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八章
「我也睡得很沉,」公爵說道,「不過現在的我已經餓得可以在任何地方吞下任何東西了。然而我還是很高興我們不用親自下廚,也不用端盤子!」
船員們又開始划槳,往西北方掉頭前進。天色已經亮得足夠看清他們的臉孔,嘉碧娜拉緊身上的披風,覺得他們看來像是一群粗魯又邪惡的人。她相信如果他們提早被發現,可能現在連命都沒了。
嘉碧娜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公爵似乎很高興可以回到他熟悉的生活;她突然感到一陣悶悶不樂。
「我想您的決定可能是如此,小姐,」管家說道,「所以洗澡水已經替你心預備好了,我們也可以在夫人的衣櫥裏挑件衣服,好讓您下樓時穿。」
「這太……美好了!現在我才知道……當兩個相愛……的人一起在……床上,是多麼……美妙的事。」
「我去為您們找兩匹馬,閣下,」那頭兒建議。「牠們應該就在附近,這裏是我們以前常靠岸的地方。」
「讓我來處理。」公爵答道。
他親吻她的額頭、眼睛,以及小巧的鼻尖。
公爵轉向嘉碧娜。「我們到家了!」他輕聲說。
「幫助保皇黨。我想那是我們該為他們做的。」
「快點!」公爵用緊急的聲音催促著。「霧在散了。不久他們就會看清楚我們了。」
公爵沒有再與他爭論下去。他只是把錢由內袋拿出來,並在手條上簽下姓名。
「我想要令妳興奮。」
她似乎無法接受他即將說出口的話而走到窗邊,注視著漸漸變暗的花園。她認為這就是結局了!這就是她離開蘇格蘭後日夜畏懼的時刻了!其實應該說是自從她失去錢包、公爵開始保護她以後,她害怕的就是現在。
「什麼事呢?」
「真的嗎?」嘉碧娜輕叫。「再說一遍。真不敢相信你會如此地讚美我。」
「是,閣下。它就在三哩路外。」
霧突然完全散開,嘉碧娜看到前方有一個小灣,走私船緩緩地駛進河口,巡邏艇也立即跟在他們後面。他們沿著河走了一陣子,然後船首的舵手跳上岸扶穩船,其餘的人也放下槳,挺直背脊地跨進泥濘的河岸。
她感覺公爵在對她微笑,但卻不太確定。她只覺得公爵的懷抱緊了緊,他的手指輕輕地碰觸她的臉頓,好像在告訴她一切都會沒有問題的。他的臉離她好近,她突然好想將臉頰貼上他的臉,甚至親吻他。
他們並不確定公爵的回答是不是走私者想藉詞遁逃的手段,嘉碧娜想。不過那幾位負責的軍官一定很訝異於公爵高尚的口吻,以及他說話時的權威感。
她仍記得他說過的話——「一個惹人厭、衝動、又沒頭腦的小女孩,不是我想要的那種妻子。」
管家做完事後出去,幾乎在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嘉碧娜就睡著了。
她睡了過去,夢見她又回到了旅館的廂房,將軍撲在她身上,她感受到他的重量,張開嘴想尖叫。公爵敏銳的洞察力立刻警覺到發生什麼事,他用手掌蓋住她的嘴巴,嘉碧娜嚇了一跳醒過來。
她緩緩地下樓,穿越過伊莉莎白時期風味的大廳。一個僕役為她開了門,她走進一間長窗落地、盡攬花園景色的美麗沙龍。牆上掛滿了畫作,燭台在淡藍色的背景中閃耀著炫目的光彩。
她一點也不必擔心。一個正在擦洗石階的女僕看到他們時嚇了一跳。她找來一個穿制服的男僕,然後他又去叫來一個較年長、制服筆挺的男人。公爵對這個人說:「早安,比曼。我敢說你看到我一定很驚訝,其實我才剛由法國回到這裏,這位小姐和我躲過了法國人的監牢。」
「不過我會是一個非常好、非常完美的妻子,就像你所要求的一樣。」嘉碧娜說。
「什麼承諾?」嘉碧娜追問。
但是嘉碧娜只看到房間另一端——公爵的身影。聽到她的腳步聲,他回轉過身,她又看到了他在巴黎時的樣子。
「您說走私船,爵爺?」
船隨著浪潮擺動的韻律及強勁的海風,使她幾乎張不開眼睛,更何況她面前除了木桶之外,沒有其他東西可看。
「你的堂弟和他的妻子真的太慷慨了。」嘉碧娜說。
「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睡覺,」公爵說。「走私船並不是個很舒適的場所。」
她領著嘉碧娜進到一間有著四柱大床的睡房,床上的寢具是印花棉布製成的,化妝抬上也有相襯的花色,顯然非常符合這房子的風味。
「我愛你……全心全意地……愛著打你。」
「我會太呆板、太乏味嗎?」
「我想這距離還不算遠,」公爵說,「不過我現在的問題是和-圖-書要如何到達那裏。我和這位小姐昨晚一直縮在船尾,現在已經疲累不堪,全身僵硬了。」
華明斯特爵士夫人的這件衣服也很漂亮。它的衣邊上都縫上珍珠,腰上的帶子也綴上珍珠,在背後繞成一個蝴蝶結。衣服的裙襬下面有一層花邊,袖子也用同樣的材料縫製。
他會了解我是在感激他嗎?她心想。
他根本不在乎我!根本不在乎!嘉碧娜失望傷心地告訴自己。
然後他的唇又佔有她,他們的身體一起燃燒,沐浴在星星們的神奇光輝裏。
「如果妳是在猜想誰住在『西佛公園』,」公爵見她沒回答,又接著說,「那麼我可以告訴妳,幸運之神的確看顧著我們,因為我的堂弟——傑佛瑞.華明斯特爵士就是它的主人。他是代表這區域的議員。」
她相信他們一定和巡邏艇上的人一樣對公爵的話感到意外。
「你真的是華明斯特公爵?」那位軍官問道。
「我為爵爺送去。」比曼細心地說。
她看見公爵的眼中有著令人不解的神情,她覺得他就要拒絕她的懇求了,於是她快速地轉過身走回窗邊,不想讓他看見淚水瀰漫的雙眼。她努力抗拒哭泣的衝動,極力克制自己的情感。
「希望夫人不會介意才好。」嘉碧娜不安地說。
晚餐非常可口,公爵嚐了每一道菜色。有僕人和總管在場,想要深入地交談不太容易。於是公爵只和她討論走私者載運黃金去給拿破崙的事情,以及他們是如何的兇狠,甚至連巡邏艇也要怕他們三分。他又提到政府也許會施行的經濟政策。
「沒錯,我們逃不掉了!」另一個人呻|吟著。
「我想我們得談談自己了。」他平靜地開口。
她試著要隔著淚水將他看清楚,但他卻已擁她入懷,抱得緊緊的,令她幾乎無法呼吸,然後他的唇壓上她的。
「好漂亮。」嘉碧娜不禁喊道。
直到她感覺房裏有人在走動,嘉碧娜才醒過來。她覺得任何人都不應該打擾她才對,因她實在太缺乏睡眠了。
一個聲音又再度由霧中傳來:「再說一次你的姓名!你說你是由法國逃出來的?」
嘉碧娜驚訝得不知所措。然後她體內的某種狂野和興奮被燃起,覺得自己快融化在他的懷裏了。
她的唇回應著他,這份狂喜的感覺是她以前未曾體驗過的,她覺得自己的靈魂在飛升。
「你一定很高興。」嘉碧娜低低地說。
她感覺到他手指的熱度,知道自己不該講話,所以只是抬頭懇求地望著他,公爵移開了手掌,了解她已經完全清醒了。
嘉碧娜笑起來,她還來不及回答,比曼就進來宣佈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在你們的西北方就是塞佛港,」巡邏艇上傳來一個聲音。「不要繼續向北走,不然你們會撞上峭壁。我們就跟在後面,所以你們別想逃跑。」
那些走私者加快動作,船身隨著每一件丟下海的貨物搖晃著。
「我們最好不要多說!」公爵回答。「聲音在海上會傳得很遠。讓我發言就好了,你們不會毫無所獲的。」
「您真是太慷慨了,閣下,」那頭兒說。「將所有的貨物都丟下海中,對我們而言確實是一大損失。」
在蘇格蘭她曾是華明斯特公爵夫人;在遊艇上,她是他的妹妹;在法國她又再度成為他的妻子——瑪麗.波喬。但現在,她只是一個沒有名字的小姐,沒有任何地位。
她試著回想橫越海峽需要多少時間,模糊地記起如果乘坐一艘較快的船,由多佛到加萊只需要三小時。現在他們的船載運了太多貨物,所以速度可能會慢一點。
但公爵卻只是拖著她走出旅館,催促她上了那輛農用馬車,然後又藏身在這艘走私船上。
她記得他的舞跳得很好,以及在跳華爾滋舞曲時他眼中閃動的光芒。那時他顯得年輕好多,而後來自己愚蠢的謊言又是如何地破壞了那天晚上的一切。她誇張事實的壞習性使他又回復到冷漠的性格。
不久,嘉碧娜訝異地發現他們連船一起消失了!她猜想,在樹叢的某處,一定有他們熟悉的藏身之處。
然後她聽到公爵的聲音突然在耳後響起,她不知道他是何時走近自己的。
公爵回報以微笑。「他們幫了我一個大忙。」
「總是有倖兔的機會的,閣下,而且我們也不一定會再度過上巡邏艇。」
她喜悅地深深嘆息。「一想到你曾為我……殺了一個人,還真是幾乎不敢相信!」
「公爵建議小姐和他一起用晚餐。」
嘉碧娜驚駭地發現公爵掙扎著站起身來,抓著面前的桶子以保和*圖*書持平衡,他說:「交給我,」然後對著霧氣叫道:「我是華明斯特公爵,正由法國逃出來。我們需要你們的協助靠岸。」
「我也怕妳會想要離開我。」公爵說。
「英格蘭並不落伍。」丹卓夫太太責怪似地說,「事實上我認為主導流行的是我們英格蘭的優雅女士們,而不是那個魔鬼、兇手的妻子!」
馬匹雖然小,不過腳力很夠,這種小馬通常是載運違禁品到倫敦去的交通工具。
「那是我們唯一能找到的交通工其,比曼,」公爵微笑著,「而我們也確實很高興能夠看到它。」
她口氣裏的不屑使嘉碧娜禁不住笑了出來,不過她並沒有再解釋當時的情形。她跨進瀰漫著玫瑰花香的熱水中,洗去一路的灰塵及恐懼。然而她知道,現在她雖已經安全地返回英格蘭,但心中仍有一份恐懼是無法洗去的。她害怕自己終有一天必須離開公爵,而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承受這個打擊。
藉著清晨的微光,她可以看清他的臉孔。夜晚已經過去,天際的星星已逐漸隱沒,黎明的腳步將近,早晨的第一道陽光很快就會掃除夜晚的陰暗。
他們開始下坡,沿著兩旁農人開墾成田地的小路前進,不久,他們望見了房屋的屋頂,以及教堂高聳的尖塔。但他們還沒走進村落,那男孩就領著他們來到一扇兩邊有柱子的鐵門。
公爵才說完話,一個男孩就牽著兩匹馬出現在霧中,那頭兒走在馬匹旁邊。
「馬匹在這裏,公爵閣下,」,他對公爵說。「這男孩會告訴你怎麼走。」
「這一切真的好令人興奮、好完美,」嘉碧娜喃喃道。「我那時好怕你會叫我走。」
樓下的老時鐘敲了兩響。大又舒服的床上有個柔弱的聲音問:「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我的?」
那些走私者正將一包包煙草和一桶桶白蘭地丟進海中,每一件貨物都濺起一陣水花。他們又在船後看到嘉碧娜,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比曼將杯子拿給公爵,在小桌上放下酒瓶後離開沙龍,並帶上了門。公爵站在壁爐旁注視著嘉碧娜,不過她不敢迎視他。
「我猜到了。」公爵答道,「不過我想就算他們不在,你也會照顧我們的,是不是呢,比曼?」
「現在還是清晨,」嘉碧娜說。「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已經醒了?」
她悲傷地想,命運女神對她未免太殘酷了。她沒有機會讓他愛上她,也沒能在巴黎多待一會,好好改變他。她想起那些她想要做、要看、要學習的事情。
丹卓夫太太打開房間男一端的大衣櫥,嘉碧娜看到裏頭有各種美麗樣式及色彩的衣服,像彩虹一樣吸引人。
「我好怕我們會被發現。」她回答。
那軍官將他們從頭看到腳,然後轉身面對公爵。「船上既然是空的,公爵閣下,」他說,「我想他們一定只是懷著仁慈的心腸,才會剛好在法國的海岸邊徘徊吧?!」
「真不敢相信!」丹卓夫太太驚駭地說。「那爵爺呢?」
他的衣服也許是向堂弟借的,但看起來仍舊如同那天晚上一般優雅、時髦,白色的領子襯托出他那因海風和陽光而變得黝黑的臉龐;深藍色的晚禮服更強調出他眼睛的顏色。
真感謝這一層霧氣。嘉碧娜想,它可以使他們在接近岸邊時不被發現。
公爵笑著將她的手舉到唇邊。「請容許我恭喜妳終於得以換上新衣。」他答道。
她洗完澡後換上衣服,腦中充滿一堆沒有答案的問題,她很害怕未來會是一片黑暗和不幸。
管家笑了。「您已經睡了九個小時了,小姐。」
「如果不是他們的幫助,我們可就回不來了。」她輕輕說。
公爵輕輕笑了。「妳的臉非常迷人、非常耀眼、而且令人無可抗拒,親愛的,不過不是真的很美麗。」
「你有……沒有……愛過任何人……更勝於我?」她問。
「我等著要對妳說話,嘉碧娜,」公爵說,「和某人的後腦是不能交談的。」
嘉碧娜傾聽著,但腦中卻只有他們自身的問題。她猜想,這會不會是她最後一次和公爵單獨用餐;也在揣測公爵對未來的決定。她努力地想專心聽公爵到底在說些什麼,但是都無法成功。
「現在我才知道自己以前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人。妳已悄悄地佔據了我的心,親愛的,我已經不能沒有妳。」他手掌的碰觸使她呼吸急促。
嘉碧娜感到地球在快速旋轉,自己快站不穩了。
「是的……確實如此!」
「真無法想像您們是如何熬過來的,小姐,」丹卓夫太太說,「他們外國人的想法可真是hetubook.com.com新奇。」
他的話使嘉碧娜轉過身。她看著站在地毯上,顯得優雅不凡、英俊瀟灑的他,突然衝動地跑向他身邊。
「它非常適合您,小姐。」丹卓夫太太真心地說。
嘉碧娜為他的表白所撼動。「我也……愛你。」她低語。
大家的臉上都帶著不可置信的滑稽表情。
霧氣時聚時散,路上的景色隱約可見。他們往上坡行進,陽光露了臉,郊外的美麗風光盡人眼簾。嘉碧娜推下帽子,毛絨絨的領口使她有些悶熱了。她知道德馬斯夫人一定會因失去這件昂貴的外套而生氣,不過比起失去丈夫,這件事便顯得微不足道了。
「我們很幸運,」他答道,「再走一小段路我們就可以回到熟悉的世界裏了。」
但公爵的吻讓她無法再思考,她已成為他的一部分,他也成為她的,他們不再分離,而是完整的一體。
公爵走到那些走私者的頭兒面前。「我想以更實際的方式來表達我對你們的謝意,」他說。「我身上的錢足以付五鎊給你每一個部下,感謝他們救了我。另外,我會給你一張面額一百鎊的手條,它可以在附近的任何銀行裏兌現。」
那男孩並沒有顯示出要領路的樣子,不過他們仍跟在他身後走過軟泥地帶,來到堅硬的馬路上。
她再度抬頭看他,現在她可以比剛才更清楚地看清他的臉。
管家幫她卸完裝,她穿著一件借來的美麗睡衣爬上舒適的大床,然後閉上眼睛。
「今晚我得當心一些。」嘉碧娜告訴自己。
「我今天早上的確很累,」嘉碧娜說,「不過我願意和公爵閣下用餐。」
那個人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不過那個頭兒叫他噤聲。
子爵說得沒錯,她想。火焰只是減弱而已,現在它已經熊熊燃起了。
「是的!我要求這些人帶我回英國,」公爵答道。「我說過我是華明斯特公爵,需要你們的協助。請告訴我們該在哪裏靠岸。」
她突然衝動地想逃走,不要聽見他的話,只求能讓自己消失在花園的陰影中。但她知道自己必須留下來聽清楚一切幻滅的聲音。
「哦,我正希望你看起來是這種樣子。」嘉碧娜忍不住脫口而出。
嘉碧娜突然有不想離開公爵的念頭,不過她還是跟著總管上樓。他將她交給衝過走廊急步而來的管家,她顯然還在整理服裝,為這麼早就被叫起而顯得有些慌亂。
「他們不會介意的,」公爵說。「妳休息過了嗎?」
嘉碧娜想為她感到哀傷,但想到將軍對待她的方式,便只剩下害怕和顫抖了。
(全書完)
他們在不見了一會兒之後又再度出現,但是沒有走回她站著的地方,反而迅速地離去了。因為天色還沒有全亮,朦朧中的他們不久就在視線裏消失了。
但是又怕這麼做了之後他會像以前一樣全身僵硬,然後像在蘇格蘭的旅館發現他們已經結婚一樣大發脾氣。
「它們都好漂亮,真令人難以抉擇。」嘉碧娜有趣地發現,雖然她在巴黎所看到的流行款式還沒有傳至英格蘭,不過華明斯特爵士夫人的高腰禮服所用的質料,卻和法國的流行相差無幾,幾乎也是同樣的透明。
「我愛妳,」公爵說。「哦,我珍愛的、親愛的愛人,我崇拜妳。」
「當然。」嘉碧娜說。「我們真的能幫助他們嗎?」
「是的。」公爵微笑地說,「我想你一定知道,拿破崙已經下令從五月十八日開始,捉拿所有的旅遊人士進監牢吧?!」
他領他們穿過門,置身在一條兩旁有高大橡樹的車道上,車道的盡頭就是「西佛公園」了。它是幢美麗的伊莉莎白式建築,有石瓦屋頂,以及在陽光下閃爍的鑽石形窗戶。
他該死!她對自己說。
「我的腳?!」嘉碧娜輕叫。「我還以為你會說是我美麗的臉呢!」
「我會太老嗎?」
「我懷疑傑佛瑞爵士這時候會在那裏,」公爵說。「戰爭既然開始,議員們必定要回議會,所以他一定是在倫敦,而且他妻子一定也陪他去了。不過他們的僕人一定會很歡迎我們兩個不請自來的客人。」
她將腰圍縫進兩寸,然後用幾乎和法國髮型師同樣熟練的手法為嘉碧娜梳頭。
「如果你出賣我們,」另一個人說,「他們很可能會將我們吊死。」
嘉碧娜想說她覺得法國其實很進步、很文明,但是知道丹卓夫太太不可能會了解,她還是放棄。
「扮成一個男僕。他可滿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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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邏艇的軍官帶著笑意看著那些站在船邊的走私者,他們看來有些坐立難安。嘉碧娜想,他們看來的確很像會為了利益而從事這種冒險的投機者。
「夫人一定會很高興她可以幫助您,小姐。我相信她和傑佛瑞爵士一定都渴望知道您和爵爺的冒險經過。」丹卓夫太太突然由鼻子裏哼了一聲說:「這恐怕是走私者一生中所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他們在附近橫行可為我們帶來了不好的名聲。」
「我想也是,閣下!」軍官回答。「我不認為法國的監牢會特別舒適。」
他在船首坐下來,船員們也收起了槳。那一桶桶的白蘭地很容易就沉下去了,不過那幾袋煙草卻還沒有。嘉碧娜看到走私者們緊張地注視著它們。幾個大煙草袋正隨著潮水載浮載沉,還有一些卻被海浪推著往岸上浮去。
「我有一個更好的建議,」公爵微笑著說。「我將波特酒帶到沙龍,那樣我們就可以坐下來好好聊聊。」
「我幾乎睡了九個小時。」嘉碧娜招認。
「不會。你的年齡『正好』適合我。」
「你不要我現在離開吧?」嘉碧娜不安地問。「是不是?」
因為領路的男孩在可以聽見他們談話的距離之內,所以他們不可能討論這件事,於是兩人陷入靜默之中。
「可以試試,」公爵答道,「我們一定得竭力阻止拿破崙擴張勢力。」
「我當然會!」公爵回答她,然後又再次需索、佔有、熱情地吻著她。
「太感謝你的幫助了,軍官,」他說,「更慶幸我終於逃離法國。」
「你是全世界最令人興奮、最具有冒險精神的男人。」
「你怎麼會有那種想法呢?在我知道自己已經愛上你之後,我就分分秒秒都想待在你身邊。我是如此狂熱地愛著你;想到你一點也不在乎我,幾乎要令我發狂了。」
「而且就像外表一般舒適。」公爵對她保證。「我猜,妳現在最想要的是一個可以睡覺的機會。」
「希望我不用再殺其他人才好。」公爵回答。「我會是一個嫉妒心很重的丈夫,我淘氣的小傢伙。」
「我告訴過妳它很好的。」公爵說。
「能找到那就太好了。」公爵答道。
她聽到管家在房裏走動,放下窗帝,又對著嘉碧娜那件破碎的衣服不贊同地嘮叨著。但是她實在累得無力解釋,也就不管別人是怎麼想的了。
「拜託……請你……不要送我走!」她喊。「讓我……留在你身旁……我不會成為……累贅的……沒有人會知道我的……身分……我可以……是個女僕或任何人……只求你……讓我留下來。」
他抬起頭,嘉碧娜囈語著說:「我不知道……你……會那樣……吻我。」
僕人已經將窗帘拉攏,只留下一扇通往外面陽台的落地窗。沙龍裏飄來玫瑰花香,嘉碧娜看到天空已經有些許星星在眨眼睛。她憶起昨晚他們靠星光找尋走私者的經過。
「我確實不能再穿那件橫渡海峽時所穿的衣服,」嘉碧娜微笑著說:「我想妳也知道,我們是改裝後才逃出來的,我當時假扮成一個女僕呢!」
嘉碧娜曾希望他會改變這種想法,但現在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他有任何改變,那麼他們在凡登共睡一張床時,他就應該表現得不一樣才對;在將軍嚇到她、他們一起將他藏進壁櫥之後,他不是也應該會抱著她、安撫她嗎?
「太謝謝你了。」公爵回答。
當初她和公爵投宿在那家蘇格蘭旅館時,那個酒醉的人曾奪走她的錢包,不過她母親的珠寶仍舊在她身上,使她不至於落到一文不名的地步。但是路上有那麼多小偷和強盜,它們還能跟她多久?
靜默半吶之後,嘉碧娜聽到驚訝的吸氣聲。她聽到公爵以極低的聲音對面前的那些人說:「把貨物丟下海,快點!」
她等他開口,覺得心上壓了塊大石頭,只要他一開口,無異就宣判了她的死刑;它會永遠地剝奪她的快樂,而毫無抗辯之力。
「很好?!」嘉碧娜不服地嚷著。「它太神奇、太完美、太神聖了!就像是飛上天空,將所有星星都抱在懷裏似的。」她停頓了一下,有些膽怯地問:「我會不會……又太誇張了?」
公爵將她拉近。「我愛上一隻非常纖細、冰冷的小腳,」他回答,「以及在我溫暖它時,落在我手上的一顆眼淚。」
「我的天!」一個船員驚喘著。「我們會被抓的!一切全完了!」
「下次你可能會有被捕的危險,」公爵警告他,「萬一事情發生,你hetubook.com.com所付出的代價可能比那些貨物高多了。」
「不會,我珍愛的,這個說法貼切極了。」公爵答道。
「非常歡迎您,公爵閣下,」比曼尊敬地說。「抱歉,傑佛瑞爵士和夫人在四天前前往倫敦了。」
這時候,他們聽見有船駛近,而且有個聲音叫道:「停船——我以喬治三世國王陸下的名義命令你們表明身分。」
他將一些金幣塞人頭兒手中,然後將嘉碧娜舉上馬背,自己再上了另一匹。
「謝謝公爵閣下。」軍官說。
「我們以後一定不能再彼此猜疑了。」公爵堅定地說。他感到她在顫抖,於是面對著她說:「再告訴我一次——妳愛我。」
公爵伸出手。「謝謝你,」他說,「也麻煩你向另一艘巡邏艇上的負責軍官表達我的謝意。我一定會將你們為我所做的服務,報告給海軍總部知道。」
公爵跟著下了船,抱起嘉碧娜一直走到有草皮的地方才放下,以免她弄髒腳。然後他再走回去,迎向首先走下巡邏艇的軍官。
「也許英格蘭也會變得和法國一樣令人難過。」嘉碧娜哀傷地自言自語。
人們只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事。嘉碧娜對自己說,她的思緒又飄向公爵。他仍舊執著於他的枯燥生活,她相信過去幾日的經驗不會令他改變。子爵曾說這是她改變他的一個機會,但她失敗了。因為他們來到這裏時,他並沒有介紹她是他的妻子,她的身分只是個和他同行的人。
「晚餐?!」嘉碧娜叫道。「已經那麼晚了?」
最後她挑了一件白色禮服,它的樣式令她聯想到匆忙中留在巴黎的那件漂亮晚禮服。想起她再也無法穿著綴有銀絲及銀色蝴蝶結的心愛衣服和公爵一起共舞,她的心都快碎了。
「我們會遵照你的指示。」公爵答道。
時間緩緩地流逝,嘉碧娜的睡意也愈來愈濃。
「這房間好迷人!」嘉碧娜輕喊。
「如果你兌現有困難,」他說,「請務必通知我。今晚我應該會住在『西佛公園』,你知道它坐落在哪裏吧?」
「妳很熟悉巴黎的流行趨勢呢!」嘉碧娜說。
「妳忘記我們的承諾了?」
她的腳僵硬得開始作痛,她確信用手環住她的公爵一定也感到同樣的不適,但是他們誰也沒辦法移動。
「我能想像那種狀況,爵爺。」比曼對嘉碧娜行禮。「請跟我來好嗎,小姐?管家丹卓夫太太會為您效勞的。」
「你……令我感到……興奮……」她低語。
「是的,爵爺。」
那頭兒穿越過草地,而船員們將船隻抬出水面,向前走了一小段路。
甜點被收走了,比曼拿出一瓶波特酒為公爵倒了一杯。
張開眼睛,她看到小壁爐前已經放了個澡盆,有兩個女僕正忙著倒進熱水。她躺在床上看著,然後管家來到她床頭。
她最後一次在鏡前整裝,覺得自己和當初那個污穢、穿著呆板、貿然闖人公爵生活的女孩非常不同了。
「我可愛、衝動的小妻子,」他以她不曾聽過的聲音說。「妳真的認為自己可以做一個好僕人嗎?」他扳過她的身子。
他將瓶子和酒杯放在托盤上,跟著公爵他們來到沙龍。
這句話穿過濃霧而來,話聲一落,他們這艘船的另一面立刻傳來另一個聲音。「快表明身分,我們是巡邏船。如果你們再不說話我們就開火了。」
「那麼我們是該感激他們的,小姐。」丹卓夫太太答道。「您在用餐時想穿哪一件禮服呢?」
「我擔保那確實是真的。」公爵答道。「這位女士和我匆忙逃離巴黎,到了岸邊時才由這些好心的人送我們回來。」
公爵笑了。「我很懷疑!不過我會讓妳安分的,因為我們有那麼多事得做。」
「我們是聽說了,」那軍官回答。「不過這真令人難以置信!」
「你怎麼上船來,而不被我們發現的?」一個人問公爵。
「我們快點離開這裏。」公爵低聲說。
到現在,她心想,我們離家鄉這麼近,他用手臂環著我,卻沒有表示出一丁點愛慕之意。就算只是在她的額前輕輕一吻,無聲的告訴她他知道她害怕,但是他會保護她,這樣她就滿足了。
那頭兒轉身吩咐手下去做。巡邏艇已經溯河而下,開回海裏,再過幾秒鐘就會消失在視線之外了。
「夫人的腰圍闡恐怕比您大一些此,小姐,」丹卓夫太太說,「不過我可以將這件衣服縫成您的尺寸,在知道您的尺寸後,我會再為您修改一件衣服,以便您明早穿。」
他會喜歡她變得更世故、更鎮定,以及她暗自希望的——更吸引人嗎?她的想像力給了她答案,但它卻一點也不令人振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