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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鵲圖之謎

作者:維多利亞.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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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卡斯克島

第十章 卡斯克島

「這件事將對教會產生相當深遠的意義。」我說。
在這同時我理解到一個事實——無論這趟旅行對泰瑪莉絲造成多大的影響,恐怕也無法對我產生多大的作用。
「帶我去。」湯姆說。於是我們全跟著他往林場的方向走去。
「哦,我的天!」卡拉大叫。「對不起,我早該想到這件事的。」
一個星期過去了,我覺得自己好像在這島上過了一輩子般,好久。
他帶我到我們第一次相見的地方。「這裡是我的書房聖地。」他說。「我常待在這裡。卡拉說你有些困惑,我應該把一切都解釋給你聽。」
願上帝和你在一起,並且愛著妳蘇菲姨媽
「我相信你們一定會成功的。」我說。
「你終於來了,隆奈爾德一直很希望你能來。」
「我父親在這裡嗎?」
那一整夜,激動的旋律傳遍雲霄,而我也不時地聽到雄壯的擊鼓聲。
「找到住處?去哪裡找?妳以為這裡會和英格蘭一樣,有房間出租?」
我指出,我們已經離家很久、很久了。
「路卡的為人相當好。」我說。
父親告訴我,當他剛來到這裡時,他的眼睛並未全部失明,隱隱約約還可以模糊地看到閃亮的大海,和優閒的海岸,所以他不用多花心思,便可以想像眼前的景致。
「希望如此了。」父親喃喃自語道。
路卡像是瞭解我的感受般,把手放在我臂上。
他和卡拉一問一答地交涉著,然後再轉問路卡和海佛斯兄妹。
「你想他們還會回來嗎?」摩瑞兒問。
「在妳立誓嫁給他時,它就在那裡了,而那時妳還開開心心地想和他白頭偕老。」
渡輪到達了,我和父親坐在那裡,看著它一步步駛入港。
「我一向就喜歡客人,」卡拉說。「這裡歡迎她留下來。」
「我願為他付出更多,他是我見過最好的人了,否則我們怎麼都會這麼愛他。」
當地總算完成時,孩子們都高興地拍手著,就在這同時——摩瑞兒.海佛斯走了進來。
「他現在為什麼害怕、不敢告訴我?」
「當然不能。不過,或許你會這麼幸運也是理所當然的。」
「太可怕了。」泰瑪莉絲回應他。
「你們真的認為再過一段時間他就能恢復正常嗎?」卡拉問。
「或許哪天我會再來看你。」
才剛寫完信,我就聽到泰瑪莉絲進房的聲音,我便過去找她。
我們的房間僅隔著一道牆,房內擺的全是淡色木製傢俱,原木地板上鋪了幾張小地毯,窗子外都另再安裝紗窗,每間房裡都有盥洗盆和水罐。後來我才發現那些水是房子附近的一口井取來的。這裡的生活狀況和卡多島一樣簡陋,那裡有兩個家庭住在像茅舍般的地方,他們的態度謙卑得如僕人般。照這情形看來,我們在這裡所受的招待是非常高級的享受了。
她說得一點也沒錯,這裡一眼望過去全是嬌艷的花朵。她先採一些做示範,並讓他們瞭解得照她的樣子做。她把這群孩子分為兩組,一組採紅色的花,另一組採淡紫色的花。
卡拉爆出一陣大笑——這是她慣有的舉動。
可憐的路卡!他是那麼專注,投入了這麼大的心思只為了做他想做的事。
渡輪的抵達及離去,對島民一成不變的單調生活增添了許多生動的色彩。當然了他們永遠無法預知它將帶來什麼樣的人——像我們這種陌生、且不同的觀光客,是他們娛樂消遣的對象,也是整個島的大新聞。
「妳是不是該告訴我了?」他說。
「你一定要告訴她。告訴她我很快樂,告訴她雖然我看不見,但卻依然發現生命中還有很多值得我追求的東西。我在悲傷之餘看到了許多令人欣慰的一面——我的聽力從沒這麼好過,能辨識腳步聲,並且對各種聲音的靈敏度都變得很高——對於這些事我是樂在其中。千萬別讓她可憐我。」
「教會出事了,」她說。「我必須去一趟。」
我好想妳!妳要回家了嗎?放下手邊的一切,立刻回來。我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得把這件事處理好,我會讓她同意和我離婚的,我會愛上別人,其實是她罪有應得,我有權利提出離婚的要求,我有所需的一切證據,且也僱用了一位律師,目前正在進行著。
他親切地歡迎泰瑪莉絲,並說當他聽到她將和我一起來時,他的心中真是有說不出的快樂;而他也很有禮貌地感謝路卡這一路上對我們的照顧。
「事實上,」父親說。「我也正在想,我們該盡快邀請路卡來家裡做客,他這一路來對你們倆真是照顧有加。」
「佛萊迪,你拿這一個。」她說。「我拿另外那個,我要買下這對花瓶。」
一開始她對湯姆.郝洛威還有點興趣,不過他卻嚴謹地感受不到這一些。他的心依然為妻子的死哀傷著,所以無心再去挑撥另一場情緣。泰瑪莉絲挺喜歡路卡的,她常叫他「那個大好人」,語氣中總是帶有一點嘲諷的意味。我猜她只是在做無力的抗爭,想藉此保護自己不被他吸引,此舉真是令人想不透——通常她都會伸出求援的手,找男人來保護她。
他聳聳肩,說:「我敢說他們喜歡舊有的生活模式。如果人的心靈得到滿足,那麼再怎麼有波折,他們總是能輕易地撫慰、平息受傷的心。他們不懂那些『敦親睦鄰』的道理,只知把自己照顧好才是最要緊的,鄰居是自家門外的事,他們無暇多管。」
她睜大眼睛盯著我,說:「什麼時候?」
席貝兒的旅遊見識很廣,到了雪梨後,趁著等待「海上之星」的空檔時間,她還特地為我安排一些觀光行程。
他搖著頭說:「不……我不會因為自己需要別人的照顧而回鄉的,我知道我不能做出這種事。」
「只要我們把他固定好,一定不會有問題的。」路卡向她保證說。
「我想得出。」泰瑪莉絲說。
「不行。」路卡回答。
「不會有事的。」摩瑞兒試著說服每個人。「這只不過是簡單的骨折罷了,我會禁止訪客,直到確定沒事為止。」
「原來如此,而這件事讓妳感到很震驚,」父親說。「我想問題就出現在:妳根本不確定自己想要什麼。妳非常愛他,不是嗎?」
「我很懷疑,」卡拉告訴她。「他的茅舍就坐落在村中心點,離林場不遠的地方。除非像今天這種大慶典,否則他是很少出門的。每當人們一有難事,便會前往尋求他的意見,當他指引他們該怎麼做時,他們必須遵照他的話去做。島上沒有人敢惹他生氣。」
「對你而言,這將是一個非比尋常的日子。」他說。
馬克拉點著頭,轉向我們咧嘴而笑。「我來放。」他說。
他跪在男孩身邊,說:「可憐的小傢伙,很痛吧?」
我們找到了行李,且也都已準備好了。當我們一踏下船,迎面便看到一位具有官方態度的男人向我們走過來,他身上穿著藍色的襯衫,搭配一條白色的棉褲。
「也不完全是這樣。在這之前他們就很喜歡你了。」
「我想了很多。」
「但是,現在這些居民已經不像從前那麼迷信了。」父親說。「如今在渡輪來往之間,新世界的事物帶來很大的衝擊,舊習俗也逐漸在消逝中。最近這些年來,他們已經改變了許多。」
「這些人千奇百怪的,就算花了一輩子的時間也歸不出個結論來,」泰瑪莉絲說。「可惜他們不像這群孩子一樣——他們既天真又甜美。」
「他們要你們把他帶來這裡。」卡拉說。
「他非常高興你能來。」
「妳必須回去,」他繼續說。「逃避是無法解決事情的。」
路卡讓那個孩子平躺在地上,很明顯地,他的骨頭已經斷了。
卡拉出來,我告訴她:「這位是席貝兒.費瑞瑟女士,她是來接我一道回英國的。」
我沒回答。
卡拉和我父親常談起在埃及的那段日子,聽起來他們牽涉到的軼事還真不少,通常我們一頓飯都要吃上好長的一段時間才會結束。
「我必須回去。」
「我要這一個。」泰瑪莉絲說。
「那,你在這裡快樂嗎?」
「來,跟我走。」泰瑪莉絲說。孩子們開心地跟在我們身後,在往教會的途中,還有幾位陸陸續續加入我們的陣營裡。
當她看到我時,臉上露出親切的笑容,說:「我猜妳就是弗雷德莉卡了,我是席貝兒.費瑞瑟,很高興見到妳。我們將結伴同游,所以最好能事先認識一下。」
「現在我們全都在它的掌握中了。」湯姆說。
泰瑪莉絲把手伸出來,放在路卡的手臂上。
離陸地越近,她的評斷就越貼近。岸上已經聚集了一些棕色皮膚的居民了,他們都穿著色彩鮮明的衣服,頸子和腳踝上都掛著珠子穿成的鏈子。他們彈奏的音樂和那晚我在卡多島聽到的很相像。幾個裸體的孩子來回地在海灘上開心地邊叫、邊跑著。女人把嬰兒捆綁在背後——有些則簡單地緊緊依靠在母親的胸前——站在岸上等著,每個人都興奮地對著漸近的渡輪大聲尖叫。
他沉默了一下,最後才說:「雖然說我的身體已有殘缺,但我依然過得很舒適。所有的事總是一體兩面的,有得即有失,我的失明也不盡全是可悲的。每當一有腳步聲出現,我便會樂在其中地開始揣測來者是誰,我會自言自語地說:『這是馬克拉……或是小曼多。』我認得出卡拉的腳步聲,失明後我對人們所製造出的各種聲響變得相當敏銳。也因為如此,我常想起過去那些輕狂縱慾的日子;而對於那些不愉快的事,我總是有辦法不去想它,這其實也需要很大的技巧的,有時我會對自己說:『你瞎了。或許你因而失去最珍貴的資產,不過上帝也補償了你的損失。』然後我便會開始往這方面想,我有了卡拉的愛,而且我的女兒還大老遠地,越過半個地球來看我。」
「我們當然發誓會盡全力醫治傑可。」
不過,她不在乎這些。我知道自從路卡和他們——她眼中認定的野蠻人——立下這協定後,整個情緒就一直混亂不安。
「是的。它的年代已久遠了,有點類似戰鬥吶喊,用以激勵士氣,是一種攻擊前的準備儀式。」
「多陰沉、無趣的地方啊!」泰瑪莉絲對帶我們參觀的路卡說道。
「你千萬別想見到他,」卡拉立刻說。「如果你去探查,必定會惹出麻煩來的。住在這裡,我們就應該尊重這裡的人。」
「為什麼?」約翰問。
「我們不用幫忙嗎?」路卡問。
「我覺得你應該回到她身邊,」我告訴他。「就衝著你回到她身邊這一點,她一定會原諒你的。」
我們全都回到教會的大廳,在那裡室內的每個角落都擺了個花瓶,並且還插上鮮花,已經換上全新的面貌,大有改觀了。
「我想妳應該可以繼續住在這裡的。」
「是的,我還是深愛著他。」
「為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所以這是早在這些事之前,一個邪惡到令人難以啟齒的秘密。當妳的腦子裡想著這些事時,心裡還依然愛著他嗎?」
「真美,」她大叫。「這裡,太好了。」
「湯姆把這件事告訴我們了,」我說。「我覺得他有點緊張。」
「希望下次渡輪來時就能有她的消息,然後我們就可以開始行動了。」
「就目前來看,我是覺得沒問題。」摩瑞兒說。「只要他不起來傷了自己,就不可能出狀況。」
其中一個孩子歡天喜地地跳了起來;其他的則在他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時擠成一團。
「他們也不是完全乏味無趣,只是對目前的處境無法掌握,慌了分寸罷了。」
「他不會有事的。」泰瑪莉絲說。
卡拉聳著肩說:「我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只知道他的話靈驗了。或許那個人是因為太相信歐蘭姆,所以才會死去。」
「我會和他談談的。對了,泰瑪莉絲,你現在的感覺如何?一切都還好嗎?」
「不知道。」
「那我們就訂在明天好了。」卡拉說。
她開心地笑著,閃爍不定的雙眼從路卡身上掠過湯姆。「哦,我現在可是個很受歡迎的人呢!」
少了妳生活變得暗淡無味了,好像沒有什麼事是要緊的。我目前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妳搭下班船,立刻回家。哎!即使如此,還得等上好一段時間呢!不過,只要想著妳已在回家的路途中,我的心便會好過一些。
「島上的居民大多只想開心地過日子,」湯姆解釋道。「他們會工作一段時間,但你對他們的要求不能太高。他們喜歡在這裡工作,覺得這份職業很值得驕傲;歐蘭姆並不反對這個想法,因為我讓他覺得我很尊敬他,所以到目前為止都還算是平平順順的。去年他們有個重大的節慶,幸好一切的進行非常順利。今年也快舉行了,我都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不過第一年總覺得很詭異。」
「你不能完全相信她所說的一切,她對我一向都太寬容仁慈了。」
「或許有一些吧!兩年已經過去了——幾乎——他的意志力也一直很堅強。我想有一段時間他真的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全心投入林場事業裡,他學會了如何管理這些人,並且還樂在其中呢!卡拉一直想看著他安定下來——不過這並不容易。」
「和慶典有關嗎?」
於是我便離開,回房寫信。下一次渡輪進港時,我就要展開漫長的旅途了。
「一定要來。」她回答。
「很奇怪地,他從來沒提起過這件事。雖然這件事一直擱在他心裡,但他卻無意讓我知道。後來發生了那個事件後,他才承認原本是打算瞞著我——不把他根本毫無立場結婚的事實告訴我——讓我按照計畫舉行一場不具任何法律成效的婚禮。之後我才察覺另一件事才是最大的關鍵所在。」
「我知道,但我不能這麼做。」
「我真想不出你買它們有什麼用。」
我們把在卡多島用剩的一些錢給他們,小男孩和那位高大的男人都顯得相當高興。
「我只是不想再待在這裡了,我想回家。我已經和我父親談過了,他很瞭解我的心情。」
星期五一早,當我們看到渡輪終於慢慢地駛進港時,大夥兒才總算鬆了一口氣。我們第一天遇見的那個導遊推著手推車,夾雜在人群中往岸上的方向走過去。在船還沒靠岸停泊前,我們早已全副武裝地在等著了。
「恐怕我這麼做有點太唐突了,」費瑞瑟女士說。「我是認為直接來比寫信還要輕易許多。我已經在『海上之星』訂好兩個人的船位了,下個月初起航,所以我們所剩的時間並不多。」
路卡走了以後,父親說:「可憐的年輕人,不過他的樣子看起來很老實,希望一切都能順利。」
由蘇菲姨媽的信看來,我知道她也在質疑著:當初慫恿我離去是否真的是明智的抉擇。她寫道:
「她會瞭解的。」
她在倫敦的那段時間很順利,她自稱是「年度最佳社交新人——少女組冠軍」。
看來泰瑪莉絲的適應力比我好太多了。不過她是逃出來的,拋在她身後的全是一些不值得留戀的過去。她和家人的關係並不親近——母親從小就忽略她,她們之間從來沒有偉大的母女之愛,她為克里斯派感到驕傲,也如手足般地敬愛他,但他們之間也僅止如此而已。她的脖子上根本沒有拴住她的繩索,挽留她的心。我不難想像,總有一天當她厭倦這座島及島上的居民時……不過目前她所需的,就是這種新奇、愉快的生活體驗。
「看過。在慶典儀式裡,他總是在額頭前塗上兩條藍線,而且頭上還插了好多羽毛。」
「你們必須小心,千萬不可讓任何人有機可乘,危及他的安全。」父親堅持地說。
「什麼意思?」路卡問。
「沒有。他和其他人都一致相信他的妻子已經死了。所以當她回來時,才會使他驚訝得不知所www.hetubook•com•com措……我們每個人的驚嚇程度都是不分上下的。」
「我想多瞭解有關卡拉的事,」我說。「所以也就是說,這幢房子是她的,而我們則是她的客人。」
最後,泰瑪莉絲終於站起來宣佈道:「這瓶花真是美極了!」她高興地拍著手,所有的孩子也都跟著鼓掌。
「來吧!現在該換淡紫色的花了。」泰瑪莉絲說。
海佛斯兄妹、路卡和傑可也來岸邊為我送行。事實上,島上大部分的孩子都來了,當然了,他們是來目送渡輪離去的。不過,我真的認為,今天岸邊的人潮比往日都來得多。
路卡每次來到這裡都顯得開心多了,當初在船上的那個樂觀知命的男孩,如今已逐漸地消逝了。他滿懷抱負地想改變這個教會,但卻因有阻撓而進退不得——他並不想對海佛斯兄妹無禮,雖然這兩年來事實已證明:他們倆沒能力經營這個教會。
「他的年紀相當大,對過去亢奮的日子依然念念不忘,大家都很尊敬他。他像個老巫師般有著特異功能,每個人對他都很敬畏,在他面前都得表現出一副敬拜他的模樣。」
我什麼忙也幫不上,只好站在那裡看了。旁邊聚集了幾個男人,他們全都在一旁指指點點地,不知道在討論什麼。
父親精明的眼睛閃閃發亮地笑著說:「這就是愛,我們不是都已認同——生命中,沒有什麼比真愛更能打動人心的了,記得嗎?」
然後卡拉轉向路卡。「他要你發誓絕對能治好傑可。」
「我真想見見他。」泰瑪莉絲說。
「太好了。」
「我不是說了嗎?這得全歸功於『小紅帽』……或是,那只十惡不赦的大野狼。」
「我只想知道隱藏在背後操控我們的那個秘密。」
「非常幸運。」我回答。
「是歐蘭姆。」
她舉起酒杯,大家都憂心忡忡地開始喝酒了。
晚餐時,卡拉說:「這種情況會徹夜地持續著,明天,一直到明晚結束時才停。」
孩子們在一旁徘徊著,興趣勃勃地看著我們交談。那天下午,陶工賣出的杯子和淺盤數量,比他一整個月的收入還多。工藝品、草帽及提籃也都賣了不少。
「蘇菲姨媽曾把你的事告訴過我,但卻從未提過你失明的事。」
路卡轉身對那孩子說:「我要試著把它歸回原位,忍著點,會很痛的。泰瑪莉絲,抱住他的肩膀。對,就是這樣。」
「他在居民面前相當有權威,」卡拉說。「前一陣子他告訴一個人他會死去,結果當晚那個人就死了。」
「還有一大筆遺產。」我提醒她。
「他們要他。」卡拉說。
「這只不過是簡單的骨折罷了,」摩瑞兒說。「我看不出會有什麼礙事的地方。這孩子還年輕,骨骼一定很強壯,完全回復原狀的機率幾乎可說是百分之百。」
我轉向泰瑪莉絲和路卡。「我想他一定是我父親派來接我們的。」
「這已不再是新鮮感了,是有趣——教會、頭上插著羽毛的巫師,甚至這裡的一個人都是那麼地吸引我。」
卡拉、泰瑪莉絲、海佛斯兄妹和我,全都站在陽台觀賞這場友好的贈與儀式。接下來,戴上頸鏈的路卡往陽台方向走過去,進入屋子裡,等他再度出現時,手上牽的就是眾所矚目的焦點——傑可。傑可,比他們最後一次看到他的模樣豐|滿了許多,他因健康情形良好且成了焦點人物而洋溢著喜悅的神情,開心地站在大家面前。突然地,他跨步一躍上空,轉身翻了個觔斗,然後就跑進人群裡去了。

「這樣的安排對我來說是最完善的。」
在他們來之前,父親簡短地把一些有關湯姆.郝洛威的事告訴我。
「我不喜歡歐蘭姆那一身的作戰裝扮。」
「泰瑪莉絲,」我說。「我要回家了。」
「我們所要做的是——讓他們瞭解另一種生活方式,」路卡說。「教導他們敦親睦鄰,我相信有上帝的幫助,我們一定能成功的。」
「請進來吧!」我說。「父親一定會很高興看到你妳來。」
這個消息帶給他們很大的震撼;不過當他和他們會面時,他表現得既生動又活潑——就和蘇菲姨媽形容得一模一樣。
「不會有事的,」路卡繼續說。「我知道該怎麼做。拿一根堅硬的實心木棍及一些繃帶來。」
「我們得去看看我們的行李。」路卡說。
他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就這樣靜靜地手握著手。
「我們講的是愛……真愛,真愛勝於一切,是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藏。」
「也不盡然。其實我已經想很久了。」
「百分之百確定,」她停了一下,然後繼續說:「或許會有些困難。我大概不能留下來吧?我是跟著妳一道來……作客的,妳一走,我就沒理由在這裡住下來了。但,教會的房間又不夠。」
「他現在連站都有問題了,」摩瑞兒說。「目前他最需要的就是讓那只受傷的腳休息,否則那根骨頭怎麼能癒合呢?他千萬不能移動。」
「如果你跟他們走,準會和我們走散的。」泰瑪莉絲指出。「這一切都很奇怪,而且再怎麼說,我們都遠比那些行李來得重要多了。佛萊迪,我以為你父親會來接我們的,他不可能住得太遠。」
「是我!是我!」我大叫。「我在這裡!」
「我要把他帶回教會。」他說。
「每當她提起你時,眼中總會浮現出慈愛的神情,她很喜歡你的。」
她從一位聳著肩的女孩手中接過一朵花,那女孩眼看著她把花放入花瓶時,開心地大笑了起來。
「以客人身份嗎?」
「我曾經是個遊走四方的無賴,我是絕對安定不下來的,除非別無選擇——就像現在這樣。妳看到我在這裡的生活了,並不壞,不是嗎?島上的老人——不,那是歐蘭姆。我很高興能看清這一生,即使沒看到什麼。這就是生命。卡拉很適合我,她不僅瞭解我、喜歡我,而且還和我很相似。道德學家會認為這是不對的,但我這一生卻過得很快樂;很不公平,不是嗎?你可憐的母親!那麼好的女人,卻那麼不快樂。」
「那些可憐的小東西,」泰瑪莉絲事後說。「我想他們一定不願意坐在教室裡聽海佛斯小姐講課,不管那餅乾有多可口。」
「其實你不需要就這樣逃掉的。」
父親轉向她,微笑地說:「是你讓他們平靜下來的,對不對!」
「我能瞭解,但妳也必須瞭解……我必須回去。」
我隨著卡拉進到房間裡,站在他的椅子旁。雖然他依舊是坐著的,但卻明顯地可以感受到他高大的身材。他漸白的頭髮還夾帶幾許金色在其中,中等身材的他——依然是個——相當英俊的男人。他用那非常有力,低沉的聲音說:「弗雷德莉卡,我的女兒,你來看我了,你終於來了。」他伸出手,說:「親愛的,我看不到你,我的眼睛已經瞎了。」
「不,」我說。「我才是。」
卡拉喝了一口白蘭地。「我也想看到那孩子能再回到蹦蹦跳跳的日子。」她說。
卡拉聳著肩膀,說:「你們三個……再加上我……和這兩位女士?看看這群人——全副武裝的,你想我們能有多少選擇的餘地?只能盡量和他們討價還價了,不過搞不好他們還是堅持帶這孩子走呢!」
我沒否認,也不回答,就讓這句話懸在空中。
「他會的。而妳是在為他的另一面真面目——神秘的那一面——而煩惱。其實,或許這使他變得更有吸引力呢!畢竟,人總是得保留一些,才能讓別人享受到探險的刺|激及學習的樂趣。有些人因為生活中不再有驚喜而厭倦對方。你還在擔心灌木栽植地那個人的神秘死亡事件,認為克里斯派一定有什麼事隱瞞著你。或許妳對他的某些舉動感到懷疑,但是,不管妳心裡真的認定是他做的……妳依然愛他,不是嗎?妳已經在這裡看出這一點了:無論他做了什麼;少了他,妳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快樂的。親愛的女兒,這就夠了——妳是真心真意地愛著他的。」
「那就好了,」卡拉說,她的眼睛閃閃地發亮著。「以前有個男人也是這樣跌下來,自此……他的腳便殘廢了。」
我回答說:「你和卡拉都對我很好,你們為我做了很多……」
在一片沉寂後,那群人又開始熱烈地討論著。
我點點頭。
依照卡拉的建議,首先我們先送了個禮給歐蘭姆。那是陶瓷製的老虎,卡拉親手做的。歐蘭姆欣然接受了,並且還贈與路卡一條純手工雕刻的骨鏈,他為路卡載上那條頸鏈。
我想她會同意我所說的:妳根本不該離開我們的。
「你是說,他會試著阻礙我們嗎?」泰瑪莉絲說。
「到了!」她高興地說。「我打算把它們擺在這裡。我們該到小溪邊取水放在花瓶裡,一個放在門邊,另一個……」她看了看四周。「對了,就放在那兩個窗子中間。現在,我需要一些美麗的花,紅色的好了,紅色是最活潑生動的顏色,可以使這個地方看起來既溫馨、又親切。走吧!我們先去取些水來。」
「卡拉到底是誰?」
「事情進行得太順利了,」他說。「每個人都盡責地扮演好他們的角色,連傑可這小子也不例外。」
「發生什麼事了?」他問。
「秘密之類的事嗎?」
他正坐在窗前的一把椅子上,甚至連頭都沒轉過來,這真是太怪異了。
「失去那頂華麗的皇冠,卻換來這一切,非常值得了。」我說。
摩瑞兒要求把孩子帶到她的房間,而她則搬到別的房間睡。她很清楚如何處理這類的事故。她說他的腓骨斷了,不過幸好只是簡單的骨折,他還年輕,骨頭的癒合力很強,不會有什麼大礙的。
我看到路卡熟練、靈巧的手很快地將他的腳固定住了。我記得不久前他曾說過,他曾受過急救訓練課程,那時他說:這樣一來,在遇上緊急事故時就可以派上用場。
「她自己也不知道,我並沒把這件事告訴她。」
「我們不能留行李在這裡不顧就走了。」泰瑪莉絲說。
我滿懷希望的往四周望了望,她繼續說:「大家請進,別一直光站在外面了。」
我和父親相處的時間很多。他總是喜歡坐在房子外面,從那裡我可以看到蔚藍的大海,及坐在草蓆上的那些小販,他們的眼睛總是緊緊地盯著地平線,希望能看到渡輪的蹤影。
「這房子是她的。她的父親是英國人,母親是本地居民,她父親來後不久便在這裡開闢了一個大型的椰子林場,他並沒正式娶她母親,不過對卡拉卻是照顧有加。她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也非常迷人;事實上,她是個非常好的人,我知道妳們倆會處得很好的。她的父親,丹馬林過世後,便把這幢房子、林場及一大筆財產全都留給她,她在這個島上的權力很大。」
「但是泰瑪莉絲,這種新鮮感是無法持續太久的。」
湯姆.郝洛威的拜訪次數很頻繁,卡拉一向都很好客。如今連路卡和海佛斯兄妹也常來了,卡拉確定他們在教會的食物一定不夠吃,他們一共才請了兩個僕人。卡拉說:恐怕是因為摩瑞兒太過關心充實心靈上的事,而忽略到生理上的需求吧!
這是一座很美麗的小島,但我想就如世上所有的熱帶島嶼一樣:隨風搖曳的闊棕樹,青翠茂盛的枝葉,形如山洪爆發的雷陣雨,灼灼逼人的熱太陽,毫不在乎的人們,懶洋洋地,任憑時光從風中流逝。
當渡輪載著我們漸漸離開時,我看到他挺直地站在岸上,我知道他心中的那雙慧眼會把他眼前的影像描繪出來,他會看到我傷心地站在這裡看著他逐漸遠離的身影,然後迫不及待地等著回到愛人的身邊。
室內的一端有個廚櫃,一旁的架子上擺著一面黑板。
「沒錯,我那時就知道了。但是,她從沒把古塚樹林的那個意外告訴我過,顯然她是不願讓我難過。蘇菲向來最會為別人想了。」
「他曾在英國做進口椰毛編織的墊子的代理交易,椰子的用途一向都很廣泛的!湯姆.郝洛威的生意網遍佈全英格蘭,後來他的妻子難產去世,小孩也跟著死了,從此他便無法從悲痛中爬起。卡拉因為生意有來往的關係,常常不時地和他見面,那時對他的驟變感到非常驚駭,於是,我想你現在已猜得到了——她是那種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呃,她的看法是:湯姆需要到一個全新的環境,把過往的傷心拋在腦後。所以她便建議他到林場接任管理的職務,令她驚訝的是,他居然一口就答應了。」
「我去拿,」湯姆回答。「你們和他待在這裡。」
「妳確定嗎?泰瑪莉絲。」
當船離去時,岸上目送它消逝的人們,眼底都流露出哀淒的情感。
隔天下午當我正坐在甲板上時,有一位船夫突然大叫了起來,他興奮地揮著手,指向地平線上的一塊突出的土地。「卡斯克島!」他大叫。
她轉向我們。
我說:「你應該回英國找我們的,我相信蘇菲姨媽一定會照顧你的。」
我們坐下來談,而卡拉這時則端了一盤果汁進來。她加入我們的行列,而我同時也注意到她對父親有多細心,一再移動桌子,直到父親的杯子放得夠近,才肯放心。
我們常在島上四處探尋。在離岸邊不遠處有個盤著腿席地而坐的陶工,我們常在那兒逗留,看他製做這些陶罐的過程——產品包含各式各樣的淺盤及花器。為了博他開心,我們都買了一些回家,在旁的一群孩子——泰瑪莉絲的仰慕者——歡喜地目睹了整個交易的過程。
「嗯,瞧——我想這就是人生。」他說。「我們必須看清自己所要的,對我有益的不見得對你也有利,或許長久以來我一直比別人多了些幸運,所以才會這麼順利。但是,現在的我雙眼已失明、年少輕狂的日子也過去了,而我的身邊居然還有人在照顧我。你能說我不幸運嗎?」
我斷斷續續地小睡,每隔幾分鐘便會被低吟的海浪聲及那一聲聲震人心弦的鼓聲喚醒。今晚,我真的難以入眠。
「我們會很樂意和他見面的,你說是不是?泰瑪莉絲。」我說。
「這是古代沿留下來的習俗之一,是嗎?卡拉。」我父親問。
「那是因為我頭髮的顏色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泰瑪莉絲說。「小孩子嘛,好奇心比較重。」
「總有一天會來的。」
幾個水手已經在甲板準備送我們上岸,路卡、泰瑪莉絲和我則站在一旁。在經過這麼多年後,我終於要和父親見面了,心中起伏的情感真是五味夾雜。
馬克拉傲慢地彈手指。「曼多!」他叫。「曼多!」然後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便跑過了過來。
泰瑪莉絲拿起那兩口大花瓶,那群孩子便立刻將她圍住,每個小小的臉蛋都流露出興奮的神情。
「每當我一想到妳們倆能從彼此間找到慰藉,我的心就會放寬了些。蘇菲向來都很懂得如何……安慰人心。」
「別急,他神通廣大,一定會注意到你的。」湯姆說。
「是因為那件事的關係嗎?你對佳斯頓的事一無所知,不是嗎?」
「語文溝通是癥結所在,」湯姆說。「這對我而言比較容易,我只要試範一次給他們看,他們就會照著做,這些為我工作的人全都是島上最優秀的。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願意撒下汗水賺取金錢的;有些人寧願躺在陽光底下,舒舒服服地過日子——這全是迷漫在四周的熱流造成的,使得他們養成這種無憂無慮、隨心所欲的個性,除非他們動怒了,否則他們就和一隻毫無殺傷力的貓一樣。他們生氣起來的樣子是很嚇人的。」
我們全都留在陽台上,恍恍惚惚地站在那裡;不過,眼看著那一簇簇的火把漸漸地消逝在樹林間,不禁大鬆一口氣。最後只剩下明滅不定的火焰隱隱約約地在林子裡穿梭。
他們驚hetubook.com.com訝地粗聲喘氣著,然後無言以對地低下頭,沒一會兒又抬起頭來看著路卡,這時他們已經全相信他是個有神力能創造奇蹟的人了。可憐的摩瑞兒,她那麼專業地照顧他的腳傷,結果卻得不到他們的肯定。
「這就是妳悲傷的原因,是不是想家了?」
不像我一般,他很快地便從情緒激動的雜亂中平靜了下來,他說他一定得見見泰瑪莉絲及那位熱心的年輕人。我告訴他們我父親想和他們見面,並解釋他的雙眼已都失明了。
「這怎麼可能?」泰瑪莉絲說。
由於她不斷地找機會和我聊天——大多是在談她自己的事,這點正合我意——所以沒多久我對她的過去,就有一個整體的瞭解了。
「好,」卡拉說。「最好別讓他知道這場風波是因他而起的,否則他會很難過。」她的眼光從我身上移向泰瑪莉絲,然後繼續說:「天快亮了,我們都該試著補一點眠。」
卡拉準備好便立刻出門,而我們則隨後跟著她。我們一路跑到教會,眼前呈現的景象真是讓人難以置信——一把把的火把像魑魅般邪惡地在空中舞動著,一群人站在教會門口,而他們的首領無疑的就是——歐蘭姆。
她似乎很高興終於有事可忙了,我從沒看過她這麼有效率過。
當我把這件事告訴父親時,他笑了一笑,說:「我並不感到驚訝。」
路卡平靜並且很諒解地說:「我們可以在這裡等。他一定等不及想見你,反正我們早晚會認識他的。」這就是典型的路卡。
當卡拉出現時,大地突然陷入一片死寂中。她不顧左右地直往陽台走去,泰瑪莉絲和我繼續跟在她身後,她走到路卡的身旁停了下來。
「當然可以,我現在是單身漢,她也結過一次婚……我想是為了金錢結婚的,或許不完全是,但我敢說一定是金錢驅使他這麼做的。他也許想從她身上撈些好處,不過卻失敗了,因為她是個精明的女強人。如今他已死了。沒錯,我們是可以結婚,但是這裡不像英國的鄉村一般——鄰居總是虎視眈眈地眼觀四周,深怕有任何傷風敗俗、破壞社會秩序的事。卡拉從沒想過結婚的事,我也是。不過這並不能阻礙我們從對方身上取得快樂的事實。女兒,聽了我這番話,你被我嚇到了嗎?」
「卡斯克島的社交圈相當小,」父親補充說明。「他們會來的。」
「這太突然了吧?」
「我敢說他戰時塗在身上的顏料一定很嚇人。」我父親說。
「我可以想像從這裡看下去的景觀,」他說。「那些船入港所引起的騷動。這艘船上一定有席貝兒的來信,如果你真能和她結伴回去,我也就安下這顆心了。她是個旅行經驗很豐富的女人,我真的很希望妳能和她一起回去;如果不能,那……親愛的,我想你應該不是第一位獨自飄洋過海回英國的女性。今天下午……或是明天一早,我們就可以知道答案了,通常他們要花上好長一段時間整理信件。」
「他應該知道有不尋常的狀況發生了。」
「到時你就知道了,我還要另外那個。」
「真是不可思議的一夜!」他大叫。「那個全身塗滿戰彩的男人!真壯觀!起先我以為是不列顛的祖先們,漆上傳統的藍彩,跑到卡斯克島來了。」
路卡站在前門的陽台上,約翰和摩瑞兒則各站在他兩邊。
「一點也沒錯!特別是其中一個老貴族,已經五十歲高齡了還想迎娶我,他們的眼光我真不敢苟同。布特萊姆和我,我們倆過得很快樂,後來他卻害死自己。那時他到自己的一座金礦巡視,當他正在礦山裡查看時,正好被掉下來的不明物體擊中。他死後留下一大筆遺產給我和伯頓,那時我的整顆心都碎了,但我不是那種成天垂頭喪氣的人。我知道雖然失去了布特萊姆,但我還有我的伯頓小心肝寶貝。」
卡拉又試了一次。這次她講了很久,然後終於轉向路卡。
「當然了。」泰瑪莉絲嚴肅地說。
我們來到這個小島已有三個星期了。日子雖然過得很慢,不過時光依舊從指間飛逝了。我常自問著:我到底在這裡做什麼?該回去了,佛萊迪。我常想到,如果當初蘇菲姨媽沒在戴維茲看到凱薩琳.卡菲爾,我的生命也不會有這麼大的轉變。我本該和克里斯派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把這件事遺忘在角落裡;不行,這麼做是行不通的,她一定會再出現,我們這一生將永遠無法從恐懼、勒索、偽裝中逃出。克里斯派說的那句話不斷在我的耳裡迴響起:「一定有解決之道的。」他有意將這件事隱瞞起來,他是個全身充滿秘密的男人,我不是一直都有這種感受嗎?但是,我依然愛他,全心全意地愛著他;而如今我卻一再反覆地告訴自己:不過你卻不認識他,他的背後隱藏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我相信他是愛我的,但是……」
所以我們就一直坐在那兒,隱隱約約地可聽到遠處傳來的鼓聲,直到第一道曙光宣告黎明的到來。
我嚇得全身不舒服,疙瘩都起來了。
她一臉困惑地看著泰瑪莉絲和路卡。她臉上的表情相當豐富,幾乎可令人直接讀出她的心事,她是那種率直的人,正想著——我應該私底下單獨和父親見面。
「以前曾有一些孩子會來,但他們都待不久。那時早上我都會準備餅乾,讓他們在十一點休息時吃,我試著教導他們,但我知道他們都是為了餅乾而來的,他們總是開懷地坐在那裡吃,吃完後便全跑掉了。」
「但是,你依然繼續和她通信。直到決定來看你之前,我一直以為你還待在埃及。」
泰瑪莉絲哈哈地大笑了起來。「他們是為了『小紅帽』 及拉扯我的頭髮才去的。」
「毫無疑問的,他們只相信奇蹟。我看得出他們正在遲疑著,不知你是否也和他們的神靈一樣具有魔力。當初馬赫跌下來後,就終身殘廢了;而如今你卻說自己有能力救傑可。他們正舉棋不定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們對你的成見很深。而如今這個白人的神力似乎遠超過他們的。歐蘭姆仔細考慮該如何處理,這件事對他很重要,他才是那個會法力的人,而如今你卻向他們保證會有奇蹟出現。我們一定要小心行事,否則歐蘭姆搞不好會帶他的人進去,強行把傑可帶回去。」
「我知道。」
「在我看來是如此。好啦,妳儘管走,我要留下來。」
「那麼,」路卡說。「我就會到歐蘭姆那兒,向他要一把長矛,然後帶到叢林裡自行解決。」
我分別寫了一封信給克里斯派和蘇菲姨媽。我並沒把父親失明的事告訴蘇菲姨媽,我察覺到若他想讓她知道的話,他會告訴她的。等到下一班回雪梨的船來時,這兩封信就將漂洋過海,橫越大半個地球——回到英國,這整段旅途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才能到達目的地。
說到我父親的名字時,她習慣性地在前面加重音,我懷疑她和父親究竟有什麼關係。
「他的為人相當好,只是有點憂鬱,而人可不是為了在憂鬱中度日而活的。」
「最後那件事終於擺平了,」路卡繼續說。「我為他的權威感到相當不可思議。」
路卡把我們介紹給約翰.海佛斯及他的妹妹摩瑞兒認識。他們在卡斯克島已經待滿兩年了,但卻承認在島民刻意的抹滅下,他們的進度顯得相當緩慢。
父親點點頭。「我們隨時歡迎你來寒舍吃便飯,卡拉,你說他是不是該來?」
他搖頭說:「雖然我知道她會這麼做,但我還是不能回去找她。有幾次我都想……不過這些都是在失明之前的事。你知道的,一開始……」
「無法掌握,慌了分寸!他們是傳教士,不是嗎?他們應該充滿信心、勇往向前的。在這個遠離塵囂的小島上,居民們最需要的莫過於精神上有個歸屬!可憐的路卡!我們得更頻繁地去看望他,為他打氣,讓他開心。」
卡拉告訴他們,然後再轉回路卡,要他在他們用嘶喊的語氣唱著悲涼的輓歌時把右手舉起來。
「我花了很多時間在想這個問題。」
「沒有我,對她反而比較好,我們在一起永遠也不會有幸福的。我無意當聖人……和你們的路卡完全不一樣。我想我和大多數的男人都不一樣;像我這種男人,生活中永遠都少不了……伴侶。」
「他就是那種人。我知道他有個女兒,我曾經和他聊過伯頓的事。伯頓到英國唸書,在那裡交了很多朋友,常渡海過去看他們,結果遇到他現在的妻子,就在那裡定居了。這一切都是那麼地自然,他無心往金礦事業發展,而在他父親的意外事故發生後,我也不想看他步入這一途。所以他便在那裡安定下來,和妻子共組一個家庭,如今我已經為人祖母了,不過千萬別傳出去,好嗎?我只要一有機會,就會去看他們。這是一個好藉口,送妳回家後,我就可以在伯頓家住上一陣子了。」
不是我刻意疑神疑鬼的,不過這一切真的太奇怪了,我想其中一定有它的道理在。
「能有『聖男』照顧我們,你說我們是不是很幸運?」泰瑪莉絲問。
「怎麼可能,我過得很快樂。只是現在我不再自私地只顧自己,我已學會用關懷的心地看週遭的人事物。」
泰瑪莉絲看起來很不安,她對教會十分感興趣。
他點頭。「妳非回去不可。妳愛那個男人,而且你們之間並不缺乏永恆的真愛與忠誠,沒有什麼比這些更可貴的了,真的。生命中其他的事或許很明亮、歡喜、開心甚至興奮;但能在變化無常的世上找到真愛的,才是最幸運的人,我想妳和克里斯派就擁有這份真愛。而如今妳打算讓它從指梢溜過嗎?換成是我就不會,不過,或許我不是個好的學習典範吧!既然妳是真心愛著克里斯派,那就該和他相守在一塊兒,不該讓障礙物擋住真愛的光芒。」
「如果你不答應,那麼他們馬上就要帶傑可走。」
其他的商人都坐在椰毛編織的墊子上等著,每當渡輪一上岸,他們的眼睛便會開始搜索觀光客的身影,希望他們攤位上的工藝品能引起觀光客的注意。
「的確,」卡拉說。「不過他們會以老祖先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的。我們絕對不能出差錯,傑可的腳非復原不可,否則……」
席貝兒.費瑞瑟的出現令我很高興,她是個很討人喜歡的伴侶——我當時所能找到最好的一個。正如她所說的,因為她最親愛的朋友——隆奇爾德——求她,所以她決定好好地照顧我。
「這間是專門為教室所設計的。」路卡說。
「我們聽那個男人……馬克拉……說,是你派人來接我們的。」
「他要把傑可帶回去。」
「妳是說……」
「而且,我這麼做也是為了自己。」
隔天我們已到達卡多島了,我們在以前住的那家旅館住了兩個晚上。
「我知道,她告訴過我了。她以為你會娶她,結果沒想到新娘卻是我母親。」
「我也不知道,我才剛醒過來。」
卡拉站在他旁邊,我看見她握著他的手,這姿態使我相信只要父親有需要她的一天,她便會在旁邊多照顧他一日。自從他失明後,蘇菲姨媽收到的信件全是由她代筆的,為了不讓蘇菲姨媽察覺他的殘缺,她甚至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把他的筆跡模仿得微妙微肖。她盡其所能地用心照顧他,而且會無怨無悔地繼續付出自己,來證明她的愛。
「可憐的路卡,」有一天泰瑪莉絲突然說道。「和海佛斯兄妹住在教會的日子一定很不好過。」
「為了隆尼(我父親的暱稱),我什麼事都願意做,」她說。「任何事。親愛的,這是件輕而易舉的事,一點也不麻煩。而且,我喜歡和妳在一起,更何況這麼一來我就有藉口去看看我的伯頓心肝。」
「不知你父親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那麼,那些日於都是虛度的了?」
她沉著地看著我:「我不回去。」
我想那個孩子一句也聽不懂,不過路卡聲音中顯露出來的憐憫,倒是使他平靜了些,他張開那雙飽受驚嚇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路卡的臉龐。
「告訴蘇菲我已經變成一個又老又瞎的人了,」他說。「我的探險歲月也已經結束了。告訴她有關卡斯克島的事,說這個地方能使我遠離過去所有的陰影,再適合我也不過了。告訴她,我每天都想著她、念著她,她是我這輩子最要好的朋友。」
「教會正好有個缺,所以我就欣然接受了。」路卡說。
「而這裡的人不想?」
「是的,他確實是。」
「有些人對快樂有恐懼感,總是抱著懷疑的眼光去看它。他們認為『快樂』太美好了,不可能是真實的,於是便開始雞蛋裡挑骨頭——想從中找出一些瑕疵來。妳想,妳是不是有這樣的傾向?」
「但,我們卻做得不夠好,而我們也做不來。你的心依然留在哈普葛林村,這一點妳和我都很清楚。」
「所以我必須回去。」
「我是卡拉。」她說。
「她所求的也僅是如此。」
「沒錯。」卡拉說。
「她甚至不知道你的雙眼已全失明了。」
她從馬車內走了下來。
「妳能為我父親做這一切,真是太仁慈了。」
「真希望我能為他做點事,」路卡說。「湯姆呢?」
她帶我經過一條狹窄的通道,來到一扇門前停了下來,把門打開,然後非常輕柔地說:「她來了。」
「不會有事的,」他說。「我會擊敗那個老巫師的。」
「你是說,路卡會有生命危險?」泰瑪莉絲大喊。
「……我父親想和我見面。」
路卡首先開口。「真是太壯觀了!」他說。
「不是的,不是這樣。和這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
「沒錯。但是你的情形更糟,你是完全被它包圍了。」
我們一起出去,這時卡拉也出現在門口前,他們一看到她便開始大喊大叫。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不過卡拉卻沉著地回答他們。
「我是這麼認為。有時它就像一個障礙物般,橫跨在我們倆之間,我之所以會注意到是因為我們彼此相愛相知的緣故。但有好幾次我都感覺到……自己永遠也無法越過這面牆。」
然後我又對自己說:我必須回到那個心愛的地方,我無法承受心中不時浮現的失落感。
我把信拿到房間裡,細細地獨自品嚐來自故鄉的思念。
「親愛的孩子,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等著和你相會,如今可真讓我盼到了。」
有一天,他說:「妳在這裡過得並不是很開心,女兒。」他常叫我女兒,好像是在為我們倆的關係慶賀著。
首先是克里斯派的信——
然後,我們全都開懷大笑了,或許有點太盡興,不過自從這件事發生的那一刻起,我們一直在恐懼的威脅下,飽受折磨地度過每一分,每一秒。這些笑聲,其實是為了抒發緊繃的情緒。
我把手放在他肩上,他緊緊地抱住我。
「沒有人……他們現在已經沒有仇人了。不過,從前這裡總是戰事不斷;部落和部落之間的抗爭。如今時事已變,這些島嶼早已全被其他國家接管,島與島之間都劃分得很清楚,所以日子也就太平了。但在過去,他們總是隨時處在備戰狀態下。這個活動代表準備完成,讓神靈知道,如果有人發動攻擊,他們會全力以赴的。」
「你們還沒找到學生?」我說。
「否則他能怎麼做?」泰瑪莉絲說。「他是別無選擇的了。」
泰瑪莉絲已經開始引誘這些孩子到教會去了,如今他們之中有好幾位都成了教會的常客。不過他們都是去看泰瑪莉絲的,雖然她試著講「樂善好施者」的故事給他們聽,但他們依然堅持要聽「小紅帽和大野狼」的故事。
我以為他會親自到這裡來的。或許他有不來的原因吧,我告訴自己,所以他才會派這個人來。
「是的。」
「這是真的,」路卡說。「那天有兩個人為了一小塊毫無價值的土地爭吵不休。兩個人都聲明這塊土地hetubook•com.com是自己的,他們互相詛咒對方,後來居然連刀子都亮出來了,要不是當時有人急忙去找老首領來,恐怕他們不爭到『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地步,是絕不罷休的。」
親愛的孩子,我希望妳和妳父親能相處得很融洽、很快樂,我想這是不容置疑的——我太瞭解你們倆了。他很討人喜歡,不是嗎?妳一定要把對他的觀感告訴我。
「今晚他會在那裡嗎?」泰瑪莉絲問,一副思索的樣子。
「馬奇蒙夫人,」她說。「我們都很高興你能來。」
「我想……是的。」
「我們不會讓他死的,」卡拉說。「不過他們倒很樂意看到有那麼一天。他們眼中的驚恐全是毒咒撒下的網。」
「你看過嗎?」我問卡拉。
雖然路卡看起來有點沮喪,不過大體上來說晚餐還算成功。我注意到路卡已不再是當初我們在船上認識的那個精神飽滿、樂觀進取的青年了。約翰和摩瑞兒.海佛斯態度真誠地談著有關教會的事,不過我依然無法疏忽心中的一個想法——他們倆根本對生活週遭的人不甚瞭解。
「如果你有長矛,就用它穿心至死;否則就只好一路走進大海,永不回頭。他們要你立下這個毒咒。由於你不願交出傑可讓他參與這場慶典,所以如果你的神失敗了,那麼你的毒咒也就輸了,到時你只有一死,別無選擇。」
「有件事我無法解釋,它一直阻擋在我們倆之間,甚至在這之前……就在那裡了。」
「或許吧!我也無法確定。這其中真的暗藏著某件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還陰魂不散地跟著他。」
「這位是艾爾摩先生,這一路多虧了他的照顧我們才能這麼順利,他是一個傳教士。」

致上我永遠的愛克里斯派
我們都很想你。可憐的克里斯派是最不快樂的一個了,他真的很愛妳,佛萊迪,我看得出這次離別把他的心都摔碎了。他不是那種輕易付出感情的人,不過當他愛上一個人時,他便會深深地陷在裡面,不可自拔。我想他有些生氣,生我的氣,因為是我看到凱薩琳.卡菲爾,並把這件告訴了妳。可憐的孩子,他必須找個人來發洩,我並不怪他。他說他會找出辦法擺脫她,他說得那麼有說服力,我真的相信他會有辦法的,畢竟當初是她離他而去的。我不知道目前的確切情勢是怎麼樣,但我會禱告希望一切都能順利。
然後湯姆問到有關教會的事,他聽說現在每天早上都會有一群孩子會主動往那裡跑。
「不,不行,絕對不行。」路卡說。
不久我和泰瑪莉絲便回家,並且把這件事告訴我父親及卡拉。
「所以……你認為這就夠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問。
一天下午,湯姆帶我們——泰瑪莉絲、路卡和我三人——參觀林場。穿梭在高聳的椰子樹下,舉頭望去——便看到一顆顆頑強的椰子在陽光下耀武揚威著。湯姆帶我們到編織椰毛墊子的小屋裡去,這裡算是大宗交易的製造聖地了;我們也一道參觀他的辦公室,和他那位埋頭苦幹的助理打招呼。
「你必須先去看看你父親。」她說。
「怎麼說?」泰瑪莉絲問。
「如果一切進行順利,那麼我們為傑可所付出的心力就會公諸於世,到時教會的受益一定很大。」路卡宣稱,兩眼興奮地閃閃發亮。
一艘比渡輪大上幾倍的船停泊在岸上,使得島上的居民興奮不已。泰瑪莉絲和我走到岸邊去,熙來攘往的人潮及喧嘩聲把整個地方都佔滿了。小船在海中來回穿梭著,幾個觀光客也上了岸,他們走過來和我們聊天,並且說明他們是從雪梨出發,在各個島嶼中穿梭觀光,他們已到過卡多島及其他一些小島了;不過,他們說:每個島看來看去都差不多。
我很高興泰瑪莉絲喜歡這裡,我想最主要的因素是——這裡離家不只五百里。我一點也不相信她和那件謀殺案會扯得上關係——但,誠如她所說的,一般來說像這樣的案情,通常妻子都會被列入嫌犯名單內。
隔天一早,卡拉、泰瑪莉絲和我便到教會去。和我們的情形一樣,他們三個昨晚也都沒睡。海佛斯兄妹看起來精神有些不佳,不過路卡倒是很正常。
他站起來,並且用當地的語言對旁邊圍觀的人大喊著,那些人立刻轉身跑了,沒多久他們便駕著一輛馬車又出現在我們面前。
「也不完全是。」在一段短暫的沉默後,他繼續說:「你或許已經知道我沉浮不定的人生際遇了。你的母親和我,我們離婚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教會離這裡約半哩路程,」我父親說。「所以我們算是近鄰了。你怎麼會決定來這裡的?」
「和他第一次婚姻有關嗎?」
現在,很明顯地可看得出那個孩子的痛苦已減輕了些,如今他感激的神情正投在路卡的身上。
「恭喜你們倆終於能相會了。」
在卡拉的建議之下,我們為這件事特別安排了一個聚會,好讓大家能留下深刻的印象。我們很有禮貌地送了張條子給歐蘭姆,上面寫著——今晚太陽下山時,不知我們是否有榮幸請他蒞臨教會,我們將把傑可送還給他們。
「對我而言,這裡才是真理所在。反正我是絕不會回去的,如果妳要走,那麼妳得自己走。」
「海曼小姐!海曼小姐!」他一再地嘶喊著。
父親的臉扭曲了起來。
「妳已經都解釋過了,」他說。「我想妳雖然愛著他,但卻無法完全相信他。我說得對不對?」
這艘船遞送了幾封信到卡斯克島來,我收到了兩封——一封是克里斯派寄的,另一封則來自蘇菲姨媽。
「他們並不常有機會在外吃飯,我向你保證,他們一定會來的。」
馬克拉回復原本的聲調,而男孩則仔細地聽著,並還不時地點著頭。然後他轉向我們,說:「跟我走。」他帶我們到一輛以兩頭驢子拉的馬車前。「我來安排。」馬克拉說。
「我知道了。」
「絕對不會有問題的。」摩瑞兒堅持地說。
「他會告訴妳的。等到你們倆結婚後,他就不會再害怕失去妳了,到時他自然會告訴妳的。」
他咧嘴大笑露出耀眼的白牙齒,使得又黑又大的臉變得更寬了。他把雙掌合起,小弧度地向我敬個禮。「卡拉小姐下命令,我就來了。」
路卡回答說:「我們絕不准許任何人把他帶出來,讓他站在這裡只會使情形更加惡化。請你務必讓他們瞭解這一點。」
「我們得找輛馬車來運他過去。」湯姆說。
「我聽說過這種事,這太可怕了。」路卡說。
她常對那群動作笨拙、滑稽的孩子們大笑,而他們很明顯地也對她特別感興趣。通常不管她走到哪裡,身旁總會有一、兩個小孩跟著她,有些膽大過人的還會走向前去摸她白皙的肌膚、及散在肩上如波浪般閃閃發亮的一頭金髮。
「的確很圓滿,親愛的。不過,就如我常常說的:生命的色彩是由自己調配的。在擁有布特萊姆的不久之後,伯頓小心肝寶貝就在我的體內逐漸成長、茁壯,一個女人還能多要求什麼呢?在經歷過風風雨雨後,能有個溫馨、甜蜜的家,就算是最好的精神撫慰及寄托了。不過,這總是得經過一再地考驗、堅持、鍥而不捨才能達成理想,結果——我成功了!我知道自己所求何物,認定目標後,就不再三心二意,結果我得到自己的夢想了。」
「在這裡坐一會兒吧!」他說。「我想今晚我們之中是沒有人睡得著了。要不要來杯白蘭地?你們的樣子看起來很需要一杯……你們一個個都是。」
隔天一早我便和泰瑪莉絲出門了。才走沒多久便看見三、四個小孩坐在地上玩遊戲,就在我們向前走去的同時,他們便立刻起身跑向我們,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泰瑪莉絲身上,他們吃吃地傻笑著,完全陷入失控的狀況下。
「不是這樣的。」
我們在那個陶工面前停了下來。他的草蓆上有兩個大花瓶,樣式簡潔大方,看起來也很美。泰瑪莉絲用愛慕、欣賞的眼光看著它們,而店主也用歡喜的眼神在我們身上打量著。是我們讓他們覺得特別有趣嗎?我很懷疑。我們的長相、說話的方式及行為舉止,難道和他們的有那麼大的差別嗎?
卡拉舉起一隻手——真是不可思議,她,卡拉居然能這麼尊貴、這麼有權威——和群眾溝通,我們猜她一定問他們:到底想從教會裡得到些什麼東西。他們開始大聲喊叫,不過當歐蘭姆舉起手時,他們立刻就安靜無聲了。
還有,佛萊迪,我想妳該考慮回家的事了。妳父親想和妳見面,他是不是病了?希望能有他的近況消息,千萬別瞞著我什麼。從他的來信中,我可以感覺出有什麼不對勁的事發生了,這也是我急著要妳過去的原因之一,當然了,我也認為在克里斯派把事情解決之前,妳最好能離開一陣子。
「到海曼先生那兒去嗎?」我問。
「沒錯,」卡拉同意地說。「到時情況一定會大大改變。幫上一個大忙後,一定能贏得他們的尊敬。」
卡拉轉向那群人。她之後告訴我們,她和他們談了個條件。教會裡的人說他們絕對有能力醫治傑可,讓他的腿完整如新,不過他們需要時間來證明它,而且這也不是一、兩天工夫可完成的。到時候,歐蘭姆和其他人就知道該如何處置了;但,如果他們現在繼續堅持,不把傑可交給這個白人,那麼傑可這輩子就注定要殘廢了。到時他會恨這些害了他生活的人,而且也會引起島上所有居民的憤恨。他們應該離開,再找另一個人來替代傑可,執行這項儀式。他們必須給傑可一個機會,看看這個白人是否能真的讓他痊癒。
「原來這些日子都是卡拉在照顧你的。她大方地讓你分享她的房子……和她的生活。」
「再多待一陣子吧!」她曾說。「我們雖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了,但還稱不上太久。」
「一定要帶妳的丈夫來,我會期待這一天的來臨的。」
「這或許有些困難。」約翰說。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摩瑞兒.海佛斯說。「可是……這些孩子!」
泰瑪莉絲顯得非常地開心;送走他們後,我們都各自回房休息了,隨後她便到我房裡和我討論今晚的事。
「我們可以邀請他們一道過來吃飯嗎?」泰瑪莉絲問。
「在我看來,這個島和卡多島根本沒什麼兩樣。」泰瑪莉絲說。
我們一路走回家後,看到他一直醒著等我們回來。
「這裡太遙遠了,和真正的現實生活相距太大。」
他點點頭,露齒笑著,說:「留給馬克拉,馬克拉會安排的。」
「她的血液裡有一半是原住民,一半是盎格魯撒克遜人,這是一個很有趣的組合。我是在埃及遇見她的,當時她正在旅行,我一眼就喜歡她的清新、直爽及樂觀的人生態度;『為今日而活』是她的生活哲學,也是我的。我們在埃及時就是朋友了,後來我的身體狀況亮起紅燈,從那時起她就開始照顧我了。那時我的心情已跌到谷底,對眼前無光無影的世界充滿了恐懼,親愛的孩子,你父親一輩子從來都沒畏懼過什麼事,那時甚至還開始禱告著:『親愛的上帝,我願以身邊所有的一切來換取我寶貴的雙眼。』上帝忽略了我的請求,但卻把卡拉送給我。」
「卡拉?」泰瑪莉絲說。「卡拉是誰?」
我知道她又到教會去了。
「怎麼回事?」湯姆站起來,大聲地說。
他微笑地說:「我們是很要好的朋友。意外發生後——」,他摸摸雙眼,「她便把我帶來這裡了。」
「他知道這件事嗎?」卡拉問。
「你就是弗雷德莉卡。」她說,但眼睛看的卻是泰瑪莉絲,而不是我。
「太棒了!」泰瑪莉絲大叫。「希望他能平安無事。」
泰瑪莉絲說:「我們必須全天候輪流看照傑可,日夜不休。」
「這就是艾爾摩先生來的原因。」摩瑞兒接下去說。
拆卸夾板的時候,泰瑪莉絲和我都在場,他的傷已完全癒合,一點也看不出曾跌斷過骨頭。他的腳有些僵硬,摩瑞兒告訴他只要做些復健運動就好了——結果,他又完全回復到受傷之前的模樣了。
不過,如今妳應該考慮什麼時候要回家。我知道妳才剛到不久,不過如果妳可寫信告訴我何時回家,我想這對克里斯派會有幫助的。
我說:「泰瑪莉絲,我很高興看到那群孩子被你迷得暈頭轉向的。」
「我現在已不常想起過去的事了。」
佛萊迪,他需要妳。妳或許會認為他是那種能掌控一切事宜,且又能照顧自己的男人;沒錯,他的外表的確讓人有此錯覺,但我知道他的內心正在受苦痛的煎熬。這讓我深深地感受到人生殘酷的一面,一個人如果在年輕時衝動地走錯一步,就會平平白白地斷送了一生的幸福。不過,他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而且我認為他是那種不達目的,絕不干休的男人。
「你在隱瞞些什麼?」她說。
「我必須小心這個人,千萬別惹他;和他保持良好的關係,不時地送他一些小禮物,因此我們已經算是朋友了。」
我們根本毋需擔心那些行李,馬克拉一下子工夫就又回來了;這次除了那個孩子之外,另外又多了一個高大的男人,他們把我們所有的行李都帶來了。
這使得他們更無法克制地大笑,每雙眼睛都緊緊地盯著她看,好像在期待她再多說些什麼似的。
她從陶工那兒買回更多的花瓶。
「我覺得這裡沒什麼不好,維持現狀也不錯,想要改造異教徒是份很艱鉅的工作……當然了,除非異教徒本身想被改造。」
我驚駭地雙唇直顫抖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他繼續說道:「靠近一些。」
每當夜深人靜時,我總會躺在床上想著克里斯派和蘇菲姨媽,並且不斷地問自己:我這麼做是否真的正確。能來和父親相見是件很好的事,我很高興我們能相處得很融洽,好像認識他一輩子了,這一切都得歸功於蘇菲姨媽。看得出他對每個人的影響力一定相當大,至少他已贏得我的心了。我常和他聊天。我們總是一起並肩坐在樹下,傾聽溫柔的海浪在耳邊輕聲細語地低喃著,然後他便會把年少輕狂的日子一一道出。很明顯看得出來,他很高興我能來這裡陪伴他。
親愛的,
她的聲音中很明顯地流露出得意揚揚的訊息。我心裡想著:她變了,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但她真的變了。
一、二個旅客上岸,我想他們大概是下來逛逛的,沒多久就會再隨著渡輪航向一個港口。我想像那些小販個個摩拳擦掌,拭目以待,盼望能大發利市的模樣。
「我想也是。」
「卡拉真是個好女人!」他點點頭,露出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傑可跌傷事件,這齣戲上演的期間成了我們每個人的生活重心,而在這一切結束後,日子顯得空虛了許多。我驚覺到自己已離家好久了,每當渡輪進港時,我總會引頸盼望有我的信,但是通常信件要等上好一段時間才會到達這裡,而裡面所署的日期也總是相差很遠。
「你對教會的評價似乎不是很高。」我說。
「這並不太合乎常理。」
湯姆謹慎地帶領那頭驢,盡量往最平坦的路面走。當我們一抵達教會門口,約翰和摩瑞兒立刻出來幫忙。
「今晚我拿了幾顆鴉片酊給他,現在他睡得可熟了。」摩瑞兒告訴我們。
路卡微笑地看著泰瑪莉絲。「對其他事也具有同樣深m•hetubook.com•com遠的意義。」他說。
「這是賄賂的下場。」泰瑪莉絲淡淡地說。
「哦,那麼學生在哪裡?」泰瑪莉絲說。
「這種事發生機率很小。」路卡說。
我們繼續走,而他們則緊緊地跟著我們。我們走到岸邊,經過那些把商品展示在草蓆上盤腿而坐的小販面前。
「在某方面來說,他們的確是在演戲。」卡拉說。「不過你們得諒解他們,這是全年度中,最重要的慶典。他們全都回到過去那段歲月,過著和他們祖先一樣的生活——英勇的戰士,花了一生大半的時間在保衛族人的榮譽上。歐蘭姆是結合首領和聖人為一身的人。他的地位至高至上,誰也不敢反抗他。他們相信他能和神靈接觸,他是個受人敬仰的老人。他們常會做些東西送他,所以他的生活一直過得很舒適,他可不想改變這一切。他聰明過人,這一點任誰也無法否認,他一枝獨秀地和其他人劃清界線。很有可能的,他現在最大的願望是不讓傑可的傷勢復原。因為他自己無法造就這個奇蹟,所以,你們必須瞭解,在這同時他也不願看到有人能達成這件事。」
父親和我之間的離別氣氛非常感傷,就在渡輪來的前一天晚上,我們通宵聊到深夜。
「我從沒聽過這麼無理取鬧的話。」摩瑞兒說。
而此時我最在乎、掛心的,幾乎就在地球的另一面,比夜色更遙不可及。有幾次我都責備自己太傻了,得重新站起來,勇敢地面對生活。失去克里斯派,是因為我不敢留在那裡,而如今呢?哈!我居然傻到會認為自己能因此而忘了他。
「我回去後,你介意我告訴他嗎?」
「沒問題的。」
她說:「每當我看到他,他總是把我當成女皇般和我打招呼,那些孩子依然按時間帶花來給我。前幾天我講了一個故事給他們聽,他們一個字也聽不懂,不過卻都聚精會神地聽,好像這是一則最驚心動魄的故事般。你非親眼看看他們的模樣不可!事實上我講的是『小紅帽』,大部分都用比手劃腳地『演』出故事情節。你真該看看當大野狼出現時,他們那副興奮的模樣,他們一會兒開懷大笑、一會兒歡呼喝采,並且還不斷地撫摸、拉扯著我的頭髮。這個戰果收穫很大,摩瑞兒說我應該引用聖經上面的故事;或許,哪天我會試試看,不過就目前為止除了『小紅帽』之外,我不想一下讓他們接受太多。他們知道大野狼在什麼時候會出現,並且都會裝出害怕的樣子,他們會匍匐在地上爬行,並大喊著:『大野狼!大野狼!大野狼是個壞蛋』……居民們也都學會這句了。我告訴你,這一切真是有趣極了。」
「不會了,」卡拉平靜地說。「至少今晚不會。你們已經立了協定,因此歐蘭姆很滿意,他並不想和教會起衝突,而在同時他也不願失去他的權威。這是個很大的挑戰,如果你們成功地使這個孩子痊癒,那麼這將會帶給你們一群教友,這是最有效率的機會。我希望剛剛發生的事不會傳入那孩子的耳裡。」
父親笑了笑。「的確,」他說。「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溫文儒雅的氣息,我希望你們能常去看他。」
她噘起嘴,就如當年時常浮現在她臉上那個熟悉的表情般。我真的很懷疑她對這個小島的興趣到底會持續多久呢?
「這和我們前一次工作的地方不同,」約翰.海佛斯說。「那裡比較大,也不這麼與世隔絕。在這裡,你必須一切從頭開始,而且面對的全是一群毫無興趣、漠不關心的人。」
我聽到遠處車輪滾動的聲音正朝著房子的方向駛來,於是便出去看是怎麼一回事。馬車裡坐了一個女人,旁邊擺了好幾隻皮箱,她身上穿的那套藍色絲綢禮服看起來非常時髦,頭上棲息的那頂鳥巢——草帽——上插著幾根稀有鳥類的羽毛——至少,在我印象中從沒有在任何鳥類身上見過這種羽毛。
於是我便告訴他。我把事情從頭到尾全告訴他了:從我第一次和克里斯派見面的情形,及當時他無心的一句話讓我痛苦了好久;古塚樹林所發生的不幸事故;在邸園工作的那段時間,我們之間愛的火苗是如何串燒起來的。我還告訴他有關克里斯派的妻子重回哈普葛林的事,並也同時粉碎了我們倆編織的美夢;解釋克里斯派原本打算不把事實告訴我,繼續照著原訂的計畫進行。
卡拉聽到這個消息時也很沉靜,我懷疑她早就和父親討論過這件事了。我告訴她,泰瑪莉絲問到:不知在我離去後,她是否還能住在這裡?卡拉立刻說:「當然可以。」
我知道妳過得不快樂——如同我一樣。在某方面來說,其實我很高興妳有此反應,如果你已不再在乎我,我是會受不了的。妳知道,不論發生什麼事,我今生今世是離不開你的了。求求妳,快回家好嗎?
「他們不會這麼想的。」

由於誰也無意上床睡覺,於是我們就繼續坐在那裡,漫無目的地聊了一會兒。不過我的腦子裡一直浮現當時的情景,點點滴滴歷歷在目,閉上眼依然拋不去。
「一切都進行得很順利。我想路卡一定很高興能好好地吃一頓。」
我回想起當初在得知無法插花時,她那一副震驚的模樣,其實她根本不是真的想做這件事,她只想證明自己是大宅的女主人——雖然她不是。
「她只願把那些生命中不重要的事放在心上,她成天為過去那些『好日子』哀悼,使自己過得很不快樂,最後終究害死了自己。」
「在這世上,沒有什麼比愛更重要的了,這一點妳必須瞭解。『信、希望和寬恕,而其中最偉大的就是寬恕。』寬恕就是愛的表現,這是真理,只要妳的心中有愛,再大的困難都能克服。」
一會兒,我們全部人馬便又回到教會了。泰瑪莉絲跪在花瓶前,把紅色的花放進裡面;孩子們百思不解地看著她,並一直不斷地把花送到她面前。
「這簡直和巫術毫無兩樣,不是嗎?」泰瑪莉絲說。「郝洛威先生,生活在這之間你難道不害怕嗎?」
「他們只不過是進來幫忙罷了。」泰瑪莉絲說。
之後我對父親提起,他們似乎把這裡的居民看成未開化的野蠻人,而不只是一群無法接受新思想的平凡人,其實這裡的人想法都很單純的。我也猜測到摩瑞兒並不認同我父親和卡拉之間的關係。
渡輪的航行時刻表並不是特定不變的。聽說下午起程到明天下午就會到卡斯克島了——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
「他正睡得很安穩,」摩瑞兒莊嚴地說。「更何況他受傷的腳必須保持固定的姿勢,我們根本不可能帶他來這裡。」
路卡鬆了一口氣,我對路卡投出一個感激的笑容,而泰瑪莉絲則選了一張竹椅坐下來。卡拉轉向我說:「來吧!」
「你應該回到她身邊的。」
「我覺得花朵可為這裡帶來一點新氣象。」泰瑪莉絲說。
此刻我最渴望的莫過於單獨和我父親交談,而泰瑪莉絲似乎也很能理解我的心情,吃過晚餐後,她便以疲倦為由,提早回房休息去了。這樣一來,我便有機會達成願望了。
「我是曾在埃及待過好一段時間,那時……你也知道,我在服役,後來……退伍後便留在那裡……還有其他地方,從事各種交易。不過這一切都過去了,沒必要讓虛度的年歲來困惑自己。」
只是每當夜幕罩地時,遙遠的故鄉就會回到我身旁,而克里斯派苦苦哀求我別走的臉龐也不斷地浮現在我眼前,我幾乎可聽到他聲調痛苦地吐出一句句:「我會找到解決之道的,一定會有辦法的。」我會試著不去回想聖奧比邸園的灌木栽植地所發生的事,及佳斯頓.馬奇蒙僵硬地躺在那裡的情景,但這些都是徒勞無功的。
「你在我來之前就知道了,」我說。「蘇菲姨媽把我的事全告訴你了。」
「臨時通知他們,時間不會太緊迫嗎?」我問。
我很高興看到她這麼地快樂,也知道路卡對這件事感到很開心。
我不斷地說服自己:該回家了。他們倆都這麼要求我,不論將來的後果如何,我都必須陪在他們身邊。
「泰瑪莉絲和他們處得相當好。」路卡下了個評斷。
「那個孩子的腳一定會好起來的。」泰瑪莉絲真誠地說。
無論如何,這件事總算圓滿地解決了,我們大家都深感慶幸。
「主人,他掉下去了。傑可……他從樹上掉下去了,現在躺在那裡。」那個男人聳著肩,搖著頭,悲慟地說。
「顯然妳還沒決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所以只能告訴我:來吧,我們要走了。」
「他們要你發誓,」卡拉用專注的眼神看著路卡說。「發死誓,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我是說,我打算留在這裡。我不要回到哈普葛林,讓那些人用懷疑的眼光揣測我是不是謀殺佳斯頓的兇手。」
「我真的好想多瞭解你一些。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知道自己有個父親,但卻從來沒見過,甚至在蘇菲姨媽開始談起你之前,我對你的瞭解真是少之又少。」
「我們該這麼做,」卡拉在一旁附和著。「另外我也會邀請湯姆.郝洛威一起過來。」
「但是,他們到底要攻擊誰呢?」我問。
「可是你才剛和克里斯派訂完婚——哦,我知道你不想談這件事。佳斯頓是我丈夫,他被謀殺了,所以我才會這麼迫切地非離開不可。」
那天晚上,淒厲的鼓聲開始在空中盤繞著,起先是還很平淡,然後越來越大聲。那節奏好像是藉著空氣的傳送般,迅速地向外擴散。
在卡拉家裡吃的每一餐都像在過節般豐盛,這必定是在卡拉和我父親精心安排下的成果。鋪張無度的大餐,由好幾位赤腳的僕人,在無聲無息地穿梭著服侍我們。
我靜靜地望著地平線,一句話也沒說。
「這位是我的朋友——馬奇蒙夫人,她和我一起來的。」
湯姆因恐懼而屏氣凝息,路卡說:「看來他是摔斷腿了。」
「這種作法是不誠實的。」
「不過她擁有一顆更珍貴的明珠——我的女兒。」
他看起來很巨大,不過這完全是他頭上插著高聳的羽毛的關係,這種裝扮讓他看起來好像是只兇猛的老鷹。而他的臉簡直就像惡夢裡變了形的怪物一樣——正如卡拉所形容的;額頭前塗了兩條藍線,兩邊臉頰上各有幾條紅線。他的旁邊站了兩個又高又壯的男人,他們的臉也上了彩,不過都不比歐蘭姆來得嚇人。他們每個人都拿著長矛,一股強烈的恐懼感掠過我的心頭——他們的怒氣好像是直衝著教會來的。
「我很高興,」泰瑪莉絲笑著說。「我真的很喜歡你們這些小鬼。」
「這太戲劇化了,」我這麼說。「他們好像在表演似的……他們臉上塗滿了色彩,一手握著長茅,另一手拿著火把。」
「如果我們定了個規則就不難了,可以把它列入治療的注意事項裡。」路卡回答。
「我也很喜歡她。這些年來多虧了她,我才能對你的狀況有所瞭解,當我知道你要搬過去和她住時,我真的很開心。」
「我想他就快回來了,」我說。「他來了。他把你要的東西全都帶過來了。」
「立刻回房間去寫幾封信,」他說。「寫給克里斯派和蘇菲,告訴他們妳要回去了。」他的神色顯得有些悲傷。「我會想念妳的,少了妳日子會變得很無趣。卡拉也會想妳的,她很高興妳能來——部分原因是妳帶給我快樂,不過她真的很喜歡妳和甜美的泰瑪莉絲。去告訴他們妳會盡快趕回家和他們相聚。」
這個節奏好像有某種催眠作用。
整群人全都站在那裡低聲交談、竊竊私語著。
地上躺著一個看上去大約十二來歲的男孩,正痛得大聲哭喊著,他的腳受傷了。
我無法想像若傑可的腳傷出了什麼差錯沒痊癒,那……將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呢?泰瑪莉絲一定也有同樣的想法,因為我聽到她用非常強硬的口氣告訴路卡:「以後我不准你再和那些自稱巫師的人,魯莽地發下任何毒誓。」
「我認為人有必要偶爾適度地違反常理。」我說。我看得出她意志堅定,是絕對不會離開卡斯克島的。
「沒用的,我不值得蘇菲為我做這麼大的犧牲,我無法照著她所期待的方式過日子。」
「你買這口大花瓶做什麼?」我問。
就在那個同時,一個男人匆匆忙忙地跑到陽台。
一切都會沒事的,妳只要想著:我將找出一個解決之道,從這一團亂象中理出一條路來,只要她能離我們遠遠的……永遠不再出現。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出解決之道的;而當那一天來臨時,如果妳還沒回到我身邊,我可就要到那裡把妳抓回來。
「你為何不親口問他呢?」
許多人都警告我們,在沒有導遊的陪同下,千萬別走入矮樹叢裡,小心別遇上了蛇。
「當然了,親愛的,那時候我可是非常、非常年輕。他們都在想我一定會和某位公爵、伯爵,或,至少也會嫁個男爵吧!但,沒想到我卻和我的布特萊姆戀愛了——他就像一顆粗糙的鑽石般,不過可是貨真價實二十四克拉的!親愛的,他可是個非常富有的男人,那時澳洲正值黃金淘金期,而他名下就有好幾座金礦,於是我便歡天喜地地跟著他過去了。家鄉裡原本期盼和皇親貴族攀上關係的父老們都非常地失望,不過,有錢這是萬事通嘛!」
「克里斯派下定決心要找出解決之道。」
「他們看起來好像在盼望我能逗他們開心,」她說。「我真得說他們是很令人激賞的觀眾。路卡很開心……約翰和摩瑞兒也是,他們說:『無論背後隱藏的原因是什麼,能讓孩子們來教堂已經算很好的了。』」
「如果不介意那輛老舊的馬車,就讓馬克拉送你回去吧。」卡拉說。「那是我們這裡最好的一輛了。那兩頭快做古的老驢真可憐,不過找不到新的來代替,所以也無法將牠們淘汰掉,牠們的表現一直很好。」
他開心地大笑。「這是人們一向對我的評價。能用我所殘餘不多的生命靜下來思考,並且和周圍這些事物共數朝陽落日……依目前的情勢看來,我已經相當滿意了。一切發生在妳我身上的事,將我們相互推向彼此,或許事情並沒那麼糟。妳有什麼打算嗎?」
「沒有,我想這才是生活的本意。她是個很善良的人。」
「我覺得他的心裡有個秘密,但他卻不願告訴我……一個很重要的秘密。」
「我的確很愛他。」
「我們無疑的是觀賞到較具地方色彩的一面。」路卡下評斷地說。
「路卡太輕率了……」我開始數落他。
「我也住在這裡。」
「湯姆.郝洛威,」父親解釋著說。「他是林場的主管,為人很好,卡拉,你同意我的說法嗎?」
「死?」
他的聲音中有著強烈的悔意。我真想問清他們之間的關係,我知道她一直深愛著他,我想他也是愛她的。有這麼多的事我都想得知,不過我並不期盼一次就能找出所有的答案。
「她要的只是原本真正的你。」
看來這位女管家的地位並不單純,我看到泰瑪莉絲的眼睛裡閃爍著好奇的神情。
「我的天!」她大叫,瞪著呈現在她眼前的景象。我懷疑她可能從來沒見過這麼多孩子在這裡聚集過,他們全轉過頭看她,臉上依然掛著笑容,不過他們的目光並沒離開泰瑪莉絲太久。
卡拉說:「你說得對,我想即使我們躺在床上,也會睡不著的。」
「你和她住在這裡嗎?」
他點頭,說:「我們就像家人一樣。」
當小島在眼中消逝時,一陣無聲無息的悲傷之情在我胸口漫延開來,我感到生命中有一部分已失落,永遠追不回了。就在這個奇異的休止符中我回頭一望,過去的日子就像一場夢一般。
我好想回家。「我和_圖_書會回去的,」我暗自發誓。「早上我就把這件事告訴父親,他會瞭解的。他說的對,『愛』才是最難能可貴的。」當然,父親的這一生並不算是個標準的榜樣,不過,在對錯交雜的生命譜上,又有多少人能唱出一首完美的曲子?
「這個方法真的有用嗎?」
「恐怕那是綜合各種評估後最好的方法了。」摩瑞兒海佛斯說。
「不,我配不上蘇菲。維持舊有的,對我們都比較好。」
我們都到父親的書房去。卡拉一邊把事發經過告訴我父親,一邊倒白蘭地。
她推開門,走入大廳。
「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你不需為自己編理由,她會照顧你的。」
泰瑪莉絲說:「不會有問題吧?傑可的腳應該會好起來吧?」
大夥兒小心翼翼地把那個孩子抱上馬車,然後讓他直躺在上面。泰瑪莉絲坐在他頭前,我則坐在他腳下;她輕拍著他的額頭,低聲地安撫他,那個孩子滿頭霧水地看著她。她臉上憐憫的神情,使得她看起來更加美麗、動人。
我們圍著桌子坐下,然後路卡便開始大笑了起來。
「光想到能從有關人士口中直接獲得有關教會的消息,就讓人感到很興奮,她必須住在這裡。我寫了封信給住在雪梨的朋友——一個老朋友,我們很熟。她有個兒子住在倫敦,她偶爾會去看他。事實上是她總是找藉口遠渡重洋去看他。我建議她安排行程和妳一起回去,兩個人旅行不僅能互相陪伴,還能相互照應。席貝兒很風趣,妳會喜歡她的。」
「聽說是戰前藉以提高士氣的儀式——或許類似我們所謂的軍事演習吧——以免被其他島嶼部族侵略。」
「直接來是最簡便的方法,」她說。「我們就搭下班渡輪走,大概再過三、四天吧!這樣妳就有充裕的時間做好最後的準備工作,絕對不要太倉促。」
「我們要非常小心,千萬不可震動到他,」路卡說。「得找些墊子讓他躺在上面,我們一定要順利地將他送回教會,摩瑞兒曾受過護理訓練,她知道怎麼處理才是最正確的。」
父親變得多愁善感了起來,他告訴我他真的很高興我能來看他,還說這些年來他無時無刻都在想著我;就在他離家之前,他曾站在我的嬰兒床邊。「妳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嬰兒,我幾乎無法承受離開妳的悲傷。這麼多年來,多虧了蘇菲……親愛的蘇菲……一直和我保持聯絡,當我知道妳搬到她那兒時,我心中的喜悅簡直無法形容。」
「的確。當我和他在一起時,我真的可以把那些疑懼全拋在腦後。它們看起來是那麼地模糊,那麼地不真實,那麼地愚蠢。」
「有時他們似乎真的這麼想。反正我不回去就是了,我喜歡這裡。」
當我們正要動身離去時,岸上的居民都興起了一陣喧嘩聲。由於行程完全由上貨的時間而定,所以我們出發的時間已被耽誤了許久,我們是唯一前往卡斯克島的旅客。
就在我們前進的同時,前廊的門突然打開了,裡面站了一個女人。她的身材高䠷,優美的臉蛋宛如希臘女神的雕像般,長得相當吸引人。她隨意將迷人的黑髮盤在頭上,和我們所看到的島民比起來,她臉上的膚色顯得白了許多。她那雙炯炯動人的大眼睛,看起來柔情似水;熱情好客的笑容,正好展現她一口完美無缺的牙齒。
「那,歐蘭姆呢?」泰瑪莉絲問道。「我對他很感興趣。」
「如果他沒完全康復,那麼你就只有一死謝罪。」
她把那兩個花瓶拿到他面前,用詢問的眼光看著他,然後他便說出一個價碼。
「我不會的。我會告訴她,除了失明之外,你對生活都還很滿意。」
「喔……」
此舉引起了更大的騷動,幾個女人和小孩都跑過來看熱鬧,鄰近攤位上的那個男人眼中流露出既期待、又羨慕的神情。

「但是,」泰瑪莉絲低聲地說。「如果出了什麼差錯呢?」她眼神清楚地寫著恐懼兩個字,看著路卡。
「的確,」湯姆說。「我知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誰——歐蘭姆。他雖然是個矮小的老人,但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很不尋常,好像有魔力般讓人不敢直視;瞳孔周圍有白色一圈一圈的東西,很可能是什麼眼疾吧!不過他至高無上的權力便是從這裡散發出的。」
妳的姨媽非常想念妳,我知道她過得很不快樂。
「他們這麼做又代表了什麼呢?」
有一刻間,她緊皺著眉頭露出憂慮的神情,然後不一會兒卻又笑了起來。
「別開這種玩笑!」泰瑪莉絲幾近生氣地說。
坐好後,馬車便往青翠的草木間駛去,不到十分鐘我們便看到那幢房子。它的整個屋身被架起來,離地大約一公尺,是座長形的矮平房,房子是以白色的木材建成的,周圍種滿了花色鮮明的灌木叢。
泰瑪莉絲也來了,她並不想讓我走。
「她認為自己是因為和我一道來才能留在這裡作客;如今既然我要走了,她也就沒理由再住在這裡,該自行在外面找地方住。但她卻不知從何找起。她能留下來嗎?」
就是它了——穿破在藍藍大海中青、棕相雜的一個島。
「哦,謝謝你,這真是太好了!」我大叫。「這兩位是我的朋友,我們的行李並不少。」
「的確,親愛的。為了方便來往金礦,我們一直住在墨爾本,不過我們在雪梨也有一幢房子,所以我就搬到那裡去了,那兒比較適合我。我常出國旅行,也因如此,我才會在一次前往埃及的旅途中遇見你父親,那是在布特萊姆過逝的第六年,我們成了朋友……很要好的朋友,而且也自此一直保持連絡。這些年來,我們斷斷續續地又在世界各地見了幾次面,每次的會面都很愉快。真正的好朋友是一輩子的事。後來我收到這封信,知道他雙目已失明,並且由卡拉照顧他,他也是在埃及遇上她的,她是個很好的女人,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不是嗎?甚至連信件都是她幫他寫的。他啊——總是能找到願意服侍他的人,哎!連我自己都想這麼做了呢。」
她的英文帶有規則而輕快的腔調,聽起來很迷人。
「感謝老天,他們終於還是走了,」約翰說:「有好一會兒,我以為他們真的會強行進入,把傑可帶走呢!」
「我相信你會贊成的,卡拉。」我說。「我們才說到,在他腳傷康復前,最好別讓他和外界的人聯絡。」
「這是真的。我找不到更完善的照顧了,告訴她有關卡拉的事,她能理解的。她很瞭解我,內心也一定很明白我們倆根本不適合在一起。妳現在應該瞭解,我不可能會被馴服的。」
「希望真的結束了。」泰瑪莉絲說。
「不知道,」摩瑞兒堅定地說。「我們認為最好別讓他知道。」
「我也樂在其中。」泰瑪莉絲回應他。「我真想見見那個……叫什麼名字來著……歐蘭姆,是嗎?」
「那很好。」
她向來就喜歡那種受人重視的感覺,因此總會表現出一副欣喜的樣子,所以沒多久她就成了這些小孩的最愛。
卡拉皺起眉頭。「他們是不會瞭解這些的。」她說,然後轉身和那群人說話。我知道她正在向他們解說:傑可的腳跌斷了,現在教會的人正在醫治他,不過目前還未康復。
「我們絕不能讓他們這麼做。」路卡說。
「現在是不用擔心了,英國和法國派來的船艦不時地在各個島間巡邏著,有誰敢造反。不過他們還是繼續舉行這個儀式,祈求神靈來保護他們。而且,歐蘭姆能記得這個傳統的習俗,並致力於保持的工作,其實是件很可喜的事。」
「直到我找到住處為止。」
我們還參觀了他生活起居的基地——那幢房子的空間很寬敞,室內的擺設也都很俱全,我猜這些都是卡拉為他安排的吧!一位供他使喚的僕人送果汁過來給我們,我們就這樣坐在走廊上看著圍繞在四周的林場。湯姆問起有關教會的事;路卡把居民們漠不關心,使得推動起來倍加困難的事全告訴他。
「我瞭解,我當然瞭解這一切。我只是覺得自己也該離開一陣子。」
「一切都不會有事的,」卡拉說。「我充滿了信心。」
「或許卡拉願意出租一間房間給我。妳必須獨自旅行了。」
「你呢?」
「而在這同時,妳並不完全肯定他對妳的心意。」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路卡說,柔情似水地對著她笑。
「這個答案,和當初他不敢將妻子回來的事告訴妳的理由一樣——他的一切所做所為,全都是出自那顆害怕失去妳的心。」
「你覺得如何?」她問。
就在那時,那個孩子帶著我們的行李出現了,他把行李放下後便指著後面。
「因為他辦不到的事,他也不准別人去做。」
「他真幸運能有這麼好的朋友。」
「越快越好,我正在安排。剛剛我已經寫信回家,告訴他們了。」
「你們可以結婚的……不是嗎?」
「他們絕不能帶傑可走,」路卡嚴肅地說。「好。告訴他們,我願意發死誓。」
「我們都把他稱為『聖男路卡』。」泰瑪莉絲補上一句說。
「沒錯。」
那晚,我、泰瑪莉絲和路卡坐在甲板上,希望能在浩瀚的夜色下找到睡意。漆黑的海洋平靜地映出一輪明月,拍打在船側的浪花低聲地私語著,淡雅的空氣好像有股清香的氣息,令人心蕩神怡。每當一群魚從容地從眼前游過,我便會看到海面上閃起一道道的粼光。
那群孩子全部都跟我們到溪邊,他們像失控的野馬般,一路興奮地又蹦又跳的,好不開心。
父親對我說:「家裡寄來的信?」
不管怎麼說,她的確常往教會跑。她一出現,孩子們也都跟著聚集在周圍,無形中使她更喜歡這群孩子了。他們會為了接近她而大打出手,無論她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他們總是癡癡地看著她笑。
「我還不能走,佛萊迪,妳也瞭解的。」她說。
和熱氣沖天的戶外比起來,室內顯得清涼多了。屋子裡有很多扇窗戶,它們全都被打得大開,窗子的另一面有紗網,我猜是為了防止蚊蟲進入所裝設的。整個室內的傢俱全是淡色木製品所做成的,我想它們都是竹製產品。
「那些長茅真嚇人,」泰瑪莉絲說。「而且他們的架勢好像蓄勢待發,等待出擊一樣。卡拉,你表現得真好。」
「這個結局聽起來很圓滿。」我說。
「他們要求你一定要把他治好,因為你有特殊的能力。他們想見見他。」
然後歐蘭姆轉身帶領他的人離開。
有一會兒他就這樣緊緊地握著我的手,然後才繼續說:「卡拉是個大好人,天生就是塊做母親的料子,真搞不懂這樣的女人怎麼會沒兒沒女呢?她陪我度過那段沮喪絕望的日子,並且還帶我來這裡住,她在我的心中佔有相當的份量。溺愛她的父親留給她這間房子,以島上的居民標準而言,她是非常富有的,她擁有幾千棵高產量的椰子樹,把這些林場照顧得無微不至,和男人比起來絲毫不遜色;她還像個母親一樣照顧我,是個真正名副其實的女強人。她不僅看管這些椰子林,更是我的守護神,弗雷德莉卡,當初要不是因為有她在的話,我怎麼樣也不可能獨自承受失明的事實的。」
當然了,我們也到教會拜訪過——那裡和覆上茅草蓋頂的穀倉沒兩樣,一眼看去陰森森的,四面蒼白的牆壁上唯一的裝飾品就是那個耶穌受難的十字架了,這個地方簡直毫無親切及熱情可言。
「你們倆在一起時並不快樂。」
湯姆聳聳肩說:「你錯了,他們是一群溫和的人,除非他們被激怒才可能會有危險,而我是不可能會去惹他們的。」
他們倆已經在打瞌睡了,而我卻只能盯著平靜的海,眼前浮現、心裡想起的,都只有克里斯派一個人。
「接下來是花。」她轉向孩子們。「走吧!你們不能只是光站在那裡笑,還得要幫我。我們要採一些花,紅色的……就像這個一樣……還有淡紫色,就像這個一樣的。那邊還有很多。」
我反覆地看了好幾次,想到我們之間遙遙相隔這麼遠,我必須盡快回去。
那個場面真是太浩大了!歐蘭姆臉上塗滿了色彩,頭上插了好多羽毛,帶領他的手下浩浩蕩蕩地走向教會。和上次一樣,他們兩手都各拿著一根長矛和一把火把。
「他們都是好人,」卡拉說。「只是有時會好得不知如何放鬆自己。他們活得太嚴肅了,我很同情他們倆。」
「我當然沒意見了。」這就是她的回答。
「但是……」他鼓勵地說。
他們很驚訝我們是以作客的身份待在這裡的。
「可憐的朋友,」泰瑪莉絲輕輕地說。「哎,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不過我一點也不驚訝——和那一對乏味無趣的兄妹住在同一屋簷下,這也難怪了。」
最後路卡說他得回教會去了,他們正在等著他呢!
「看起來似乎和傑可有關,」路卡說。「我猜他們是想帶他回去,但是他現在根本不能站。我真的不懂他們到底想幹嘛……」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
那一星期我們每天都有來自教會的消息。卡拉常準備美食給傑可吃,那孩子這輩子大概從沒這麼舒適過,他從沒這麼被寵愛過,我相信他已經開始認為——或許跌斷了腿也不全是那麼糟。在教會裡三餐都很正常,又有卡拉特別的關照,所以沒多久他的腓骨就癒合了,雙眼也明亮有神,看來他的健康已完全恢復,並且還很高興能有這麼多人照顧他。
然後他站起來伸手探尋我,然後雙手落在我的肩上,舉起手來感覺我的臉,用靈敏的手指搜索著。然後溫柔的唇落在我的額頭上。
「走吧,」卡拉說。「你父親會著急的。」
「我怕歐蘭姆會使些手段來阻礙治療成效。」卡拉說。
她說:「他們要傑可。他曾受過訓練,在今晚的慶典中擔任特殊的職責,所以他一定要去。」
突然間,我完全清醒了——屋外起了些不尋常的動靜。我從窗內望了出去,一眼看去全都是人。我匆忙地套上睡袍,穿上拖鞋……就在那同時,泰瑪莉絲跑進我房間裡。
「你和卡拉?」我問。
孩子們都雀躍不已,爭先恐後地搶著拿給她。她有技巧地安排花朵,使它們呈現出最美麗的一面:不過花再怎麼美,也抵不過這群心花怒放的孩子更悅人。
「怎麼回事?」她問。
「慶典進行期間,島上居民是不工作的。起先我不知道,且沒人警告,所以也沒理會。慶典的過程有一套特定的儀式——全天不停、徹夜無休地嘶喊著,並且手上都各舉著一把長矛(不知他們平時如何保存的,除了慶典期間,我們誰也沒機會看到這些長矛)。歐蘭姆是全程最突出的人物,事實上,這種個慶典都是他一手策劃的。他們踩著腳,繞著圈圈不停地跳,每個人都一副兇猛殘暴樣。那時我正決定出門觀賞這場盛會時,卡拉來到這裡,她告訴我慶典活動會持續兩天之久,在這段期間內最好離他們遠一點。那晚他們通宵達旦地嘶喊了一整夜,擾得我們全都心神不寧。直到這一切結束了,他們才又平靜下來,恢復原狀。」
好好照顧自己,我的愛
他點著頭,說:「我來安排。」他指示我們進去馬車裡面休息。
「他是一個有智慧的男人。他使人們產生相當程度的緊張和不安。很明顯的,你所看到的例子完滿地被解決了,不過事情不是一向都這麼順利的,有時候他會變得很……嚇人。他被公認擁有某些特殊的神力,如果他告訴一個人他將會死去,那麼不久那個人就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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