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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鎖新郎

作者:芭芭拉.卡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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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第三章

第一部

第三章

嘉碧娜服從地拉起裙襬,由膝蓋下的襪帶將襪子拉下。公爵幫她將襪子脫掉,然後又將注意力轉向另一隻腳。
門打開來,勾勒出一個穿著打褶短裙男子的身影。嘉碧娜想,那一定是個離開酒館的人,她望了望他就又繼續向前走了。
嘉碧娜發出半是憤怒、半是激動的叫聲,激動地跑出廂房,她將門猛烈地在身後甩上,使酒櫥裏的酒瓶碰撞出聲,掛在牆上的一幅畫也被震落到地面。
「我想……我一定有點醉了!」
她很怕父親,一直都很害怕。他總是令人無法親近,而在母親去世後更是變本加厲。不過就算母親還在世,也是沒辦法動搖他的決定。
嘉碧娜幾乎是用跑的逃離旅館、逃離公爵,起初她心中的怒火以及公爵可惡的聲音使她渾身發熱,支持她走了一整條街。
「一個惹人煩、衝動、又沒腦筋的小孩,不是我要娶的妻子。我敢向妳保證這一點!」他的聲音很大,似乎在房間裏迴盪著。
他仍然很氣憤,嘉碧娜心中一沉。
老闆的妻子——一個約五十歲的婦人,在他們一出現時立刻就察覺他們的身分不同,她領著他們進入一間爐火燃得很旺的廂房,壁爐前有舒適的靠椅。
「我想你喝得夠多了吧。」嘉碧娜回答。
「我不想和妳爭論這件事,嘉碧娜,」她父親回答。「我已經仔細考慮過了,他是一位最佳的丈夫人選,我知道他會照顧妳的。」
「我應該道歉,」公爵說。「對不起,嘉碧娜。我並不是有意要那麼兇的。」
草原上颳起的強風在她的想像裏成為能夠吹走屋頂、使她在床上發抖的颱風;在她外出騎馬時,她會把自己想像成一位祖先,正要出征去和英格蘭人打仗;她回來時,會將自己想像成一位酋長的女兒,正要逃離維京人的魔掌,以免被俘虜至海的另一端。
「好……好的。」她低語。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告訴妳,嘉碧娜。」她父親清了清喉嚨說。
她伸手在袋子裏摸索,突然間袋子被搶過去了。
嘉碧娜有一陣子會意不過來,然後一股紅潮湧上她的臉頰。
她有種感覺,到了阿姨那裏,也許可以在法國南部找到一位她夢想中的年輕人。他一定是又英俊又開朗,眼中有光彩,不僅會稱讚她,還會告訴她他愛她。她想要找到一個人可以告訴她以前從未聽聞過的事情;她渴望受到愛慕;希望一直有人能對她說:「妳真漂亮!」這使她可以不斷感受到胸口那份奇異、令人喘不過氣的興奮心情。
「二樓剛好有兩間臥室,您們一定會喜歡的。」那婦人說。「請跟我來,小姐,我想您一定想在晚餐前梳洗一下,晚餐馬上就開始了。」
「也許有另一條法律可以使婚姻無效。」公爵建議,「還是妳也忘記了?」
她父親對她看管很嚴。不過嘉碧娜仍舊帶著全新的自信回到家裏,她也了解到,生活並不一定如她一向所知道的那般平淡無奇,還有另一種生活是多彩多姿、令人渴望興奮的。
「妳確定妳不是故意的?」公爵追問她。
他在她身旁脆下來,幫她解開鞋帶。他脫下一隻鍛鞋,發現底下的絲|襪也濕了。
「是的……謝謝你。」她細微的聲音幾乎連自己都聽不到。
「我想……離開。」
她將自己融入書中每一位女英雄的角色裏,隨著她們的遭遇又哭又笑。有時當書中的角色因心碎而死時,嘉碧娜也會覺得自己的生命已然告終。
她尖叫起來,那個人開始沿著原來的路跑走,他的動作好快,嘉碧娜根本追不上。
「我才……喝了一杯,」他叫道。「唉!別那麼沒同情心!幫幫一個絕望的鄉下人吧!」
「如果我給你錢買酒喝,」她問,「你就不再煩我了嗎?」
「我……忘記了那條……法律。」
公爵下了馬車,要了一間私人廂房,但是旅館已經客滿,而如果他們要用餐,也得在公共餐廳裏和其他客人們一起進餐。嘉碧娜可鬆了一口氣,她不必和他沉默地對坐,也不必再見到他的怒火。她的心情稍微好轉,尤其在發現自己已是飢腸轆轆時,心情就更好了。
他的毛領外套就掛在廂房外面。他在取外套時注意到,嘉碧娜常穿的那件暗色披肩已經不在了。
公爵微笑著轉向嘉碧娜。這是他今天的第一個笑容。「妳已經收到命令了!」他說。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公爵自問,但卻找不到一個令人信服的答案。
然後有個人將她拉起來,是公爵。
「我女兒很害羞,」布魯斯爵士在看到嘉碧娜沒有回答後說。「閣下這麼看得起她是她的福氣,那是毋庸置疑的。」
他可以和_圖_書預見一定會有一長串的會面和爭論,律師們會彼此爭執和對立。他對於這件事即將引起的注目感到驚慌,而且也可以想像到友人們的嘲笑聲;他們一定會樂透了!
「不過我還是不應該說那些話。」他抬頭看她,他們的眼光膠著在一起。
嘉碧娜停下腳步,想要趕快擺脫他的糾纏。
他抱著她走出廂房,上了樓梯到她的臥房,溫柔地將她放在床上。
「那位老闆娘認為妳是我的妹妹,」他停了一會兒才又說:「我想,在目前這種情形下,讓她繼續這樣假設下去會比較明智。」
弗萊得和其他朋友一再地對他警告;而現在竟然連一個小女孩也這麼說。
公爵站起來。「我去找她回來。」
公爵站起來。「是的,老闆娘說得沒錯,」他靜靜地說。「好好睡一覺之後,一切都會沒事的。」
「怎麼了?」公爵問。
她沒走多遠就聽到後面有腳步聲傳來,一個聲音問道:「上哪兒去呢,小姐?」
「你……你好……生氣。」
她父親的房子位於領地的中央,到最近的鄰居家都要三哩路。嘉碧娜只有年紀比她大的僕人可以交談,而其中一些僕人更是在她祖父的時代,就已經待在那裏了。嘉碧娜很想有人作伴,於是開始和幻想中的角色做朋友。正因為她很喜歡新鮮的事物,所以將每一件事都想像成一種冒險。
參加這類活動的年輕男士一向不怎麼出色。其實,在嘉碧娜看來,他們全很笨拙、無趣,又沒有什麼腦筋。不過對較年長的男士而言,嘉碧娜的美麗在其他女孩的古典美裏顯得特別出色,因此他們都極力表達自己對她的讚賞。
公爵不敢置信地望著她,然後問:「妳是說我……妹……妹妹出去散步了?」
「妳得照我的命令去做!」他答道。「我是妳的父親,妳得順從我。我不想再和妳說下去了。」
「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很快樂的。」唐那爵士在頓了一頓後才道。
然後他轉開頭直視前方,嘉碧娜也陷入不安的沉默裏。
他望向他們,突然聽到嘉碧娜的尖叫聲……
「唐那爵士向妳求婚,而我也代妳答應了。」
雖然不能確定,但是嘉碧娜猜想父親一定沒有阿姨的住址,因為在母親去世之後,她就沒和他聯絡過了。不過她在嘉碧娜生日或聖誕節時都會寫信給她;在戰爭還沒有發生之前,禮物也會由法國寄來,這對嘉碧娜來說是非常興奮的經驗。
終於回到旅館了。他們一打開門就看到老闆娘站在通道上。
公爵不是她夢想裏的年輕男士。她想起公爵對她的想像力、自負、還有離家的不贊同態度,以及他那嚴肅、一絲不苟的苛刻,不禁使她覺得,命運真是開了她一個大玩笑。
有生以來的第一坎,嘉碧娜覺得自己很獨立。以前她從來沒有處理過自己的錢,因為父親認為那是完全不必要的。
門開了,一個戴圓帽的女僕探頭進來。「太太說床已經暖好了,小姐可以隨時上來。」她關上門。
「妳真是誇張!」公爵說。「回旅館去吧!」
嘉碧娜說應該會有辦法解決的,他希望真是如此。他會去找一位律師,聽取他的意見。
「是的,爵爺。」那婦人回答,然後又譴責似地說:「一個年輕女孩在這麼寒冷的夜裏外出實在不好。她會弄濕腳的,而且外面也有一些閒人晃蕩著。」
這位爵爺在開口說話前有停頓的習慣,嘉碧娜覺得這個習慣實在惱人,因為她總是猜不透他到底有沒有聽到她的問話,還是只不過在想著該怎麼回答。她一直把他當成父親的朋友。有一天,在唐那爵士離開後,她父親——布魯斯爵士要她到書房去,她也很爽快地順從了,根本沒想到別的方面。
「我懷疑會有任何人能追得上他。」公爵回答。「妳為什麼自己一個人跑出來?」
公爵站起身,但又坐了下來,落寞地盯著爐火出神。「生氣有什麼用呢?」他問自己。他們互相攻擊、指責,也改變不了合法成婚的事實。他沒看過有夫妻比他們更不和諧的。
「聽聽真話對妳也許會有好處!」公爵吼回去。「我向妳保證,妳沒有任何值得自負的地方,只是自取其辱罷了!」
他的臉因憤怒而扭曲著。她發現他不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鎮定、沉默的男人;這眼前一個憤怒得快發狂的人,眼神凌厲逼人。
「我猜,為了您及您的妹妹,爵爺一定需要兩間臥室吧?」那婦人在很快地瞄一眼嘉碧娜的左手,發現沒有戒指後,對公爵說。
她轉頭看著身後幾步遠的高大蘇格蘭人,決定不回答他。
一直到了中午,www.hetubook•com•com馬車駛入一家驛站旅館的中庭前,他們都沒有說話。
十五鎊對她而吉是個大數目,她同時也在想,母親的珠寶裏有很多的大寶石,應該也會值很多錢才是。這樣她就不至於兩手空空地去見阿姨了;也許是她身體裏的法國血統使她有這個想法吧——沒有人會喜歡負擔一個年輕女孩,不過若是她有能力自給自足的話就另當別論了,至少不用成為別人的累贅。
「不!不行!」嘉碧娜想抓牢袋子,但是來不及了,他已經將它拿在手上。
他在脫掉另一隻襪子後把她的腳丫握在掌心,它顯得非常嬌小纖細,但卻像冰一樣寒冷;腳趾的尾端都凍成粉紅色了。他用力地搓了搓,之後又握住另一隻小腳。
他大步趕上她。「我問妳問題,」他說,「期望妳至少有禮貌地回答我。」
「我想妳最好照著做。」
他將她抱起來。她的身子很輕,頭虛弱地靠在他肩土。
在抵達後的一個小時之內,他們又再度出發。公爵的不適已經非常明顯了,他躺靠在馬車的角落裏閉上眼睛,但就算是在極度的疼痛中,他的臉色仍然顯得很生氣。嘉碧娜憂慮地偷望了他一眼之後,決定還是保持沉默的好。
「妳為什麼要跑走呢?」他問。
她經過禮拜堂,走向那延伸至黑暗處、看來似乎永無止境的路。突然,一陣粗啞的笑聲由路邊不遠的一扇窗戶裏傳出來。
公爵將她轉過身來面對旅館的方向,並用手環著她的肩,一起往回走,滑溜溜的地面使他們很難保持平穩。
但現在,她卻嫁了一個顯然很看不起她的人。嘉碧娜簡直不敢去想。她想要尖叫著說她根本不想發生這件事;想到未來會是怎樣的情況,她就快受不了了。
「我本來是要給他六便士的。」她喃喃自語。
公爵轉身為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聽見她輕輕地呻|吟了一聲。
「你……你是有權利……發怒。」她喃喃地說。
「我不能嫁給他……我不能!」她低語。
「我……我想……我沒辦法……走路了!」她回答。「我覺得……有些……奇怪。」
並不是他說了什麼話。而是他眼裏奇怪的神色使她害怕,這種眼光比抱住她更使她畏怯。她當時才了解到,雖然她一直沒注意過他,但是他顯然和她不一樣。
他離開房間,將門帶上,嘉碧娜無力而顫抖地跌坐在火爐前的地毯上。
這頓晚餐出乎意料的好。不像其他旅館裏常做的羊肉,桌上是柔軟的牛排、填塞了草菇的鴿子、火腿,以及公爵又取了第二塊的醃豬肉;另外在甜肉和各式布丁後,又有三種起司,最好的那種是羊奶製成的。
但是,隔天唐那爵士來訪時,她卻不能依自己的意願拒絕他。有父親在場,嘉碧娜只得垂下眼瞼,任由唐那爵士為她套上一枚大鑽戒。它原本屬於他的母親,嘉碧娜不得不注意到它實在需要清洗,而且戒台很重,樣式也很難看。
「可憐的德魯終於被捕住了!」他們會這麼叫著。
「我得承認,」公爵說,「看到妳在撒謊之後還能表現得如此意外驚慌,實在令人不能理解。」
她看了一眼嘉碧娜蒼白、憂傷的臉,就領著他們進到房裏。
「當然。」他回答,「我只要求能潤潤乾渴的喉嚨。」
晚餐終於結束了,公爵站起來,握著一杯酒坐到壁爐前。嘉碧娜有些緊張地在他對面坐下。
「妳早就知道?」公爵問她。
「妳的腳都濕透了,」她責怪地說。「來,坐在火爐前吧,小姐,暖暖身子。我去拿點熱的東西上來,否則妳明天一定會著涼的。」
「這是妳的飲料,小姐。」她的語氣像個充滿權威的奶媽。「全部都要喝完,否則明天妳一定會渾身發熱地躺在床上,喉嚨都會咳啞的。」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說,」嘉碧娜幾乎是哀求地說。「當她用那種奸詐的眼神望著我時,一時之間,我實在沒辦法想到別的解釋來說明我們為什麼會在一起,於是就不假思索地衝口而出了。」
「艾絲蓓阿姨一定可以了解,」她告訴自己,「我不能嫁給像唐那爵士那種人,不管他有多富有、多顯赫!」
她想像唐那爵士的碰觸,不禁恐懼地顫抖著。他就像他的城堡一樣陰暗駭人,她覺得自己就算被關進牢裏、喊破喉嚨,也是沒有人會聽見的。
酒杯已經空了,他走到酒櫥,拿出酒瓶想再倒一杯,發現酒瓶也是空的。他不耐地拉鈴,過了一會兒門開了,老闆娘出現在門口。
「那個人把我的手袋給搶走了,我的錢都在裏面。」她喊。「抓住他!請你抓住他!」
老闆又送上一瓶甜m•hetubook.com•com酒,公爵覺得它還算差強人意,在晚餐接近尾聲時,嘉碧娜覺待他的心情似乎有好轉的跡象。不過她不敢肯定;因為當他看向她時,眉頭還是緊鎖著,雖然他的臉不再怒氣沖沖,但是下巴的稜角以及嘴邊的冷意,仍使她慌亂不安。
怒火似乎使他周圍的一切事物都變成了紅色,他有一股衝動,想抓住嘉碧娜的肩膀用力地搖晃,直到她骨頭散掉為止。但是他腦子裏冷靜、理智的聲音告訴他,這麼做是無濟於事的。
嘉碧娜知道鄉下人都在五點鐘吃晚飯,於是跟著老闆娘上樓,看到眼前是兩間漂亮的房間——低低的天花板、舒適的床舖,以及使壁爐能迅速燃起的煙囪。
「我不要!我不要嫁他!」嘉碧娜踩腳,叫著。
公爵首次正眼看著她。嘉碧娜幾乎是立即地縮回馬車的角落裏。
「結果是慘不忍睹!」
天空並沒有暗得看不清路;一彎蒼白的月亮爬上天際,而星星們也散發著美麗的光芒。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嘉碧娜覺得滾動的車輪也在重複這個問題,一遍又一遍。然後她想到一個主意。「你覺得……」她大聲地開口說話。
含混的語氣以及衝鼻的酒味顯示他喝了不少酒。嘉碧娜加快腳步,但是他的長腳立刻就趕上她的速度。
她手袋裏還帶著那完整的十五鎊,在白天她都會把這筆錢放在手袋裏,晚上睡覺時才擺在枕頭下。她很清楚旅人在路上會發生什麼不幸的事,甚至於在住宿旅館時,有些人仍會丟掉他們的貴重物品。
她的眼睛漾著淚光,嘴唇在顫抖。他正想開口說什麼時,門被打開了,老悶娘走進房裏,捧著一個小銀盤,盤上有一個玻璃杯。
出了廂房後嘉碧娜就抓起披肩套上,戴上兜帽後,打開旅館的門走出去。和公爵一樣,她也感到刺骨的寒風,但是怒氣沖天的她已經不去在意這種瑣事了。她忘記要穿上旅行時穿的鞋子,現在她腳上穿的是一雙綁著帶子的絲鍛鞋。寒氣由地面上升,像一隻冰冷的手緊抓著她的腳踝。
如果公爵知道她這種身歷其境的習慣,也許就會了解嘉碧娜誇張的言行,以及對戲劇性事物的愛好。
她確切地感覺到公爵的頭一定在痛,一路上的勞頓使他覺得很不舒服。
他一整天不和她說話已經羞辱了她,接著又對她發火,她再也無法忍受了。
「如果是的話也好,可以使身子暖和些。」公爵答道。
他打開旅館的門,一團冷空氣立即襲上他的臉,他發現白天轉弱的風又開始變強,外面非常寒冷。
她收到過鑲珍珠鈕釦的薄皮手套;用最好的薄紗縫製的睡袍,綴著美麗的蕾絲花邊,手工更是精巧得令人讚嘆;滾紗邊的手帕,以及其他林林總總品味獨特的禮物,全都是女孩子在成長中喜愛的飾品。
路面凹凸不平而且很滑。公爵沿著嘉碧娜可能離去的方向走去,走了一段時之後,他看到黑暗中有兩個人影。
她的父親希望她受到良好的教育,而她在唸書的餘暇也都在看書,但最使她感到興趣的書籍,卻是各種類型的浪漫小說。
在愛丁堡之旅過後,她也比以前更會應付她的父親。她知道一個女人可以用各種誘哄、恭維的方式,使一個男人依自己的意思行事,於是她又勸服父親今年五月再帶她去一趟愛丁堡,她使他覺得這是他的責任。
「不用說了,嘉碧娜,」她父親冷漠地說。「唐那爵土明天會再來拜訪,我要妳親切愉快地招呼他。並且再次肯定我的同意,說妳很樂意成為他的妻子!」
「我能做的,就是保持尊嚴地面對它。」公爵對自己說。
她很清楚母親珠寶的價值,在換了衣服之後,她就把珠寶別在現在這件衣服裏了。她知道把它們留在臥室裏是很冒險的,在還沒有到達阿姨家之前,她不敢隨便和自己的財富分開。
「是的,是的!那正合乎我們的需要。」公爵很快地回答。
「現在,」他以帶刺的語氣說,「我們該為這種令人無法忍受的處境,好好討論了。」
她將杯子送進嘉碧娜冰冷的手裏,看著她喝了一小口。那飲料嚐起來甜甜的,有蜂蜜的味道。
她知道唐那城堡,它是幢牆厚達三呎、荒涼、石造的建築,堡裏的房間陰暗又毫無生氣,簡直和地底的石牢差不了多少。
公爵輕笑了起來。
而嘉碧娜雖經過多種小說或角色的洗禮,卻沒有和一個激動又怒氣沖沖的男人,獨處在顛簸馬車中的經驗。
熱水送了上來,嘉碧娜洗了臉、換過衣服,有些躊躇地沿著光滑的橡木樓梯走到廂房。
菜單上有蘇格蘭魚肉湯、羊肉,以及可口的布hetubook.com.com丁;另外還有一些上等的起司,嘉碧娜帶著年輕人的好胃口吃得不亦樂乎。她注意到公爵只稍稍動過食物,他臉上帶著古怪的神情喝著旅館裏最好的葡萄酒,只不過這種酒比不上公爵平日所喝的那種品質。
不過他已經告訴過她要保持安靜,她只好命令自己嚥下衝到嘴邊的話,靜靜地坐著。她將注意力轉移到大廳中其他人們的身上,習慣性地開始想像他們身上會有什麼故事發生;她也不禁想到他們對她會有什麼想法。在這些穿著普通的牧羊人和商賈之中,她和公爵顯得特別引人注目。
嘉碧娜打開手袋。她記得裏面除了那十五鎊之外,她還由管家的錢箱裏拿了一個六便士,以及四便士的銅板。
「換下衣服睡覺吧,嘉碧娜,」他說。「明天我們再好好計畫,今晚就不要想太多了。」
「好些了嗎?」他問,感覺腳上的血液又活絡起來了。
就在這時,她想起自己從小便喜歡的阿姨。嘉碧娜一想到這會多麼有意思,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付諸行動了!想到住在尼斯的阿姨,幾乎使她眼前浮現一道安全的圍牆,她的父親一定找不到她的。
「讓我來吧!」公爵說。
而就在突然間,唐那爵士上門來提親了。
「你太道學了!你的生活總是一成不變!你會變成一個怪物的!」
「全喝掉。」老闆娘命令著。「我會送一個熱水袋過來,小姐。妳愈早上床愈好。」說完,她又走了出去。
「你真的以為,」她有些激動地反擊,「我想和你結婚?就算你是個公爵,但仍然不是我想嫁的那種人。你太乏味、太令人討厭了;更別提你的年紀已經那麼大!」她發覺公爵正藐視地看著她,於是更不假思索、沒禮貌地說:「就算你是公爵也沒有用,你仍然令人厭惡!我沒辦法想像會有任何女孩子想嫁給你!」
「我現在就要,」他含糊不清地說。「我可不想等一整個晚上。」
「是……是的。」嘉碧娜說,「不過我從來沒見過周圍有人是採取宣稱結婚的。在告訴馬凱文夫人說我們已經結婚時,我並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好得很,我也不希望娶的是妳!」公爵生氣地接口。他一整天盡力控制的脾氣又回來了,他再也沒辦法克制地又說:
嘉碧娜很少注意到這個人的存在。他是父親的朋友,常到城堡裏來拜訪,有時是來打獵,有時是在前往愛丁堡或拜訪其他友人的途中順道來訪。
「妳可不可以給一個可憐的人幾便士,讓他買杯酒喝?」
雖然嘉碧娜對這種含意不甚了解,但卻也覺得很新鮮刺|激。不過那是對年輕男士而言,在一位老得足以當她父親的人身上看到這種情景,幾乎使她作嘔。她有股想轉身逃離他身邊的衝動。
「我在幾分鐘前親眼看到她走到外面去的。」老闆娘回答。「爵爺,您不該允許她這麼做的。」她的語氣就像個奶媽在教訓大孩子沒有好好照顧小孩子一樣。
聽到他的語氣以及臉上堅決的神情,嘉碧娜知道自己無論如何反抗,到頭來仍是得走上祭壇,嫁給唐那爵士。
「是的,爸爸。有什麼事呢?」
他覺得有些慚愧,竟會失去自制,對嘉碧娜發脾氣。但是她說的話卻激怒了他,事實上,這些缺點他早就知道了,毋需她一再地刺|激他。
「我絕不會那麼做的,爸爸!」嘉碧娜咬牙說。
「那只是妳個人的觀點,」她父親回答。「妳常常會胡思亂想,嘉碧娜,而且我也曾對妳說過,妳太急躁、太衝動了,需要一位年長的人來保護妳。」
唐那爵士低頭看著嘉碧娜蒼白的臉。她幾乎想要求他放過她,不要娶她。但是她近來發展出來對男人的直覺,使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在他的一生裏,他從沒有像現在一樣有想打人,或是激烈咒罵的衝動。他真不敢相信,堅決不想結婚的自己竟會胡裏胡塗地和這個根本毫不認識、而且又極度煩人的女孩成了夫婦。
嘉碧娜順從地照她的話去做。她覺得有人脫下了她的披肩,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腳,那雙絲鍛鞋早就被雪和霜浸濕了。這時她才覺得好冷,她想解開鞋上的帶子,但自己的手指好像沒辦法依她的意思活動。
他走上街道。這條街很狹窄,兩旁散佈著房屋以及打烊了的店;街道盡頭是一座禮拜堂。不遠處有幾個亮著燈的窗戶,公爵猜想,那裏一定是本地人喝酒的廉價酒店。
嘉碧娜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的父親一定是在說一個不好笑的笑話。然後在她了解這件事之後,她恐懼地輕叫了一聲。「嫁給唐那爵士,m.hetubook.com•com爸爸?我根本連想都不願想!」
嘉碧娜跳起來。「你竟敢那樣說我!」她的聲音和他一樣惱怒。
「要妳丈夫再送一瓶酒過來。」公爵命令著。
她花了許多時間才將計畫付諸行動。本來她想要直接離家,前往愛丁堡找一位上個社交季認識的朋友,請求她讓她住一陣子。但是她又想到,父親一定會找到她,並將她帶回來,情況仍舊不會改變。在她和唐那爵士走進教堂前,她只會受到更嚴密的監視。
嘉碧娜沒有機會回答什麼,因為門立即被推開,晚餐送上桌了。
「一定有……方法可以……使我們恢復……自由的。」嘉碧娜自言自語。
現在發生過的事是無法改變了,他的妻子——華明斯特公爵夫人就坐在他的身邊。他激怒的臉孔僵硬又冷酷,使嘉碧娜嚇得不敢出聲。
「但是我沒錢了,」她哀傷地說。「那個人把它搶走了。」
「我還以為蘇格蘭人都能暢飲威士忌呢!來吧,我送妳上床。」
她逃離了唐那爵士,但卻嫁了一個只比他稍微年輕一點,其他方面都沒有什麼不同的人。
她父親帶唐那爵士到馬廄裏看馬,嘉碧娜得以獨處,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她認為他是個呆板的人,而且簡直和父親一樣冥頑不靈。
「停下來!停下來!」她叫著想跑的時候滑了一跤,跌到了又冷又硬的地面上。「停下來!」她又尖叫了一聲。
她對他的看法不會有錯的。這種感覺就像在愛丁堡時的感受一樣——當男士將她的手握太久、在談話時靠得太近,或是在讚美的話裏帶了一絲挑逗的意味時。
公爵沒有回答。他正在試圖控制自己的脾氣。
「誰叫妳三更半夜獨自上街。」
離開廂房之後,嘉碧娜和往常一樣氣急敗壞地決定要離開公爵,再也不願見到他。
「妳給我安靜!等到我有時間思考時我們再討論這件事。目前我不想聽到妳囉釀的聲音和愚蠢的意見。」他冷酷又乾澀地高聲說。
他們又繼續這段彷彿永無止盡的路程,最後,在太陽西沉時,他們來到一幢一看就知道特別高級的驛站旅館。
她恨他!她根本不想再留下來讓他侮辱,沒有這個必要嘛!她只不過不巧碰上他,現在她就以同樣的方式離去好了,不管他們是不是結了婚,他們永遠不會再見面的。
「不許用那種態度對我說話,」他冷冷地說。「回妳的房間去,嘉碧娜,留在那裏直到妳想通為止。妳是個很幸運的年輕女孩,應該心懷感激才是。這件事就不必再討論了。」
嘉碧娜唯一一次認識男性、認識社交界的場合,就是前年。在她十七歲生日後的三個月,她父親帶她去參加愛丁堡的社交季。她以一位新人的身分受邀參加各種舞會和派對,那使她發現自己有吸引男性並受到愛慕的能力。
她不太習慣看到人情緒激動的樣子。她的父親是一個冷峻的人,在她母親過世後,就只用單音節和她溝通,她的成長過程其實是很孤獨的,還好她的開朗和豐富的想像力,幫助她度過這些日子。
嘉碧娜沒有答話,好像在盡力克制自己的淚水。她啜飲著熱飲料,直到杯自子空了之後,他將它拿走,放到桌上。
她注意到公爵已經換下旅行裝,穿著簡單的暗色外套,嘉碧娜覺得他看起來不像貴族,反倒令人想起某個行政長官。她出現時他正在喝白蘭地,看到她進來只是敷衍地站起身,她一走近壁爐伸出手烤火,他就又坐下來了。
她絕望地用手指捂住臉龐。她要如何忍受?她怎麼受得了和一個討厭的人生活在一起?
「我……我很……抱歉。」嘉碧娜再次說。
想起從前他是如何厭惡結婚,而現在卻被一個從沒聽說過的蘇格蘭人綁住,真是令人無法想像!
「脫下絲|襪吧!」他說。「否則妳肯定會感冒的。」
她抬起頭望著他,灰綠色的眼睛充滿擔憂。「我……我並不想要……惹……麻煩的……」她喃喃道。
她想要解釋自己完全忘記這樣的結婚方式在蘇格蘭是被認可的。她是有聽聞過,在佈告上也有看過,但是當她在回答馬凱文夫人的問話時,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她只不過把它當成一時的權宜之計而已;這麼做只是為了解釋,為什麼她會和一個年輕男人出現在一輛傾倒的馬車裏。
他又解開另一隻鞋的帶子,嘉碧娜將襪子拉下,這時他突然感到一種溫暖又潮濕的東西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接著又是一滴,是她的淚珠。
「但是他很老了,爸爸……老得不能娶我這種年齡的女孩子了。」
「我不要別人的保護!」嘉碧娜幾乎是用喊叫的。「我要嫁給我愛的人!這樣生活才會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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