相機和在樹林那邊田野中紮營的吉普賽人,她經常看到他們,還有他們那些經過彩繪的、漂亮的篷車。
「他將會磨掉我的銳氣,」維爾黛告訴自己:「他為我選擇的丈夫候選人將會帶到家裏來,我會被說服和他交談的,而且在我還沒弄清發生了些什麼之前就已經結婚了!」
現在,她似乎有很多想說的話,事實上要說她被忽視真是不可能的。
「你也許會認為我是個傻瓜,波皮爾,但我並不真那麼傻!如果侯爵留下來的話,你知道我們一定會和他的家人關係更為密切,因此到最後再說我不喜歡他,那幾乎都不可能了。」
她原也十分愛他、欽佩他,但維爾黛現在想來,她一定也深感寂寞,才會在愛德華.柏克死了還不到一年就熱切的投入莫里蒙特伯爵的懷抱。
說著她走近了他,仰起險來親吻他的臉頰。
如果他們也考慮到了他的美貌,那只不過是一筆紅利而已,就算她平凡無奇,愚笨乏味,她的錢也會遮掩了這許多缺點。
由於對貧窮的恐懼,由於多年以來自己生活的方式,她一直認為有一筆資產是十分安全的、保險的。但,現在這卻似乎成了不利的因素。
路易十六時代的沙發旁,雕工精細的几架上擺著一個洋娃娃,當她還在英國,還是個小女孩時就一直跟在身邊的,母親和她的一些褓姆曾經一再為洋娃娃換過各類色彩繽紛的衣裳,直到現在還擁有全套衣裳,每一件外衣都是真的花邊呢!
「就是這意思!」莫里蒙特伯爵回答:「妳母親和我已鋟很慎重的討論過了,維爾黛,現在替妳辦婚事最合適不過了。」
一想到這些自己一無所知的,所謂「合格」的單身漢,使她輕輕的顫抖著,像是隱伏的威脅,又像是一隻掠食的邪惡的鳥,使得她無所遁逃。
「就像你和媽媽那麼相愛。」維爾黛指出。
但她不只是得天獨厚的有著一張漂亮的臉蛋,苗條、柔美的身段和聰明的頭腦,更富饒多金呢,她的父親去世時留下一筆巨額的財產給這心愛的、唯一的女兒,這些都更令伯爵為她操心不已。
「羅曼史!愛情!美!」
她走到窗前,欣賞著窗外美好的景緻。
王室的聯姻從普拉文斯、巴塞隆和_圖_書納、波蘭,一直到英國。
在她內心深處反叛的玫瑰又綻放了,她發現有多少國家自己還想去訪問,有多少名人自己還想會見啊!
「我想妳會喜歎他的。」伯爵說。
「愛情,是每個人都在尋求的,維爾黛,有著相近嗜好、興趣的一對男女,會發現在他們的婚姻之中充滿了濃情蜜意。」
那盒子裏是柯達照相機!
「我知道什麼使你煩惱,波皮爾,」她說:「你和媽媽的困擾都是不必有的,你怕我會像那個叫薇妮爾絲的女孩一樣,和一個已經結過婚的男人私奔,或是和那個在蒙塔瑪特瑞自己開了一家畫室的波妮爾一樣?但我敢向你保證,我絕不會做那種事的!」
拉斯.波克斯伯爵是歐洲這些勢力雄厚的高貴家族之一,維爾黛曾經去憑弔過拉斯.波克斯的廢墟。
「難道我就一點都沒嗎?」維爾黛的反應很快。
維爾黛注視著繼父,十分平靜的說:
「妳實在批評得太苛刻了!」伯爵說:「同時他還擁有巨額的財產,他的莊園是全法國幾個大莊園之一,一提到他的姓氏每一個法國人都會肅然起敬。」
但在看到她拍出來的第一批照片後,他的印象大為改觀,讚賞不已,甚至還擺好姿勢和他的一些愛馬合照。
平日,她並不常想到父親,在她十二歲那年,他在爬安地斯山的探險途中死亡,以前則經常在國外,因此事實上只有在他留在家裏的短暫時間才見得著面,偏偏為時都那麼短暫。
繼父他們自然不會准她進巴黎的俱樂部或是舞廳,不過她曾經看過那些巨幅的廣告牌,牌上的女人高舉著玉腿,昂著頭,裸|露著肩膀,看上去刺|激極了!
雖然如此,她還是有一個有柄的皮套子可以放照相機,她告訴自己:遲早要拍些反映普拉文斯農民、風光的好照片去參加巴黎的照片展覽會。
洋娃娃的旁邊放著一個盒子,是去年在倫敦時買的,現在這似乎成了她手中的一把鑰匙,可能為她打開一扇通向自由之路的門!
坐在那兒凝視著照相機,然後站起身來再度走向窗口。窗外月光清亮,夜色寂寂。
那一定是無法避免的,在今年冬天她在巴黎完成學業後他們一定會更為關切她的婚姻大事。
更進一步的說,她還可以拍些照片,不只是吉普賽人的,因為他們必須經過卡邁克,才到得了聖提斯.瑪瑞斯,那裏的野馬,漂亮的、長尾巴的、長鬃毛的卡邁克的馬在普拉文斯聞名已久。
「為什麼你要那麼想呢?」維爾黛問,聲調中透著不服的味道。
但是,現在她卻深深感到需要自己的父親,需要他的鼓勵和勇氣,遠甚於以前任何時候,她確知他絕不會希望她柔順的接受這種婚姻——可能會快樂,更大的可能是不幸與傷害。
「牠們正在尋找伴侶,」她想:「正唱著愛之歌。」
然而,當丈夫經年在外,熱衷於探索新奇的世界,卻使得柏克夫人很不是滋味。
由於深深的被他們所吸引,她讀了許多有關吉普賽人從亞洲流浪至此的舊書,在歐洲各國他們一直遭到虐待、譴貴和迫害,因為對他們心存恐懼,而且一直把他們視作不信基督的異教徒,又深信他們擁有某種魔法。
「美極了!」有人曾對她說:「就像有神騎在馬背上奔馳一樣!」
「照完以後再把底片送到柯達去沖洗,妳試著拍拍看,很容易的。」
再一次的,她又聽到了貓頭鷹的叫聲,對她來說感覺上兩隻貓頭鷹彼此已愈來愈接近了。
她想起了巴黎舞廳裏那些優雅、老練、美麗的女郎,她們的美貌和談吐閃耀著逼人的光芒,就如同那掛在她們白皙的頸項上耀目的珠寶一樣。
「這種底片怎麼裝呢?」維爾黛問。
「它捲在一個小盒子裏的木製圓椎上,黑布的護片頭罩在底片的兩端。」
「在某一個地方,」維爾黛想:「必定會有一個男人,他會深深的愛著我,而不是愛我的錢的。」
她一定要拍些白馬的照片,維爾黛知道,必能為那些馬迷所珍視、艷羨的,他們經常談論那些白馬,好像那些馬是來自另一個行星一般稀奇似的。
…………
「這種底片在八年前才有,」喬治說:「現在這種還經過了改良。」
「我可不相信會有那麼多優秀的人選圍繞著我,等著我投入他們的懷抱!」維爾黛帶著諷刺的口吻:「如果他們都那麼特出的話,為什麼到現在還沒結婚呢?」
那想法真在太刺|激了!維爾黛仰視星辰,雙眼灼灼發光,她覺得它們似乎無形中給了她許多啟示。
當時維爾黛沒聽到母親是怎麼回答的,但她已下了決定:在她沒有真正成長之前不打算生小孩。
「在這種情況下我又如何能得到快樂呢?」維爾黛自問。
遠處又傳來貓頭鷹的叫聲,一隻又緊跟著另一隻叫著,此時此刻,那遙遠的呼喚更是意味深長。
除了美貌之外,維爾黛那與一般女孩不同的剛烈個性,加上又是個英國女孩子,使得她即使不想引人注目,仍然顯得那麼突出。
接著她想起了每年這個時候吉普賽人會在繼父的領地上紮營。
年年此時,他們都經由這條路到聖提斯.瑪瑞斯去,五月二十四號他們要在那裏為聖.撒拉的紀念日舉行慶典。
「謝謝你們。」她說,唇邊透著一抹淺笑。
一個念頭閃過她的心,是這樣具有反叛性的、非比尋常的,一時她還不能把握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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