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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之火

作者:芭芭拉.卡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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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這倒真是新聞,妳看妳那副破爛德性,和稻草人沒什麼兩樣。再說也沒人請妳去。我早就告訴過妳,我決不會放妳也去參加宴會的。當初我嫁妳父親時,也沒答應說要照顧妳這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女兒。」
璜妮達說到做到。艾薇娜並不傻,她曉得填妮達講的是真心話。到今天她才曉得璜妮達決心要捅走自己,甚至會不擇手段。
「來時風浪太大,我倆根本就沒有講話的機會,你就不能多留幾天嗎?」
項鍊小巧,上面鑲嵌的鑽石並不值錢,然而在艾薇娜眼中卻是無價之寶,因為裡面珍藏著母親的小畫像,這是她對母親僅有的回憶了。
她——嘆息。
「正巧相反,我知道這不是謠言。請你,我求你……多留幾天。」
時光飛逝,少校歸家時,身受巨創,瀕臨生死邊緣,而妻子也早已不在人世。
她走過房間望向窗外,眉頭緊鎖,細長的手指不住地敲著窗台。
她突然一陣衝動,轉向繼母。
「可多著呢!有金幣、珠寶、名畫、家具及各種綾羅綢緞!」璜妮達告訴她。「咱們軍隊把約瑟國王及那些貴婦攜帶的美酒美食,吃了個過癮。我真希望也在場,一定可以撈一票回家。」
荷西尚未回來。她由後門進入廚房,燃起蠟燭,在碗櫃裡找到所需物品。
皇宮大廳金碧輝煌,巨型水晶吊燈燦爛耀目。淑女紳士婆娑起舞,衣香鬢影,樂音悠揚。
她不寒而慄,璜妮達一向有辦法奪得她想要的東西,不管是用暴力或甜言哄騙,她總有辦法的。
「他是那麼超群出眾。」艾薇娜想,寬闊的肩膀及英俊的儀表,難怪璜妮達和其他女人都渴慕地盯住他瞧。
然後她親親它,把它戴上。她體型嬌小,項鍊鬆鬆的垂懸胸前。
「至於妳,」她警告,「找不到項鍊,妳自己曉得後果。」
「那麼,也許是明年。」艾薇娜固執地說。「可是爸爸,我已經十七歲了。除了做家事和服侍璜妮達外,我也該有屬於自己的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呀。她甚至不准我有一件新衣服。」
「妳交遊廣闊,再說又有這麼多值得慶祝的事,到時人人都是一團高興,不會不講話的。」
項鍊包在紙裡,艾薇娜顫抖的打開它。
「我希望我是,」她哽咽,「我必須留在這骯髒可怕滿是跳蚤的國家,而你卻要回到文明的倫敦。」
「請夫人賞臉。」他有禮的回答。
「藉口!妳總有藉口!」她怒嚷,語氣到後來卻一轉而成喃喃自語,「我今晚該怎麼辦呢?沒妳父親陪,我怎能去赴宴呢?」
「不……我……我不曉得。」
一八二五年
「璜妮達無權決定我的未來。」艾薇娜堅持,「那應該由你作主,爸爸!等戰爭結束後,能不能讓我回英國去?媽媽在那兒一定還有些親戚。」
「過獎,過獎,可惜這話不對。我想夫人是誤信謠言了。」
兩匹駿馬裝飾得燦爛輝煌,昂首闊步,神采奕奕地走過街頭。後面是輛密閉式的馬車和一隊身著鮮紅外套、雪白長褲的士兵,兵器閃閃發亮,一望即知剛由英國抵達。
威靈頓將軍的部隊由於行軍作戰,個個都顯得彪悍粗壯,不然就是缺胳膊斷腿傷痕累累,制服也久經日晒雨淋,破爛褪色,補釘處處。然而指揮官只要他們精神旺盛,射擊精確,就算他們像稻草人都沒關係。
「我……我……不……曉得。……我……記……不清楚。」
回想過去,家裡充滿著溫馨,洋溢著歡笑。憶起母親,艾薇娜覺得自己無法再這樣下去了。少校在婚後一直駐守在直布羅陀,直到五年前才調到里斯本,艾薇娜清楚的記得他們在直布羅陀的家。但是初抵里斯本的生活卻最令她難忘。她彷彿見到母親輕快的走進房間,金髮閃爍,美麗溫柔,艾薇娜總是跑著過去迎接她。
「那還要等多久?噢,親愛的,你難道不曉得你使多少女人心碎嗎?」
「我想以妳對我瞭解的程度應該曉得這不是真的。我也不想走,說實話,我真想留下來加人威靈頓的軍隊,但首相有令,我得立即返回倫敦。」
「說的也是。我今天才聽說他們在潘hetubook.com.com隆那一役,俘獲許多西班牙約瑟國王的珠寶,有好幾大車哩!」
屋內黑沉,沒人替她準備晚餐,也沒人點燃蠟燭,大家似乎都無視於她的存在。
她撒謊,兩人都心裡有數。
他倆踱下花徑。艾薇娜目送他們進去方站起身,突然間,她曉得自己該怎麼辦了。
驀地,她猛力往窗台一搥。
她佇立窗前,街道寂靜昏暗。夜幕低垂,星光閃爍。驀地,靈光一閃,她跳起身,抓起披巾圍住頭,往樓下走去。
「和他談話,不知會有什麼樣的感受?」艾薇娜沉思,「他會說些什麼?他的談吐是不是也和他的儀表一樣超凡脫俗?」
有身著紅外套的英國士兵;有抱著吉他的熱情的本地人,準備在愛人窗下唱情歌,一訴衷曲;成群的小乞丐赤足襤褸,饑餓羸弱,伸出皮包骨的小手四處行乞,還有鄉下進城的農夫,特地趕看熱鬧,對眼前的一切興奮得瞠目結舌。空氣中夾雜著汗臭、污水及陰溝的臭氣,偶而微風亦會送來盛開在貴族花園內各種鮮花的清香。
艾薇娜幾乎可以感覺那女人錐心的失望。
「我猜這恐怕是妳母親的項鍊,上面真的有鑽石嗎?」
璜妮達微笑了,陰鬱的眼神暫時消失。
她猜老僕荷西可能已溜上街,邊喝老酒,邊看赴宴貴族的馬車行列經過。
為求重新振作,忘卻痛苦,他開始酗酒。在一次酩酊大醉中,他帶回了新夫人。
她轉身朝門口走去。
「這一定是剛抵達的貴賓。」璜妮達整個身子都探出窗口,興奮地嚷。
她匆匆奔上樓,進入璜妮達房間,找出染髮液!繼母全靠染髮方得保持一頭漆黑長髮!艾薇娜拿著兩個瓶子,奔回閣樓。
艾薇娜目送馬車駛遠,才讓老僕荷西關上大門。荷西伺候他們有五年之久,是個半襲的老人,不管用了。
「這次可說是里斯本有史以來,最盛大的舞會。」璜妮達說,「怎麼不是呢?當我聽到威靈頓將軍在維多利亞大敗法軍的消息,高興得心臟都快停了。」
「我以為你的孩子只有兩三歲,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她嫌惡地瞪著艾薇娜。當時艾薇娜已十四歲,呆若木雞的看著這黑眼濃眉衣著俗麗將成為她繼母的女人。
「我們實在該回大廳了。」他說。
當時他雖然比其他任何時候都清醒,可是他皺著眉瞠視她,好像既弄不懂艾薇娜的問題,又搞不清艾薇娜是何許人物。
艾薇娜私下相信當初父親根本就沒有向璜妮達求婚的打算;就算有,也不是指婚姻,而是逢場作戲的一句玩笑,和他對那些歡場女人所提的肉|欲要求沒有兩樣。
「結束?有拿破崙在,咱們連一點希望都沒有。」雷少校譏諷道。
她取下披肩,對著破鏡審視自己。
「大概吧!」男人回答,「妳也曉得,我這次來是替政府帶信給威靈頓將軍。」
「老的那位是新任大使,至少大家都這麼講,另一位一定就是韋伯爵了。」
「我也希望,但英國還有許多事情等我處理。」
「這……不……不是……我……我的錯。」女孩低聲抽噎。「他……朋友來……找……他……的時候……他……他把我……支開了。」
她猛甩艾薇娜一耳光,然後若無其事的坐在梳粧台前,放下一頭黑髮,開始梳理。
「也許,在你走前,我還能與你共舞一曲。」
有好一陣子,艾薇娜怔怔地凝視她,眼眶裡蘊滿淚水。她緩緩抬起雙手,撫著火辣辣的雙頰,愣在那兒。
「我一個人去。」她宣佈,「就這麼決定,我在街上隨便拉個英俊男子陪我參加舞會。誰知道?也許韋伯爵會一眼看上我,要和我做朋友呢!」
「妳曉得他說的是什麼嗎?」
艾薇娜怕她到極點。她學會坦然接受繼母的鞭打,而不懷怨恨。她像個哲學家,曉得世間有許多事情本身就無可理喻,唯有忍耐一途。
雷少校像女兒一樣,深深畏懼自己的繼室。
「我才不管妳的遭遇和下場,那些阿兵哥無疑會歡迎妳陪他們睡覺;不然,妳也儘可以餓死路旁。我才不管妳呢!妳先把事情搞清楚,再求問我帶妳去參加舞會。」
街上鬧和-圖-書哄哄的,人潮擁擠。
璜妮達站起身,審視鏡中的自己,滿意的笑了。
「馬車來了嗎?」
騎在領頭駿馬上的是兩位時髦優雅的紳士,一位年紀較長,另一位則年輕英挺,儀表出眾,晒成褐色的臉龐將他的藍外套及雪白的領結襯得更加瀟灑出色。
她關好門,在屋角跪下,掀起一塊鬆動的地板,取出個小包囊。那是她所有的財富!一小撮的頭髮、一條絲帶、一個母親生前常戴的小戒指和那條項鍊。
「但願我能相信你這句話,」她嘆息,「我們必須回去了,也許有人會找我們。再說還有一大堆葡萄牙貴族等著認識你呢!你千萬得賞臉和他們打招呼,以免留下壞印象,認為你瞧不起他們。」
「這我也曉得。」艾薇娜耐心地說,「但是情勢已逐漸好轉,大家都說戰爭在年底便可結束。」
見到她似乎怒氣微消,躺在地上的女孩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晶瑩的淚珠滾落腮邊,但她的眼波卻仍那麼溫柔,不含絲毫仇恨和敵視。
他再度笑起來。
父親的朋友、常來家裡的軍官和那些驅車的貴族人士經常對四周的窮人不理不睬,擺出不屑一顧的神色。
璜妮達驚奇地凝視著她。
「這麼說,我和其他女人沒兩樣,同樣遭到韋伯爵大人的拒絕,嚐到韋伯爵大人的閉門羹囉!你使得個個女人著迷,卻又那麼難以捉模摸。」
「他們是誰?」艾薇娜喘息地問。
「我該怎麼辦呢?」璜妮達佇立窗前。
她沒有什麼朋友,偶然結識幾位新交,可是又時常自覺遭到藐視或誤會,這時她就回家打艾薇娜出氣。
「拿熱水和乾淨毛巾來,還有襪子及內衣。」璜妮達命令道。
「二十分鐘以前就到了,我告訴過妳了。」
剛才的毒打,使她背部仍像火燒般灼痛,手臂也痛楚不堪,她淚珠盈睫,但一觸到母親飾物時,內心突然一片寧靜。
「我真希望能跟妳一塊去。」艾薇娜渴望的說。
「聽說有許多人死在這次戰役中。」艾薇娜靜靜的說。
她溜出宮牆,滑下杏樹,飛奔回家。
她已習慣於繼母的毒打。繼母的脾氣出名的狂暴,不如意時就打人洩憤。艾薇娜成了她的出氣筒。
閃亮動人的金髮柔柔的披瀉到腰際。
他倆背對著她。艾薇娜可以看到他舉起那女人的手,湊到唇邊。
「妳父親前天晚上提到一條上面墜著一個小鑽石的項鍊。」璜妮達突然開口。
可是這兩位英國貴族看起來多麼不同,雪亮的皮靴、考究的手套、雪白的領結及長褲,一看即知出自一流的手藝。甚至連他們馬上英姿,都顯出他們的不凡,難怪里斯本的市民要為他們歡呼。
「如果我有件新衣,該有多好!」璜妮達喊,「以前誰都誇我是美人。但是現在穿這種舊衣服,絲毫都顯不出我的美麗。」
「不會的,實際上,我也希望能留下一個好印象呢!」
「我有個預感,今夜一定會玩得很高興。」她說,「我依然美麗迷人,這點我十分確定。我仍可以吸引男人。當然,重要的就是要有自信,要對自己的美麗有信心。」
牆內青草柔嫩,花香濃郁,薔薇拂過肩頭,神奇而溫柔地治癒了痛楚。
「夫人真使我受寵若驚。」
「既然目前沒有男人伴我上車,我就賞妳這份護我上車的榮幸,這就叫廢物利用。等妳那死鬼父親醒來,妳告訴他,我明天要他好看。」
「如果我能留下,我會的。」他說。
「來,妳倆交個朋友。」雷少校快活的說,他醉得醺醺然,此刻,世界對他是美妙萬分,人人皆可愛。「親一下,以後妳們彼此都有個伴。」他說。璜妮達眼光充滿仇恨及輕視,而艾薇娜駭異地噤不作聲。
她會把艾薇娜緊摟在胸懷,親暱地呼喚她,「艾薇娜,小乖乖。」
「英國男人看來就該是如此,態度莊嚴自信,待人和靄文雅。」艾薇娜告訴自己。
「我想他們大概不會注意到吧?」艾薇娜說。
那女人使勁猛抽最後一鞭,然後狠命把皮鞭擲向牆壁。
「好極了。」一個女人回答,「裡面真是悶熱,我相信爵爺住慣了英國,一定會覺得這裡很悶氣。」
艾薇娜凝目欣賞,和_圖_書突然瞥見兩人離開舞池,步入花園;他倆漫步在玫瑰花叢裡,慢慢走近艾薇娜。
沒人比艾薇娜更清楚了。她徹夜未眠,忙著替璜妮達修改禮服,燙平花邊,縫綴絲帶。在里斯本的女人有好幾年都沒穿新衣服了。她們千方百計盡全力修改原有的舊衣服以符合時式,樣式則依據偶然由巴黎進口的一件過時時裝,或懇求新由英國調來的軍官們描述倫敦聖詹姆士街的時裝款式,或在卡爾頓廳裡被攝政王款待的那些愛人的服裝樣式。
他並沒有像艾薇娜所想的那樣清醒。
他的眼睛始終不敢正視艾薇娜。她曉得父親絕不會和璜妮達說的。
但艾薇娜仍小心的墊起腳,輕開廚房門,裡面漆黑一片,她壯壯膽,打開後門,溜到街上。
有一剎那,雷少校臉上泛起難得一見的羞愧。
從萆伯爵注視群眾的眼神裡,找不出絲毫的輕視嫌惡。他對群眾展露的笑容,也絲毫不予人有降尊紆貴的感覺。可是他看來就是那麼高貴不凡,就像來自天上的神祇。
「我曉得,妳丈夫也和我提起過。說實在的,你們夫婦待我太親切了。但我的遊艇已裝好補給,除非風向改變,否則我將在黎明啟航。」
仕女們雲鬢皓腕上飾有晶亮奪目的珍珠鑽石,男士們合身禮服上的勳章鑽鈕也毫不遜色。
那是璜妮達幾個星期前叫她買的胡桃樹漿,是用來替褪色地板上色用的。
「可以嗎?別人會怎麼想呢?他們會怎麼說呢?」
「要不要坐下?」她聽到一個男人問。
今夜的舞會將在皇宮舉行,全里斯本的人都為此興奮激動。
「我對葡萄牙小鬼沒興趣!」那女人不耐煩地輕嚷,「我只對你有興趣。」
「妳不能指望戰爭沒有傷亡呀!別管這些了,我今晚的禮服準備好了嗎?」
「我們希望你能稍稍違抗一下首相的命令。」
「妳今晚就給我找,妳父親的房間,還有妳母親的箱子,每個角落都仔細搜一遍。這樣我出去時,妳就不會趁機偷懶。」
「別哭,親愛的。」他安慰母親,「我們很快就可以解決拿破崙的。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回來。」
「我可以說他生病了,這倒一點不假。再不,我就照實講。」她怒道,「告訴大家妳那蠢父親爛醉如泥,就算法國軍隊打過來也弄不醒他。」
韋伯爵彎下身吻她,但也只是輕輕的,就立即離開。她想擁住他,他卻站起身來。
小像畫很美,圓潤青春的臉龐、湛藍的眼睛、美麗的柔髮,看來就像天使。
他越說越火,聲音濃厚含混,到後來拄起拐杖,一拐一拐地朝外走,碰的一聲關上大門。
在寂靜的深夜,她常常會戴上母親的飾物,懷想著她。她以為父親早就把這些小東西忘掉了,她也從未向父親提起過。
「人人都曉得你主要的工作是替攝政王收攬民心,使他能友善地和內閣相處。」
她蹣跚地爬起來,艱苦地理平裙子的下襬。她的衣裙破爛不堪,早就褪色了。背部及肩膀如火燒般痛楚,她忍不住低低呻|吟。手臂鞭痕宛然,血絲涔涔流下。
她很快就來到海邊。雪白的宮殿高高聳立,四周都是美麗的花園。一輛輛馬車穿過宮門進入花園。
「他們會和妳說話的。」艾薇娜說。
「準備好了。」艾薇娜照實回答。
「妳也不要太苛刻,」韋伯爵溫和的說,「葡萄牙六年來飽經戰亂。妳今天有沒有注意到碼頭上的那些小孩?他們個個瘦骨嶙峋,模樣可憐,我真希望能餵飽他們。」
一個星期以訪,艾薇娜還悽惶地問父親:「我將來該怎麼辦呢?」
「如果妳敢撒謊,我會把妳的骨頭都打斷。」璜妮達恐嚇地說。
「妳瘋了?」她終於說,「妳以為我會和女人一同赴宴?我一向不愁沒有男人陪伴,再說我早就講過,妳只能算是我的傭人,得服從我的命令,別的事少作夢!」她兇狠的說下去,「我家裡容不得妳。我才是這個家最重要的人;我才是一家之主,妳明白了嗎?給我好好記住。」
艾薇娜驀地呆住了。
由於營養不良,又飽受虐待,她的個子矮小,發育不全,看起來就像個小孩,實際上,她己滿十七歲了。
「難道我們以後就不www.hetubook.com•com能再見面了嗎?」
「我也不曉得。」艾薇娜回答,「再不然妳就不要爸爸陪,自個兒去參加。」
艾薇娜面對繼母,毫無心理準備。璜妮達看到艾薇娜也是又驚又怒。
「這次舞會一定很美妙。」艾薇娜嚮往的說,輕輕撫揉痛楚不堪的手臂。
「誰是韋伯爵呀?」艾薇娜邊問邊取出璜妮達的晚禮服,放在床上。
她心情紊亂,不知所措,找父親求救也沒用。父親正酩酊大醉的癱在樓下沙發裡,四周的空酒瓶翻倒在地。她明白自己跟他再講什麼也都沒用,只要他一喝酒,轉眼就會忘得乾乾淨淨。
「這該給妳一次教訓了吧!妳這小賤人。」她怒吼,「讓妳父親醉成那樣。」
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歡呼,她倆同時跑向窗口。
她太瞭解繼母了。知道她現在又陷入情緒低潮,覺得人人都看不起她,此時的璜妮達會認為世界上每一個人都和她作對。
「我不能就這樣過一輩子呀!爸爸!我已經長大了。但璜妮達根本不准我和別人來往,我連一個朋友都沒有,只能算是璜妮達的佣人,你又不是不曉得。」
艾薇娜沒有作聲,她根本就沒聽到。她在注視韋伯爵,想起父親一度也那麼驕傲自信、溫文挺拔,是個標準的英國紳士。
繼母不屑地大笑。
有時,她會歇斯底里的大哭,狂怒地詛咒所有的人和事,說她痛恨人類到極點。
艾薇娜隱在陰影裡疾步前行,她身材嬌小,根本無人注意。
艾薇娜憶起當初那段日子,有錢也買不到任何東西,現在,錢卻成了一樁大問題。不幸的是家裡只要稍為值錢的物品,都早被璜妮達奪走。雷喬治終日|爛醉如泥,根本弄不清他的撫恤金花到那裏去了?只要有錢供他買醉,天塌下來他都不管。他的信譽在城裡一向不壞,朋友又多,不愁沒酒喝。他滿足的沉迷醉鄉,對家庭的困境毫不理會。
艾薇娜機械的服從著,繼母的威脅卻一直縈繞在腦海中,嗡嗡回響。
「今夜舞會的貴賓。」璜妮達雙眼閃亮,興奮異常。
「法軍太強,我們永遠打不過。」他喪失了鬥志,意氣消沉地告訴別人。
「我會和她說的。」雷少校急忙說道。
她脾氣壞,一半原因是她為了有半個敵人血統而難堪,她怕別人會拿她當話柄。
「就算他們沒死,也不會理我們的。」雷少校憤憤的說,「我高攀不上他們的女兒,哼,我不配!他們要找個比我好的金龜婿,他們根本就瞧不起我,哼!我寧願餓死也不會要他們一分錢。」
「把我的披肩、扇子及梳子拿來,其他東西也給我準備好。」璜妮達專橫的命令。
艾薇娜對此無話可說。她心理明白父親是璜妮達嫁人的最後機會,璜妮達根本就趁父親醉得人事不知,沒時間反悔前,閃電下嫁。
農人不再將農作物藏起。市面上又有蔬菜,水果及肉類出現,新鮮麵包也每天出爐。
「今晚帶我去好嗎?」她懇求,「我保證不惹人厭,我們可以說父親病了,由我代替參加。我可以及時趕出一套晚禮服。妳那件藍色的舊禮服反正不|穿了,我可以把它燙平,加一層棉紗蓋住,再縫上幾條絲帶。請妳帶我去好嗎?」
璜妮達已年過三十,偏要把自己說得還像個少女。
儘管璜妮達深恨艾薇娜,儘管她使盡手段迫害艾薇娜,艾薇娜卻是她吐露心曲的唯一對象。因為除她之外,她找不到別人可傾訴。現在,她又再向艾薇娜嘮叨。
艾薇娜上樓到自己的房間,那是間小閣樓,夏天酷熱,冬天嚴寒,連給僕人住都嫌太差。
「因為打仗的緣故,日子是不太好過。」他囁囁解釋,「妳繼母只是有時神經緊張而已。」
她哽咽地仰起險迎向他。而他只是低下頭注視了她好一陣子。襯映著宮內的燈光,他倆看起來就像兩座黑色側面雕像。
她逼近艾薇娜,捉住她的肩膀,將她朝窗口一轉。
艾薇娜跌坐椅中,雙手摀臉,這一切要到何時方能了結呢?她痛苦的自問。
里斯本的市民從未見過這麼風度翩翩、衣著考究的紳士。
「妳想去追那些英國男人,是不是?」她惡狠狠的說,「我告訴妳,等妳再大一點,我就會把妳給弄出去!我可和-圖-書不是笨蛋!我不會讓妳那頭漂亮頭髮和英國膚色把我襯得像個老太婆。再過一年,妳就得給我滾蛋,再哀求也沒用。」她惡毒的大笑。
璜妮達隨時都不忘誇大自己的愛國心,因為她怕別人記起她有半個法國血統。
「你別再和我玩捉迷藏,我們的時間不多。」那女人迅速截口,「你非要明天走嗎?」這話像在低語。
她想起父親出征時,英俊挺拔,神采飛揚。
「夫人,妳又過獎了。」
迷人的旋律深深吸引住艾薇娜,她不由自主地走近。她從沒想過,照耀在燭光下的人,會顯得這麼美麗動人。
淚珠簌簌流下,她恨自己為什麼沒和母親一起染上霍亂,這樣她倆就永遠不分離了。前線線的傷兵把霍亂帶回後方,凌虐了整個城市。他們蒙受了法軍和霍亂的雙重侵襲。
「該怎麼辦呢?」繼母自言自語。
路上有個醉鬼想抓她,被她閃開了,有些男孩在後面喊她,她也沒聽到。
她慌忙閃進樹叢,俯下身。濃密的綠叢正好掩蔽住她嫌小的身軀,花園涼椅就在旁邊。
平時狹窄的街道上佈滿又饑又病的乞丐,懨懨地靠在牆邊或坐在階沿。
然後一股突來的自尊,使得那女人高高昂起頭。
宮門外黑壓壓的擠滿看盛宴的人群,他們很少有機會見到這麼多的貴族,更不用說如此奢華的場面。仕女們個個身著低胸晚禮服,雲鬢高堆,黑眼明眸,朱唇紅艷。男仕們也都是盛裝出現,豪邁英挺。
「一個有錢的英國伯爵。」璜妮達聳聳肩。「如果當初我沒笨得嫁給妳那倒霉的鬼爸爸,我就會嫁給這種男人。」
「有這麼多嗎?」艾薇娜輕喊。
但戰爭爆發後,生活日漸艱苦。雷少校又因傷鋸腿,終日沉溺酒鄉,這一切使得璜妮達脾氣更加兇暴。她的臉色陰沉,鎮日咒罵不休,有時怒氣發作,幾近瘋狂。
她把戒指套上自己小小的手指,然後放下地板,以免被人發覺。
她略為轉身,從另一角度審視自己,又笑了。
繼母緊皺的眉頭似乎舒緩了些。
「我們離開英國時天氣也不怎麼冷。當然我承認此地的氣候的確暖得多。」那男人說。
「我就獨自赴宴。」她說,「可是,萬一,萬一沒人睬我,沒人和我說話,那怎麼辦呢?」
艾薇娜避開大門,溜到宮後。這裡的一切她全熟悉,她常為求清靜,獨自一人溜來這裡。她熟練的爬上杏樹,攀躍宮牆,此處的防盜鐵絲早已腐落,她輕鬆的一躍而進。
艾薇娜徐徐漫步,她不敢走上花徑,只能躲在紫杉樹籬後,走向皇宮正廳。
那男人仰頭大笑。
「如果妳要的話,我……會替妳找找看。不……不知……能不能找到。」
近幾年來,經常短缺食物。但是現在有英國派軍駐防里斯本,又傳來威靈頓將軍的捷報,重新燃起人民的希望及信心,情勢又有了轉機。
「我們會在英國碰面的。」
艾薇娜明白,他連自己女兒都記不得了。
「不!不!……請不要再打我了……請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實際上,她能嫁給雷喬治這個英國軍官,還算她運氣。在里斯本,沒有人願意娶她,因為她既無嫁粧,又有法國血統。
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她腦裡。不論她是在替璜妮達洗浴、化粧、梳頭或穿衣,她都一直自問著。最後她替璜妮達扣上一條俗麗的項鍊,這是家裡僅餘的飾物之一,值錢的飾物早就典當一空,付了酒帳。
這些話往往使初抵葡萄牙的新兵沮喪,既打擊了士氣,又破壞了宴會的氣氛。許多舊日的伙伴都逐漸不再邀請他。
此刻這些乞丐已被人群驅散,成千上百的人從各處湧到,等著看究竟是那位大人物蒞臨。
艾薇娜拿起剪刀,一把剪了下去。
女孩的哀求忽然變成慘呼,因為皮鞭越抽越猛,她癱倒在地,痛苦的啜泣著。
艾薇娜凝視著那張小像,渾然忘卻時間及其他一切。
艾薇娜雖然無法看到他倆,但她嗅得那女人一定把手放在男人的臂上。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
艾薇娜溫馴的服從,她已習慣這種被呼來喝去的女傭生涯。
她該如何是好?
葡法混血的璜妮達是英國九五軍團雷喬治少校的繼室。結婚時,稱得上是位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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