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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妳說真話，我倒會更加尊敬妳，顯然妳對這個男人非常友善，我相信這就是飛利浦神祕死亡的癥結所在，妳該為他的死負全責！」

那天的報紙以粗字登出這一則消息：「離結婚只差六天的準新郎飛利浦．卡靈頓，舉槍自殺。他是喬瑟．卡靈頓的次子，打算迎娶愛倫．凱勒威小姐。在這樁悲劇的後面，是怎樣的故事啊？」

「一定有什麼事……」

當我走進房子時，我感到發抖，又必須再面對她，她的表情混合著痛苦激怒和幸災樂禍。我站在她面前，又恢復了過去可憐親戚的地位。

「我知道，謝謝你。威廉．洛林表叔。」我不願他再說下去，否則他會說出違反他妻子意願的話，稍後他會後悔的。「我想去瞭解爸爸的家庭，你想我應該去看看他們嗎？」

「愛倫，你們是在那兒約會，我進去時妳十分吃驚，鑰匙只有兩把，一把在妳手裏，另一把在飛利浦手裏。我問過房地產經紀人，他說一共就只有這兩把鑰匙了，他再也沒鑰匙了，所以那人會到房子裏，自然是妳讓他進去了，別再對我扯謊，如果妳拒絕告訴我真相，我也不會驚訝，我已有了結論。」

飛利浦過世了，再也說人能幫助我，我又沉淪到我的悲慘中。

在一個炎熱下午，我很高興自己來到清涼的森林裏。我坐在木椅上，想著飛利浦，希望我能聽到他低聲呼喚我的名字。但願我仍年輕無憂無慮，最大的願望就是和飛利浦一爭長短，告訴他女人並不比男人差。我真希望過去我能更瞭解他一些，我無法接受他自殺死亡這個事實，一定另有他因。

我是對的，一天雅嘉莎表姨坐在客廳召我去。

葬禮那天，我真不想去，只想躺在床上。不吃不睡，我身體變得十分虛弱。

艾莫妲無語，她能說什麼呢？

飛利浦的死因竟被判為自殺，我真想大聲抗議。

因此，每天早晨，我都信步走到「死人跳」的森林，我常有那種感覺。

這種感覺使我奇怪，也許我碰到飛利浦的亡靈，他回來了，告訴我他是怎麼死的。

我躺在房間裏，拉下百葉窗，擋住外面陽光。我心冰冷，陽光也無法溫暖我的心，我不能吃，不能睡，只有躺在床土，一遍遍地問著自己：「為什麼？為什麼？」

「我不相信，」我說：「那不會是真的，不可能的。」

「要是我知道就好了。」

「我在芬萊廣場那房子看到的男人是誰？」

「誰又是杰果．凱勒威呢？」

雅嘉莎表姨叫我，我不能再待在家中。

到鄉下是好一點，可是我仍然睡不好，恍惚夢到飛利浦，手中握著那把手槍，他床上全是血。我還htｔps://ｗｗw.hetｕｂoｏｋ.coｍ.ｃｏm夢到置身在那間紅地毯的房間裏，房間掛了一幅畫，飛利浦和我在一塊。

我獨自漫步了好長的一段路，但無法改變我頹喪的心情。所過之處，皆有飛利浦和我在昔日留下的足跡。人們見了我，我知他們心裏都在想：為什麼飛利浦會自殺？他們認為這一定和我有關。他寧願死也不願娶我，每個人都會往這頭想。

「妳不知道嗎？」他聲音沙啞地問。

「以後我陪妳去。」她說。

她歎了一口氣。「俗語說，烏雲背後必有陽光。」我抬頭看她，很詫異她竟然淡淡地朝我微笑。我一向明白，她的快樂就是我的痛苦。

「我怎麼知道他是誰？他說和你們有關。」

有一天早晨，我正在森林裏，突然有種奇異的感覺，覺得自己並不孤單，我不明白何以會這麼想，是不是聽到什麼聲音，也許附近有什麼動物經過。我想：如果死後有靈，亡靈還會回到生前熟習的地方嗎？這兒的人都相信，「死人跳」，這地方，有許多幽靈在此徘徊。

「還太荒唐，」我大叫：「我沒有讓他到房裏，我看到他就像你看到他一樣，非常驚訝。他說他拿了鑰匙，可能是房地產商人說了謊。」

「他說從房地產經紀人那兒拿的。」

「我想妳知道一些事。」他說。

那天下午，我從窗口看到歐門．萊明夫人來了，她那頂過度誇張的帽子，看了真使我反感，她對下人更是擺出一副頤指氣使的態度。

我站在廣場看著這房子，這房子似乎在嘲笑我。現在，卡靈頓家的人都躲避我，我可以體諒他們心中的痛苦。到雅嘉莎表姨家的客人，對我的態度也全然不同。

羅羅站了起來。

「噢，不！」

「愛倫小姐，夫人要妳到樓下去，歐門．萊明夫人已經來了。」

我一天又一天活在挫折和悒鬱中，但我知道日子不會永遠這樣下去。

「歐門．萊明夫人還沒找到接替的女教師，所以她還是願意給妳一個機會。」

我一直大叫，聽到自己的回音，我的雙手開始疼痛，知道自己快支持不住了，一定會被摔得粉身碎骨，我快要昏過去，但求生意識使我堅持抓住大樹枝。

「請不要再歇斯底里了，妳得記住妳現在的地位。現在妳要儘快走向妳的新生活，我們也不可能再給妳什麼幫助。工作，工作，除此之外還是工作，這就是妳將在歐門．萊明家的生活www.hetubook.com.com，月底之前，妳就要啟程去她家。」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這些是謊話……」

自從飛利浦過世之後，我每天早上醒來，部門到沮喪和混亂。這天，我卻發現有一封信已經躺在那兒，那封信是從英國康瓦爾郡．波奎克．法爾島寄來的。

艾莫妲照顧我三天，使我克服恐懼驚嚇，也增加飛利浦之死和我有關的可疑性。

我大膽地走了下去，昔日的精神又恢復了，我才不會謙卑地去歐門．萊明夫人那兒，我要去康瓦爾郡．法爾島，拜訪我的親戚。

我大叫：「我比你更震驚，我差一點成了他的太太。」

我站在她面前看著她，短暫的光榮已經過去，現在我又淪入過去可憐親戚的角色。

艾莫妲坐在我床邊！我不想見任何人，但我不煩她，她是那麼安靜，拿著沾著古龍水的手帕放在我額頭。我知道，此後若再聞到古龍水的氣味，就會想到那一天。

他點點頭。我想，他看我目前處境艱危，這也不失為一條有前途的路。

「飛利浦很愛我，這跟我們的婚姻無關，他要跟我結婚甚過任何事，我敢說，他絕不會自殺，在他死之前……」

他堅持要私下談，於是他直接了當地說：「我要妳告訴我，為什麼飛利浦會自殺。」

當艾莫妲來救我時，我通過了嚴酷的考驗。她找不到我之後，過了幾個小時，她想到一定在「死人跳」，就帶了兩個馬車夫來找我。起初，他們並沒看找到，後來看到傾倒的欄杆時，才注意到我在下面，緊抓著大樹枝。

「我怎麼知道？要是我知道他要自殺，我一定會想盡辦法阻止。」

他眼睛好冰冷，我相信他很恨我，因為他懷疑我和飛利浦的自殺有關，這是我難以忍受的。

把我拉上來可不容易，找了兩個善爬的人還帶來裝備，也引來很多圍觀的人，報上也加以報導，更增加人們對「死人跳」這地方繪聲繪影的危險性。

她很為我擔心。

至於衣櫃中那些美麗的衣服，該如何處理，那本是雅嘉莎表姨準備給我的嫁室https://m.hetubook.com.com，表姨一定想沒收，但她沒有這麼傲，我比艾莫妲高瘦，那些衣服也不適合艾莫妲。但一個人置身在殘酷的世界裏，那些衣服成了我的安慰，還能幫我回憶那充滿希望又美好的日子。即將赴歐門．萊明家，雖然使我沮喪，可是和飛利浦的死相較，這也算不了什麼。

「這太荒唐，這是謊言……邪惡又殘忍的謊言。」

「我告訴過你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我只在你家演奏會上看到他……然後他去看房子，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關於這封信的事，我一字不提，連對艾莫妲也沒提。但我把這封信拿給威廉．洛林表叔，問他他所知道的一切。

我忍不住去「死人跳」，坐在那木椅上，過去我和飛利浦不知在這兒坐了多少次。「死人跳」！我想來這兒自盡的人，他們一定有著自己無法忍受的痛苦，不知他們每一個人遭遇的悲劇是什麼。有一點我可以確定的是，從飛利浦的個性上來叛斷，他絕不可能走上這條路。我和他從小一塊長大，一直認為飛利浦很容易瞭解，難道我想錯了？他是個隨和好脾氣的人，懶一些是有的，反正生長在富裕人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根本不知道為稻梁謀的辛苦，這就是我想的飛利浦，難道他還有陰暗的一面？當艾莫妲知道我竟然跑到「死人跳」那地方時，她嚇壞了。「妳不一該到那兒去的，」她說：「那很病態。」

我躺在床上，動都不想動，我簡直不相信。飛利浦死了！飛利浦是那麼充滿生命活力的人，這太不可能了。他是那麼快活的人，他快活的天性簡直得天獨厚，這樣的人怎麼會以自殺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呢？當天，他還高高興興和我計畫著未來的事，怎麼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

艾莫妲說：「很多記者到這兒來，他們想見妳，問妳問題，妳得去。」

「也許是某一個親戚吧！」他有些迷惑地看著我，我看得出他眼中的同情。「愛倫，真抱歉，我只能告訴妳這一些，但我還記得妳父親住的那個島名。如果他過世，那些人要妳去，但我並不希望妳去，」他把手按在我的肩上。「我們仍歡迎妳在這個家……」

「這一定和妳有關，或許他發現了妳什麼事，妳背叛他，粉碎了他的心。他對這個世界一點經驗都沒有，因此他選擇自殺，而不願面對妳做的事。」

這悲劇對艾莫妲來說是多大的安慰。我想她心裏一定相信我代她抱擔任了這悲劇的角色，原本眾人都認為她該是飛利浦的新娘。

「我想，」她說：「我們花了很長的時間治癒這不幸事件帶來的傷痛。當然，我從未真正相信會舉行這場婚禮和*圖*書，總感到這中間一定會也事發生……」她搖搖頭，或許當初該強迫飛利浦和艾莫妲結婚。

「我已經告訴你了，我全然不明白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可是事情卻發生？

「他絕不可能自殺！」我嚷著：「那天他還和我談了好多話。艾莫妲，妳可曾看過飛利浦不說話，我從未看過他如此。他從不會試圖隱藏自己的感情。我知道飛利浦，沒人比我更瞭解他了。」

他走近我，他的唇抿得好緊，好像他正壓抑著想傷害我的衝動，因為他弟弟死了，他全怪到我頭上。

我飛快寫了一封信告訴杰果．凱勒威，告訴他我很高興到法爾島，成為家中的一份子，彌補這麼多年流失的歲月。

在鄉下住了兩週，然後羅羅來了。

我第一個衝動想找雅嘉莎表姨，問她是否知道我父親的事，但我猶疑了，她一心一意要我去歐明．萊明家當女家教，絕不會答應我到別處去。我開始感到很興奮，想不到在這轉捩點的時刻接到這封信。想起來法爾島一定非常羅曼蒂克。父親一年前才過世，真遺憾我從未見過他！

他說完走了。我想這是有生以來，最不快樂的日子。

我一遍遍讀著那封信，從來沒有人跟我提過法爾島，我父親的家鄉！我對父親一向不知道些什麼，只知道母親在我三歲時離開了他，帶著我回來。

「我看，妳的謊話說得已經夠多了，我真希望當初他沒遇見妳。」

「他心裏一定隱蔽了什麼事。」

我又去芬萊廣場看那房子，那房子又出售了，但不再引誘我進去。發生了這些事，不知是否會影響這房子售出，人們會認為這房子不祥，這故事永遠附會在這房子上。

「他也許是妳的朋友。」

艾莫妲告訴我他是舉槍自殺的，那把槍是他自家的槍，我記得在槍室他拿出槍盒，打開盒裏鋪著紅色的鍛子，裏面有一把銀光閃耀的手槍，旁邊另一個槍位是空的，他是那麼喜愛地摩挲著那把槍，並告訴我另一把槍放在他的枕頭下面。他這麼做是為什麼？他真的拿起那把槍結束自己的生命嗎？他說有一把槍可以遏阻盜賊？這麼說，他不可能拿那把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難道，我對飛利浦瞭解得還不夠深入，我看錯他了嗎？在他的天性中，還有更黑暗的一個層面，不曾讓我知道？我無法相信。

我從夢中驚醒過來。

羅羅懷疑地看著我。「他是怎麼進入房子？」

「不，我只想一個人去。」

「為什麼？我又做了什麼？」

我收https://www.hetubook.com.com拾行李，把那件黑色晚禮服收到箱內，那柴蘭花還別在襟上，我要好好保存這朵蘭花，這會永遠讓我想到飛利浦，當他要我嫁給他時，我是多麼驚喜不已。

我靠著懸崖邊緣的欄杆，突然欄杆搖了，我身子一滑，急忙抓緊下面樹枝，可是我的身子已經懸在半空中，一隻鳥飛衝下來擦過我的臉，我心裏想：「我完了！」

夢中的他對我說：「妳一直感到惡運，是不是，愛倫？現在惡運來了，我死了……我自殺了，因此我不用和妳結婚。」

「那麼他是誰？」

女僕貝絲輕輕敲門，她很抱歉帶來表姨的旨令。

「呃，」他說：「妳母親婚後，就跟著妳父親去了法爾島，不知他倆的婚姻出了什麼差錯，她又帶著妳回來了，我們對她此舉都不表示驚異，她跑回來時，身上什麼都沒帶。」

我一直想著飛利浦那雙活潑明亮的眼神，如今，他竟會做出這樣的事。

我起身。「我就去，我想發現理由是什麼。」

「他不是那種人。」羅羅的眼睛看著我。「我找不肘他會自殺的理由。」

當然，其他的人可有話說了。

他來看我，由艾莫妲轉告我，我從臥室下樓，到下面客廳。他站在我面前，僵硬地微微欠身。我想他變得好厲害，或許我也一樣。

「答應吧，我知道她很寬容大量，沒有去在意報紙上那些閒言閒語，我們洛林家忍得也夠了。愛倫，現在妳成了一個不祥的女人。」

「你知道這不是真的。」

幾天來，總是惡夢連連。

當我被喚下去時，我很快把信黏好。

「媽認為妳該到鄉下去散散心，」艾莫妲說：「我將陪妳一起去，媽說到那邊住一陣子會好些。」

「這正適合我的心情。」我回答道：「我想去那兒能得到飛利浦的安慰。」

我張開眼，一顆心跳得好快，幾乎無法吸收。我往下看，下面是樹木頂。有好幾分鐘，我就這樣懸在那兒，只要一鬆手，就萬劫不復了。我希望能引起別人的注意，但很少人會到「死人跳」這個地方來，也無人知道我孤懸在這兒。

「會有什麼事？」

「我親愛的愛倫，」但她的口氣均對我一點也不親愛。「當一個男人寧可自殺也不想結婚，還有誰敢娶妳這樣的女人為妻。」

我全然孤單了，失去了飛利浦，也失去了一切。再加以羅羅詆毀我，輕視我，這對我而言太殘忍，大不公平了。

這一切都像一場夢，我看著人們一張張的臉……喬瑟．卡靈頓全然不似以前的他，他臉色蒼白，又因悲傷形容憔悴。愛蜜莉郡主被這悲劇打擊得哀慟逾恆，而羅羅變得更加嚴冷，他眼睛像冰，令我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