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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莊新娘

作者:維多利亞.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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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上)

第四章(上)

「哦,什麼地方根本無所謂,傻瓜。」
我按著她的手:「天下沒有鬼。」我對她說。
「永……別了,斐文。」
晚餐很愉快,我們把它開在舞廳相連的三間大房間裡。它們都面對南方,大法式窗戶開向陽台,它望著海灘和花園,月光明朗,景色宜人。
「記住,事情不是那麼單純,還有許多政府的法規要加以考慮……你可想過管理那麼個地方需要多少錢嗎?」
「為什麼她的相片會登在報紙上?」
「昨夜的舞會對他十分有益,他喜歡看他美麗的外孫女兒。」
他嘴唇還在動,但是已經沒有聲音了。他躺在枕頭上,臉收縮而蒼白。
我跪在床邊握著他的手悲哀地輕吻著他,我找到他才沒有多久,難道立刻就要失去他嗎?
「你問過她?」
「斐文。」像是聲呼吸,他的手指在我掌中微動,我知道他想說什麼,便將臉移近過去。
我覺得涼爽的夜晚空氣拂面,樂石溫柔的聲音在我身邊說:「走,親愛的,你很疲倦了。柯醫生說得對,這對你是場可怕的意外。」
到午夜時,有些客人陸續離去,最後只剩下了彭家人。
「我不知道,海茜。」
「我想,」樂石嘲笑地說,「這還是可以安慰之處。」
「是你嗎……斐文?」
「她在等新的新娘死去。」
我永遠忘不了那個九月天,因為它給我生活帶來了真正恐懼的開始,也是那時,我瞭解歡樂的圖畫已破成碎片,而我面對的是最殘酷的恐怖與疑慮。
「那麼,」我輕鬆地說,「你去忙你的事,我自己會善加利用我的時間。」
無論如何,我是頗感高興的,音樂聲響起時,客人還不斷地來臨。他們並不全是青年,也有許多老人。因為請帖上寫明闔第光臨,所以這是個相當複雜的舞會。
「我是葛護士,你能馬上來嗎?包爵士病重,他一直在呼喚要你來。」我立刻跳起床。
「你看這對我外祖父是否會過於興奮?」我問。
「如果沒有鎖上,為什麼我們用盡力氣會推不開?」
我也靜靜聆聽,但是聽不見什麼。
寶玲穿著嘉莉替她制的粉紅衣服,看上去像是由時裝雜誌上走下來的人。
我會需要他的幫助似乎說來奇怪,我有個丈夫,他當然應該給我任何保護,可是外祖父的死使我驚覺我和丈夫之間的真正關係。如果失去他我將真正形單影隻,他可以使我高興,然而事實上我不能完全信任他,我並不瞭解他。除了些微疑慮不明之外,我愛他至深至殷,我的快樂全寄托在他身上。我感到悲戚,因為我懷疑他和葛英霞,白麗青與鄧黛娜之間的關係。而且從我發現我有了外祖父之後,有個人對我的愛情深切而單純,現在我失去了他。
「怪不得那麼久。」
我望著樂石,他直視著前方。
「我不知道是誰,我走下台階……忽然後面的門關上了。」
崔海用花盆把飯廳佈置得和舞廳一樣漂亮。桌上過重地擺著魚,餅,肉,甜點。道生和他的僕人穿著漂亮的制服照顧酒吧,而道生太太看管食物。
「做……做什麼?」
光亮使我看見格子窗,我躑躅地跑過去喊:「我們在這裡……在墓室裡,斐文和海茜在墓室裡!」
「這裡,」我叫道,「這裡。」
柯安陸對我笑笑,我們一同走下舞池。
「我一點也不累。」蘿蘭說。「哦,多美的舞會!」
「這個故事的教訓,」樂石笑著對我說,「是,如果你做新娘,不要躲到橡木櫃子裡去。」
「昨晚一點風都沒有。」
「我就帶她回家。」樂石說。「現在已經不必留在這裡了,明天早上才有事。」
海茜也突然清醒地前傾。
我遲疑了一下,答:「我想,早先看見你在東屋——在離開彭莊之前——穿紫紅衣服。」
過了一會,她說:「我們在這裡整晚了嗎?」
「我們沒有浪費一點時間,我告訴你。我想不出會是誰拿開鑰匙把門打開。幾星期前教堂執事借用過,一定他忘了鎖好。」
葛英霞過來和我們道別,並且讚祝當夜的成功,然後她推我外祖父上電梯,那是他在數年前發現他疾病跡象時裝置的。他回房時,我們坐上汽車。
沒有答聲。由門外射進來的光線,我可以看清木架上的棺柩,我可以聞到泥土的潮濕氣味。突然我置身於黑暗中,我感到全身不能動彈。我連聲音都喊不出來,過了幾秒鐘,我才發現室門已關,我被關在墓室中了。
「我也該去看看她。」
這是一個神秘的臉孔,一個隱藏著秘密的臉,一個見過世面的婦人臉孔,一個也許永遠在動盪中生活,對過去既無疑念,對現在將來亦無偏見的女性。
「這些孩子的記憶!」樂石喃喃地說。「你教過她們嗎,寶玲阿姨?」
「誰?」我叫。「誰把門關上了?」
「我不願說他會過於興奮,我想這對他有益處。我告訴你,彭太太,自從你來後,他好多了。」
他捏捏我的手。「你忘了,」他在我耳邊說。「我們以後一生都在一起!」
「謝謝你,道生,」我說,「例外是誰?」
「我想,不過五分鐘,這種時候時間過得特別慢,他們會等我們吃晚飯。他們會先在屋裡找我們,然後到屋外來找,我要看看四周,也許那裡有個格子窗,我們可以到那裡叫喊。」
他噘著下嘴唇搖搖頭。「她另有打算。」
我走近點,又聽見歌聲。
「哦,亂講。」我謹慎地站起來。「海茜,」我說,「我們來想辦法。」
一定是嘉莉。
寶玲已經握著我的雙手。「你真可愛,親愛的。你好吧?」
「你們實在太好了。」我說。
「我在這裡,外祖父。我一知道你要我,我就來了。」
「是我,外祖父。」我低說。
我吃驚地轉身望他,他沒有正視我。我覺得他想做個忠實良好的僕人,他認為這是一件我應當清楚的事。
「不怕,我在這裡,我們在一起……」
「誰開的門?」
「五歲,」海茜說。「對不對,樂舅舅。你不會大過五歲,是吧?」
「他已逝去,小姐,他已逝去,他頭上是草綠泥土他腳跟是頑石一方。」
「真漂亮。」
結果她停止發抖,我想她睡著了。
「哦不……沒有。」
而外祖父金錢的毒腫碰觸了我們的關係。
「把我鎖起來。」
我跑上樓梯,樂石緊跟在我後面,我走進臥室時,樂石等在外面。
「半小時後我替他送咖啡上去。」道生太太告訴我。
「不一樣……」他又說,「當你有了它……不能放心……不能放心……斐文……小心……」
「聽到寶玲的聲音,真令人高興,可是她去了以後我們好像又過了一輩子。」
「我相信我外祖父絕不會如此,他十分精明。」
於是我和這個青年跳舞,他告訴我他是博德奇,就住在幾哩外的島上。
「如果他們在這裡,為什麼不出來證明我的錯誤呢?」
「她們該上床了。」祁林說。
我走下台階。「誰?」我喊。「嘉莉,你在嗎?」
我已恢復鎮靜,這麼一個小孩在這裡所發生的作用是多麼不可思議!
「你的手冷得像冰。」樂石說,「車子在鐵門外,馬上就到家了。」
道生走進房來。
「我……樂石……不!」
「什麼想法!」他說。
「什麼事?」樂石問。
「有人。哦,如果不是寶玲來找我們,我們現在還在裡面,天知道我們會在那裡多久。」
我的聲音似乎被面前的土堆推回來。我知道除非有人站在墓室邊,否則不會有人聽得見。
「哦,樂石,你不喜歡我的想法?」
「哦?」
「葛小姐……嫁給我外祖父?」
「不,」我對他們說。「我沒聽過。你們知道,小島hetubook•com.com上的聖誕與英國聖誕並不一樣。」
他坐在我身邊擁抱我。
然而我繼續喊叫,直到聲音沙啞,海茜一直在我身邊發抖。
由他頭的微動,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
我靠著門戶忖想,什麼人引誘我進入這可怕的地方,那個人一定想除去我。在這裡能活多久?但是我失蹤了,樂石會來找我。
「哦不,不會,否則慕蓮也不會記得。是有關法院的事,那是什麼護士,可是慕蓮記得她不姓葛,臉孔可是一樣,她就是那種人,你看上她一次,便永遠忘不了。」
我們到大門口時,道生開門讓我們進去。
「哦,親愛的,這種事必須從早計議。」
以後的幾星期令人憂傷,當我失去外祖父時,我才發現多麼愛他。我深深地想念他,並不為了他的陪伴,也不是因為我在他孤獨生活中灌注了生命的喜悅後的愉快,而是因為他給我一種安全感,那正是我所需要的。我以前在下意識中便感到他在我身邊——一個我可以信賴求援的有力的人。我自己的血肉。我相信他會願意做任何事來幫助我,而我也需要他的援手。
「你以為彭家在墓室中還放個小唱機?」
湯喝完後,似乎沒有一個人急著想上床,我們談起在包家遇見的那些人,而兩個雙胞胎女孩靠在椅子上強睜起眼睛,她們就像一雙出水過久的睡蓮。
他摸摸我的頭髮。
「你看見我時好像有點吃驚。」
「是嗎?」
他笑了。這時有個黝黑漂亮的青年輕碰他的肩頭,柯安陸假裝生氣地說:「哦,是這支舞嗎?」
「我以為你又想穿紫紅的了。」
「我們將永遠在這裡,」海茜說,「就像『寄生樹』歌裡一樣,等他們下次開門時,只剩下我們的骨架了。」
她一有機會便來和我談這件事。
「你以為如何?」
外祖父說不要我留在他身邊,因為他要看我跳舞。我說我倒寧願和他在一起,他的臉似乎比平常還要紅。
當我把這想法告訴樂石時,他大吃一驚。
那天的開始仍然十分正常,早上我去羅太太那裡買煙草。寶玲知道我要出去,叫我替她帶些髮夾,維娜則叫我帶些綁花草的繩索。我出門時遇見白麗青和雙胞胎女孩,她們正在散步,便送我到店裡,我回來時遇到樂石和祁林一同到農場去。
「鎖……」
又是一些客人進來,樂石替我一一介紹,我握著伸出來的手,仍然想著那穿紫紅衣服的人影。
「樂石!」我喊。「哦……樂石……快來!」
「哦,何太太,」我說。「你無需等我們回來。」
「她的結婚禮服和桔子花束還好好的。」蘿蘭高興地說。
我沉默了一會,我在想是誰,他一定等我離開竇杰西家後,唱著些殘酷的精靈之歌,把我誘進墓室。
他笑了。「時間真短促……不過實在幸福……最幸福……斐文,你一定得……」
「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
「道生,」他叫,「你在嗎,道生?」
「我外祖父也自小是個孤兒,他一定會贊成我的想法。」
當樂石和葛英霞跳舞時,我站在外祖父身邊,她就走了過來。
道生溜走了,只剩下她我兩人。她雪白的帽子下的頭髮梳得高高地,十分美麗,但是我不懂什麼使她的臉色那麼突出。是不是比頭髮顏色更深的眉毛,或且是永遠蔚藍的眼睛?幾乎是埃及式的挺直鼻子?而奇怪的是帶著盎格魯撒克遜民族的纖美。寬闊的嘴唇現在有嘲弄的意味,我想如果不是她竊聽到我們的話,便是她知道道生在講她的閒話。
我抓著海茜的肩膀。「聽我說,」我說。「我們必須設法出去,也許門並沒鎖上,誰會來把它鎖上呢?」
「羅浮奇。」海茜補充。
「哦,所以你一直在照顧葛英霞,可憐的白麗青呢?」
「不。」
柯安陸對我笑笑。「你和彭太太請我來,實在是客氣。」
是的,道生穿著金扣的黑禮服正在招呼第一批來客。
這種場合,蘿蘭和海茜一樣寡言,她似乎過於畏縮。我向她低語時,她也緘默得出奇,海茜回答說她們答應大人不能引人注意。她怕萬一有人記起她們還不到年齡,叫白麗青把她們帶回去。
他伸手由口袋拿出小銀盒。
「除非你代替她,她不會安息的。」
「湯!湯!美麗的湯!」蘿蘭唱。
「我很少回家,」他說。「我在倫敦念法律。」
「海茜!」
「是,斐文,我是海茜。」
「怎麼……」他說。「你們實在叫人擔心壞了……」
「你也一樣。」
「怎麼回事?」樂石問。
「可是你女兒對它特別感興趣,維娜。」樂石對她說。
「再推推門看,」我說。我們又慢慢地摸回台階上。我們用全身力量推它,可是仍推不開,天氣又冷,海茜又在哭泣,我只好脫下大衣圍著我們兩個人。我們並坐在台階上互相倚擁。我盡量地安慰她,告訴她不久就有人來救出我們,這和老橡木櫃中完全不同。我們看見了格子窗,不是嗎?這表示有空氣進來,我們只要等他們來找就行了,也許我們能聽見他們的聲音,我們過一會再來喊叫。
「我猜它一定是掩閉上了。而且,你們發現門關上把你們嚇昏了,如果你不相信門鎖上,你會發現它是虛掩著的。」
「我有個辦法,」蘿蘭說,「我們每個人唱段聖誕歌,每個人不能唱得和別人一樣。」
「嗯,我們很不安,太太。有一時,我們發現她想嫁給他,這無疑是她來此的目的,道生太太和我決定,如果真有這麼一天,我們立刻辭職去找別的工作。」
麗青站了起來。「走,」她對雙胞胎女孩說。「快兩點鐘了。」
柯醫生悲哀地對我笑笑。「我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他對我說。
「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實際上我問過,她打破了我的希望。她確信以前沒有見過我。」
樂石自我身邊走開——我們是在臥室裡——走到窗邊眺望海洋。
「我不,我不相信。可是我猜會是誰……」
一隻冰冷的手碰著我,我尖叫起來,我聽見自己大喊:「白玲!」因為這時我真的相信彭莊的傳說,我相信白玲把我騙進墓室,如此她便可以安息,此後該由我來作祟彭莊了。
「誰?」海茜問。
它顯然是出自墓室之內。
「可悲,」柯醫生吶吶地說,「我覺得該給你點鎮靜劑,彭太太。你全見到了。」
「啊,太太,你應該在四十年前去看看……正是那個時候,我手下有四個人,花園裡的花真可觀……真正有如一幅圖畫。」
一陣沉默之後,我又說下去,「我穿好衣服後在等樂石時,我由窗口外望,看見有人穿那件紫紅衣服。」
「是白玲。」海茜低語。
我聽見附近似乎有動彈的聲音,我靜靜地聽,那是呼吸的聲音嗎?
「我們決定查遍附近幾哩地的每一吋地方,寶玲和維娜在彭莊找,郝家也和他們在一起。」
「他們不會到墓室裡來。」
「你也會喜歡,新娘,因為那是說另一個新娘的歌。」
「是,我自己也這麼想。哦,過一會一定想得起來。」
「這使我想起聖誕節。」樂石說,蘿蘭感激地望著他。
「道生太太和我一向認為我們有特別的地位,太太。因為我們追隨大人已經多年。」
「很好,我半小時後上去。」
「我常常提醒叫他把藥丸放在手邊。」葛英霞說。
樂石曾經說他很幸福,現在我才感到他真正的語意。包家是個巨大的建築,不過那些人大多數都擁有一幢大廈,唯一的區別是他們的已傳襲了數百年,而我外祖父的是自己賺錢蓋起來的,而且比起這裡的華貴傢俱裝設,他們莫不瞠m.hetubook.com.com然失色。人們知道我外祖父是個百萬富翁,至少也相差不遠。
「不用怕,我們可以設法出去。」
「那是胡說的話,海茜,」我說。「白玲死了,所謂她在這裡作祟只是個古老的傳說而已。」
「裡面一把暗鎖。」她唱,「把她永遠關起。」
我常常去看竇杰西,他很喜歡看見我,倒不是為了我送他的煙草。何太太說他很感謝我供給他的煙草,可是我的訪問意義遠勝過煙草。
「現在講一個,」蘿蘭懇求。「講,爸爸,樂舅舅。」
「來了,雖然她不喜歡舞會上的舞。如果是土風舞……」
「他一定病得很重,才會叫她打電話來。」
「我們已經知道,棺木中全是死人。」
「我知道有事情會發生。」
祁林說:「喔,我要上去了,兩個孩子一個鐘頭前就該睡了。」
「我知道,」維娜說。「可是我坐在這裡真舒服,這麼愉快的夜晚我實在不願它結束,再談下去,你們大家。」
我的聲音在黑暗墓室門口顯得很奇怪。
我坐在他旁邊談了一會,我感覺到些微寒意,便和他進屋去,他倒了杯茶給我。我知道有些事是他願意做的,我也不會亂插手。我們坐著啜飲濃茶時,杰西談著舊時如何整理彭家花園。
「好,快點,」蘿蘭叫,大家笑了起來,把睡魔全驅走了。「講吧,樂舅舅。」
「好。放在手邊。」
我們全站了起來,蘿蘭感到不高興,但是沒人理會她。我們道了晚安,各自回房去。
「槌門,大叫。海茜和我用盡了力量推門叫喊。哦樂石……真可怕。」
「這是什麼湯?」蘿蘭問。
外祖父的逝世似乎改變了我的生命,在感情上我很貧窮,在財物上我是個富人,我又怕後者的唯一事實,會使別人對我另眼相視。
「沒有辦法了,」樂石說,「我們可以想見當時的情形……伸出手……匆忙中打翻了盒子和叫人鈴。」
我走到床邊,外祖父躺在枕頭上,他十分乏力,顯然他是喘不過氣。
「你為什麼不請我外孫女跳舞?我不希望她整夜站在椅子旁邊。」
「到了二十年後,他們才打開櫃子,」海茜插述,「但是他們找到她……只剩了骨架。」
「我告訴你一件事,親愛的。」他說。「我倒希望和你關在一起的不是海茜而是我。」
他曾說個不停,因為我鼓勵他,他也樂此不倦。我聽了許多四五十年前杰西正是壯年時的彭莊情形,那是悠閒的生活,然而,變化已經開始發生。
「在我之先?」
「哦。」
「這種事並不罕見,太太。到處都有老富人娶年青的護士,他們覺得沒有她不行,而護士們正看上了他們的金錢,你知道。」
寶玲比別人更坦率,她說:「白玲也是個繼承人,但是與你實在不能同日而語。」
「是,」青年說,「我請彭太太。」
「你記得開舞會的那天夜晚,我們全在談著它。」
「我不想死。」
「真有趣。」他說。「但是我不大見到女主人,她一定很忙。」
一時我感到恐懼而瘋狂,我用拳頭猛捶門戶。「讓我出去,」我尖叫。「讓我出去。」
「你怎麼樣?」
「是,真有趣。真令人興奮——尤其是你變成包爵士的外孫女。」
海茜突然醒過來。「斐文……我們在什麼地方?」
「如果你不累,」樂石說,「別人累了。寶玲阿姨和你一樣想睡了,還有你,維娜。」
「海茜,你太緊張了。」
電話就在我們床邊,我拿起電話後,樂石才睜開眼睛。
我想,我應該是一個成功的女主人。
「你更像你母親了。」我外祖父大聲說,我知道他心中感覺,便彎腰吻他。
她走上台階緊緊貼著我。
第二天我去包家看我興奮後的外祖父。
我和外祖父,傅德奇兄弟,寶玲和雙胞胎女孩坐在一桌。
我瘋狂地站起來,現在我已能看出石階的輪廓,於是我走上去。我推門,可是它關得緊緊地,我無法推開它。
「是的,他對我說過他喜歡你的。前天,他要我見證他在一些重要的文件上簽字。後來我對葛護士說,我好久沒見過他這樣了,她說全該感謝他心愛的外孫女。」
以前我沒有嘗過真正恐懼的滋味,我全身冷汗,汗毛頭髮都可能豎立起來。如今我心中除了恐怖,沒有別的念頭,因為我知道我被鎖在死人之中。
「這是種教訓,」樂石說,「付出代價,拿你所要的。」
我心中又想起和樂石到房間後的情形,我看見自己俯在外祖父身上,我聽見他說出我有一些可能的危險。樂石和葛英霞也站在房中,當外祖父對我講話時,他們互相說了些什麼?當他們互望時,他們的眼中是什麼樣的表情?
「誰鎖的門?」
「當然是我們父母,我們當時還不到……」
「我想很簡單,昨天晚上霧很大,不是嗎?你過了鐵門,走進墓地,門開著,因為老章幾星期前進去過,忘了鎖上門,被風吹開了。」
我外祖父逝世後兩個月,我還在替他守孝。對於包家我沒有作任何處理,道生夫婦和僕傭都還留著。葛英霞決定在找新工作之前先渡一時假期,她在彭莊外一哩處租了幢小屋,那屋子在六七八月中是租給渡假的旅客。
「謝謝你。」
「如果你見過她,應當可以記得起。」
我忽然看見一道微光,便摸索著過去,那是墓室邊的一個格子窗。我看出去,似乎只看到一道狹窄的溝道。我知道有足夠的空氣流進來,精神頓感健旺。我把臉貼在格子窗上大叫:「救人!我們在墓室裡。救人!」
「很滿足,太太,他還在睡。興奮一陣後,不免會有點疲倦。」
「不……不,要等上床才算。湯還沒喝,舞會不能算完?」
「教堂墓地裡不會有人。」
「好像是什麼案子,慕蓮也記不得了,反正是什麼壞案子。」
「哦斐文……謝上帝。海茜……?」
她沒答應,只迷幻地望著跳舞的人群。我不能聽信她的暗示,她沒說試穿過紫紅衣服,她只說『我為什麼不先……』?似乎她是不願說謊,另一方面又想令我安心。
「我會看著他的。」我說。
我的外祖父笑了。「不是我的朋友,有些人還沒到過這裡。他們是來看彭太太的——這是事實。你覺得舞廳如何?」
我的心開始急跳,我放在鐵門上的手顫抖。我望著周圍,可是這裡似乎只有我一個人。
我想離開這個房間,道生的眼光使我恐懼,而冷靜美麗的葛英霞也令我有同樣感覺。
他在大笑,他不懂已有恐懼的冷顫佔據在我心中。
似乎過了許多小時門才打開,樂石走下台階。我們——我和海茜——向他跑過去——他緊擁著我們。
「她損失不少。」樂石開玩笑說。
「那時候,」樂石說下去。「我們圍著爐,想睡,卻又不願上床。」
「在那裡過夜不是件舒服的事。」
我用手擁著她,慢慢地下著台階走向黑暗,我朦朧地看見四周的形體,我知道那都是彭家死者的棺木。
「哦,太太,」她容光煥發地說,「我必須說,受人欣賞也是一種樂趣,道生和我不希冀人家道謝,這是我們份內事。」
早上九點鐘,太陽把我照醒來。樂石坐在床邊椅上望著我,我很高興,因為我還活著。
我聲音顯得空洞,我知道外面一定聽不見。
「你外祖父有個漂亮的護士,彭太太。」
「我是來照顧你的。」她提醒他。「帶著三硝甘油嗎?」
「她名叫葛英霞。」
「嗯,太太!」她說。「我想你們睡覺之前,需要喝點什麼,我替你們準備了些湯。」
「喜歡那些嵌板嗎?我自己由中原帶來的,有些大廈解體了,我常常對https://www.hetubook.com•com自己說『有一天它仍是我的』。哦,結果果然可以如願。」
我迅速地消除了懼意,心想我無需恐懼人為的奸計。我自信可以應付它,當我由心中除去是死人在引誘我的意念後,我覺得天性又振作起來。我準備以我的聰明智慧來對付另一個人類,我可以與活人作戰。
「白玲。」
「如果他吃了藥丸,」我說,「事情便不會發生了。」
「可愛的小姐,太太,恕我冒昧,你實在真像她。」
所以當人們對樂石說他幸福時,我想這與我外祖父的富裕不無關係。
九月到了,夜晚較短而早晨多霧,可是午後仍與七月裡一樣燠悶。
「而方纔你卻看見我沒穿那件——我還是穿粉紅的,你以為你看見的是……白玲。」
但是這裡不只我一個,我知道,一個有呼吸有生命的東西和我一起在室中。
「我怕他病得很重,太太。」
於是我聽他的話,除了一兩個例外,我在遺囑中把我的全部財產留給樂石。
我想著全家下來晚餐的情形,他們一定很不高興,斐文呢?樂石一定會問,他起先感到有點奇怪,後來一定會擔心起來,他們現在已經找了好幾小時了。
「讓我來告訴她,」蘿蘭說。「聽,新娘,另一個新娘在一個地方捉迷藏……」
我牽著海茜的手慢慢步下台階。
「當然。」
「白……」
「談起這種事,英霞和麗青都有不如人的地方,護士與家庭教師!現在仍存在有許多勢利人,你知道。」
「當我作孩子的時候,一切全不相同。」
我指出他和葛護士在跳舞,他們是全場最引人注目的一對,葛護士實在漂亮。
「她不讓我們。」
我立刻上床,何太太送上熱湯,我說我無法入睡,事實上我怕一睡著會做夢再回那可怕的地方去。
「那麼因為發作時沒能及時制止,所以才嚴重起來。」
「幾點了?」當我們自彭莊駛向包家時我問。
我們回到彭莊時已經一點半了,我們如常的停在北屋門前,何太太開了大門。
海茜在發抖。「好冷啊,」她說。
我覺得他對這個主意毫不感興趣,我決定暫時不再提它,不過我不是個會輕易放棄自己意見的人。
「事情不但如此,不久以前,我們已婚的女兒來看我們……正是太太你回來前沒多少時候。哦,她一看見葛護士,便說曾經在什麼報上看過她的相片,只是報上的人似乎不姓葛。」
他們的火炬照亮了墓室的潮濕牆壁,放棺木的櫥架,但是海茜和我不敢望它,我們的眼光看著門外。
「胡說!」
「別講話,祖父。別太用氣力。」
「哦……是彭太太。」
她碰碰我的手。「當然你不相信,你太敏感。」她停了一會說。「這裡有個簡單的解釋,我可以選擇兩件衣服,我為什麼不先試試紫紅的,然後再決定穿粉紅的?」
道生剛好走進大廳,他太太把我的話轉告他,他也十分高興。
「哼!」維娜說,「我不喜歡這個故事,這是惡作劇。」
我疲乏衰弱地坐在車子中靠著樂石。
寶玲打個哈欠。「我沒有辦法睜眼了。」
「沒有道理,她已經死了。」
「沒有,否則我會聽得見,我的房間就在他隔壁。如果他上床後有事就按鈴,道生進去過,他說他正在鎖門,忽然看見包爵士房中有燈亮,他發現他在痛苦地喘息。他喊我,我認為必需替他注射嗎啡。」
「這裡一直都會這麼黑嗎?」
「我怕我們的沒有這麼精彩,相比起來我們的舞廳小多了。」
我很喜歡和我丈夫共舞。他眼中有喜悅之光,顯然他也很開心。
他驚奇地望著我。「你到底是在想什麼?」
蘿蘭望著我。「新娘快要和我們過第一個聖誕,」她說。「她會愛彭莊的聖誕,是吧?我記得去年聖誕,我們唱聖誕歌,還講鬼故事。真的聖誕歌曲,我告訴你我最喜歡那一首。」
「湯!夏天晚上喝湯!」樂石喊。
我覺得郝家和柯醫生對我並不十分友善,村民們當我經過時會喁喁私語。我不僅是彭太太,而且是富有的彭太太,然後改變得更大的是彭家,它使人更為不安。我覺得祁林和維娜竊竊暗喜,雙胞胎子也一定偷聽了什麼話,對我的眼光完全與以前不同。
「誰?」
我是他唯一的繼承人,許多人來向我弔唁慰問。當我聽到他遺留的財產時,不禁為了自己的巨富而昏暈。遺產中有幾件贈送。道生夫婦接到一筆可觀的年金,一千鎊送給他去世時招呼他的護士,所有僕傭均按照其服務年月加以贈給,他又留了一大筆錢給孤兒院——因為他自己小時便是個孤兒,據說遺產稅也佔據了一大部分,而我仍有巨額財產。
「我不知道……有人把門鎖上了。」
「可能。」
當我們一起談話時,幾個客人走到陽台上去,我看見樂石和葛英霞也走過窗口。
「她以為她需要鑰匙,我知道開墓室的只有一把,它在我書房櫃子裡,櫃子鎖著的,所以她必先找到我。」
「哦不,太太。這件事我們不能問。她會感到不高興,除非我們有證據,她會否認的。不,我們不能多管別人的事。現在你既然回來,事情又不同了。大人不容易上當——道生太太和我全是一樣看法,太太。但是我們隨時在注意。」
「哦,爸爸,」蘿蘭哀叫道,「別太老式!」
雖然十分疲倦,可是我睡不看,我感到寒冷,僵硬而麻痺。我坐著緊緊地擁著孩子的身體,凝望著黑暗,心中不斷自問:到底是誰呢?
「其實,麗麗小姐在這裡的時候,我們已經在包家了。」
「他們在捉迷藏,這個新娘躲到個大橡木的櫥櫃,結果不小心把鎖鎖上,她永遠出不來了。」
維娜點點頭。
他搖搖頭。「找不到……」他說,但是他仍緩不過氣,他的眼睛閉上。「累了,」他喃喃地說。「很累。裴文……留下……小心……有了錢就不同了。也許我錯了……可是我要……小心……但願我能再活一些日子……照顧你,斐文。」
「哦,哦……是的。」
柯醫生來到的時候,他已近結束。
「什麼?怎麼呢?」
「是你做的,海茜?」
「那麼是你了。」
「包爵士,」英霞說,「你絕不可過於興奮,否則我只好堅持請你回房。」
我隔了一會才問幾點。
可是衣服是粉紅色的!那穿紫紅的會是誰?
我們坐在我和他下過許多盤棋的房間,柯醫生,樂石,葛護士和我。
「我很欣賞跳舞,」他說,「我過去應該多享受一些。現在你既然回家,我們不是可以時常舉行舞會了嗎?你丈夫呢?」
「家裡沒有一個人喜歡她,太太……除了年青人。她就是那種人,有人只注重外表和美貌。」
我覺得她在竊笑我,當我和外祖父在一起時,我很高興她立刻離去了。
我用手撫著臉,我不願意看著四周。我忽然不敢看著這個墓室,裡面全是彭家的死人,我再有多久又會變成其中的一個?
我厭惡這種話,我心中希望外祖父不是那麼個富翁,我希望他把錢留到別處去。因為我以往為了樂石娶了我這麼個貧家之女而不顧彭莊急需款項的事實而十分陶醉。我不復再能對自己說:「他只是為了愛情和我結婚的。」
光線不見了,我和海茜緊緊地抱著一起。
「我很高興你來參加舞會。」我說。
「他們怎麼會到墓室裡來找呢?」
「我不知道我們在這裡有多久了。」我說。
「海茜和我在一起,我們被鎖在墓室裡。」
「所以……道生太太和我……認為我們可以對你直言,太太。」
「我聽見有人唱歌,墓室的門還開著。」
「我實在說不出我能https://www.hetubook.com•com幫助他使我多麼高興。你姊姊今天來了嗎?」
「沒有誰。」
包家及其一切全屬於我,單是房屋已是所值可觀。
我把她拉起來,她緊貼在我身邊,然後我們一同小心地走下台階。
「不,當然不。我只是想想而已。」
我祖父已經坐著輪椅等在大廳中,葛護士站在他旁邊,她身穿露肩的蛋殼色的衣服,佩上一朵茶花,實在十分艷麗,她的手美妙地扶在我外祖父椅上。
「聽說是你發現包爵士不舒服的?」
「天亮的時候,格子窗那裡會有光線進來,要去看看嗎?」
「護士。」
「我們在那個地方,我們還活著嗎,斐文?」
多麼令人寬心!這裡不只我一個人,有人在這裡和我分擔絕望的恐懼。我感到羞愧,可是我實在情不自禁,我一生從來沒有這樣由於聽見人聲而高興。
恐懼越來越深,我向不信鬼怪,我對自己說。但是這些話在陽光下談起來倒是簡單。而今,活埋……在死人中,卻完全不同了。
「大家都這麼想。」
道生責備地望著她。「後來我找到了,先生。是大人注過嗎啡之後,盒子放在地上,它開著,藥丸撒了滿地,先生,鈴也掉在地上。」
彭家也來了,雙胞胎女孩手挽著手走在前面,她們穿著金色衣服,顯得一模一樣,後面是祁林和維娜,後面……是寶玲。
「哦,是的。你使他對人生發生真正的興趣,以前我真怕他會因憂鬱症而逝……一天到晚坐在房裡,望著海洋。現在他不再孤單了,他變了很多,他的生活有了目的,你知道他是個有旺盛精力的人,他一向追求他的需要,而且設法達到目的。哦,現在的他熱愛生命了。」
「是嗎?」
「你不該笑,樂舅舅。這是個悲哀的故事。」
「你說你認出那是誰?」
「一點才過。」
葛英霞向我迎來。「你來了,謝上帝。」她說,「他一直在問著你,我一知道立刻就打電話給你。」
「早一分鐘。你進來的時候,我躲在台階下面。」
「聽,」她低說,「我又聽見了。」
但是我幾乎立刻就睡著了,我並沒有做惡夢。
「我看你和葛英霞也跳了幾次舞,她也沒人注意嗎?」
我如被催眠似地聽著,停留得比我預期的還要久,六點鐘我才站起來道別。
我身上一陣冷顫,樂石用手擁著我。
「我還沒考慮過這些,只是初步的想法而已。」
我感到孩子屏氣止息地望著黑暗中。
他臉皺起來,我更靠得近些。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不相信。」
我用了茶才去村上,我到達時,杰西正坐在門口曬最後一刻的陽光。
「哦,你沒看見我的表演?我注意過每一朵壁花。」
「我暫時不去打擾他,」我說,「我先到花園去。」
「蘿蘭,」維娜警告,但是蘿蘭又急急地講下去。
他搖搖頭。「記不得這個名字,臉孔很熟悉,似乎和什麼訟案有過牽連……我本來以為我對這種事記憶力不壞,現在才知道不好。」
我們一身麻木僵硬,因為我們四肢許久沒有活動了。
「當時沒人說起無法維持的話,」杰西沉思地說。「也沒想到以後會有什麼變化,當時還沒有包家……連想都沒想到,姓包的家屋全像小鴿窩。」
「你明天只好讓她們晚點起床,麗青。」她們的母親說。
「我沒看見面孔,我只看見有人穿了紫紅衣服。」
一個星期後的夜晚,電話響了。
「你看她如何對付我?」我外祖父說。「我像個學童,至少,葛護士認為我是的。」
我們站在最上一階敲門,推不開。
「包爵士希望你早上來,我告訴他你一定會來。」
「但願我能有支火炬,我們再來試試門,它可能只是關了起來。」
「那麼你認識我母親?」
我外祖父去世後,我和他的律師談了幾次話,他也勸我先立下遺囑。
我又問我外祖父早上如何。
「前天晚上刮過大風,它可能開了一天而沒人注意,很少人去注意墓地,你進去後門關上了。」
「可是樂石,我不懂……」
「講鬼故事。」祁林說。
我們都承認,這是個並不太壞的習慣,雖然我們並不是喜歡在夏夜喝湯,而是可以坐在這裡談談當晚的事,好好回憶一下。
「是,先生。我看見他房裡的燈還開著,便進去看他有沒有事?我看見他想說什麼話,可是我一時聽不懂。過會我才知道他是找藥丸,我也找不到,便去找葛護士和她一同回去,那時她替他注射嗎啡。」
「我想你斐文舅媽知道。」維娜說。「每個人都知道。」
「那麼我們要多想想。」他說。
「有,你等會一定得把事情告訴我。我現在該進去了。」
因為小窗戶的小屋中一向幽晦,所以我沒注意到外面已經很黑暗了。海上的霧整天都繚繞在地上,現在更加濃了。它雖然溫和而充滿海的氣息,但是它並不令人愉快,它在一些地方顯得特別濃密。特別是在教堂邊,我站在大門口望著霧氣氤氳中的墓碑,想著這些多麼奇異的畫面,我忽然聽見似乎來自墓中的怪異高亢而走調的聲音:「如何分辨出你的真愛?如果單憑他的便帽和他的輕履。」
「我知道許多事,我聽見唱歌……門又開著……所以我就走進來。」
「可能有,如果他們出來找……」
「他應該和你跳舞。」外祖父說。
我撫撫臉,因為我不想看,我也不敢看。
道生跟我走進花園,我感到他態度有點神秘。當我站在一個溫室邊時,他還站在我旁邊。
「我有個更好的辦法,」她父親說。「上床去睡覺。」
「我是付了代價。」
「白玲。」
對這個女人我必須謹慎為是,我和她一同走進屋去。
「海茜……你在這裡做什麼?」
「如果有火柴或打火機就好了。」我喃喃地說著,走向我以為是格子窗的地方,但是牆上沒有光線,所以我猜外面一定還是暗夜。我忽然看見一道閃光,我聽見有人在叫:「斐文!海茜!」
她們也在逃避白麗青,還有她們的父母,她們又請我不要去告訴她們。
「哦蘿蘭,別吵。」維娜歎口氣說。「你還不累?已經一點多了。」
「我們也正是這麼說,她絕不可能成功,但是道生太太和我認為她也不會不放手一試。」他走到我身邊低語:「事實如此,我們想,她是所謂的……大冒險家。」
「你們彭莊也有這樣的嗎,樂石?」
有人想把我除去,他等著我進入墓室,走下台階,立刻由躲藏的地方溜出來,鎖上大門。
我對他們強笑,但是心中不斷想著在窗口所見的景象,到底那是誰?
有人在唱歌,我必須查明那是什麼人,所以我開了門走進墳場。我決定要知道是誰用那奇怪的聲音唱歌,因為我相信那是彭莊裡的人。我本能的向彭家墓室走去,我現在幾乎確信那是嘉莉,她送花來給她寵愛的白玲,而她以前一定聽見過她唱的歌,所以她也學會了,這豈不是自然不過的。
他的嘴唇無聲地念著斐文。
我幾乎立刻對我說:當然,寶玲先試穿紫紅的,這是很自然的事,問題只有這麼一個解釋。
葛英霞站在我身邊微笑說。「他並不痛苦,我給他注過嗎啡,現在藥性已經開始作用了,柯醫生立刻就會來。」
她抱著我,我用手擁著她。
我外祖父輕拍我的手微笑著說。「啊,我是幸福。」
「當然是的。」我安慰他說。
一陣新的恐怖使我啞口無言,我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舞會之後,我們坐著喝湯,我們之中的一員可能想起墓室正是大橡木櫃的好替身。
「我不知道他昨夜以後怎麼樣。」
我看不www.hetubook•com.com見手錶,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海茜欠動地低泣。我緊擁著她,低聲安慰她,一面在想該如何逃出這個地方。
我告訴他時,他替我穿上些衣服,然後他自己穿好衣服說。「我們馬上坐車去。」
「門關上了……多麼可怕。」她說。
「沒有理由,」樂石說。「蘿,還要等幾個月。」
道生恨護士,他有無根據的猜疑,但是我又如何知道它是無根據的呢?
我很驕傲地站在外祖父與丈夫之間迎接來賓,我外祖父冷淡而有禮,樂石卻正相反,我自然是人們注意的中心,我猜一定有許多人想來看彭樂石到底是娶了個什麼樣子的女人。我是包爵士的外孫女,會使人們猜測我們羅曼蒂克的遇合,因為他們都知道我母親是和我父親私奔的,而以後一直沒有音信。這是個好故事,自然不免也有些流言閒話。
他們站著望了一會兒海洋,似乎熱心地談話。他們的樣子在我愉快的心情投了一片不安的陰影。
「聽,」海茜恐怖地說,「我聽見聲音了。」
「我知道,我來接你……看你會不會出事。」
「請不要客氣地把想說的話告訴我,道生。」
「白玲引你進來,她不知道我也在這裡。」
可是她到東屋去做什麼?因為嘉玲把衣服放在那邊,這又是至為明顯。
我猜他在想對我說些什麼,即使他氣也喘不過來的時候,他心中還是念念不忘他的錢財。
「以前也是這樣,」樂石說。「我們常常躲在樓廊上偷偷地看他們回家,記得吧,維娜。」
他雙眉緊皺,「斐文……一定要……小心……它是你的了,一定要……」
「白玲死了。」
我答應了。
「不,不,我要聽鬼故事……現在。」
「道生,你不喜歡葛護士,對吧?」
這時又有人在輕碰他的肩頭,是樂石。
「奇怪!她沒聽過『榭寄生樹』。」蘿蘭好像大為驚奇。
「把手給我,我們來看看這裡的情形。」
「為什麼你不問她?」
我急轉過身看,見葛英霞正在對我微笑,我頗感罪愆地紅著險,覺得不該和管家門房在背後討論她。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什麼。在露天中,聲音會傳得很遠。
我很感激寶玲,她自從看見我的不安之後,便一直想來安慰我。
我不願去想這些事。寶玲看出後,她似乎滿意了。
當我望著她仁慈文雅的臉孔時,這個思想像閃電一樣劃過我心上。
我記起昨夜和我共舞的青年似乎記起了什麼往事,似乎道生的懷疑亦不無根據。
「荒唐無稽。」我說。「我們不會死,這個房間一定有大量新鮮空氣進來,他們一想到我們就會出來尋找。」
「家裡人人都很高興太太的歸來,」他說。「不過,只有一個例外。」
我知道我應當對包家加以處理,我想把這幢房子變成孤兒之家——我外祖父小時也是孤兒。
我們走進北屋,何太太領我們走進冬用小客廳,湯已經準備好了,蘿蘭一看見,便圍著桌子唱道:「夜晚有狂歡的聲音。」
「她在這裡,斐文……在她棺裡。就在那個架上,和我祖父排在一起,她不能安息,她要……因此她把你鎖在此地。」
「但是我也在裡面。」
「斐文,我想和你談談。」她說,「現在可以有點時間了,告訴我,你看見我的時候好像是嚇了一跳?」
「樂石,會是誰呢?誰把我們鎖在裡面?」
「是,她是十分漂亮。」
「斐文!」這是一聲低語,顯然它和我一樣恐懼。
「我們都會死。」海茜幾乎漠不關心地說。我想,她對生死之事尚無知悉,她沒見過死亡,她在電視中見過人倒在地上,砰的一聲,死了。在孩子的心目中,死亡迅速利落,而且沒有痛苦。她只是一知半解的孩子。
「我就來……盡量快。」
「兩點,」樂石說。「我們從八點鐘一直找到現在。」
柯醫生站起來走到門口。
「外祖父。」我說。
「嘉莉,」我叫。「嘉莉。」我探首進去看見四五級石階,我走下去,喊道:「嘉莉,嘉莉,你在嗎?」
「有人。」
「老習慣,」維娜對我低說:「不喝也不行。」
我想,可能是葛護士喜歡在廚房發號施令,使他們不高興,這並不是常見的局勢。現在,他們知道我是包爵士的外孫女,便把我看成這裡的女主人,我以為這是道生所以告訴我的理由。
「好像第一個客人來了。」英霞說。
「請放我們出去……快點!」
他握著我的手像是安慰我,無論任何災禍發生,他都會和我共同分擔。
「呵,多妙。」我說,「我急著想結識你的所有的朋友。」
「你是說只有我一個人該死?」我聲音冷漠,我立刻感到羞愧。對孩子言,這是個可怕的經驗,而且我不是一個人在,她對我也有很大益處。
「出不去了,她為什麼也要把我鎖進來?婆婆時常警告過我,我不該進來。」
當夜我和樂石及許多人跳過舞,我感到我外祖父的眼睛沒有一刻離開過我身上。
道生太太在大廳接我,我向她道賀,因為她夫婦舉辦了如此成功的舞會。
「他一定是拿藥的時候把它們打翻了。」葛英霞說。
何太太端進大湯鍋,替大家分湯。
我到彭家墓室前,我震驚地立定,因為室門開著,我以前還沒見過它打開過,我心中以為除了接納死者之外,它是不會開的。
我說:「有人鎖上大門,會是誰呢?」
「多麼不幸……」他開始說,我看著道生,道生眼中也有懷疑之光。
「外祖父,別為我擔心,什麼都別想,病趕快好起來,你會好起來,你一定……」
「一個鐘頭。」
「她是誰?我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我們還沒……變鬼?」
「你們該睡了。」維娜說。
「他也對我說過,可是我對他說我希望和你談談。」
「人們往往對這種事混淆不清,也許她贏得選美比賽什麼的。」
「斐文,你怎麼敢這樣說……在這裡……他們就在這裡。」
「舞會結束了。」樂石提醒她。
「這真是好消息。」
柯醫生說:「這並不是完全意外的事,隨時可能發生,他按了鈴?」
「只有一個人有可能。」他說。「我。」
「榭寄生樹。」海茜說。
包家的舞廳著實美麗絕倫,崔海想表現出他的園藝技術,雖然他擺設的是康沃爾人熟悉的八仙花,但是在我看來已夠眩人心目的了。
「嘗嘗看。」樂石對她說。
光線也停住,我認出是寶玲的聲音。「裴文!是你嗎,斐文?」
「你多幸運,爵士。」樂石喃喃地說。「全舞會裡兩個最美麗的女人在看顧你。」
「現在不行。啊,醫生來了,在你業餘時看見你真令人高興,柯醫生。」
那是八十年前了,當然不同,我說。
維娜和祁林站在一起,祁林抱起海茜,有如她是個小嬰兒。
「我立刻上去。」
她服從地嘗嘗,高興地滾滾眼珠。
我發抖,除了有人想除去我,會不會有別的解釋呢?
我想找到台階,可是我眼睛還沒適應黑暗,所以失了腳,一個踉蹌摔在冰冷的石台階上。
「他們會在各處找。」
我發出恐怖的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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