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聖奧比家族
「那麼聖奧比家裡的人呢？」
羅利小姐說，若泰瑪莉絲能邀請我和瑞琪兒一塊喝個茶，那該有多好。
蘇菲姨媽告訴她，希望我能加入那兩個女孩，在聖奧比家讀書。
「瞧她說得多正經！」泰瑪莉絲對瑞琪兒說。
「即使她們倆都不再替聖奧比家工作，但克里斯派能留她們在這裡，到底是件好事。」
「羅利小姐好像覺得我還不錯，說她很高興能夠教到我這樣的學生。」
「很好，我就說嘛，是吧？莉莉。我猜你一定把她們倆個比下去了。」
「我沒想過這點，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當時他只是個嬰兒，後來九歲時他便離家出外求學了。他一直很喜歡露西，她的父親因為曾是我們家的園丁，所以一直住在那幢小屋內，他在露西返鄉前便去逝了。原先她在北方工作；她父親死後，母親還住在小屋裡，所以她便回來了；接下來沒多久，佛蘿拉發瘋了，於是露西就成了克里斯派的保姆。」
「這是每天的例行公事嗎？」我問道。
「好了，蘇菲，有些事我必須和你商量……」
「是我的錯，抱歉。」
「可憐的女人！這對她們倆來說都很悲哀。我想我們也該走了，她們不想看到我們在這裡，我們不該來的。」我說。
「我來這裡就是要學習的，而這也是我們的本分，否則來這裡幹嘛？」
泰瑪莉絲和我之間的戰況也變得較友善了，她總想在各方面比我強，老實說我也樂在其中。她對我的尊重比對瑞琪兒多多了，每當我和她頂嘴時——常有的事，她看起來也很享受我們之間的文字大戰。她對瑞琪兒的輕視是毫不保留的：但，我想在某方面她很崇拜我。
「他只不過看了我一眼。」
「是……她哥哥。」
接下來，我聽到他的聲音，那種可傳得又遠又清楚的聲音。
蘇菲姨媽加入哈普葛林最重要的活動。她精力旺盛，又喜歡指揮管理。她組織教會合唱團，安排年度節慶及義賣事宜，雖然她和海瑟林頓有時會意見不合，但她們倆都能認同彼此的才華。
「我可以應付她。」
她說得一點也沒錯。
「原來妳就是邸園新來的學生，卡汀漢小姐的侄女？」露西．蓮看著我說。
我們已到達大鐘宅了，在艷陽下，它顯得格外迷人。就在我們往前進的同時，一個中年男人走出門外，他薑黃色的頭髮厚厚地蓋在頂上，太陽穴邊的那撮已褪成銀灰色，而他那短短的鬍子看起來則像長在臉上的刺一般，尖尖的。
每當想起密德默西達大宅陰影下的那段生活，我就會對現況開心不已。
她笑著說：「哎，親愛的，別拿我和喬修．杜利恩比。」
「他真的很出色，不是嗎？」
瑞琪兒挽著我的手，她自己也曾受過這些屈辱，所以能瞭解我的感受，我很感激她的沉默，邊走邊想著：我毫無特色。
「這樣才不會和別人搞混。」我回她，結果引來泰瑪莉絲的一陣大笑。
「噢，親愛的，你來了啊！」蘇菲姨媽說。「遲到了，嗯！」
泰瑪莉絲和我們一起下樓。
她們倆相互換了個眼神，然後莉莉說「我花整個早上的時間精心準備好午餐，可別等到菜涼了才吃。」
沒錯，蘇菲姨媽住的小屋的確無法和聖奧比邸園及大鐘宅相比，但，她是在一座大宅內成長的，深知料理村莊生活的責任與義務。雖然比較不具影響力，但我還是很快地領悟出，我們同屬於「上流社會」。
我在想若他們不答應她會採取什麼樣的行動，不過很難想像他們敢違背她的意思。
蘇菲姨媽用力地點點頭。「我還沒全安排好，不過，快了。我看不出有什麼不妥的，讓你加入應該不是件難事。雖然聖奧比夫人不太在意外界之事，但我還是得徵求她的同意，她應該不會反對的。接下來是喬修．杜利恩，我想他也會同意的。
「所以，今天早上算得上刺|激了。」蘇菲姨媽說。
瑞琪兒先到，她是個纖弱的女孩，有著一頭深色的秀髮及一對棕色的大眼睛。我們莊重並帶有點傲慢地相互握手打招呼，而蘇菲姨媽則在一旁微笑著。
「喜歡，謝謝你的關心。」
佛蘿拉搖搖頭，低下頭看著洋娃娃說：「他今天不大安穩，長牙齒的關係。」
他坐的地方離我相當近。
羅利小姐指示我坐下，並問了我幾個問題，她似乎對我的反應很滿意的樣子，於是我們就開始上課了。
有個女人直朝著我的方向走來，她，當然就是艾莉絲．羅利小姐。她高高瘦瘦的，約四十出頭，我注意到她臉上流露出的神態，宛如受盡了長期的煎熬，一定是教導泰瑪莉絲．聖奧比這類學生的後果。這種參雜惆悵的神情，使我想起泰瑪莉絲說過，她的生命中曾有個深愛的男人，曾也編築這無數的美景，而……
泰瑪莉絲開始覺得無聊了。「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和佛蘿拉打個招呼。」她說。
我們走回去的路上，泰瑪莉絲問我覺得怎樣。
也許我是個浪漫主義者，梅格說我是個愛做夢的小妮子，總愛替別人編故事……
「泰瑪莉絲每次都遲到。」瑞琪兒說。
「那個下流的小人！你不需要把這種人說的話放在心上，不值得。」
「她就是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 。我起初並不認為他們想再生一個孩子，想想在那幾個月期間，夫人必須放棄她那快樂的生活。不論如何，整整小克里斯派七歲的泰瑪莉絲還是生下來了。」
「嗯，怎麼樣？」蘇菲姨媽問道。
「我想你說的是聖奧比夫人——他們的母親。不過，自從她丈夫去逝後，就因病弱而很少離開邸園了。他們倆很相愛，除了和他狂歡、共度歲月外，她什麼也不要。克里斯派結過婚。」
和瑞琪兒走回家的路上，我心裡想著：我毫無特色。
「我母親生病了，她住的療養院就離這裡很近，所以我就來了。」
「我天生就是這樣，」我說。「我喜歡羅利小姐，只要我願意，當然可以成為她心目中最理想的學生，她至少需要一個。」然後看著我發誓要保護的瑞琪兒，我又接著：「……或是兩個。」
我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臂，很高興能和她一起站在那裡。回到馬車內，喬加賓駕車送我們回家，這一路我想了好多。
「這太戲劇化了。」
「謝謝，那麼我們該上去了吧？」
「你在等瑞琪兒嗎？」
「很好，謝謝，你呢？」
我記得第一天早上上的是地理和英文文法，由於我在課堂上表現優良，羅利小姐對我的滿意也明顯可見。直到我們下課回家前，這一切都相當完美。
「瑞琪兒的父親及母親都去逝了，所以她才來這裡投靠她的阿姨及姨丈。」
當她一進門，我就知道蘇菲姨媽對她的評價一點也不誇張，馬上就可看出她的權威。她又高又大，頭髮往上枕在頭頂處結了個髻，上面戴個用勿忘草做裝飾的小帽子，領口高及下巴的短衫使她看起來更嚴厲苛刻：眼鏡後是她那雙棕色帶警覺的眼睛：她的牙齒有點向外凸：她全身散發出的權威是不容忽視的。
因此，從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早上我都固定到聖奧比邸園去。我已習慣在大鐘宅門口和瑞琪兒碰面，然後一起相伴到邸園，我成了瑞琪兒的頭目，我倆編列為同一國和泰瑪莉絲對抗。
「謝謝你，」羅利小姐說。「好了，各位同學，休息十五分鐘。」
她點點頭說：「我非常……瞭解這種事。她現在應該是在療養院了吧？」
我們繼續誇耀我們的房子，直到羅利小姐和僕人進來才停，僕人將托盤拿走，而我們則開始上課。
瑞琪兒坐在一旁專心地聽，看起來像是陷進椅子裡。她，聽得太著迷，太入神了。
就
和-圖-書這樣，我見到了這邸園的女主人——泰瑪莉絲和克里斯派的母親。
蘇菲姨媽進來時，我正看著我的臉。她坐在床上。
「這就叫鰥夫。他那時太年輕了，我想大概是那可憐的女孩和他合不來吧！老實說，以聖奧比家族的名望而言，身為邸園之主的他無形中就是一種誘惑，或許這個事件的發生對那些蠢蠢欲動的投機者有遏阻的作用。」
「非常堅強的女士，」蘇菲姨媽下評論說道，「可憐的雷凡倫真是少不了她。」
「他並不很注意你！」
她幾近惆悵地看著我，知道我母親滿腦子縈繞著過去那些「好時光」，而無暇給我多一些愛。
「他很喜歡露西，大部分的人對保姆都有份特殊之情，而她就是他的保姆。」
「告訴我有關泰瑪莉絲的事。」
他們都是幕後的人物——就如同合唱團般。真正最令我感興趣的是：與我同齡的女孩——尤其是聖奧比邸園及大鐘宅的那兩位。
聖奧比邸園和莊嚴的紅磚屋——大鐘宅，是鄰近較具特色的兩座建築物。
「真可怕！」
聖奧比夫人身上穿的薄綢睡衣是淡紫色、半透明且上面綴有緞帶；她當時正躺在沙發上休息，沙發旁有個桌子，桌上有一盒硬糖：雖然她有點太過豐|滿，不過在那一頭金髮的陪襯下——髮色和泰瑪莉絲的一模一樣——她看起來非常美麗：她的頸子上有鑽石組成的垂飾，手指上也戴有同樣的寶石，燦爛奪目。
「請她進來。」蘇菲姨媽叫道，她轉向我。
「這表示你每天早上都得到聖奧比邸園上課，能和同年的朋友一起學習是件好事。」
泰瑪莉絲不在乎地搖搖頭。
蘇菲姨媽和莉莉正在那兒等我，午餐也已擺在桌上。
克里斯派！我心想：這就是她哥哥！人們心目中的「邸園之主」。
我對離山梨之屋幾哩遠處的岩石特感興趣。那天和蘇菲姨媽搭著喬加賓的馬車往沙里堡購物的途中，我首次和那些岩石會面（因為哈普葛林沒有商店）。
「她們會歡迎我們嗎？」
「但，那是事實。我不像泰瑪莉絲和瑞琪兒般漂亮。」
在仔細評量下，蘇菲姨媽邀請她們倆一起到山梨之屋喝茶，她認為在我加入她們成為學習夥伴之前，最好能先認識她們。
羅利小姐把手放在我肩上，將我拉開，我明白引起聖奧比夫人興趣的是我母親的疾病，而不是我。
「做個乖女孩，上帝會保佑你們的。」杜利恩先生說。
「很好……非常好。」
她低聲說：「我告訴你，她瘋了，露西試著想為她隱瞞……不過，她真的是精神錯亂。」
我說：「我叫弗雷德莉卡。弗雷德莉卡．海曼。」
「這一切都是他的。」她很驕傲地展開她的雙臂說。
「這有什麼關係？她們住在聖奧比的土地上，不是嗎？」
「太好了，現在你們已認識對方了，讓我們坐下來聊天吧！」
「這位就是你的侄女？」她說。
之後我們就毫無禁忌地什麼都談，感覺她們倆已接受我了。她們告訴我有關癩痢佬佬多變的性情，告訴我她有多麼容易受騙，只是始作俑者必須負起全責：她曾有個愛人，後來因染上不明之疾，年紀輕輕地就去逝了，這就是為什麼她到現在還是未婚，得當像泰瑪莉絲、瑞琪兒及我這類人的家庭教師，而不能和丈夫、家人住在一塊，有個自己的家。
現在只剩我一個人面對兩位客人了。
而其中大半和事實毫無關聯。
他很專注地看著我。「你喜歡上羅利小姐的課嗎？」
「噢，不，你不懂得，你只住過大鐘宅那棟破房子：而且，在這之前，也不知你是打哪兒來的？你對這樣的房子當然不清楚了，對不對，佛萊迪？」
蘇菲姨媽的家雖然不算大，但卻非常舒適。而且每當天冷時，每個房間內必會升起暖暖的火。康渥爾來的莉莉告訴我，她無法忍受寒冷。她和蘇菲姨媽時時刻刻都想著：如何收集更多的木頭，將柴房堆得滿滿的。
「羅利小姐，這位是我的侄女，佛萊迪……事實上是，弗雷德莉卡。」
瑞琪兒的態度也變了，她看起來有點怕：不過我想她大概天生如此吧！
聖奧比夫人順從地點點頭。
「你好嗎？」我冷冷地問她。
在回家的途中，我不斷想起那個將洋娃娃誤認為克里斯派，抱著它到處晃的怪女人。
「早安，親愛的。」
「這只不過是事實，絕對不是無禮，『真理永不滅』……應該是這麼說的吧！你很聰明，你是知道這一點的，因為你是癩痢佬佬的小寵物。」
瑞琪兒沒回答，她看起來很膽怯，也許是因為敬畏泰瑪莉絲吧！
「你可憐的母親……我知道，她生病了。」
「太好了，那我們就來開個小茶會。」
於是我們在那兒等。
我們坐在餐桌前，而她則開始上菜，我沒什麼胃口，吃不多。
「但他說得一點也沒錯，我的確毫無特色。」
他和蘇菲姨媽形容的一模一樣，高高瘦瘦的，一頭深色的髮及一雙淡灰色的眼……冷冰冰的眼……好像蔑視這個世界般，他身上穿著騎馬的衣服，看來像是剛從外面進來的樣子。
然後我看到瑞琪兒從屋子裡走出來，謝天謝地。
「哼！」蘇菲姨媽低聲抱怨。
「可憐的卡洛琳，一直被過往的日子纏住。沒有人在乎她的過去……除了她自己。聖奧比家是這裡的望族，大鐘宅內的人則名列第二大族。生長於西達大宅的我，如今在山梨之屋也活得很快樂。」
我從沒想到這一點，而如今則得明明白白地面對這個事實。
熱牛奶的味道真好，我們都拿一塊餅乾吃。
「佛萊迪，好好地招呼我們的客人，」她說。「我就把這責任交給你了。你們可從彼此的身上學習到一些經驗，相互提攜、成長。」
我說：「蘇菲姨媽，您的鼻子並不小。」
她的視線馬上落在我身上，我向前走過去。
「這就是了，他對任何人都可能下同樣的評論。如果你沒特色，那我不就成了拿破崙了嗎？就是這樣！」
「它很迷人，」蘇菲姨媽堅持地說。 「泰瑪莉絲遲到了。」
「這位是瑞琪兒，她和弗雷德莉卡是好朋友。」羅利小姐說。
很難想像那個驕傲自大的男人，曾是個小小的嬰兒。
我很高興能逃回房間躲起來。盯著鏡子，我心裡想著：沒特色！哎，沒錯。雖然我的頭髮又直又多，但顏色卻太深了：泰瑪莉絲的頭髮捲捲的，顏色又很漂亮，瑞琪兒的波浪也很美。我的臉頰光滑但太蒼白了，我淡棕色的眼睛，配上長但不起眼的棕色睫毛。我的鼻子太大且嘴巴太寬了。
但我才不買這個帳，繼續形容那房子——當然是運用想像力了，因為我從沒進去西達大宅過。不過我可將在聖奧比邸園內所見的景象，搬入西達大宅內，而且確定讓它聽起來更壯觀、更華麗。
「他的午睡時間不是到了嗎？」露西問道。「來，我們上樓去吧！真是抱歉。」她對我們說。
「我的鼻子太大了。」
很多較日常的細節都已安排好了——主要以我的教育問題為重。
「噢，對！」新來的客人說。她長得滿迷人的，一頭美麗的鬈發，一雙閃耀的藍眼睛，小巧的鼻子向上翹使她看起來很愉快。她用那毫不隱藏的好奇心看著我。
「她把它當成克里斯派……克里斯派當時只是個嬰兒！」
蘇菲姨媽說得一點也沒錯，他的確是個「下流的小人」，找對這點深信不疑。
「再過不久我們就要到學校讀書了。」瑞琪兒告訴我。
「而我有姨媽照顧……」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解釋那短暫的巧遇及他如何說「
ｍ.hｅtubｏoｋ•cｏm.ｃoｍ那個沒特色的孩子是誰……？」瑞琪兒滿臉感激地看著我，從那一刻起，我下定決心要保護她。她小巧精美，看起來像個易碎的娃娃，我喜歡瑞琪兒，但是對泰瑪莉絲則抱著懷疑的態度。
蘇菲姨媽告訴我一些有關這群巨石的歷史。
「我們當然不會一直這麼小。」我說，也許回答得太快了，引起泰瑪莉絲一陣爆笑。
她指示我走近一點。
由她和露西之間明顯可見的相似點，我知道她一定就是佛蘿拉；不過，露西看來已全副武裝，進入警覺狀態，而佛蘿拉卻睜著她困惑的大眼，好像在找什麼不存在的東西似的，她的手裡抱著一個洋娃娃，這種情景在一個中年婦女身上看到，是頗為奇怪的。
「她總是帶著娃娃四處遊走，把它當成嬰兒，我還聽過她唱歌給它聽，她常坐在屋子後面的花園裡，對著臨近矮小的桑樹說話。露西不喜歡人們和她說話，她說這會使她變得很沮喪，我們去拜訪她們，這樣你就可以看到她了。」
他點點頭，用舌頭舔濕他的嘴唇，突然間一陣不知名的嫌惡之感湧上我的心頭，我很納悶，但又無法否認。
十一點僕人拿著托盤進來，盤上有三杯牛奶及三碟餅乾。
和那些在我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人見面之前，蘇菲姨媽已先向我形容過他們了。我知道老湯姆，在風濕病「蔓延到雙腿」之前，他一直是聖奧比家的園丁，後來就整天坐在凳子上望著養鴨池。他曾告訴那些坐在一旁的人們：他那幢位於聖奧比邸園內的小別墅，是他在「有生之年」所擁有的。聽起來宛如那是個鎖住他的牢，而不再是那由領主恩賜、曾令他驕傲的愛屋。人們說，看到湯姆必須立刻說「日安」，否則就會被留下，聽他訴說陳年往事。
她對我很友善，有時我認為她試著想取得我的支持，好讓我和瑞琪兒瓦解，我對這種奉承感到受寵若驚。
「事實上應該是弗雷德莉卡。」
「沒有人真的知道，」她告訴我。「有些人認為是約在一千七百多年，早在耶穌誕生前由諸尹德祭司所置的。另一種說法是：這個是古代的神殿。當時人們對天堂有崇高的敬拜之意。他們說，這些石頭是因日昇及日落的投影而設計的。」
「她非常想和你見面，」瑞琪兒告訴我。「她很快就會到。」
「你就是那個『侄女』啊！」
「他什麼也沒對我說……但，說了有關我的事。」
一個女人走出來，我一眼就猜出她是露西．蓮小姐。她的頭髮已漸轉灰了，而臉上流露出的不安神情，看起來像是經年累月刻上去的，她身上穿著整潔的灰色襯衫及灰色裙子。
「對的，沒錯。」瑞琪兒說。
「我知道，你剛剛喊他的名字。」
當時我和瑞琪兒正要往山梨之屋方向走，因為大鐘宅和山梨之屋相離不遠。
「書獃子！我最討厭書獃子了。」泰瑪莉絲說。
「弗雷德莉卡！！」她的表情裡充滿了輕視之意。「我的名字比較特別。可憐的瑞琪兒，你的名字太平凡了，你不覺得『瑞琪兒』好像和聖經有關嗎？」
「她曾在這裡待過，這家族的人一直引以為傲。」蘇菲姨媽輕輕地說。
「除了那間舊教堂外，那房子還有很多值得你看的。」她下了個評論。 「你會有很多收穫的。我很高興看到你和羅利小姐成了朋友，她是個通曉事理的女人，知道你比她們兩個聰明得多。」
對於這次的會面，我感到很興奮。在樓下的起居室等時，我充滿好奇心但又有一點點的恐懼感。
「你和瑞琪兒將會相處得很好的，」她說道。「瑞琪兒，我的侄女才剛到哈普葛林，你願意教她玩跳繩嗎？」
「你的語氣聽起來已經和癩痢佬佬一樣了，」她說。「告訴我們你老家的情形。」
我雙眼凝視著大宅，它的確很莊嚴華麗，甚至此聖奧比更具吸引力。它應該是個充滿快樂、溫暖的房子，但事實則不然。泰瑪莉絲從小就被家人忽視，且由保姆帶大，但也許除此之外一切都很正常。瑞琪兒膽子很小……好像畏懼著什麼似的，我覺得可能和這房子有關。
「癩痢、羅利，她的真名是艾麗絲，但我叫她『癩痢』。」
「聽說你母親病了。」她說。
「我們出來時，他正好在大廳。」
她帶我們爬上一段樓梯，我們經過樓梯間的平台，然後是更多的樓梯，經過擺了幾對沙發、椅子、小型大鍵琴及豎琴的樓座，我懷疑泰瑪莉絲會玩這些樂器。接下來又是樓梯。
在茶會結束之前，我已經不再有恐懼感，並覺得我可以應付泰瑪莉絲，而對瑞琪兒我是不用擔心。下個星期一，我已準備好前往聖奧比邸園，對和艾莉絲．羅利小姐的會面充滿了樂觀的好奇心。
「宅邸裡有女主人嗎？」
大廳高聳且壯麗，裡面擺了個長型飯桌，四周有數把椅子圍繞著，牆上掛了一幅依莉莎白女皇的全身照，她身穿綴有鳥毛及碎鑽的禮服，樣子看起來頗嚴厲的。
「她們就住在這小屋裡，本來露西也該是我的保姆，但，我出生時她的母親正好去世，所以她得照顧她妹妹，佛蘿拉需要有人看著她，她老是做那些奇怪的事。」
「我們再不走就要遲到了。」我說。
「佛蘿拉今天好嗎？」泰瑪莉絲問道，她很失望我無法和她見面。
他說：「那個沒特色的小孩是誰啊？」他當時正和樓上的人聊天。「我想大概是新來的吧！」他又加了一句。
「也許我長得沒那麼好看，但是我的學習能力比她們來得快。」
「快走吧。」我一心一意急著想離開。
「別讓泰瑪莉絲欺壓到你頭上來，她是那種一有機會就不會放棄的人。千萬別忘記，你和她一樣聰明。」她說道。我向她保證絕不讓她有機會欺負我。
泰瑪莉絲用手指著頭，看著我。
「嘔，嘔，嘔」泰瑪莉絲嘲笑地說：「不論如何，我就是要進去。」
她說：「癩痢佬佬最會奴役幼小了，對不對？瑞琪兒。」
「我還是最喜歡『泰瑪莉絲』，我不會喜歡別人用男孩子的名字叫我。」
「她因他們事業有成而輕視他們。」
「哼！」她推了推我，說：「我看得出你將成為癩痢佬佬的小寵物，舔她的腳趾頭，佛萊迪．海曼。 『我相信你就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學生。』」她模仿羅利小姐說。「我不喜歡馬屁精。」她又惡意地補了一句。
我們帶著解脫的心情，照著她的話做。
「是的。」我邊說邊站起來，因為他正準備坐在我旁邊，他把手放在我手臂上，拉我回座位上。
「你將和我們教區牧師的女兒見面——她是他的左右手及最好的顧問，她在哈普葛林有相當大的權力。」
「太好了。」我回答。
「可惜裡面住的是杜利恩家人，那該是個充滿歡樂的房子，我會很樂意住那裡的，雖然對我而言大了些，但我想我們可以好好地利用它。我想喬修．杜利恩就是忘不了那裡曾是桂格派式的禮拜堂，雖然那不真是個教堂，不過幾乎看不出兩者間有何不同。但想像得出那裡的人都是那種……罪惡源自放縱，是開往地獄之鎖。它還高高掛在房子前面，我想喬修．杜利恩並不打算拆掉。」
「我是指一切。是不是泰瑪莉絲找你的麻煩？我不會感到驚訝的。」
她那撇開臉還有噘著嘴的表情我已漸漸地習慣了，這意味著也許在見到家庭老師後，我就會改變想法。
「癩痢佬佬？」我問道。
「這位是我的姨丈。」瑞琪兒靜靜地說。
「我把你的放在房間了，羅利小姐。」她說。
「你們三個可以好好聊一聊，認識彼此。」蘇菲姨媽說。「我去看看茶好ｈtｔｐs://ｍ.heｔuｂｏｏk.coｍ.cｏｍ了沒。」
「哈囉，克里斯派。」泰瑪莉絲說。
「山梨之屋」是我們的家，其名字之靈感源自於門廊兩旁的兩棵山梨樹。我最喜歡蘇菲姨媽談起村子裡的事了。雷凡倫．海瑟林頓牧師雖然已經退休了，但他的「道」還得繼續講下去，所以穆德．海瑟林頓小姐不僅得理家，還得照料我們。
她歎了口氣。「這真的太不幸了，可憐的孩子，我們必須好好聊聊。」
「非常喜歡。」我告訴她。
最後，我們終於到達了。蘇菲姨媽敲門，然後進入教室裡。
佛蘿拉坐下來，把娃娃放在腿上，溫柔地看著它。
「哪些事？」
「對，我住在聖奧比邸園，」她邊說邊用其「帶有輕視意味的眼神」，掃視蘇菲姨媽那擺設高雅，極富品味，但格局不大的客廳。
「那是因為你們在這裡的緣故。」
「教室一定在宅院的頂樓，西達大宅就是如此。」蘇菲姨媽下了個定論。
聽了姨媽的這番話，不論倒茶或拿茶點給她們，都讓我覺得自己很重要。
羅利小姐微笑地看著我，而微笑使她整個人都改變了，從那一刻起，我就開始喜歡她這個人。
羅利小姐面帶笑容，慈祥地看著我說：她很高興我的加入，並相信我就是她心目中最理想的學生。然後就往她所謂的「書房」——就在教室隔壁——離去。
「他們曾是快樂的一對佳偶，」她繼續說道，「有參加不盡的宴會，跳不完的舞，從倫敦到歐洲內陸。也許你會說那又怎麼樣？反正家裡有保姆及家庭老師。莉莉認為這樣不妥，不自然。他們有了個兒子，雖然孩子一生下來就把他交給下人帶，我想他們也不願再生，因為這對聖奧比夫人所追求的生活而言無異是道枷鎖……大家都很清楚，其實有好長一段時間，聖奧比夫婦都常常只留下他們的兒子克里斯派在家中，自顧自地狂歡去了。克里斯派並沒加入聖奧比歡騰的生活中，他們也不大瞭解他。你可以猜到了吧！他一直照顧那位曾待他無微不至的保姆……和她的妹妹，她們一直在一起。可憐的佛蘿拉精神有些失常，她們倆都沒結婚，住在邸園內的一幢小屋內。克里斯派的感恩之心，將她們照顧得很好。不過，你想知道故事的發展吧！後來，老爺死了，人們說是因生活太靡爛的關係，他們總是這麼說，不是嗎？熬夜狂歡，四處遊蕩……飲酒過度。在許多方面來說，這些對強那生．聖奧比而言是太過、太多了，聖奧比夫人後來也有這種傾向，他們說她還是愛喝酒……不過，人們總愛說那些是是非非。所幸在老爺死去時，克里斯派已過成年之齡，邸園在他的接管下變得有條有理的，他是接管邸園最佳的人選了。」
「好吧，我只想帶你來見見佛蘿拉。」泰瑪莉絲說。
我失聲大笑，她則繼續說：「大鼻子才有個性，我真希望自己也有個大鼻子！」
在這場悲劇的大變動後，蘇菲姨媽不但成了我的法定監護人，更帶我到英國境內最迷人的郡縣之一居住。我，算是非常幸運的了。
離開她，總會引起我悲傷之情；但是，看著蘇菲姨媽，我無法否認，若母親能像她這麼好，我們的生活該有多快樂。蘇菲姨媽一天比一天更討人喜歡。
「可能是被你母親回絕了，親愛的。」
是瑞琪兒的姨丈，杜利恩先生。我突然有股強烈的衝動想立刻站起來，從他身邊逃開。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和善，但，為什麼我會有這種反應？
「我聽得懂。」瑞琪兒說。
小屋孤孤單單地立在那兒，前面有個小花園，泰瑪莉絲打開大門向小徑走去，而我則跟在後面。
「她和卡洛琳小姐一起走。」莉莉說，「能跟著蘇菲小姐，我是較幸運的一個。」
我正打算說話時，她又接著加了一句：「改天……等到我的精神好些時。」
一位僕人引我們進入，說：「卡汀漢小姐，羅利小姐正等著這位年輕女士呢！」
我無法忍住不笑，親愛的蘇菲姨媽！她又一次地解救了我。
「我相信你們會相處得很融洽的，待會兒見了，親愛的。」蘇菲姨媽說。
我注意到他放在門上的手佈滿了薑黃色的手毛，他的嘴巴緊緊地成一直線，小小的雙眼則閃閃發光。
「真可悲，那個姊姊——露西，她是姊姊吧？」泰瑪莉絲點點頭。「她真的很擔心她發瘋的妹妹，真可怕，居然能把洋娃娃看成嬰兒。」
我和他們道別，然後往山梨之屋方向離去。
「那裡不比我們家好，」泰瑪莉絲告訴我。「不過，還不壞。」她又用那藐視的眼光再一次掃視蘇菲姨媽的客廳。
我同意她的說法，也猜她接下來會說：「幸好。」不過她卻出乎意料地說：「歐……人生中無法事事如意。」
「上帝保佑你，孩子，我們倆都是，我們倆互相將幸運帶給對方。我為瑞琪兒在那種環境生長感到很遺憾。那種生活一板一眼的，你知道我的意思吧！連僕人都待不久，瑪莉杜利恩必須一人料理他們的生活起居——在她丈夫的命令下。大家都討厭喬修．杜利恩，瑞琪兒的媽媽是瑪莉．杜利恩的姊姊。我告訴你這麼多，是因為如果我能順利將你的教育問題安排好的話，我希望你對週遭的人、事、物都能先有相當的瞭解。我想送你上學……到一所好學校。」
「終於自由了。」泰瑪莉絲下了個結論。
「很好。」
「她的出生一定帶給他們很大的不便。」
她緊緊地挽著佛蘿拉的手，將她帶走。
「你要我……？」
「噢，妳真好，請進。」露西．蓮說。
有個可憐的老查理，他一見到人就說「再見」。另外還有曾率兵平鎮印度叛變的卡明將軍，如今那些重大的功勳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過沒多久，我就想離開這個房間，而羅利小姐似乎也有同感，她說：「聖奧比夫人，您一定累了吧！」
他想讓人們崇拜他的地位，但是他卻不在乎蘇菲姨媽或我是否崇拜他。
「歡迎你來，孩子。」海瑟林頓說。「你將成為我們的一員，你在這裡會快樂的。」她的語氣堅決，一點也不含糊。
對他妹妹的打招呼，他只是接受地點個頭，眼睛很快地掃過我和瑞琪兒，然後從我們旁邊跑上樓去。
我心想：這個家真是有夠奇怪的了，不過至少聖奧比夫人不像她的兒女般壞，記得蘇菲姨媽說，她曾在狂歡中過日子，除了享受生活外，她並不在乎任何事。如今的狀況對她而言一定很難適應，不過我想到，也許她也享受這些，穿著有蕾絲的薄綢，躺在沙發椅上，受疾病煎熬的日子。
我對前景感到異常興奮。
「她們都是好孩子。泰瑪莉絲跟你母親說再見……還有你們倆……」
我說：「一個人是不需要住在這樣的房子，才能瞭解這些事。更何況，瑞琪兒每天早上都來這裡上課，不是嗎？」
「到時我們自會有辦法，大概再過一年吧……不是現在。在這之前，泰瑪莉絲有個家庭老師……羅利小姐，瑞琪兒也和她一起上課，她每天都到聖奧比邸園和泰瑪莉絲一起學習，你知道我的意圖嗎？」
「呃，這得看你是從哪個角度來看，親愛的。這種五味雜陳的現象在每個村莊都可見，在平靜的外表下，風吹草動後，你可能會發現意想不到的事物，就如尋找藏在石頭下的寶藏般，玩過嗎？試試看，你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
這個教室後來成了我非常熟悉的地方，教室很寬敞，天花板也很高，中間擺著一個長型的桌子，而泰瑪莉絲和瑞琪兒就坐在那兒。我注意到半開的櫥櫃內裝滿了書和石板ｗwｗ.ｈｅｔｕbｏｏk•ｃom•com。教室的另一端有個黑板。這是間很典型的教室。
到了那兒，我馬上注意到一種不尋常的氣氛。當我和蘇菲姨媽提起時，她說是那些古代的遺跡所致。那些史前時代在這塊土地上生活的先人，遺留下來無可抹滅的痕跡。
「對不起，我遲到了。」瑞琪兒說道，而且她注意到了她姨丈也在場。
「很好。」我回答。
「它和我母親長大時住的房子一樣壯麗，」我說，一股誇大不實的感覺湧上心頭。「它就叫西達大宅，你可能也聽說過吧！」
「不是因為她外貌的關係。」瑞琪兒很快地加一句。
我說：「是的。」
「那房子是貨真價實的古建築物，幾乎和聖奧比邸園一樣老。」蘇菲姨媽說。
「那不是很貴嗎？」
「你害弗雷德莉卡在這兒等。」她姨丈溫和地譴責她。
「這是她們的家，而且是你哥哥送給她們的，也許她們應享有自己的隱私權。」
她沒精打采地看著我們，然後目光閃閃地落在我身上。「聖奧比夫人，這位是弗雷德莉卡，卡汀漢小姐的侄女。」羅利小姐說。
「他們有兩個孩子……孩子！克里斯派主人一定不喜歡人這麼說他！他至少也有二十歲了，是個非常傲慢的紳士。老二是個女的——泰瑪莉絲，以輕柔的堅柳命名。是個不尋常的名字。泰瑪莉絲和你同年，所以可能會邀你過去喝杯茶。」
突然間，我背後有聲音響起。
她走時，泰瑪莉絲在她背後做了個鬼臉。
瑞琪兒無力地笑著回答：「我會盡力教她的。」
「我是不是該見見他們？」
「對，我很期待那天的來臨。」
「那幢房子是很棒。」瑞琪兒說，接下來是一陣沉默。
我說：「我不在乎，羅利小姐喜歡我，我的蘇菲姨媽喜歡我，我才不在乎你那無禮的哥哥心裡怎麼想。」
古遺跡中，又以那些巨石為主。有些人推測，那是早在耶穌誕生前便聳立在那裡，使其更覆上一層崇高的色彩。但這種毫無根據的說法，是不足以解釋這奇特現象的。
「是的。」蘇菲姨媽笑著說。
「什麼樣的家族？」
「我也這麼覺得。」莉莉說。
「胡說！我是說前面那句是胡說，而後面那段是事實。親愛的，抬起你的臉，你必須先要有自信，這樣別人才會對你有信心。」
「人們總是和老保姆有份特殊的感情，」她繼續說：「尤其是在他們的父母不大關心子女時。雖然坎普頓老奶奶總是生氣地對我說：『別這樣！』，但，我還是很喜歡她。克里斯派很關心露西．蓮，多奇怪的姓！我想他可能不記得佛蘿拉了，起先是她照顧他，後來她發癲，就由露西接下來做。他將她們倆照顧得很好，你沒想到克里斯派會這麼細心吧？」
我們進入小小的客廳，不過規模雖小，卻也有條有理，窗明几淨。
聖奧比邸園是幢大型的都鐸式大宅，兩邊外園的灌木叢中都開滿了艷麗的花朵。蘇菲姨媽和我穿過那精美的房門後，進入了以圓石鋪蓋的前庭。蘇菲姨媽對此次同行解釋為：「把這地方介紹給你。」
泰瑪莉絲點點頭。「十一點：牛奶時間。十一點十五分：上課時間，一直到十二點，然後你和瑞琪兒就可以回家了。」瑞琪兒贊同地點點頭。
「噢，沒那麼壯麗。」瑞琪兒說。
瑞琪兒直盯著地板，毫無疑問的，她一直受到泰瑪莉絲的欺壓，但為報答聖奧比的恩情——使她有機會學習，所以就忍氣吞聲。但，這些課程是由大人們安排的，和泰瑪莉絲絲毫無關係，我並不打算迎合她。
「所以克里斯派結過婚……但，現在是單身。」
「不知為何她會變成如此？」
哈普葛林村本身和英國其他鄉村並無兩樣。村內有常年需要修復的「老伯爵教堂」；四周綠意盎然：有養鴨池：對面有成列的都鐸式小屋；還有聖奧比邸園內建於十六世紀的大宅院。
「這個名字真好笑呀，對不對？瑞琪兒。」泰瑪莉絲說。「佛萊迪！聽起來像是個男生的名字。」
「佛萊迪和我們一起上課。」泰瑪莉絲繼續說。
瑞琪兒什麼話也沒說，但她經常那麼安靜，不過，不知什麼原因使我相信她能瞭解我的感受。
「我想我也該去。」
「歡迎你的加入，弗雷德莉卡，你一定要好好地自我介紹一番，這樣我才知道你和其他兩位學生的程度能不能配合得上。」她說。
羅利小姐和我處得相當融洽，而我也很高興能成為她最喜愛的學生，她說我反應靈敏。我們分享彼此對詩的愛好，一起分析、討論，這時瑞琪兒臉上總會露出不知所云、茫茫然的表隋，而泰瑪莉絲則是一副窮極無聊的樣子，好似我們的討論絲毫引不起她的注意。
有關杜利恩先生不愉快的回憶的確干擾了我一陣子，而我也試著忘記它。所以之後我都在外面等瑞琪兒，不敢再越入前庭內。
「我星期一開始上課。」我告訴她們。
「不是。她到了倫敦不久後便發生火車意外，死了。」
泰瑪莉絲決定放棄這個話題，我於是領教了她來得快，去得也快的脾氣。她可以前一分鐘侮辱你，而下一分鐘又和你言歸於好，成為朋友。我心裡很清楚，她對我的加入感到很高興：事實上，她很喜歡有我這個對手，這打破了瑞琪兒一成不變的溫馴和認命。
「有人說這是惡有惡報，大鐘宅內虔誠的喬修杜利恩深信這論點。有更多的善心人士說，他們能瞭解那可憐的女孩急於離開她的丈夫。」
「那裡不是有個女孩嗎？您說她和我……及泰瑪莉絲．聖奧比同年。」
我看到他的眼睛在我們背後直盯著我們離去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的確使我感到毛骨悚然。
「我覺得是。」泰瑪莉絲反駁道。
「現在你打算在這裡定居了吧！」泰瑪莉絲說。
我們坐下來。
「上帝保佑你。」杜利恩先生說，眼睛依然直盯著我看。
「她從他身邊逃開。人們對這事並不表驚訝。」
「你父親的鼻子生得好，而他將它傳給你，他是我見過最帥的男人。你有一雙明亮……且充滿感情的眼睛，你的心全映在裡面，這就是眼睛的功能……當然了，還有看清事物。別擔心，說這種話的人，通常都未曾思考過，他當時匆匆忙忙的，這就是為什麼他會這麼說的原因了：他一定沒看清楚嘛！」
就如當初來自倫敦的梅格一樣：離開故鄉康渥爾後，莉莉也曾在西達大宅待過。因此她和梅格也很熟，我總喜歡和她聊起有關梅格的事。
「反正到時候我們就知道了，我相信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但，我還是忘不了克里斯派對我下的評論，它對我產生很大的影響。蘇菲姨媽清楚地告訴我：我並不是沒特色，我的頭髮很美，她堅持地說。雖然有點太多，但很好，我每天都把它梳得光亮柔順，然後讓它散在肩上，一改往日保守的辮子作風，確定我沒把衣服弄縐。泰瑪莉絲將一切看在眼裡，雖然沒下評論，但，她卻笑得很神秘。
「並且和泰瑪莉絲一起上課，這真是太好了。」
「哈囉，佛蘿拉，我來看你了，這位是弗雷德莉卡．海曼。」泰瑪莉絲說。
「佛蘿拉，你是不是該回房了？」露西緊張地問。
她們專心地聽我說，就在她們反問我時，莉莉正好送茶進來。
「喬，我們可否在這兒停一會兒？」蘇菲姨媽問道。喬照著她的話做。
人是很奇怪的動物。
「呃，他的確想知道你是誰。再說，這是他的房子，而你則是那沒特色的小孩。」泰瑪莉絲說。她真的不太尊重別人內心的感受。
我也不再堅持，和她進去了。
「我們得等到露西下來才能走。」
「之所以會這麼叫，」蘇菲姨媽說，「m•hｅtuｂoｏk•ｃom•cｏm是因門廊上方一直有個大鐘，高高地掛在那裡，幾乎觸及屋頂。那兒應曾是禮拜堂。現在杜利恩家住在那兒，他們家裡有個和你同年的女孩……是個失去雙親的孤兒。她是杜利恩太太的侄女。當然了，聖奧比邸園也住了個家族。」
「非常好。」
「這是個小男孩，對吧？」泰瑪莉絲說。
「噢，和邸園的名字一樣……聖奧比，他們的家族歷代都住在那裡。聖奧比邸園建於十六世紀末，而大鐘宅則整整晚了一百多年。」
「結過婚？」我問道。
我溜出房間，留她們兩個在裡面。
「最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不是都很順利嗎？」她問道。
她和我談了一下，看樣子似乎很滿意，我猜她正試著瞭解我，看看我能夠做些什麼。
「是的。」我回答。
「日安，你就是那位住在山梨之屋，在聖奧比上課的新人。」他眼睛盯著我說。
「你是指上課嗎？」
「亂講，你不需要聽這種無意義的話。」
「我無所謂。」泰瑪莉絲很不客氣地回答。
我們走到門前，然後泰瑪莉絲毫無憎恨之心說道：「再見，明天見。」
幾天後，蘇菲姨媽告訴我，家庭教師的事已經解決了，我將加入泰瑪莉絲和瑞琪兒，在聖奧比邸園內的教室上課。
「我覺得自己非常幸運。」
「我想也是。她像是個吹了氣的氣球，把空氣洩出來，她的銳氣就不再了。可憐的泰瑪莉絲，她無法過著正常的童年生活。好了，到底怎麼回事？」
當我告訴蘇菲姨媽時，她看起來很開心。
露西看起來很惶恐，我確定她正要回絕我們的請求。就在同時，房間的門突然打開了，門檻裡站著一個女人。
泰瑪莉絲克制自己，不敢笑出來，而我則感到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間充到臉上般，熱烘烘的。我知道自己長得沒泰瑪莉絲迷人，也沒瑞琪兒漂亮，但……「沒特色的小孩」！我憤恨地覺得自己好傷心、好丟臉。
佛蘿拉點點頭，目光由泰瑪莉絲身上轉向我。
「我們從沒和買下西達大宅的人喝過茶。」
「是的。」
「她在房裡，我不想打擾她。小姐，你喜歡哈普葛林嗎？」
「她還是他的妻子嗎？」
「那才算是真正的鼻子。不像那些小家子氣的鼻子，看起來好像才剛被黏上去似的。」
我們常常去探視我母親。她看起來很自在，只是對於現況及置身何處，無法確定。
羅利小姐帶領我們進去。
「午安，杜利恩先生」我說。
「我應先徵求聖奧比夫人及杜利恩先生的同意。」
我曾寫信給梅格，但由於她的文筆不甚順暢，所以至今除了她祝我和她目前能夠平順，及索美塞德郡還可以之外，其他則所知不多了。我很慶幸能將新的現況告訴她；如果她自己有看信方面的困難，我確定那邊一定有人可讀給她聽。能這樣，我已經感到很安慰了。
「有人在家嗎？」她大喊著。
泰瑪莉絲說：「他是我哥哥，克里斯派。」
我的求知慾望本身就很強，而且也一直不間斷地看書，所以很快地，我發現自己的程度並不落於其他兩位同學之後。
「你就住在大鐘宅吧！我覺得它很迷人。」我先打開話題。
於是我出席了，茶會裡有精緻的三明治及美味的櫻桃蛋糕，羅利小姐說：身為女主人，泰瑪莉絲應想些點子娛樂我們這些客人。但泰瑪莉絲的行為舉止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你將加入瑞琪兒和我，一起上課。」
站在這群古代的巨石之間，那遙不可及的時光就好似環繞著我。我既高興又興奮，現在我才明白那是種「敬畏」的感覺。
「當然了，瑞琪兒是聽不懂我們在說什麼的。」泰瑪莉絲盯著瑞琪兒說。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不過，首先我得告訴你有關大鐘宅裡杜利恩家族的事。那幢房子很棒……和馬路有段距離，紅磚砌成的，窗上裝有豎框，可惜啊！」
有一天，由於我提早到和瑞琪兒相約的地方，所以她並沒在那兒等，因為看到大門是開著的，於是我便走入前庭，坐在椅子上等她。
「我想你一定認為這房子很富麗堂皇。」泰瑪莉絲對我說。
「孩子，你擁有比漂亮更重要的東西，一種很吸引人、很特別的氣質，這才是重點，我很慶幸你是我的侄女，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她們的小屋離聖奧比邸園不遠，她說：她們倆曾都是克里斯派的保姆。
「對，我知道，她就住在大鐘宅。」
這時，莉莉的注意力轉向前門。「海瑟林頓小姐來了。」她說。
蘇菲姨媽說：「泰瑪莉絲有點野，這也難怪了，聖奧比老爺和夫人只管自己的生活，從不撥時間陪陪孩子。當然了，他們是有護士和保姆的……但，孩子需要母親特別的眷顧。」
每當我提起他的名字時——當然了，這情形並不多——我的聲調聽起來總是冷冷的，想起當初他問起：「那個沒特色的孩子是誰？」的聲音。
「我帶弗雷德莉卡．海曼來見妳們。」泰瑪莉絲說。
「當然是真的。」
「泰瑪莉絲，你覺得呢？」她問道。
「我不知道，我還沒真正見過他呢！」我說。
「可惜什麼？」
蘇菲姨媽把他們倆稱為「葛林村的老長輩」。只要天氣狀況不壞，他們倆必會聚集在那兒，蘇菲姨媽說：他們的話題總離不開湯姆的小別墅和風濕病：當查理在場時，便會加上印度叛軍之事，他們都聚精會神地一邊聽，一邊點頭，好似這一切都是「新」聞。
「當然好，非常理智的決定，對羅利小姐而言，不管是兩個或三個學生，都不會影響到她的教學品質的。」海瑟林頓小姐說道。
「很出色的大地主——別忘了他的頭銜。大部分的人承認那正是這幢舊邸園所需的；不過，也有些人對他的評論不好。他是這邸園地主之子——如今是這『邸園之主』。」
聽說泰瑪莉絲近來在她母親健康狀況准許下，都會在四點半去探望她，羅利小姐事先已問過聖奧比夫人，是否同意和她女兒的同學們見見面，出乎羅利小姐的意料，她馬上就答應了，並說她的精神還不錯，只是會面時間不宜太久。
有時，我們會花整個下午的時間，在聖奧比廣大的領地上逛，她喜歡用高傲的態度指出所有特殊的目標，也因此我有機會拜訪佛蘿拉和露西．蓮。
「泰瑪莉絲的哥哥，克里斯派！他怎麼會捲進這裡面呢？」
「他對你說了什麼？」
我們走到寬敞的樓梯間時，樓下正好有個男人等著要上樓。
我很少見到克里斯派，即使有，通常距離也都很遠。很明顯的，他對他的妹妹及她的同伴並不感興趣。
「噢，她剛出生時還好，不過，後來為了不讓她影響他們的生活，就將她交給保姆帶。這也難怪她會這麼任性不羈。對這倆兄妹而言，保姆就是他們童年的世界：老爺和夫人對他們而言宛如陌生人，是不會去關心他們的成長的。可憐的孩子，他們一定很傷心。不過我也挺同情聖奧比夫人，他們倆那麼相愛，而他卻先走一步留下她孤寂一個在世上。我和穆德．海瑟林頓都去探訪過她，但卻被她回絕，其實我們並不想看到她，但曼德說非去不可，曼德的話誰也不能不聽。」
「我知道。」我說。
「那麼我們就有三個人同行了。」泰瑪莉絲吃吃地笑著。「能到學校上學真棒，可惜我們都太小了。」
「沒錯，你們看起來差不多大。可憐的女孩！前陣子父母雙亡，幸好她還有姨丈、姨媽可依靠。」
「你是泰瑪莉絲．聖奧比？」
她和羅利小姐道別後就離開了。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