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腳步、枴杖、腳步。她不允許自己認輸,絕不退縮。腳步、枴杖、腳步。不停向前。
他急忙將念頭拉回來,因為帶著硬挺的老二趕路很痛苦。
她沒有費心分析,只勾住他的脖子給他一個吻。他的體型和體力使她顯得嬌弱,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但他的體貼令這一切相形失色,他讓她覺得被……珍惜。他立刻抱住她緊緊擁進懷中,給她一個密密的深吻,彷彿他們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供浪費,也彷彿他打算就地寬衣解帶來場激|情歡愛。假使他當真想要,她恐怕也不會反對。現在她的身體品嚐過他,知道他的滋味、觸感與氣息,熟悉他的重量與壯碩,聽過他在高潮時發出的聲音,她全身的分子都在回應他,有如同類彼此呼喚。
是人。兩個人,一男一女。距離還很遠,因為他停在樹木間,除非他們轉身認真觀察,否則無法看見他。目前他們走在一大片空地上,不像查德有樹木掩護。
「你對我也非常、非常重要。」她再次吻他,沉醉在喜悅中。
他在腦中描繪這一帶的地形,藉以規劃路線。他不想直接下到溪邊,因為那一帶岩石遍布,安琪一定走不過去。有些地方要繞過岩石比直接跨過去更難,所以他們最好還是在高處前進,完全避開溪床。有個地方說不定能涉水過溪,但他無法肯定,等到了那附近才能確認,目前他的計畫是先往南走,找到大路。這樣雖然耗時,但絕對安全許多。
走了兩個小時之後,他提議停下來讓她休息,他們兩個都需要補充水分。他們將近九點才出發,看來不可能在天黑前抵達停車場,不過沒什麼好擔心的。他們都有豐富的野外活動經驗,而且準備很充足。
他沒有望遠鏡,但獵槍上有瞄準器。他用很謹慎的動作將獵槍架上肩頭,眼睛對準瞄準器,因為視野狹窄,一開始他什麼也看不到,他必須「尋獲目標」,教他射擊的教練如此稱呼這個動作。他小幅度來回移動瞄準hetubook.com.com器,終於對準那兩個人,接著他調整焦距。戴米契曾經嘲笑他的瞄準器不是名牌貨,現在換人笑了吧?反正瞄準器只是做做樣子,查德不認為有必要花大錢。現在他很慶幸瞄準器的功能還不錯。
不,從這麼遠的地方開槍太冒險。他無法確認是否擊中目標,也不希望讓他們心生警覺。他迅速做出計畫:在他們察覺附近有別人之前,先做掉那個男的。雖說安琪的槍法也不差,但她行動不便,即使無法趁她不備解決她,要追擊應該也不難。
光是看著她,他的心跳就開始加速。世上有數不清的甜美平凡女子,但他選了她,一個勇敢堅毅、不屈不撓的女人。他們以後免不了要吵架,而只要她自認有理,她絕不會退讓半分。未來肯定有不少苦日子。來吧!他等不及了。
他身後九十公尺處,熊一步步接近獵物,濃濃氣味撲進牠的鼻腔。
不過拖慢速度讓她很介意。一般人快步十五分鐘大約可走一公里半;她確信達悍輕輕鬆鬆就能達到這種速度,只是現在路況太險惡。她評估他們十五分鐘走不到四百公尺,不算上休息和吃東西的時間,他們一個小時走不到一公里半。達悍獨自趕路可能只需要四、五個小時,但因為她造成的延誤,這段路得走上八到十個小時,還沒有算進休息時間。或許有些路段她能稍微走快一點,但幫助非常有限,尤其是他們很可能得繞路,這樣要花更多時間、走更遠距離。
達悍保持腳步緩慢,鷹一般敏銳的雙眼評估她的步伐與辛苦程度。安琪只是走著,沒有掩飾微跛的腳步,企圖掩飾一定會被看穿,那樣只會害他更擔心。她非常慶幸有枴杖可用,不但幫助她克服崎嶇不平的路面,也大大減輕腳踝的壓力。明天她的手臂和肩膀可能因為用力過度而痠痛,但沒什麼大不了。
在理想狀態下,她應該坐在沙發或安樂椅上,腳下墊著抱枕、關節敷著冰袋,然而「理想https://www.hetubook.com.com」只是虛幻,現實中她必須走下去。如果走的是平地還不至於太辛苦,但他們是在山路上跋涉。下坡、上坡,傾斜角度讓她的腳踝很吃力。達悍盡可能走斜角減緩衝擊,但無情的現實擺在眼前:他們必須下山。
「如果我得光屁股,你也一樣,」她打趣,然後貼著他的臉嘆息。「不過我們還是快趕路吧。抱歉我走得這麼慢;以這種速度,我們不可能在天黑前抵達停車場。」
暴風雨那一夜她就是這樣下山的,排除所有雜念,腦中只剩必須做的事情;至少現在她是用走的而不是爬行。她不顧一切咬牙撐住,這種毅力連最硬派的軍人也會感到驕傲。
但他卻抬起頭,瞇起晶瑩藍眸低頭看她。「我不是抱怨,可是能讓我知道原因嗎?」
如果可以,達悍真想揹她。她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模樣?黑眸專注集中,但眼神卻飄渺茫然,就算他說話她可能也聽不到。她絕不會停止,絕不會放棄。
他提都沒提結婚這件事,因為他怕會嚇到她,他想先給她多點時間適應他們在一起這件事。他即將成為她老闆仍令她耿耿於懷,可見她壓根兒沒想過另一種狀況,亦即她也可能成為他的「老闆」。她認定這段關係中工作與感情各佔一半,卻沒想到它也可以是百分之百的感情關係,而那時她肯定佔盡上風,因為,唉,她是女人。
他們重新出發。安琪決心盡可能不拖累他,於是用上腳踝剛受傷時爬行下山的方法:她將時間和距離趕出腦海,一心專注於前進。她集中精神找出步伐節奏,枴杖、腳步;她忘記在哪裡讀到過,使用單支枴杖時應該拄在沒受傷那邊,但她覺得很沒道理,所以還是以右手拿枴杖,將重心放在上半身,避免腳踝承受過多壓力。很難說這種方法是否比左手拿枴杖更好,但她的目標是儘量避免腳踝腫脹。
他觀察風向。風整天吹個不停,方向不時改變,此刻迎著他的臉吹來。https://m•hetubook•com.com射擊牽涉到數學,必須算進每個細小因素,例如風速、角度、子彈時速。練習時他比較偏重手槍,因為他計劃要用手槍做掉戴米契,但遠程射擊的基本要領他也懂。其實這樣的距離不算遠程,因為他們頂多在一百到一百五十公尺外,可是他不想貿然出手,萬一失敗反而危險。
山上並非到處長滿樹;有些地方樹林濃密,但也有草地、岩石,還有露出的礦脈與陡坡。草地看似好走,但其實暗藏嶙峋岩石,每一步都高低不平,她的速度變得像蝸牛那麼慢。他們走到一個完全沒有平穩地面可以讓她落足的地方,達悍舉起一隻手。「在這裡等。」他將獵槍與鞍袋放在一旁,回頭握住她的腰。他看似毫不費力地舉起她,一晃越過崎嶇阻礙,找到比較穩固好走的地面。
上路一個小時之後,達悍問:「妳還好吧?」因為必須各自當心路況,所以兩人很少交談。地面很泥濘,上面結了一層冰,萬一像上次那樣意外失足,恐怕會釀成真正的大禍。「我沒事。靴子幫了大忙。」綁緊的鞋帶和彈性繃帶提供她所需的支撐,有助於穩定腳踝。
管他的。回到現實世界之前,他不介意和安琪再獨處一個晚上。
那個男人塊頭大得嚇死人,但查德沒見過他。不過他一眼就認出安琪,一頭黑髮,身高、體型都符合,其實她穿著厚外套根本看不出體型,但他認得那件外套。她蹣跚前進,大塊頭偶爾幫她一把。看來她受了傷,但並未嚴重到無法行走。他想不通她怎麼會遇上另一個步行的人,這種機率應該微乎其微才對。
他策馬沿著草地邊緣的樹林前進,仔細察看眼前向下展開的山地,努力判斷他身在何處、該往哪裡走,恰好發現草地遠處有動靜。
向下延伸的草地上遍布岩石,石板、大小岩石,一些只露出個頂,一些則如小山端坐。掩蔽非常多,他只需要小心不被發現。
「一點悶悶的痛而已。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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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乎能看到自由的美景、嚐到自由的美味。改名換姓,多到不知道怎麼用的大把銀子……就快了……
她怎會這樣?一般的女人不是滿腦子想著戀愛之類的鳥事嗎?她犯過一次錯,她有勇氣停損,不讓錯誤繼續擴大,然而之後她卻責怪自己沒有讓步、假裝一切都沒問題,繼續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即使她很清楚他並不是真正愛她。達悍感覺得出來,安琪做事從不只做一半,為了甩掉令她失望的男人,她採取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方式,為了表明立場,她不惜把事做絕。
他將她舉高離開地面,讓兩人的眼睛幾乎平視。他的聲音比平常更沙啞。「對我而言妳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他們兩人肩上都揹著獵槍,而且走在查德下山的必經之路上。他舉起獵槍瞄準那對男女,但他無法將槍拿得文風不動,距離這麼遠,即使最微小的晃動都會造成嚴重偏離。
「會痛嗎?」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瘋狂愛上這種女人,但事實如此,而且他開心得要死……至少現在如此。三天前他還覺得自己頭腦有問題,暴風雨那一夜雖然險惡辛苦,但他認為那是上天或命運賜予的機會,也充分加以利用。昨晚精彩極了。他們在各方面都很契合,肉體、脾氣,就連個性也很合。他們互相逗笑。即使偶爾她的眼神很強硬,但他總會看到她的眼眸亮起、表情放鬆,嘴角上揚,要命,她的嘴讓人想入非非——
進度很慢。查德原本以為可以往東走,但暴漲的溪流一路將他向南邊逼去,好不容易他終於走上對的方向:往下,而不是橫越……至少現在能這麼走。一次又一次,每當他以為稍有進展,就遇上迫使他轉向的障礙。他得不時折返繞過障礙物,到最後他都弄不清楚究竟走了多遠,這個問題讓他非常煩惱。萬一今天到不了停車場怎麼辦?天氣太冷,露宿野外很可能會凍死。
理智告訴他,他沒有偏離原訂路線太遠,只是因為心急www.hetubook.com•com如焚,所以每次耽擱感覺都像好幾個鐘頭,但實際上沒那麼久。馬匹無法加快步伐,但依然比步行來得快。安琪提起過,營地距離羅瑞伊的停車場大約十五公里,距離不算長,如果老天幫忙,再過兩個小時他就能踏上自由之路,久一點也不會超過四個小時,萬歲、感謝上帝!他的肚子餓得咕咕叫,但他不想吃蛋白質補給棒,他還沒餓到那種程度。由這場折磨解脫之後,他希望這輩子都不必再看到蛋白質補給棒。到了加拿大之後,他要先吃一頓熱呼呼的豐盛大餐,然後搭上飛往墨西哥的最近一班飛機。
安琪坐在岩石上慢慢喝著瓶裝水,視線掃過眼前嶙峋的山谷。達悍坐在她身邊,端詳著同樣的景色。暴漲的溪流在下方往左拐,但過了一段距離之後又彎向右,他們遲早得設法渡河。即使距離很遠,他已經能聽見流水聲,滾滾怒濤流過滿是岩石的河床,發出澎湃巨響,因為距離而變得單調模糊。
「趕不到就算了,」他鎮定地回答。
她得用力吞嚥一下才能說出實話:「因為你對待我的方式,好像我很重要。」
他越來越興奮。看來獵物終於要到手了。這裡是荒野,無論自然或人類都必須遵從適者生存的法則。
他們前進的速度像蝸牛一樣,這樣對他有利,但他不能拖太久,因為等他們走到下面的樹林就看不到了。風從他們的方向吹過來,所以他們不可能聽見他的動靜。查德移向左邊,那邊有大岩石可以躲,他蹲低快步過去。
一分鐘後,他往後仰起頭用力吸氣,雙手揉捏著她的臀瓣,將她反覆壓在他的亢奮上。「我們最好快停止,否則妳要光屁股吹冷風了。」
手槍和獵槍射擊他都練過,他的準頭不錯,但即使在最理想的狀態下,朝下坡開槍難度依然很高,更何況他的目標正在移動,雖然緩慢,還是在移動。假使不能一次解決,對方一定會反擊;他必須預作準備,找個不容易被擊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