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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蘭夫人

作者:維多利亞.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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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下)

第三章(下)

為什麼?我問自己。她這樣激憤是什麼原因呢?
看見我,她感到震驚。我自以為了解其中的原因。她看見我穿艾麗絲騎裝的背影,轉念之間,認為一定是艾麗絲。
直到暮靄蒼茫,我還待在樹林裡。然後我向宅子走去;回到房間還不到幾分鐘,基蒂就來敲門。
在夢境中,我一直聽到下面巖洞裡海浪的喧嘩聲。
「是的。不過我長得不像她。我不要你說我像她。如果你再這麼說,我就叫父親打發你走。他會的……如果我要求他這麼做。我只要一提出來,你就得走了。」
「我恐怕我驚嚇了你。」
「怎麼,他病了?」
原來這是相當平靜的一天,這就意味著課上得很順利。晚上我在林間散過步,回來的時候,看到兩輛馬車停在米蘭山莊前面。我認出其中一輛是從威德登山莊來的,因此我猜測不是彼得就是克莉絲汀來拜訪了。另一輛弄不清是從哪裡來的,不過我注意到那上面的飾章,這是一輛非常華麗的馬車。我納悶這是誰的車呢,後來又想這不關我的事。
樂師們在客廳裡又演奏起了另一支蕭邦的圓舞曲,我站在那裡,直到在溫暖的九月之夜感到寒意為止。
我們剛剛進入大廳,在波爾格雷太太曾經領我進來的那個門邊,愛芬甩下我跑走了。我跟在她的後面走出大廳,聞到一股潮濕的霉味,發現通向小教堂的門微微開著。我以為是愛芬進去了,便也走了進去。這個地方陰森森的,當我站到藍色石板上凝視著祭壇和教堂座位時,我發著抖。
「不!」一個聲音說道。我毛骨悚然,辨認不出是誰的聲音。
基蒂打開門,臉上帶著茫然若失的微笑報告我的到來:「小姐來了,主人。」
她停住了,對我眨眨眼睛。我想請她繼續說下去,但又覺得這樣有失身份。她似乎令人料想不到地突然中止了談話。
「你必須對那張紙報復一番,」我輕描淡寫地說,接著轉為嚴肅些的口氣:「我求求你不要那麼粗魯地搶東西。」
出於莫名其妙的原因,我的整個身體幾乎僵住。我猛地轉過身來,只見克莉絲汀.南斯洛克站在那裡望著我。
「托馬斯爵士和他的夫人琳達.戴斯林女士。」
「我見到他們的馬車了。」我的聲音聽起來是急切的,對此我感到羞愧。我不比任何一個喋喋不休的僕人好上多少。
甚至在這個時候,一提起他的名字都可以給她的嘴唇帶來溫柔的、熱切的笑紋。
他欠身而起,我也同樣站起身來。我知道這便是結束談話的標誌。
「我奇怪誰在這兒,」她幾乎是聲色俱厲地說,「你們怎麼想起到小教堂來的?」
她一聲不吭。
我昂起頭,甚至擺出一副傲慢的樣子,等待著。
我站到窗前向外凝視,就在我這樣做的同時,我看到窗簾上映出了一個人形。是個女人的影子。
忘掉那個人吧,我告誡自己。可能的話盡量避開他。你只可以這樣做。
我辨認出這支曲子選自孟德爾頌的《仲夏夜之夢》,我突然渴望下樓到他們中間去;我又吃驚地感到這一願望比我在艾德蕾姨母舉行的晚會上或菲利達舉行的晚飯宴上所懷有的願望更為強烈。我為好奇心所驅使,抵制不住那種誘惑,便拉鈴,叫基蒂或戴茜來,她們一貫消息靈通,而且樂於把所知道的消息告訴任何一個感興趣的人。
「對不起。」她輕聲咕噥一句,仍然氣鼓鼓的。
片刻之後,一切又再歸於黑暗。
每當聽到她的歌聲時,我總是暗想:既然她能學會唱歌,那麼她就能學會別的。
我在想,如果康南.特里.米蘭知道我穿著他妻子的衣服走來走去,像克莉絲汀.南斯洛克那樣經驗豐富的人在暗處乍見我都嚇得不輕,那他將會說些什麼呢?
「原來是這樣。李老師,我希望這些課程別把她弄得太緊張。」
「她還年幼,所以我們還有機會來鍛煉能影m•hetubook.com•com響她氣質的意志。她極其喜歡這些功課,很想讓她的父親吃上一驚。」
我走到窗前,眺望遠方。天氣晴和已有好長時間了,我不相信好天氣還會繼續下去。秋天的迷霧將要包圍我們,我已聽說,從西南方向吹來的大風,正如戴普迪所說,「是這一帶所特有的。」
簾子已經放下來了。我以前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我確信剛才並沒有放下。因為,自從知道那是艾麗絲的房間,我便養成了一種習慣——每當我探首窗外,總喜歡掃視一下那間房子周圍的窗戶。對於這一點,我很後悔,曾想予以矯正。
「好吧,讓我再看看。」
「特里.米蘭先生,」我大聲說,竭力恢復鎮靜,「我認為我並不需要這種告誡。」
我把算術書移到面前,裝出全神貫注的樣子。
還是沒有回答。
然後,我上了床,但是久久不能入睡。
「你看上去……臉色不好,南斯洛克小姐。拉鈴叫人送些白蘭地來好嗎?」我大膽地說:「你在看我的衣服。是……借來的,我得給愛芬上騎馬課,沒有適合的衣服。這些是……她媽媽的。」
「你們同齡,再說小孩們常有相似的地方。」
「我和愛芬一起從這條路進來的,她跑開了,我以為她可能來這兒了。」
「不,不。在這以前我一直沒有想到過。」
於是,每天下午,我都穿上艾麗絲的騎裝(我不再考慮這套騎裝原來是屬於誰的,因為它已經成為我的了),我們總是到圍場去,去那裡我總是試試愛芬的本領。
一個星期過去了,我意識到我正在形成一套常規。在書房和騎馬場的功課都進展得很順利。彼得.南斯洛克又來過這兒兩次,我都巧妙地避開了他。我深刻地意識到康南.特里.米蘭的警告,知道這一警告是有道理的。我正視這樣的事實,即我為彼得.南斯洛克所激動;當我等待他的來訪時,我很容易就發覺自己處於這樣的精神狀態中。但我無意把自己置於這種境地,因此並不需要康南.特里.米蘭提醒我彼得.南斯洛克是個蕩子。不,我不能成為珍妮佛第二,這會讓康南.特里.米蘭當成笑話。
「當然嘍。有什麼不適宜呢?」
做這個打算是很有趣的,因為康南.特里.米蘭將參加裁判。我們兩個想像著他吃驚的神情:某一位騎手,在比賽中輕而易舉地取得第一名,竟是他發誓永遠學不會騎馬的女兒。
她帶我來到我還沒有去過的邸宅的一翼,使我重新深切地感受到了米蘭山莊的宏大。這一套房間,我的印象是,置於一邊以供特殊需要;因為這裡的房間,要比我迄今為止所見到的邸宅中任何其它房間都豪華得多。
這一天變故頻生,在康南.特里.米蘭進來打破平靜之前,過得是愉快的。我不知道他的事務是否可以讓他外出待上一段長時間——實實在在的一段長時間,而不僅僅是幾天。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我便有機會使愛芬成為一個比較快樂的姑娘。
「我親愛的孩子,那張紙夾在你的算術本子裡呀。」
「那麼你最好帶我去,」我說,「那個房間我還從來沒有去過。」
「很抱歉,我驚嚇了你。」我繼續說。
「還有那些姑娘的面孔。告訴我畫的是誰——是你還是吉莉?」
我正在批改愛芬的作業本,給她的算術記成績,她坐在桌邊作文;就在我翻作業本的時候,一張紙掉了下來。
想到這些,我心頭驀地一驚,回到了現實之中。我心想,如果我真的參加了晚宴,不知他們如何看待我這個家庭女教師。
噢,不錯,這一定把克莉絲汀嚇了一跳。
我在做夢,我暗自低語。這只是我的幻覺。
「南斯洛克先生有這樣一個名聲……讓我怎麼說呢……對年輕女士是敏感的。」
我暗想:他發覺我穿過艾麗絲的騎裝了,為之不快;他要對我說,我在這兒的工作已不再需要了。
她臉上是和圖書一副完全封閉的表情。
「我知道是你的,」我回敬道,「這樣搶走東西總是非常沒有禮貌的。」
「你像是不喜歡她。」
「真的?」我聲音中的驚奇是並無掩飾的。
「嗯哪,是的,老師。」她說。
第一件事只是發生在很短的時間內,但它一直縈繞在我的腦際,難以消除。
我們又走了幾步,回到前廳,然後走到屋外。我注意到她已經恢復了正常的臉色。
戴茜吃吃地笑了。「他們說他倆的年齡相差將近四十歲。她喜歡裝著五十歲的樣子。」
「謝謝你,基蒂。」他說。然後又說:「噢,進來吧,李老師。」
我驀地臉色緋紅,我肯定,這使他暗暗覺得有趣,而這使我更窘。
「噢!」我控制不住地叫出聲來,渾身不自在。
「啊,她正在成為你的朋友,李老師。對此我感到很高興。現在我得走了。我經過小教堂,看見門開著的時候,我是正要出去的。」
「我請你,李老師,不要把我沒有想到要說的話強加於我。你交什麼朋友,我對你如實地說,那當然完全是你自己的事。不過,你的姨母,說起來,當她把你安排在我家做客時,也就是做了由我來關照你的安排。我請你來,是就一個話題,對你有一言相勸,你可能認為那是有點不文雅的話題。」
他坐在一張桌子邊上,桌上放著皮革封面的書籍和報紙。一道光線來自桌上玫瑰色的石英燈。
她惱怒地咕噥了一聲。
我本想梳梳頭,整理一下,但是又想到,基蒂經常尋求男女之間關係的表象,我大可不必讓她認為我在去主人那裡之前需要著意打扮一番。
「去年米蘭山莊一定很冷清吧。」
「我不像她!」她激昂地嚷了起來,「我才不像那個……白癡哩。」
「原來如此。」
簾子是用薄料製成的,因為透過它,我能清晰地見到亮光。這是微弱的光,沒有錯兒。它在我驚駭的眼前晃動著。
第二件事更使人心頭煩亂。
我直到解了手,取下髮夾,準備就寢的時候,還在捉摸著他們。
我看著這一面,看得那麼專注,一點也沒有覺察到,她從桌上探過身子來,把它一把奪走了。
「我嗎?是啊,如果我不喜歡她,有些人可喜歡她哩!」這又使戴茜歇斯底里地大笑起來。看著她那穿著緊身衣服的難看的外形,聽著她那呼哧呼哧的笑聲,我為自己與一個僕人在一起搬弄是非而害臊,於是說:「我想要點熱水,戴茜。」
「謝謝你。」我說,從藏書室逃了出來,直奔向臥室。
「愛芬喜歡上騎馬課嗎?」她問道,「告訴我,你現在與她相處得好些了嗎?我猜想,你剛來的時候,你剛來的時候,她是有點對抗情緒的。」
紙上塗滿了素描。我已經發現愛芬有明顯的繪畫才能。哪一天有機會時,我打算就這點與康南.特里.米蘭談談,因為,我認為她應該受到鼓勵。我自己只能教她一些美術方面的基礎知識,而我堅信,為她請一個合格的繪畫教師是值得的。
他說:「請坐!李老師。」
我聽到自己以一種異樣的高音說道:「特里.米蘭先生,你實在是太好了,竟為我的安全操心。」
我想他們是在我從未見到過的一間房子裡。你為什麼要管這些呢?我捫心自問。你只不過是個家庭女教師。康南.特里.米蘭,瘦削的身材,衣著雅致,一定正坐在牌桌邊招待客人們,或是與客人們坐在一起聽音樂。
「特別是,」我繼續說,「畫你爸爸的那一幅。」
接著,有兩樁事闖入了我那些或多或少是平靜的日子,攪得我心煩意亂。
「誰的。」我心平氣和地糾正她。
「好,我告訴你還有些什麼人。」
剎那間,我窺視他那冷峻的淺色眼睛,對這個藏在假面具後面的人投了飛快的一瞥。我突然清醒了,在一時的心緒茫然中,我深深意識到自己的孤獨,意識到世上那些孤立無援、無人關照的人的悲哀。也許這正是自憐,我說www.hetubook.com.com不清。我那時是那麼百感交集,以致到今天也不能對那些感情作出明確的解釋。
「不過,」戴茜接著說,「波爾格雷太太說托馬斯爵士不宜在宴會上尋歡作樂,應該上床睡覺去。」
我不時地想到彼得的哥哥傑佛里,得出的結論是:彼得一定很像他哥哥。當我想到傑佛里時,我也想起了波爾格雷太太的女兒珍妮佛,波爾格雷太太對女兒從來是絕口不提的。「腰兒最細」的珍妮佛從不與人交往,直到她與令人銷魂的傑佛里一起臥在乾草堆或紫羅蘭花叢中。結果是有一天她走進了大海。
「我向波爾格雷太太解釋過,她認為我穿這件衣服是適宜的。」
「啊,當然是戴斯林夫人嘍。你應當去見見她。她的長袍開叉一直開到這兒,最可愛的花兒放在肩上。她真是個美人兒,你一望就知道她只是在等她丈夫……」
「不過你認為他結識你女兒的家庭女教師是不必要的。」我很快接過話頭。
我可以嗅到海洋的氣息,聽到海浪柔和的節奏。「大海的波濤聲」源於米蘭海灣。
「你認為我們長得很像嗎?」
望著閃動的燈光,我那抓住窗框的兩手不斷發抖。我有一種衝動,想叫來戴茜或是基蒂,或是去找波爾格雷太太。
我感到尷尬,吃吃地說:「我想你是覺得,作為一個家庭女教師,與你家庭的朋友明顯地平起平坐……對我來說是……不恰當的。」
「愛芬!噢,沒……從來沒有人到這兒來。這是個陰森森的地方,你不這麼認為嗎?讓我們走吧。」
「誰?」
「我想琳達女士與她的丈夫年齡不相當吧。」
「愛芬,你不該使用這樣的字眼。你難道不認為這樣做極不厚道嗎?」
我向裡面又走了幾步,背靠門站著,這時我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喘息和很快的吸氣聲。
後來,我們回家,因為和她在一道,我就從前面入口處進去,就像我第一次到這兒來時那樣。
「今天下午我很有興趣地得知,」他開了腔,「你已經認識了南斯洛克先生。」
「另外還有一個亂七八糟的女人。」
「你為什麼不願意讓我看看你畫的那些人像呢?我認為其中的幾幅畫得很好。」
「這個必要性,李老師,」他帶著訓誡的口氣說,「是要由你或他來決定的。」
「請原諒,」他說,「我是個不會轉彎抹角的人,缺乏明顯表現在南斯洛克先生身上的那種風度。我只是想向你提供一個友好的告誡。」
他快步走到我的身邊,把一隻手搭在我的肩上。
她的面色是那麼蒼白,以致我覺得她快要暈倒了——或許是小教堂是昏暗把她弄成了這樣兒。我自以為明白:看到我穿著艾麗絲的騎裝,在那一霎間她把我當作艾麗絲了。
每天我都和愛芬到圍場去,騎一個小時的馬。當我守望著小姑娘騎在巴特卡普背上,我便明白了她的父親過去一定是極不耐心的;因為,她雖然不是個天生的騎手,但是不久以後定會有好消息傳來。
我站在我的窗口望了好久,不過,再也沒有見到什麼了。
「南斯洛克小姐,」為了安撫她,我急忙說道,「我和愛芬在上騎馬課哩。」
讓她第一次策馬飛奔的那天,我們兩人都喜氣洋洋。
她躊躇了一會兒,然後取出那張紙,遞給我;她的目光是迫不及待的。
「她的弦繃得太緊啦。我不知道她是否有成為一個騎手的氣質。」
「你好像還沒有掌握運算規則,甚至連簡單的乘法運算都不會。如果你的算術能有你的繪畫一半那麼好,我一定非常滿意了。」
戴茜走了進來。她看上去很興奮。
我聽到一個聲音湊近我的耳朵說道:「是艾麗絲!」我意識到那是我自己說出聲來的。
想到存在一個為輕率女人而設的可怕陷阱,我打了一個寒顫。有一些女人——像我這樣貌不驚人的,需要依賴別人的興致生活;可是還有更為不幸的人,她們吸引了追求者頻頻飛來的目光,到頭來發現hetubook•com•com生活可以提供的唯一能夠承受的前途便是它的終點。
對愛芬的騎馬課和她父親的性格的興趣使我暫時忘記了小吉莉.弗勞爾。這孩子是那麼安靜,很容易被人遺忘。有時候我聽見她用特有的走了調兒的尖細嗓音在屋裡屋外唱歌。波爾格雷太太一家的住房就在我的住房下面,吉莉.弗勞爾住在他們隔壁,這樣她在自己房裡歌唱時,歌聲便飄進了我的耳鼓。
我與她道了別,按平時的路線回到我的房間。我走到鏡子面前,照了照自己。大概自我來到這兒之後,這已成為一種習慣。我悄悄說道:「除了這張臉……那就可能是艾麗絲了。」於是我半閉上眼睛,讓這張臉變得模糊,與此同時,我想像出另外一張不同的臉來。
我端詳畫上的那些面孔,說道:「這個要不是你就是吉莉。」
「噢,不,你不應該那麼說。我一切都很好。是小教堂的燈光造成的。它把我們都照得像死人似的。你自己看上去也有點蒼白,李老師。是那些窗戶……那種特別類型的彩色玻璃。它使我們的膚色大大變了樣。」她笑道,「讓我們離開這兒吧。」
「今晚有客人來吧,我想。」
「那是我的。」她說。
這時,我陡然看到府邸暗處有一盞燈光,頓時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我知道燈光是從愛芬帶我去挑選騎裝的那間房的窗裡射出來的。那是艾麗絲的梳妝室。
「噢,克莉絲汀小姐和彼得先生是當然有的。」
我平靜地望著別在灰色棉上衣上的錶,說道:「你得準時在十分鐘內寫完這篇作文。」
「噢?」我從旁鼓勵地說。
「不過那是當然的、正常的……家裡死了人嘛。」
「她屬於那種對權威會自動產生對抗情緒的孩子。是的,我相信我們正在變成朋友。騎馬課起了相當大的作用。再說,騎馬課現在對她父親來說還是個秘密。」
「可不是,他熬不到七十歲了。他的心臟不好。波爾格雷太太說,有這種心臟病的人,說死就死,也用不著再加快了。不是那……」
「太緊張?為什麼?她是個正常的、健康的孩子。」
「那當然。今晚有哪些客人呀?」
她微微搖晃了一下,這時她臉上呈現出淺灰色。
「你不該偷看。」
「那麼你把這些像當成誰的了?」
「誰?」
微笑從她的嘴唇上頓時消失了。她幾乎是透不過氣來似地說道:「你把這些像當成誰了,小姐?」
終於,在我確實睡著的時候,我夢見一個女人走進我的房間;她穿著帶有藍領子、護腕上飾有綆辮和球形花邊的騎裝。她對我說:「我不在火車上,李老師。你不知道我在哪裡,這就要你來找我了。」
我克制住自己,想像著若是那樣做會顯得多麼愚蠢。所以我還是凝目注視那個窗戶。
「那麼它也不該夾在本子裡。」
這是個暖和的夜晚,我坐在窗前,聽到音樂聲從另一個敞開的窗戶傳來。我知道康南.特里.米蘭在款待客人們。
這時,我又看見那個影子映在了簾子上。
「我想我聽到你走進來了,小姐。」她說,「主人找你。他在藏書室裡。」
戴茜退出去取水了,我一人在屋裡,在想像中更加清晰地描繪著客廳裡正在發生的一切。
第二天早晨,當東方天幕剛一出現魚肚白色,我起床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走到我的窗前,放眼向那個是屬於艾麗絲的房間望去。簾子已拉了起來,我可以清楚地看到華美的藍色天鵝絨窗帷,一切似乎又和往常一樣。
我和愛芬兩人都懷有勝利的幻想。她追求的當然是更加美好的感情。為了對她父親的愛,她想取得成功;至於我本人,卻是為了表明:瞧,你這個妄自尊大的人,在你失敗的地方我取得了成功!
她聲嘶力竭地喊叫著,我意識到她企圖使自己信服兩件事:一是她與吉莉毫無相似之處;二是她只要向她爸爸提出什麼,她的願望就會得到滿足。m•hetubook•com.com
「李老師,」他微笑地說道,一時之間他的面孔看起來近乎體貼,「這是一種告誡性質。」
「現在你是這樣想的嘍。」她說。
「不過,當然我要為你的安全操心啦。你在這兒照顧我的女兒。因此,這一點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在這個時候,愛芬仍然是個驕縱又乖張的孩子,而吉莉.弗勞爾,還是像戴普迪的女兒們說的那樣:「神經有毛病。」
好倒是好,但他還是闖入我的心田之中,即使他並不在眼前的時候。
我很快走後面樓梯回到自己的房間。
我又批起算術本來,大多數答案都不對。算術不是她的最佳課。也許是因為她花了那麼多時間在畫像上而沒有認真對待作業。她為什麼這樣惱怒?為什麼畫了這麼多面孔?這些面孔一部分是吉莉的,一部分是她自己的。
「噢,是的,老師。不過,這和我們平時舉行的宴會比起來,就算不了什麼。我想今年年底主人會多請來一些客人,這是聽波爾格雷太太說的。太太已經死了整整一年了,主人又要開始和以往一樣舉行各式各樣的宴會。」
不過既然我與愛芬上騎馬課時要穿艾麗絲的衣服,既然我決定這些課程要繼續下去——那樣我就會有幸對愛芬的父親說:「我對你這麼說過!」——我渴望,我相信克莉絲汀.南斯洛克也同樣渴望,對於我們在小教堂的邂逅隻字不提。
我說:「愛芬,你要認真學習算術。」
這些素描畫的全是人的面孔。我認得出其中一個是我。畫得不壞。我看起來當真是那麼古板嗎?我希望可別總是如此才好。不過或許她就是這麼看我的。她還畫了她的爸爸……畫了好幾幅哩。而且他的畫像也是容易認出來的。我又翻到另一面,這一面畫的全是女孩子們的面孔。我看不清畫的是誰。是她自己的嗎?不……那是吉莉的臉,我敢斷定,不過又有點像她本人。
我一定是沉浸在白日夢中了,因為老是看見康南.特里.米蘭把十一月賽馬的跳馬一等獎品送給他女兒,與此同時,向我投來帶著歉意的、無限羨慕的目光。與這幅畫面連在一起的還有另一幅畫面。那便是吉莉與愛芬同坐在書房桌邊,我聽著背後的低語聲:「要不是李馬撒小姐,就不會有這樣的事出現。你瞧,她在教育孩子方面真是個奇才。瞧她為愛芬做了些什麼……現在又在為吉莉著想了。」
我感到他不會希望我看上去再像艾麗絲。
她看上去要賣什麼關子似的,像是這兩個人有什麼極不尋常之處。
我已經得知,每年十一月,米蘭村要舉行一次賽馬。我已對愛芬說過,她當然應當參加一個項目。
克莉絲汀.南斯洛克看上去有些驚異,我連忙說道:「噢,只有她的進步才是個秘密。他是知道上這門課的。自然,我首先徵得了他的同意。但是他不會想到她進展得這麼好。這肯定會出他意外的。」
樂師們正在演奏蕭邦的一支圓舞曲。這支曲子似乎迅速而又神秘地把我從家庭女教師的臥室帶走,用快樂來蠱惑我,把我帶到一個我力所不及的境地——一個秀麗的美人,在這府邸的某個雅致的客廳裡佔有一席之地,以機智、風韻,受到愛慕者的追求。
我說:「我想要點熱水,戴茜。你能給我送點來嗎?」
那天晚上,當愛芬回她的臥室後,我便出去到樹林子裡散步。我開始把這片樹林當作避難所了,這是一個非常寂靜的地方,我思考著自己的生活,與此同時,我在琢磨,生活將會為我安排怎樣的進程。
「當然啦,」他接著說道,「你遲早要見到他,這是不可避免的。他和他的妹妹是這裡的常客,不過……」
「他風度翩翩,」他接著說,語氣中重又帶著嘲諷的調子。「有美男子之稱。在你之前,我這裡就有一位年輕女士,詹森老師,他常來看望她。李老師,我一定請求你別誤解我的意思。我還要對你提出另一個要求:別把南斯洛克說的一切看得太認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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