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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身安琪兒

作者:芭芭拉.卡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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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七章

第三部

第七章

「莎薇亞應該向你解釋過,」吉普賽族長續道,「『考德格須』不僅精於鍛冶更熟知巫術,而且就是這種能力引領我來到這裏。」
「她正站在營火外的黑暗樹影下。
吉普賽族長大笑。「只有非常英勇或者是擁有戰士的人,才膽敢襲擊吉普賽人。」
「我懷疑地看著她。
「如今我不會再取笑別人了!」侯爵非常生氣地對自己道。
「我一定會做到。」侯爵道。
「這麼說你是同意了?」侯爵強調道。
「不!」莎薇亞搶在她父親能閉口前道,「不!這是不……可能的!」聲音充滿情感。
在他們之間始終有著某種藩籬及某種保留,雖然他也都感覺到了,卻從未真正明瞭過,直到如今帶著絕望的感受思索之際,他才深深地體會到那是什麼。
在當時看來,那確實是一次偉大的冒險,但不幸的是,這艘船卻非常粗糙,幾乎可以說是一直處在沉沒的邊緣下航行著。
侯爵跟著加人她。
「聽起來太不公平了,甚至可以說是冷酷的!」侯爵當時大叫道。
莎薇亞抬起頭來,侯爵看見她的臉上有著驚訝的表情。
就這樣,懷著一種無以名之的喜悅,侯爵繼續朝樹林而去。
一位吉普賽人朝他們的族長而來,同時提供給侯爵一杯酒,那是一杯品質不錯的紅酒,他猜想吉普賽人必定已帶著它穿越了整個歐洲。
「如今妳該明白,」吉普賽族長對她說,「為何我永遠無法讓妳嫁給族人。我們的血脈必須保持純正,雖然說我是為了救妻子的神智及妳的性命而收養了妳,但仍然不能允許妳,一位裘奇歐,嫁給我們的族人。」
「她彷彿是尖叫般地說出那些字,我緊緊地抱住她,並為她取來其有鎮靜功效的藥水,那是當天稍早時我們的一位女族人為她調製的。她將藥水喝下去之後,似乎立刻安靜了一些。
她曾說過,對吉普賽人而言最糟的事莫過於被族人放逐。他知道那絕不是誇大其詞。就因為他們的社會組織嚴密,且刻意與其他種族隔離,所以放逐對他們而言,縱使不會比被天主教會除名還糟,卻也相去不遠了。
「但你們卻正要離開?」侯爵看著莎薇亞尖銳地道。
「『這也算是個悲劇嗎?』我開玩笑地問。『像她這種情形的女人,在這世界上到處都有。』
此刻將近晚上六點,侯爵正駕駛著馬車穿過庭院。
伯爵沒有開口,他想要安慰莎薇亞,但同時他也知道這件事對她而言是多大的震撼,且在此刻他只是一個外人,只有讓她獨自去認清並接受這個關係她整個過去的事實。
吉普賽人圍聚在族長的四周,正握著用純銀打造的權杖的他,看起來甚至更加地威嚴凜然,在他旁邊則站著莎薇亞。
自從今早離開營地之後他便一直十分忙碌,寫了許多封短筆交由僕人送到倫敦去,其中一封是給查爾斯.柯林頓,告訴他杰洛已死的消息。因為他明白他的朋友查爾斯,在他失踪的這段時間一定十分地擔心他,他更相信若有誰會因杰洛不再能威脅他而高興,那就是非查爾斯莫屬了。
過去的他一直感覺人生孤寂,並始終與他人有距離,如今他才知道那是因為他從來就不是個完整的人,而是莎薇亞令他的人生完整,就如同他對莎薇亞一般。
辛德勒,這個吉普賽民族的族長之子,也就是如今的族長,在當時,是該國境內眾所周知最具吸引力的年輕人之一,就連貴族淑女們也都眷顧於他,但由於他對本身吉普賽血統深以為傲,並不想選擇與外族人發展感情,且又尚未在族內發現任何令他心動的女孩,以至於當時已屆三十一歲的他,仍舊保持單身貴族的身分。
「『那只是一個愚蠢的夢,泰可娜,』我說,『睡吧!』
「妳是我的妻子,」侯爵低沉地道,「而且妳已蠱惑了我,莎薇亞,從第一刻見到妳開始,我就被妳的咒語擄獲,如今我將永遠也不能逃脫掉。」
由於地面上長滿青苔與矮樹叢,以至於即使有馬車經過也不會留下痕跡,而使得侯爵搜尋的工作進行起來更加困難。不過,他卻依然不氣餒,不斷地轉動著雙眼,企圖發現任何可能引領他找到莎薇亞的線索。
吉普賽人開始歌唱了,他們的歌聲旋律優美,且隨著拍子不斷地加快,使得空氣中充滿了令人震顫與興奮的氣息。
「真心願意。」侯爵回答。
「我認為,愛,」片刻之後她才答道,「就是當某人全心地在乎另一個人時,甚至可以不再想到自己,可以僅僅為了讓另一個人繼續生存,而放棄自己的存在。」她將臉轉向侯爵,雙眸如星般閃耀地結語:「為他而活,且會……為他而死。」
那位男子首先發現了侯爵,接著莎薇亞才轉過頭來,喜悅的表情在她臉上乍現,但接著又如烏雲遮日般地消失了。
在那之後,他又到書房內與牧師做了一番長談。
他讓馬慢下來,不少深色的面孔開始轉向他,且一雙雙帶著戒心的眼睛,充滿疑問地凝視著他。侯爵欣喜地發現他們是一個漂亮的族群,每個人都有著高高的顴骨、黑色的眼睛及深色的頭髮,與他過去所見過的吉普賽人相比,確實較近似於俄國人的外貌。
吉普賽族長率先到他篷車的台階上坐下,莎薇亞則帶著一張椅子坐在台階的旁邊,低頭看著父親腳下的草。
「『是誰要殺這個孩子?』我問道。
他又再次吹想起過去從不相信自己會墜人愛河中,即使當夏綠蒂告訴他愛要比階級地位重要時,他也無法體會。此外和圖書,他也曾嘲笑那些因愛情而改變整個生活方式的人,竟願拋開過去一切,只為了無法解釋且無法觸摸到的情感。
「妳和我在一起多久,我就會快樂多久。」他感性地道,接著便將她緊緊抱在懷裏,但即使是當時,他也感覺得到她尚未完全屬於他。
他們用自己的語言彼此談話,直到侯爵現身才突然靜默下來。
侯爵看著他們鑲有寶石的刀,心想除了那些有武力為後盾的當權者外,一般人確實有很好的理由對吉普賽人敬而遠之。
「我愛妳!」他輕柔地道。「只要記住我愛妳,而今晚妳將成為我的妻子就夠了。」
「『沒錯,她會殺了她,絕對沒有錯。今晚我就發現她在育嬰室裏,手中拿著一個枕頭,如果不是我正好進去,這個小奶娃兒必定已被悶死在床上。』
「我到這裏來,」侯爵平靜地道,「是要請求你允許你的女兒莎薇亞做我的妻子。」
「那麼我可否再提議你派兩、三個族人等在森林邊緣,好讓我的僕人可以找到你們。以及可否同時要求你指派一個人帶我回來,我實在很難找到你們。」
於是,他握起她的手並將它舉至唇邊,雖然立刻引起她一陣輕顫,但她卻也仍然不發一語地坐著。
他明白地對族人們表示暫時還不會離去,原本充滿好奇心看著侯爵與族長談話的男人們,這才轉身走開去為他們的馬匹解下裝備。女人們則開始在空地中央將已熄滅的營火重新生起。
整個行列順著一個方向穿過樹林,但由於四周是如此的黑暗,以至於侯爵無法辨清正往何處而行,最後他們來到了一片空地。
「我愛妳!」他內心呼喊著。「噢!親愛的,難道妳不了解我愛妳有多深嗎?妳怎能如此待我?」
「我認為我們都知道他所說的是事實。」侯爵用他低沉的聲音道,低頭看著她慘白、不快樂的面容,接著非常溫柔地說:「別怕,親愛的,每件事都會有最好的結局!唯一值得在乎的是我們終於能擁有彼此了。」
「但是我知道,我知道妳就是我對女人所想要的全部,對妻子所能渴望的一切,我會用一生來珍愛、尊敬且崇拜妳。」在感覺到她顫抖的同時,他的唇也捕獲她的,將她緊緊環抱著貼住自己的心跳。
毫無疑問的,他說話時的遣詞用宇不但適當且氣度非凡,令伯爵感到十分意外,因為這對吉普賽人而言,即使身為族長,都是非常不可思議的。或許是由於他的匈牙利血統,才致使他有這般優秀的口才,能以一種完全不同於多數吉普賽人的修養與人對談。而事實上,也就是這種神奇的能力,使得他接下來所說的故事更添真實性。
他們在離海邊不遠處紮營,那裏雖寒冷卻有令人振奮的天氣,很快地便令其他族人們開始渴望探查周遭環境,再度恢復了歡笑。但是,泰可娜與孩子的情形卻依然未見好轉,甚至更惡化下去。
「『求你,』這村婦女向我請求著。『求求你救救這個奶娃兒的命。若不是剛好昨天有人對我說她皮膚深得像吉普賽人,我也不會將她帶來給你。帶她走吧,又有誰會注意到你的營地裏多了一個嬰兒呢?』
侯爵順著他所指的方向騎去,看到一部更豪華的篷車,在那前面站著一位高大的男子,且顯然尚未意識到他的接近,而與正站在旁邊的莎薇亞說話。
打從這位族長開始敘述,莎薇亞便一動也不動地,眼睛牢牢走在族長的臉上,而侯爵則感覺到每一根神經都拉緊著,深怕會漏掉任何一個字。
不久之後,一批俄國聖彼得堡的舞者,被沙皇特派到他們紮營所在的匈牙利貴族的領土上,安排在一個盛大的宴會中表演助興,其中的成員雖大部分來自皇家芭蕾舞團,但也有少部分是俄國有名的吉普賽舞者與歌者,其中包括一位名叫泰可娜的年輕舞者。
「做為夫妻,」他繼續道,「你們必須要付出與分享。去吧,莎薇亞,將麵包、鹽及水拿來。」
侯爵的穿著非常正式優雅,好比要去參加政黨的宴會般,白色的領巾襯托出他性格的下巴,一條寶石錶鍊則從西裝背心,垂掛至淡香檳色的褲管上。
在兩位新人將吐司吃完後,吉普賽族長才將綁在手腕上的絲帶解開,說道:「保存這條絲帶,它可以提醒你們一生相繫,且絕不能分開。」他的話語剛落,原本安靜地圍繞在周圍聆聽的吉普賽人,隨即大聲歡呼,而且就在歡呼聲響起的同時,一種活潑狂野的音樂亦隨著揚起。
侯爵繼續觀察著周遭的人群,發現吉普賽男人們正彼此高談闊論著,相較之下,吉普賽的女人們卻很少開口,至於身邊的莎薇亞,則是太過於沉默了。
「我是個……不重要的人!」她喃喃自語。「我甚至已不是個……女巫!」
「可以!」吉普賽族長偏著頭道。
「是的,那位婦女把她們的衣服互換過來,」吉普賽族長回答。「在此同時,她仍不停地重複表示孩子們之間的差異非常少,不但兩個體型都很袖珍、比一般尺寸還小很多,更都有著明亮的深色頭髮。
莎薇亞一臉迷惑的問:「為什麼?」
「我無法……相信我的……父親所告訴我們的事。」她令人憐惜地道,「我是吉普賽人!我始終是吉普賽人!」
看得出來,這道車痕是通往森林的更深處,一個幾乎人跡罕至、莫測高深之地。
那時辛德勒與泰可娜結婚已將近三年,且在離開匈牙利之前便已有了一個孩子,此時已有十五個月大。一般來說,吉普賽的孩子是出了名的強壯,但這個女嬰卻例外地跟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母親一樣,在航行中生病了。在他們抵達亞伯丁郡時,泰可娜便已因本身嚴重暈船及過度擔心孩子,而心力交瘁地倒了下來;至於他們的孩子,亦早在航程中開始拒絕進食及喝水,而變得非常瘦弱。
他立刻發現這裏曾經是他們的營地,但由地上留下的營火痕跡,及花草已開始蔓生掩蓋住曾被人類使用的情形看來,這裏並不是個剛撤離的營地,而是在杰洛謀殺他之前。
侯爵驚訝地發現他所吃的這些食物,雖然都是用他所供應的材料烹調而成,但如今嚐起來,不但味道完全不同且更加地美味,令侯爵深覺可惜無法讓他的廚師也來嚐嚐。此外,他所提供的酒,如今也已裝在一個個高腳杯內,而那些酒杯卻令侯爵驚訝地睜大了眼。
「『我會照顧她的,我保證。她已經睡著了,甚至妳剛剛製造出來的噪音都沒有將她吵醒。』
很快地,他便抵達樹林的邊緣,且看見了正等著他的兩位吉普賽青年。
她們的舞蹈並不同於莎薇亞的優雅與靈妙,但在任何標準下依然是令人驚訝地純熟,其大部分時候較近於俄國人的芭蕾舞,時而緩慢且強調美感,彷彿天鵝般迷人地在平靜如銀的湖面上移動,其餘的時候,卻也狂野得令旁觀的人不禁心跳加快。
「在那裏有多少碎片,」族長道,「就表示你們可以快樂地在一起多少年。一個人保留一片且小心地保存,如果遺失了它,不幸與寂寞就會降臨在你們身上。」
他聽見她深深地嘆了口氣,抬起頭來面對他,雙眼在月光下顯得如此深邃且神祕。
「我知道這是傳統,」侯爵緩慢地道,「新郎不僅要付禮金給新娘的父母,還要在儀式之後舉行宴會,我相信這兩件事你都會允許我做吧?」
「她正坐在床上呈現半瘋狂的囈語狀態,我抓住她的雙臂問:『怎麼了?妳在煩惱什麼?』
「我要讓她快樂!」他告訴自己。
「我有一個故事要告訴你們。」吉普賽族長道。
一位男子向他走近,並未用言語回答他的要求,而是用手指向空地的遠方。
「這不常有也並未被普遍接受,但在此刻,由於我不能失去我應有的尊嚴與威信,所以我會將你引見給我的族人,而在那之後你就可以結婚了。」他嘴角帶笑地看了莎薇亞一眼,接著道:「在結婚之前當然還有許多事要準備,所以現在就走吧,爵爺,稍晚再回來這裏。」
「在此之前有些事我必須先說明,一些我原本就準備在莎薇亞結婚時才告訴她的事。」
營火燦爛的火焰、回響在樹間的音樂、輪廓明顯的奇妙身影,及這些歌者們高高的顴骨,營造出一幅令侯爵感到將永難忘懷的畫面。
如今的他已不再因眼前的問題而蒙上陰影,也不再擔心可能擁有什麼樣的未來,他所能想到的只有莎薇亞,她的美麗、她的柔軟、她的甜美,以及她的愛!
候爵騎至他們面前打住,跳下馬來。
「我知道這是莎薇亞的宿命。」吉普賽族長緩慢地道,令侯爵十分驚訝地看著他,因為如此的回答實在遠遠超過他所預期的。
她的聲音中有著如此多的不快樂,侯爵伸出雙臂抱住她。她結婚時所戴的皇冠已不在頭上,頭髮披瀉在肩膀上,他抬起手非常溫柔地撫摸著她的秀髮。
吉普賽族長領著這對新人來到火邊,一場豐盛的喜宴隨即展開。
「我們會來討論這這件事,」吉普賽族長對侯爵道,「此外,莎薇亞,我要妳也知道我要說些什麼。」接著便越過侯爵朝族人走去。
「『但是在蘇格蘭,一個人如果沒有兒子,便是由女兒來繼承財產,但只有長女有權。』
馬匹被卸了下來,侯爵及莎薇亞則仍舊坐在篷車的前座,看著女人們燃起一個小火堆。
雖然他也明白要讓五十個人長久隱藏在森林內是不可能的,但除非他能出乎尋常地幸運,否則這裏大到需要花上數天時間,才有可能尋找到他們。
他們的孩童們有著小小的橢圓臉蛋、大如瞪羚般的眼睛,一些較年長的女性頭上綁著紅色的方巾,耳朵上則搖晃著巨大的金耳環。
彷彿已將過去的事拋到一邊般,吉普賽族長改用不同的語調道:「你希望與莎薇亞結婚,但是我不能侮辱我的部落,讓他們知道曾經被欺騙,所以我會要求你依照吉普賽律法與她結婚,而且為了能促成這件事,如果你同意,我們可以歃血結交為兄弟。」
「我把妻子放低在枕頭上,看著她閉上眼睛,然後才到篷蓬車的另一邊探望孩子。當我望進籃內,卻發現她已死了!」
「『這真可悲,非常可悲!』我同情地道。『但我恐怕無能為力,因為如果我帶走這個孩子,就一定會被說成是偷竊,妳能想像我們會因此而被追緝嗎?』
「你要娶她?」族長的聲音中並沒有驚訝,僅僅看著侯爵,好像在評斷他的人格與個性,以決定他的回答。
原本提著包裹的婦女,如今已把包裹放在一棵枝葉繁茂的樹下,並將厚毯鋪在地面上,最後才把裝滿在籃內的花瓣散在毯子上,五顏六色地將毯子妝點得十分美麗。
他必須找到莎薇亞,然而時閉卻一刻刻地過去,令他不禁惶恐,如果吉普賽人正要離開,或萬一他們已離開附近,他又將如何能再找尋到她呢?
侯爵將手伸了出去。「我是洛克萊侯爵,我想你就是莎薇亞的父親。」
他們抵達海岸邊,發現一艘航往蘇格蘭東部亞伯丁郡的船隻。當時這個有著三十多人的部落,大部分成員都像辛德勒一樣,年輕且充滿冒險精神,https://m.hetubook•com.com隨即使決定了他們要先拜訪蘇格蘭,然後向南穿過英格蘭,最後再回到歐洲大陸。
他們領著侯爵的馬車往森林裏走了一小段路,接著便要求他下車,希望他步行剩下的路,並讓坐在馬車後的僕人將馬車駕回去,如此一來便不會有外人目睹到即將發生的事。
辛德勒和泰可娜相遇之後,隨即愛上了彼此,於是,他們很快地便結婚了,而泰可娜自此也就沒再回到聖彼得堡。由於辛德勒有著如此多事物想要展現給他的新娘看,所以接下來的幾年,已升為族長的他,便帶著妻子與族人們周遊在匈牙利、羅馬尼亞及瑞士等國,接著,辛德勒更決定了要橫越海洋一訪英國。
族長用吉普賽語說了幾個字,接著一位族人便走上前來遞給他一綑樹枝。
一群吉普賽女郎開始繞著火堆緩慢地跳起舞來,在火光的照射下,她們的身影有著一種奇異的原始美,且很快地,她們便在小提琴樂曲的陪襯下,帶領著樂師們朝森林舞去,最後全部消失於黑暗中。
「不可能的,」吉普賽族長用英語回答。「但我的心會永遠繫著妳,就如同過去一般。」他緊緊地抱住莎薇亞片刻,接著便放開她,將纏繞在他脖子上的手臂移開,轉交給侯爵道:「她是你的了,要保護她。」
「這些都是我們自己鑄造的。」吉普賽族長將一個鑲有紫水晶、士耳其玉及紅玉髓等寶石的金杯遞給侯爵時道。
「她說話的態度非常真誠,因此我知道她所說的都是事實。
「你確定這就……足夠了嗎?」她問道。「我能給予你的如此之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
小提琴的最後音符終於消逝在空氣中,但接下來的是卻一片寂靜。
「那就是妳對我的感覺嗎?」侯爵問道。
侯爵試著與莎薇亞的眼光相遇,想要給予她安慰,即使不能用言語也可以用眼光告訴她不要害怕,但她的頭卻依然因為她父親的譴責而低垂著,令她看起來這般迷人卻也顯得無望而憂傷,侯爵渴望能用雙臂圍住她,緊緊地擁抱她。
接著突然地——幾乎就像個電擊般突然——他發現他們的營地了!
「我不懂,父親。」莎薇亞道。
他們是浪跡天涯的人,同時幾世紀以來所受到的迫害,已讓他們學會如何躲避追踪,如何消失在錯綜複雜的森林、群山與丘壑中,因此要找到他們幾乎是不可能的。
「沒錯!如果吉普賽人想要隱藏自己,絕對會往那裏去。」他欣喜地告訴自己。
「在我和……你在一起這麼……多年之後,你仍然如此看待……我?」
「這些樹枝,」族長對侯爵道,「來自七種不同的樹木。」接著用吉普賽語唸著咒文,同時一根一根地將樹枝折斷扔向風中。
「我聽過這類儀式。」
當他離開時正好聽到吉普賽族長呼喚他的人民聚集,且知道他正準備告訴他們,今晚,莎薇亞即將要嫁給一位「裘奇歐」。
接著他們就一左一右將侯爵夾在中間,一起穿過樹林朝營地走去。
演奏小提琴的男人們走在最前面,其後是提著類似包裹及籃子的婦女,最後才是侯爵所乘的篷車。當他們轉向樹林間走去之際,侯爵回頭看向吉普賽族長,發現他正獨自站在火邊,倚著權杖的他看起來非常突出,同時卻也十分孤寂,畢竟國王就是國王,即使只是一個非常小的團體也一樣。
「你的妻子沒有注意到不一樣?」伯爵問道。
侯爵盡可能地加快坐騎穿梭於樹林間,直到抵達他隱藏了三個星期的地方,卻隨即驚慌且痛苦地發現,那部陪他度過人生最快樂時光的篷車,如今已不在他們今早離開時的位置,消失無踪了!
接著一個權威且嚴厲的聲音出現,是這位族長用吉普賽語開口了。侯爵並不了解他在說些什麼,但卻能明顯感覺到他正在指責她,告訴她這裏沒有她開口的餘地,於是,莎薇亞低下了頭來。
當侯爵抵達吉普賽族長面前後,後者便用宏亮的音量大聲道:「你要求與我的女兒、一位吉普賽人且是這個部落中的一員結婚是嗎?」
他記得她曾說過,在杰洛企圖搜尋她之後,她的族人便已遷移了。
「這比死還慘!」莎薇亞靜靜地道。
他免不了地認為,莎薇亞始終暗示著一等他恢復健康後便要離開他。
「這還需要問嗎?」
當時她移開了眼光,但從她臉上突然專注的神情,他了解她正試著給他一個認真且合理的答案。
「帶著如此有價值的東西旅行安全嗎?」侯爵問道。
「『我可憐的女主人幾乎還屍骨未寒時,主人的新任妻子便已決心要得到他。』在她的聲音中有著怨恨。『如今她自己也有了一個早產兒,是一個女孩,而且她被告知已不能再生育了。』
「我原以為她大概是要算命,因為無論我們旅遊到哪裏,那些會來接近吉普賽人的女人,通常都是為了這個原因。
「當我抵達時,發現她是一位體形健壯的年長婦人。
結果她站起身來,移到他的床邊跪著道:「你知道我是的,我一心一意要讓你快樂。」
「我不能將我唯一的孩子交給一位『裘奇歐』,除非你能成為我們的一員,事實上也就是讓你成為我的歃血兄弟,你願意嗎?」
「接著,突然一聲哭喊來自我的帳篷。我趕緊轉身跑開,因為我知道那是妻子在叫我的聲音。
「我永遠都不會遺失它,親愛的。」侯爵低聲地對莎薇亞道。
在營地的中央有著巨大的火焰正熊熊燃燒著,他們的篷車則環繞在外形成一個圓圈和*圖*書,唯獨莎薇亞的那輛小篷車例外地停放在另一邊。
吉普賽族長再次舉起他的寶刀,握住侯爵的右手及莎薇亞的左手,在兩人的手腕上割出血來,然後再將兩隻手併在一起,讓彼此的血交融。接著,才用一條綁有三個結的絲帶纏住他們的手,說道:「第一個結願此情不渝,第二個願生生不息,第三個則是祈求你們能長命百歲。」隨即切兩片吐司,在上面撒上少許鹽之後交給侯爵與莎薇亞。
最後女人們開始起身舞蹈。
吉普賽人與非吉普賽人的婚姻,可以說是毫無例外地被所有純吉普賽民族不認同。莎薇亞也曾告訴他,過去雖然有些一特殊的婚姻案例並未遭到族人排斥,但無論這些人是男是女,卻也自此之後都不能再自稱為吉普賽人。
「因為我絕不能允許妳嫁給我們的族人,或任何一位吉普賽人。」
「『是一個……夢!』她哭喊著,『我夢見莎薇亞……死了!她死了!』
莎薇亞看起來十分困惑,而侯爵則是眼睛盯著族長的臉,專心一意地聆聽著。
「妳會被允許有這些行為,」吉普賽族長解釋道,「是因為,莎薇亞,這是妳唯一的機會可以為自己找到一位丈夫——否則,妳就會永遠無法結婚!」
吉普賽族長繼續敘述他如何悲傷且掙扎地抱起女兒,想著不知是否該告訴妻子,因為他相信已經因掛慮孩子而幾乎心智錯亂的她,絕對無法承受得了這個噩夢。
他不斷地奔馳著,有時覺得就要被這複雜的樹林所迷亂而幾近瘋狂,好幾次感覺自己並未前進,而是一直繞著園子打轉地回到起點。
多年前,在匈牙利有一個被稱為「考德洛須」的吉普賽民族,在當地一位貴族的保護之下生活富裕,早已被接受為匈牙利社會的一部分。此外,他們的音樂也為自己帶來獨特的聲望,廣泛地受到當地人的尊敬。
莎薇亞正穿著類似她為歐吉納先生表演舞蹈時所穿的衣服,但如今她的頭飾更像一個皇冠,燦爛奪目地閃耀著。她的頸項及手腕上也都戴有寶石,裙襬上有著豐富的刺繡,此外,五彩絲帶幾乎如面紗般地垂掛在她兩邊臉龐。
「我愛妳!」某天晚上,莎薇亞正坐在篷車的門旁邊,而他坐在床上看她時,曾如此對她說,當時他看見她眼中閃爍著光芒,因而照亮她的臉龐,並使得她幾乎更加地燦爛耀眼起來。接著他又問道:「什麼是愛,莎薇亞?因為我直到現在才真的了解有愛存在。」
侯爵心急如焚地鞭策馬匹來到了森林邊緣,才開始懷疑自己該如何找到莎薇亞及其族人可能會在的地方。
「你可曾注意到,」莎薇亞問,聲音非常低且無所適從。「他們都不曾……看我?且將永不再……和我說話了。」
「對不起,父親。」她用英語說道。
「有時,」莎薇亞接著道,「這個排斥甚至會誅連整個家族,一直向上下延伸。」
「簡單的來說是如此。」吉普賽族長承認道。雖然他的英語非常流利,但說話時仍帶有明顯的異國腔調。
這位吉普賽族長是位大約四十歲左右的英俊男子,他的臉非常瘦削且顴骨突出,侯爵認為他年輕時必定非常英俊,也一定具備這般的威嚴,他是一個生來就是要做領導支配的人。
他將她的手舉起至唇邊,接著走向他的馬。
「有一天晚上,當我正坐在帳篷旁,幾乎已陷入絕望之際,」吉普賽族長敘述著,「一位族人過來告訴我有位女子希望與我說話。
她望進他的眼裏,這一刻兩人都感覺到彼此似乎已緊貼在一起,彷彿他已將她抱在懷中般。
「你是說,你以超人的洞悉力知道莎薇亞會遇到我,且會彼此愛上對方?」
馬匹都已解下裝備且帶離篷蓬車,在確定其他族人都無法聽見他們的談話後,吉普賽族長終於用著低沉的聲音開口道:「你希望和莎薇亞結婚?」
「我開始明白她正試著要告訴我什麼,我幾乎不敢相信地問:『妳是指妳主人的新任妻子意圖殺了這個孩子,以便讓她自己的女兒能成為繼承人?』
「那麼我便不是你的……女兒!」莎薇亞喃喃地道,語音輕顫著。
兩個男人握手道別,莎薇亞領著侯爵往她的篷車而去。
「她重病了許久。另外,由於我知道最好不要再滯留在蘇格蘭,便立刻向南遷移。」他吸了口氣,彷彿想起他是如何憂心地離開蘇格蘭。「而莎薇亞——新的莎薇亞——在那段期間內也從未離開過我的懷抱,所以在我的族人中,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嬰兒已不是與我們渡海而來的那一個。當我們回到歐洲大陸時,就連自己都幾乎忘記曾經有過另一個孩子,而她之所以會死全是因為我愚蠢地帶著族人到蘇格蘭去,而不是待在歐洲大陸。」
「我該如何才能說服她?」他問著自己,「除了我倆相愛及對彼此的需要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東西更重要了。」
莎薇亞抬起雙眼懇求地看向他,彷彿希望他能諒解她為何逃離他。
另一方面,莎薇亞又是這麼敏感,而他們是如此親近且相知甚深,她不會不清楚地感受到他這段日子的焦慮,與即將隨著他們共同生活而產生的問題息息相關,更何況婚姻會激起更大的問題;不僅是對他而言,對莎薇亞亦是如此。
莎薇亞面無血色地叫喊:「我不……相信!我無法接受自己不是吉普賽人的這個事實!」
族長用吉普賽語清楚地將他們的對話重複一遍,接著握起侯爵的手于,用寶刀在侯爵的手腕上劃出一道小傷口,出現血跡之後,再割他自己的手腕,然後將兩人的傷口貼在一起,讓彼此的血融合。儀式和圖書進行的同時,族長亦宣佈了他們之間的新關係,表示侯爵自此以後有義務要遵守吉普賽律法。
「『為什麼?她怎麼了?』我問道。
「『什麼事?』我問道。
他也明白她深深在意彼此間階級的懸殊差距,加上她是這般的冰雪聰明,怎麼會不明白,當他毅然為她承擔罪名之際,便是有心準備要與她建立永久的關係。
接著,莎薇亞向侯爵靠近,兩人站著面向族長,侯爵在右邊,莎薇亞在左邊,手牽著手。
「那你希望我們如何?」族長問道。「我們很感激你的好客,允許我們停留在你的森林裏,但如今是我們該離開的時刻了。」
「這意謂著婚姻的約定,」他對侯爵與莎薇亞道,「自此以後你們都不能破壞這份誓約,一直到其中之一死亡為止。」
在侯爵與莎薇亞雙雙登上前座後,篷車便在吉普賽人的牽引下啟程離開營地。
騎了半小時之後,侯爵終於來到了一片空地。
「『很抱歉,』我答道,『我們吉普賽人既不要他人的孩子,也不會去偷別人的,儘管有一些傳聞是如此敘述我們。』
侯爵稍稍將馬匹驅向前道:「我希望能與你們的『弗依弗德』說話。」
「妳知道這是我們生活的法規。」吉普賽族長平淡地道。
莎薇亞將雙臂伸向父親,低喃地問:「我還能再看到你嗎?」
「這些都可以安排。」吉普賽族長同意。「稍後我會對我的族人做個說明,所以給你兩分鐘的時間與莎薇亞談話,但絕不會再多,因為這觸犯我們的習俗!」說著便走開,而莎薇亞則站了起來。
她抬眼看他,臉上洋溢著喜悅的表情。
侯爵隨即安慰自己,若是篷蓬車才離開不久,必然會留下些許痕跡,於是,他的眼睛立即努力地搜尋著地面。
「是的,我請求你的允許。」侯爵答道,認為這是一個充分表示尊敬的回答。
最後在月亮與火焰的溫暖注視下,他們雙雙在花床上躺下,這一刻,天地間只剩下他們愛的呢喃。
「『如果你不接受這個孩子,』這位蘇格蘭婦人道,『那她一定會死掉!』
在發覺這道車痕所在處是一條馬徑,且剛好只夠一輛篷車行駛通過後,侯爵便趕緊跟了下去,因為他擔心如果不盡快找到莎薇亞,就很可能永遠都找不到她了,而想到此立刻引來的一陣包含生理與心理的疼痛,更明確地告訴他不能失去她。
莎薇亞步下篷蓬車走到火堆邊。
「『我說過我的奶娃兒像個吉普賽人。』當我將活的小孩抱在懷中,而我死去的小女兒在她懷裏時,她仍如此說著。」
「『是真的,』她看見了我眼中的不信任。『這是一位貴族的孩子,但可憐這小孩的母親在生她時就死了,且她的父親已經再婚了。』
當他感覺到她體內已燃起熊熊烈火,回應著他的狂熱時,他的吻也開始更加地兇猛,更加瘋狂地吸吮著她的甜美。
「不是我親生的,但妳知道妳始終在我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她說話的同時亦將孩子臉上的圍巾拉開,讓我看見那個有著深色頭髮的小女嬰,且發現她比一般同年齡的孩子還瘦。我低頭看著她,對於她將死的命運感到難過,但我也知道自己無能為力。
「你仍然要……我?」她哽咽地低語著。
「你完全不了解我們的民族,」吉普賽族長繼續對侯爵道,「但你必定也已從莎薇亞那裏知道,通常沒有一位吉普賽女孩,能被允許有她過去幾週來的行為,先是到你的宅內閱讀你的書,接著又經常地與你為伴。」
「我要她做我的妻子。」侯爵答道,同時看見一陣輕顫貫穿莎薇亞的身體,但她依然未將頭抬起來。
「我曾經碰過許多奇怪的要求,但這個卻特別地古怪。
他發現這位「弗依弗德」幾乎如他一般高,而且任何人都可以從他的儀態及服飾上認出他就是族長。他的外套是藍色的,短上衣上則有著許多的金鈕釦,另外,一條沉重的金項鍊垂繞在他的頸項。
就在音樂與歌聲都達到高潮之際,吉普賽族長站了起來,對侯爵道:「你們現在走吧!」
「接著我突然領悟到,」吉普賽族長續道,「命運早已為我帶來了答案,於是便趕回去找尋那位蘇格蘭婦女。」
「我一直期待著你的出現。」族長答道。
如今想起這些對話,侯爵更加肯定了,是由於他告訴斯賓塞上校莎薇亞將成為他妻子,才會把她給逼走的。
「『你會照顧莎薇亞吧?』她哀求著。
不過,總算是有了個開始,且很快地侯爵又有了新發現,而那正是一道車痕!
「『我認識吉普賽人好多年了,』她道,『儘管他們有缺點,但對孩子們卻非常親切,是很好的父母。我希望你能接受這個孩子,視如己出地撫養她長大。』
那裏有著八輛篷車,大部分都比莎薇亞的篷車要大上許多且更華麗。看得出來他們正要離開,因為車轅都已架在馬匹上,且部分吉普賽人已將韁繩握在手中,其他人則在摺疊帳篷,並將物品收藏至篷車內部與下方。
「『我有事要對你說,』她對我說,『但是絕不能讓別人聽到。』
「你將嬰兒交換了!」伯爵大聲道。
「『有人企圖殺了她!』
侯爵朝吉普賽族長走去,這期間莎薇亞始終低著頭看向地面。
莎薇亞從她的篷車內帶回一個籃子,裏面裝著一條麵包、一小袋海鹽及一個裝滿水的陶壺。她把吐司及鹽放在族長旁邊的桌子上,然後將陶壺遞給侯爵,在他喝過之後,她才跟著喝,然後,族長便將陶壺接過去砸碎在他們腳邊。
此時,天色已暗了下來,點點繁星出現在天際,月亮亦正緩緩地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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