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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島之戀

作者:維多利亞.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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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卡力巴島

第七章 卡力巴島

「妳自己照顧蔗園嗎?」
我早該知道,他不會有事的。
「坐在這兒,」他說:「看看海港,那些人忙得讓妳想打瞌睡。」
「妳要找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我思索著我們之間的三角關係,翻來覆去,無法入睡,她愛雷蒙,目前她最需要的就是由雷蒙來告訴她他愛她。
「是啊,這邊四個島都很接近,我看距離頂多不到半哩,只有那一個例外。不知道那個島叫什麼名字?有沒有人住?」
「紅色那件。」
「哦,幸會,我聽過妳的大名。」
施先生還記得他,說他是個好主顧,帳單都付清了,他是結清帳後光明正大離開的,並沒有神秘失蹤。
「妳要穿什麼呢?」
「謝謝。」我說。
他滿意的微笑著。
「早晨真美!」我道。
我向他笑了一笑,他是那麼不一樣,甚至可說是溫柔,我跟他在一起就有種特別的感覺——有時興奮,但此刻卻是說不出的深沉雋永。
「我不會讓妳離開我。」
「妳對這件事這麼感興趣,」他道:「只為了那女孩的名字跟妳一模一樣,親愛的安安。妳實在太浪漫了。我真高興妳還有這麼浪漫的一面,本來我差點以為妳是個絕對理智型的人呢!」
「這是本地人慣用的一種飲料,」韓密頓說:「沒什麼酒精,在炎熱的季節裏喝下去很舒暢。」
「不,我們必須留在旅館裏。」
「她告訴你了?」
「哦,那我可不知道,俄巴底不管帳單的事。」
「有什麼不便讓我知道的事嗎?」
「妳知道我來此的目的,是為了找我哥哥,一找到他的下落我就走。妳如果想先走……」
他然後把我們抱上岸,免得我們的腳被水打濕。
她說正想如此,我陪她去看她的房間,窗簾已經拉下來了,也沒有陽臺提醒她可怕的往事。
「你很夠朋友,一直在幫助他們。」
「她睡著了。」我說。
我看芙麗一眼,她緊閉雙目,自從她把那一夜的真相坦白告訴我以來,她整個人改變了許多,似乎她已卸下了肩頭的重擔。可憐的芙麗!她受的苦實在超乎尋常,好在不論用的是何種方法,目前總算結束了。
我靜坐在床畔望看她。
「我們希望她早日復元。」
他馬上換回正經的表情:「只要妳記得,我隨時願意提供協助。」
「這是最好的生活態度。」
「別怕,」我忙道:「我們在卡力巴,妳睡了一個好覺,我也一樣。」
小船向我們劃來,船裏的小男孩朝我們咧嘴微笑,用洋涇濱英文叫我們把錢幣扔進海裏,他們會潛水撈取。水清見底,銅板落下去,看得一清二楚。
「關威廉壞得沒有什麼謠言能再破壞他的名譽。」
「蔗園造成島上的繁榮……這一切……」她攤攤手。
「好在他跟我們站在同一邊,我真不敢想像。有他這樣一個敵人會有什麼結果。」
他興致勃勃的繼續解說煮沸蔗汁的過程。
「這場婚姻本來就不幸福,」我說:「關太太不能適應牧場上的生活。她在英國的生活相當優裕平靜,也根本不知道婚後要進入那樣的環境。」
「他竟任憑妳孤零零的來此?」
「有你這麼一位有權有勢的朋友,真令人心安。」
「我非常擔心。」
「鯊魚!這裏也有鯊魚?」
海水既平且美,他在海難中所見必然完全不同。某些地方湛藍的海水轉為淺綠,回過頭,可以見到一塊塊綠色的水域。
我對芙麗已較為放心,她還是很安靜,很淡漠,但她的確有好轉的傾向,她喜歡留在自己房裏,可是惡夢已做得少了。醫生警告我,她的情況還不穩定,我應有心理準備,而且要不斷的給她安慰與鼓勵。
「醫生很快就會治好她的。」
「是一場意外,」我說,同時用眼睛示意他,不便在芙麗面前多說。
芙麗漸漸在康復,昨天黃昏,她跟我一起坐在院子裏。每當陌生人跟她搭訕,她都會露出畏縮的表情,不過至少這是她第一次肯跟我到戶外來。
「你肯幫忙我會很高興。」
我把地圖的來由及斐力對天堂島的癡迷一一講給他聽。
「哦,謝謝你。」
「當然會,為此妳哥哥才遠渡重洋來到這裏,然後就神秘的失蹤了。他在島上住得不久……我想跟一般遊客一樣住在這家旅館裏,但他後來去了哪裏呢?雖然事隔兩年,他的下落不易追查,可是這個島如果真的存在,應該不難找到才對。妳看地圖,我們在這裏,」他指著說:「卡力巴就在這裏,這是另外幾個島,這個島離我們最遠……再過來就是天堂島,你看有多遠?我猜大約三十哩……照圖上看來。我經常在這片海域上航行,從來沒見到過任何類似的陸地。卡力巴羣島周圍一百方哩以內,都不可能有天堂島存在。」
「天黑了嗎?」她問。
「他沒寫過信?」
芙麗睡了一整天,日落時分,我到她床畔坐下,她睜開眼睛跟我微笑。
「有一天,」他說:「我要比感激更多的東西。」
「妳能早起嗎?我們要坐一小段船去養殖場,日出就開船。」
「能離開……能逃出來真好。」
「哦,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若願送我們去旅館就太好了。」我乘機插入道:「我相信,只要你一句話,我們就會受到最好的招待。」
「你在英國的時候他去世了。」
「太可愛了。」我道。
「別怕,妳現在是在卡力巴。」
「不完全是!我有個好助手,叫賈喬治,他本來是先夫的左右手。蔗園的問題很多,暴風雨、老鼠、白螞蟻,鍋爐蒸餾的時間不對,榨汁廠的磨子會卡住。密頓的設備是最好的,極少出問題……而且他又懂得怎麼管人。他在鐵腕外面戴了一副絲絨手套,我真不明白是怎麼辦到的。先夫常說,他是個管理天才……我看我一直說這些,一定使妳很厭煩,我來此的目的,是想邀妳一塊吃晚飯。」
「用來嚇走鯊魚的。」
「妳最好一直記得這一點。」
我們開心的紛紛把銅板丟到海裏,看一條條靈活的棕色小身體,像游魚一樣,在水中穿梭覓取。他們每取得一枚錢幣,便得意的高舉著炫耀,然後拋到自己船裏,喊著:「再來!再來!」
我真心盼望他會這麼做,因為我越來越明白,如果我有一天必須離開卡力巴——尤其是韓密頓——我今生再也不會完全快樂的。
「早安,主人。」他說。
她把我們帶到上次韓密頓和我談話的小房間裏。
我只有聳聳肩膀,避開話頭,我沒有心情調情。
「意外是難免的,小姐。」
我一直坐到她睡入夢鄉才又下樓,我在旅館門前佇立了一會兒,眺望港灣。旅館前面門廊下,有幾個人搬了椅子在那兒閒坐,外面的桌子上張了陽傘,看來頗有歐陸露天咖啡座的情調。大家都手持一杯冷飲,我猜都是土著的配方調配的,但我覺得這麼一大早就喝酒精性的飲料是很奇怪的事。入境隨俗,我喃喃自語。
「我先看看她好嗎?」他說。
「旅館很舒服,」我答道:「他們幫我照顧芙麗,而且很關心她,她只要搖一下鈴,侍者就會馬上趕到。此外我也喜歡眺望港灣的風景。」
「我想也是,抱歉。」
「妳知道,世界上有一件對我比蔗園更重要的事……」
「出海這麼遠,一定要有堅固的船,」韓密頓道:「隨時會遇到突起的風暴,一般船隻很容易翻覆,或許妳哥哥就遭到這樣的命運。」
他拉起我的手,用力捏了一下。兩眼發光,他因我的來到而高興是毫無疑問的事。
他困惑的瞪著我。
他十點鐘送我們回旅館,要我們再好好休息一晚。
「是的……」
「不!不!」她呻|吟道。
「好的……我會的。妳對我真好,安安。」
「她遭受的精神打擊,現在才開始發作。」他說:「她的確受了很重的打擊,我們現在才知道有多重。」
我立時想到韓密頓,只有他能幫助我。
「是我剛才看見的那個嗎?個子很高,黑色皮肩,穿白袍子?」
「這是我跟我未婚夫的事。」
他離去後,我回到房裏,先到芙麗房中查看,她平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臉上的表情很平靜。
「難怪她會這樣,幸好妳帶她來這兒,我們一起來照顧她。」
我跟他到旅館後面所設的馬廄去,他指給我看一匹栗色的小牝馬說:「她名叫刨花,妳不覺得這名字很可愛嗎?」
「我們有一批潛水夫,他們必須有純熟的投巧。有時我自己也下海,但我很少這麼做。相當刺|激——尤其是查看收穫品的時候。什麼形狀都有……顏色都很美,可惜外形不夠勻稱,有時還有空心的。最開心的是發現一兩顆完美的珠子,不論顏色、質地、形狀都符合理想。」
「他七點要來。」
「妳要多休息……多睡。」我說。
他按住我的肩膀:「有我在,我會照顧妳……還有芙麗。」
我進來時,她站起身。
星期四一早,我們抵達了卡力巴。
下樓時。我赫然發現韓密頓還在。
她仰臥床上,瞪著天花板,我走近時只見她頰上淚光瑩然。
「當然我高興。」
「妳來了。」他道。
「我覺得好像很危險。」
「關太太真可憐,她的病勢似乎很重。」
我站著觀望,心中突然很害怕,他是為了我才下去的,他要證明給我看,他樣樣比別人強。我憤怒的想道:他以為這次能找到什麼價值連城的珠子來向我炫耀。
「也許他一直在做夢,幻覺。」
他嘲弄的盯著我。
女僕瑪莉很多話,也很熱心,或許她工作不見得很有效率,但她非常和氣。她身材苗條高挑,留著一頭長長的黑髮,黑眼常帶笑意,膚色是淺棕色的,滿身帶著走動就作響的珠串、項鏈、手鐲等。
她遵照醫囑,睡得很多,她身心俱疲,需要休息與安靜。
「主人不喜歡別人談這事。」
大約半夜兩點鐘,我被敲牆聲驚醒,我匆匆起床,披上晨褸,便衝到芙麗房裏。
「是啊,上帝保佑妳,小姐,我這麼大就在這裏工作了。」他比了個大約十歲男孩的身高:「本來我是替人開門的,穿得可真是漂亮呢!每天我都好高興,好驕傲。連主人都說:『俄巴底,你工作認真,前途不可限量!』不過不是這個主人,是另外那個。」
「妳打定主意離開他?他一定是個在愛情上慢半拍的人,我可完全不一樣。」
「我就在隔壁,牆很薄,妳醒了敲敲牆壁,我就馬上過來。」
「我聽密頓談過妳,一直想來看妳。」她道:「妳也該來我家玩玩,來吃晚飯。聽說妳還有一位朋友同來?」
藥性很快就發生作用,不久她呼吸轉為舒暢,一下就睡著了。
他看來吃了一驚,顯然消息尚未傳到卡力巴,但我相信關威廉的死訊早晚會傳來的。
「快看,芙麗!我們就要到了。」
他問:「那天晚上……在陽臺上又是怎麼回事?」
「謝謝。」我道。
「這樣他才有更多的機會跟妳接近,姨媽是我們的監護人……總有點礙事。」
我嘴唇抖了半天,才說道:「我也很高興我們來到這裏……跟你一起,我該怎麼謝你呀!」
「妳說的是最近的那個島?那是第二大的嗎?」
「兩年?是什麼事?」
他說:「妳隨便什麼時候住膩了旅館,都歡迎來我家做客……帶芙麗一起來。」
「我不答應。」
想到他,我才開始有了睡意。
「我朋友病了,我很擔心,能否替我送個信給韓先生?」
「妳的藍和-圖-書衣服在哪兒,哦。我看見了,真漂亮。」
我茫然踱回旅館,正要跨上臺階,便迎面撞見韓密頓。
海面上有幾艘小船似乎正在打魚。
晚飯前,我們同坐在院子裏,我對他說:「早上我有一位客人,是你的朋友。」
「天堂島,」他嘟嚷道:「這地圖畫得不對,沒有這樣的島。」
羅大夫道:「她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我們得小心,她必是經驗了什麼可怕的事。」
我不由得擔心起來,我不相信那種哀泣的怪聲真能趕走鯊魚。
他用手捂著鼻子,似乎覺得自己太多嘴,說錯了話,又像求我不要再說出去。
「唔,大概吧。」
「青翠的是甘蔗園……」
「你是說孟太太現在自由了,可以做主人的太太了?」
我走到外面張望,芙麗遲疑著;我拉住她手臂,把她拖到外面。
「看來每個人對你都是絕對的服從。」
「她說她有個蔗園在那邊的島上。」
「別忘了,害怕的時候就叫我來。」
「以後都會這樣的。」
我睡不著,一直翻來覆去,腦中思潮洶湧,萬一她真病得厲害怎麼辦?萬一她發瘋,我怎麼辦?我對她有責任。唯一能令我安慰的是韓密頓在這裏,他會幫忙。
「配上那些鮮花正好。」
「我們可以找韓先生幫忙,我相信他會為妳安排得很好。」
我回到房間走到陽臺上,人們似乎到處跑來跑去,大船泊在海面上。裝貨需要幾天的工夫,駛回雪梨後,下個星期三再回來。
這樣玩了一會兒,船員叫我們到下層甲板集合,準備換船登岸。
「哦?」
「謝謝,」她說:「我永遠不會忘記妳為我做的一切。」
他了解我,說道:「我是多麼愛妳,隨妳怎麼樣我都愛妳,頑固、尖酸刻薄、強悍。還有現在這樣的無助又溫柔。不要否認吧!」
「那可不,我在由英國回來的路上找到了理想的人,我的任務——如果這算任務的話——完全成功了。」
「就要那間,還有隔壁的房間。」
「他們似乎對這件事特別有興趣。」
我們沉默了一會兒,四周的人都用心聽我們對話,彷彿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一般。
他好笑的盯著我說:「美姬守活寡已有一段時間了,她日子過得很苦。老孟是被榨汁機壓傷的,他管理蔗園的經驗不夠,常遇到難題。他受傷不能動彈已經四年了。」
「不,我不敢一個人回雪梨,更何況還要坐船……」
「對了,他就是主人,這裏所有的東西都是他的,真的,他是大人物,就是主人,我們都希望他早點娶太太生小孩。」
好在她畢竟是一天天在好轉了。
「潛水?」
「再告訴我一些蔗園的事。」
「你看見船邊那個人嗎?他負責照顧一個潛水夫,他們都成對搭配;一個人下海,另一個照顧他身上的繩索。」
上樓的時候,我說:「似乎島上的一切都由你來管。」
我走下樓,韓密頓已在等著,他問芙麗的情形,我說她一直在睡。
我實在太疲乏,也迫切的想博取他的了解,竟滔滔不絕把一切都傾吐出來……初抵關家,見到馬太太,芙麗經歷的那些可怕的夜晚,後來馬太太介入他們夫妻的關係,芙麗只能默默承受,她甚至無法把發生的情況對我訴說。
「在那地方穿過的所有衣服,我都沒有帶來,我連看都不想再看它們一眼。」
「只知道一部份,我不知道還包括婚姻在內。」
「妳帶著地圖嗎?」
遊畢蔗園,我們又共進晚餐。
我心中掠過一幕幕景象,巨大的鯊魚忽然出現,綁在他身上的繩索斷裂,我彷彿看見他換不過氣來,即將窒息……
我笑起來。隨即發現這是我進芙麗房裏發現她得病以來,臉上第一次有笑容。
我坐在花香中,凝望黑絨似的夜空,覺得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我帶來兩位貴賓,露莎,」他說:「給她們全旅館最好的房間,要前面有陽臺看得見海港的那種。」他回頭對我們說:「妳們會覺得很有有意思,這個港業務鼎盛……隨時有貨物進出。」
「日出時見。」他重複道。
「好了,我該走了。」他說:「今晚七點我再來接妳們。要什麼儘管吩咐旅館的人,我會特別關照他們好好侍候妳們的。」
「是啊,我相信全島的人都會上這兒來。」
我心裏發慌,不知道該怎麼辦。
「真令人肅然起敬。」
他露出勝利的微笑,我又洩漏了心底的秘密。
「妳是指陷入愛河?」
「我已經開了些鎮靜劑,等下我會再派人送些藥丸來,明天我也還會來看。我相信她目前最需要休息,休息能令她心情平靜下來。藥丸就交給妳保管,每晚臨睡前吃一顆,兩顆就有危險,再多會致命,妳一定要小心,不要隨便交給她,目前她似乎了無生趣。今晚就開始給她吃。」
醒來的時候,已經快要五點了,我想起韓密頓七點就要來接我們。
「我平常不用這輛車。」他告訴我們說:「騎馬更方便些,妳們也需要馬,我會派人送兩匹到旅館來。」
吃罷晚飯,我們到院子裏去坐,有人替我們送精緻的扇子來,扇骨是象牙做的,漆成艷麗的彩色,我的是藍色配綠色,芙麗的是紅色配白色。
韓密頓拿起地圖說:「照我的推測,島應該就在這一帶,妳可以一望好幾十哩,沒有任何島的跡象啊!」
「哦,我明白了,這下子我就懂了。可憐的女人,她的個性本來就易於緊張,一定是既悲痛又震驚。」
我繼續往下說,講到他發槍給我們,然後有天晚上他潛入我房裏,我只有威脅要用槍射他。才終於把他趕走。
「我明白了,主人就是韓先生。」
「有充分的理由。」
「哦……另外那個?」
「那他還沒有結婚囉?」
船已快要泊岸,划船的兩個孔武有力的黑人中,有一個跳進水裏,小心的把船推到岸邊。
這算是一種緩和的批評嗎?我不清楚。
「謝謝。再謝謝你。」我說。
「真的……他親自潛水?」
她點點頭:「我一直覺得他故意要把她弄走。」
「妳們來我的島上玩,是我的榮幸。」
「有好幾種情形,他可能也遭到船難,妳在關家牧場那樣的地方,已見到這裏的人命不值錢,他也可能被盜賊所害;失蹤的理由太多了。」
「他死了,」我說:「而且早已下葬了,他已經不存在,也不可能再折磨妳。只有我們還活著,這是唯一重要的事。」
但這裏是卡力巴,一場新冒險的開始,我決心要有一番美好的經驗,我即將達成此行的目標。
「妳們在我家會安全又舒服。」
「梅斐力?唔……好像有印象。」
我說醫生稍晚會來,芙麗似乎好一點了,但仍然十分疲倦。
「她告訴妳不少事情嘛。」
我們只在遠處看看,不再接近獅子島。
我也第一次想到,他們是多麼相配,如果沒有我介入,他們結婚是最順理成章的事,不管娶誰,雷蒙都是位理想丈夫。
「謝謝你趕來。」
「她就需要這樣。」他道。
「謝謝你的邀請,不要以為我忘恩負義,你以前幫我們的忙,待我們種種好處我都記得,可是……我們必須住旅館,我們暫時不想住到任何人家裏去,關太太遭到一件不幸的事。」
他說天氣慢慢會熱起來:「妳一看見島上佈滿了霧,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了。」
「其實我真該打死他,」我說:「我從來沒動過殺人的念頭,但我當時差一點就下手,我說我只射他的腿……讓他殘廢……他真有點害怕,他知道我是說真的,而且我槍法不錯。」
我們靠在欄杆上眺望,我回頭看她,見她臉上掛著微笑。我拍拍她的手說:「里現在氣色好多了。」
我扶她躺好,替她放好蚊帳。
「五點多了。」
「你真的找到過這樣的珠子?」
我回去看芙麗,她還是躺在床上,空洞的呆瞪著天花板。
一天早晨,我坐在陽臺上,突然看見一個引人注目的女子走進旅館。她個子很高,烏黑的秀髮全盤在頭頂,走路的姿勢非常優雅,一望即知與眾不同。我光憑她走路的樣子,就覺得她身份地位必然極為重要。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寬袍,脖子上戴了一條金鏈。
當然島上的人會看出來,他們什麼都知道,他們可能以為,現在老孟死了,韓密頓會跟他的寡妻成婚,可是又出現了一個我。唔,我完全懂了。
「當然。」
「我家呀,當然囉!妳們是我的客人。」
次早我清晨即起,趕赴島的南岸,我看見海邊已站了一羣人,有幾個我在蔗園中已見過了。
我不由得讚歎的喘了口氣。
「每次雪梨有船來,我就到這裏等著,我把妳的房間都準備好了。沒想到妳也會來,關太太。」
「他進來了……」她結結巴巴的說:「威士忌……我聞到威士忌的味道,我恨威士忌……因為……因為……」
我決定一見到瑪莉就跟她打聽這名女子的來歷,瑪莉一定會知道的。
「誰會喜歡呢?」
「我當然不會以為所有的婚姻都像那樣,否則全世界的人都要發瘋了。」
「我該怎麼辦?」
「幾點了?」
我摸摸陽臺的鐵欄杆,非常結實可靠,但她全身輕輕抖索,我們走回室內。
我們來到兩扇大敞著的鐵格門前,門裏是一條兩旁夾著茂密蔗林的大道,這裏就是蔗園了。終於我們來到一座白色的豪華巨宅前,映著嫣紅的夕照,更覺得富麗堂皇。四下目光所及之處,都看得見甘蔗。
「黃昏有涼風時,陽臺上很舒服。」韓密頓說:「日落後氣溫降得很快。」
「或許我們可以到別處談談。」我道。
「他完全了解。」
「妳們還是該好好睡一個晚上。」他堅持道。我們坐著馬車經過兩旁有蔗林的大路,馬蹄聲嘀噠嘀噠,我看見海岸邊有小船隨波起伏,明天即將駛返雪梨的大船,仍停泊在海灣裏。
「我也聽說她在大陸遭到一件不幸的事,」她帶著抱歉的神色看著我:「妳知道,這地方新聞傳得很快,地方小嘛!」
「你說得太早了,即使是最有決心的人也會有失望的時候。」
我衝到樓下櫃檯,對那混血婦人說:
「現在躺好在床上,閉起眼睛,我等妳睡著才走。」
「我們開門見山說個明白,我知道妳為什麼不肯來,全是為了妳要在此進行調查。另一件妳不見得說得出口,但是島上的規矩可不像英國老家那麼嚴格。妳覺得不能信任我,既然開門見山,我就告訴妳一個秘密。我的確不可信任。」
「好多人需要糖……好多好多。我們的蔗園比第二島的大得多了。」
「我們說正經的。我要妳留下……陪我……直到永遠。我要妳嫁給我。」
「我要是早知道……」
「你的尋找並不順利囉?」
「外界的消息完全靠船帶來,這兒的人自然會把新聞散佈出去。我相信這對妳一定是很大的打擊,土匪為害日甚一日。不過在這裏不用怕,島上治安非常良好,法律很嚴格,因此沒有人敢以身試法。」
有個走路悄無聲息的女孩,穿了一身藍底印紅白玫瑰的輕衫,送來冷飲。
「我又怎麼能離開芙麗?她是那樣的脆弱溫柔,她照顧不了自己,可是……」
「嗯,我想她治得好,但需要一段時間,我先讓她睡幾天,以後也要避免任何的刺|激,妳住在她隔壁嗎?很好。我想她以後會有很多依靠m•hetubook.com•com妳的地方。」
「坐一會兒,」他道:「可不要自己擔心出病來,妳知道,妳必須堅強,妳得幫助她、治療她、看護她,最好妳們搬到我家來。」
「聽我說,芙麗,他已經死了,他再也傷害不了妳,那已經都過去了,我們要重新開始。」
露莎毫不掩飾她在偷聽我們談話,滿不在乎的說:「好呀,梅小姐,請這邊來。」
「不久,小姐,待不久的。一直不能呼吸,頂多一分鐘而已。」
我安慰芙麗道:「沒事,這位是韓先生,他是來幫助妳的。」
「他很有地位,全島都靠他,我們都知道……他也是。」
我說我們已經睡了一整個下午。
「她似乎好了一點,大部份時間她都在睡覺,不過心情似乎比較平靜了。」
「這是你天生的權利?」
因此我不願談到將來,只想放縱自己享受這場眼前的幻夢。
「他病了很久,這事也不算出乎我們意料之外。我再通知妳詳細的時間,大概就在下星期,可以嗎?妳暫時還不會走吧?」
我說:「我必須提醒你,我已經跟別人訂過婚了……在某種意義上。」
我要露莎幫我們準備兩杯冷飲,我們並肩坐在陽臺上。
我吻了她面頰一下,便逕自回房。
生活中充滿冒險——有些很可怕——但最可怕的莫過我才脫身的那場危難。
俄巴底晃著腦袋:「可能一個星期,也可能兩星期……甚至也可能三或四個星期……」
他帶我去參觀蔗園,一切都很新鮮,我從來沒接觸過製糖的過程,他熱心的解說使每個步驟都彷彿精采動人。
「我在卡力巴,不是嗎?妳陪在我身邊,他已經死了……他死在地上,滿身是血……」
「承認吧,」他說:「我加入妳會更高興。」
我看再也無法從他口中問出什麼消息了,不過他的確記得斐力,這也是個收穫,旅館中可能還有人會記得他的。
「他們對什麼事都感興趣。」
「住在島上,什麼事都聽得到。」
「我了解妳,最親愛的安安,妳實在想要我……可是妳不肯相信真相,澳洲大陸那段事故,對妳的影響並不亞於芙麗,可是人生不是那樣的,那也不是真正的婚姻。」
「妳離那裏好遠了呢!一切都過去了,這裏完全不一樣,而且記住,我就在牆的另一邊。」
我奔回房去把藥拿來,她乖乖的吞下去。
「可是你剛說他走了,他沒有說要去哪裏?他也不可能突然不見呀,他至少得先付清帳單。」
「到那時候你真的會走?」
「真遺憾。」
晚風送來陣陣花香,園中遍植各色鮮花,有紅色的芙蓉、粉紅的茉莉與劍蘭。
我覺得淡淡的失望,因為現在不得不接受天堂島不存在的事實,那只是貝美戈在船難時幻想出來的。
「很安靜,但我仍舊擔心,她看來好奇怪。」
「可是韓先生也下去了。」
我送她到旅館門口。
他快步走出房間,芙麗還是像沒有知覺的躺在床上。
「在這裏要捉拿一個罪犯,比在澳洲容易多了。」我說。
「他到了這裏就失蹤了,我要找出原因,也要查出他生死下落,我們兄妹的感情,比一般兄妹更深厚,若不能知道他遭遇了什麼事,我永遠都不會心安。」
我問道:「韓先生在嗎?」
「那是獅子島,」韓密頓說:「等下妳就會知道為什麼要叫這個名字,有一片懸崖臨海,從遠處看很像一頭獅子。」
我們相對默默,靜靜坐著,我雖然面向港灣,卻彷彿什麼也沒有看見,而又回到那幢黑暗的房子,重新經歷那可怕的生活,芙麗所受的苦難比我又不知大多少倍。
「我在船上、雪梨,還有這兒看見你,」我道:「你在這兒幾乎像個神,每個人都對你又敬又怕,向你低頭,崇拜你……可是你有時候卻表現得像個不懂事的小孩。」
「你記不記得曾經有一位梅斐力先生來過?」
「你碰到相同的奇事,難道不會心動嗎?」
「是不容易,但也不是不可能。」
「妳聽了我的什麼閒話嗎?」
「親愛的安安,我是為妳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每道菜都是我沒見過的,有很多種我從來沒嘗過的魚,我還首次嘗到了烤過的麵包果。
「在下面活不久的,小俎,沒有空氣啊!」
「讓他平安,」我在心中默禱:「讓他歸來……」
我心中如五味雜陳,感動得簡直有點莫名其妙,只覺一切的憂患從此都成為過去。
「我一直以為她快要撐過來了。」
「為什麼?」
我笑著揮一下手,他就走了。
她的笑容很曖昧,不知她心中又在猜測什麼。
「謝謝,你太仁慈了。」
「有人跟他一塊兒去嗎?」
用畢食物,我問芙麗是否要打開行李,然後休息一會兒。
她睡得很熟,我起身回房。
「也不是沒有可能,他離開這島時又遇到一次暴風雨的船難,被別的船救起時已筋疲力盡了。」
「主人什麼都會……做得比誰都好。」
我跳下床,去敲芙麗的房門,她還在睡,我看見她寧謐的睡姿,心境也十分愉快。她已經能遺忘了,我忖道,這個島是個忘憂的好地方。
我心情像繃緊的弦,這就是斐力最後露面的地方,這裏一定有人知道真相。
「只是提供一些建議而已……那是老孟在世的時候。」
他走進房裏,她害怕的瞪著他看。
醫生診斷之後,開了一些鎮定劑,讓她入睡。我們三個人走到樓下,坐在外面一張露天的桌前討論。
我站在岸邊張望,船上有好幾條人影,我猜其中特別高的一個就是韓密頓。
太陽七點半落山,白日即將結束。這裏一年四季變化極少,不像故鄉四季分明,這裏無冬無夏,只能大略分為旱季及雨季,幸好現在不是後者。
她喜歡留在我房裏,她對我的衣服非常感興趣。有次我發現她在翻我的衣櫥,我驚訝的喝阻她,但她的好奇心是那麼的出於自然,她又那麼想討好我,我實在生不起氣。
「我絕不會讓妳跟他走。」
「你不是到英國去找太太的嗎?」
「是現在這個的爸,一個好心的大個子,跟主人很像。他是主人的爸,現在的主人也該娶太太,生幾個小的,這樣蔗園才能繼續下去。」
韓密頓要求查閱最近三年內的旅客登記簿,我大致記得斐力來到島上的日期,很快便查出斐力在此住了三週。
「呃,那我猜他是出去畫地圖去了。」
她會跟侍候我們的女僕閒聊幾句。通常我陪她在房裏吃中飯。但因為她早晨起得晚,我只有一個人吃早餐。如果韓密頓早上來,我們一塊兒出去騎馬的話,我會拜託瑪莉照顧她,如果她要找我,就跟她說我很快會回來。
「是的,不過她病了,還沒有好呢。」
「呃,他本來住在這裏……後來就不見了。」
「他幫助我,因為他明白這件事對我的重要性,且聽我說。」
他站起身,我也跟著起立,他握住我兩隻手說道:「我們會盡一切可能找到妳哥哥。來吧!」
「以後再告訴你。」我別有深意的說。
「他非常體諒我,他知道我若不能解開斐力的生死之謎,是不可能安頓下來的。」
「你找到名貴的珍珠了嗎?」
「沒關係,芙麗想乘涼的時候,可以來我房裏,我們就要這兩個房間吧。」我說。
船駛得更近,我喚醒了芙麗。
「別做出那麼驚奇的樣子,沒什麼好奇怪的,妳早就知道我的意圖了。」
他一手拉我們一個,我們走在路上,十分神氣,每個人都用敬畏的眼光注視我們走過。
她躺著喃喃說道:「沒事了……」
我也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一個侍者過來,問我要不要點東西,我說不用。
「胡說,我不過是互相照顧罷了。」
「她有個好幫手叫賈喬治。不過老孟不是經營蔗園的材料,他當初根本不該買下那塊地的。」
韓密頓帶我到一個可以俯望港口的小房間,陽臺上擺了幾張椅子,他把門關好,我們一塊兒走到陽臺上。
「可是這麼多人都依靠你?」
不論是愉快或是哀傷的消息,她一律笑個不住,最後我只好把這當成她的一種習慣,不以為怪了。
他走了以後,我對芙麗說:「怎麼樣?我們已經到了這裏。」
「難道妳還不知道,我願意為妳做任何事。」
「對,對!」她急忙答道。
「她目前還不能會客,不過她在逐漸康復之中。」
「吉摩是了不起的大潛水家,可是有次他潛得太久,他想打破紀錄。」
「我以為他會注意到一切。」
我現在已有清楚的輪廓,丈夫不能盡丈夫的職責;年輕美麗,活力充沛的妻子守活寡,於是韓密頓常到他們的島上幫忙——尤其是幫美姬。
「芙麗病了。」我道:「她的表現好奇怪,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她晚上睡不好,做惡夢……情況很嚴重。」
那天晚上,我半睡半醒的躺著回憶晚餐的情景,似乎仍聞得到素馨的芬芳,仍聽見昆蟲撲入火焰時發出營營聲。
早晨醒來,我覺得精神完全恢復了,我掀開蚊帳一躍下床,拉起窗簾衝到陽臺上,下面港灣中早已展開一天的活動,牛拉的車子往來穿梭,帶農產品來此出售的人們正在整理攤位。
「真是再理想不過了,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報。」
「而且嫁給那個幾個月看不見妳也不在乎的年輕人?甚至他還幫助妳離開他。」
「是啊……太累了,先夫去世不久,要是沒有密頓幫忙,我真是撐不下去。」
她坐起身。
我對芙麗說:「我們直接去旅館,這裏的人應該知道怎麼去。」
「需要什麼,儘管吩咐我。」她說:「我叫露莎,這裏的人我都熟。」
我很吃驚的發現,瑪莉已經在我房裏了,進房不敲門也是她的習慣之一,雖然我常提醒她該先敲門,她卻老是忘記。
他繼續道:「我們明天計劃去潛水,——願來看嗎?」
他拉起我的手,緊緊握了一下:「別擔心,我不會出事的。我會一直在妳身邊。」
我每天都與韓密頓見面,他來探望芙麗後便邀我出遊,我們騎馬走遍全島,生活得很愉快。
那樣的話,芙麗的生活會多麼不同呀!她會專心專意做一個好妻子、好母親;平平淡淡的過日子,做夢都不會想到,世界上竟會有關威廉這種人。
她那雙黑眼好奇的打量著我,我想主要是因為韓密頓如此慇勤接待我們的緣故,而且如果他們知道關威廉的死訊,他們也會知道,芙麗就是他的寡婦,因而她在重大打擊之下,健康受損也是可理解的。
「很好,我們就希望如此。」
「只有一次,是我父親在世的時候,真是顆稀世之寶,我再也沒看過及得上它的。不過也有不少還過得去的。」
「是呀!」我興奮的說。
我又到芙麗房裏。
「一定要記得掛蚊帳。」韓密頓警告我們道:「否則到早晨蚊子就已經把妳吃掉了。還有白天要用窗簾,否則房裏會非常熱。」
「妳哥哥,小姐,真的?」
韓密頓相當體諒我,他為我講述島上的故事及當地的風俗民情,希望能轉移我的注意力,有時我嘴邊也會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但心裏對他實在非常感激。
「蔗園?」
「他們怎麼下去呢?」
次日早晨,我一醒來便去看芙麗和-圖-書,她面無表情,但心裏似乎很平靜。
「是的,這島屬於一個富有的澳洲採礦世家,他們來此度假,我猜他們很少來,他們也不喜歡跟人來往。看見了吧!那兒就是頭躺著的獅子。」
接著我回到芙麗房裏,在她身旁坐了一段時間,她睡得很安詳。
我們看見這些扇子,不由得讚歎的叫出聲。
「我們會住多久,安安?」
「是的,要我去拿來嗎?」
我們到了房間,寬敞的空間,寬大的雙人床,窗口有簾子擋太陽,擦得亮晶晶的地板上,鋪著草編的墊子,床上還備有蚊帳。
「哦,妳不知道嗎?我住在第二島,我在那兒也有個蔗園,規模當然不及這裏……不過還是夠忙的。我不像密頓能把工人管理得那麼好,他真有辦法……先夫也跟我一樣笨拙。密頓曾教過我們一些訣竅。」
「我們在這裏可以獨處。」他道。
「妳們最好先吃點東西,」韓密頓道:「我去叫他們送點吃的來。」
她似乎覺得這是件很有趣的事,緊接著她道:「對不起,我要回去工作了。」
只有談到她男朋友時,是瑪莉唯一會顯得嚴肅的時候。
「真是……華麗!」
雖然芙麗還是令我擔心,但我的心情已經好多了。
「是一位年輕的先生,大約兩年前的事。」
「是什麼?」
「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他說:「妳是不是找到妳哥哥下落後,就要回英國?」
我隨即看見了島羣,有好幾個……在海面上看見陸地,果真是很令人興奮的;早期的探險家在沒有任何地圖可供參考的情形下發現這些島,又是怎樣一種心情呢?
「看來你就是島上的王。」我說。
我坐在她身旁,柔聲喚她名字:「是我,安安,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是的。」
「他就走了。」
「也許它比較危險一點吧,那麼妳看見我安然回到岸上,也一定特別高興囉?」
「也許韓先生會帶妳去第二島參觀,但也許不會。」
奇怪的是我自己一直在想著要嫁他——又再三拖延我們的婚事——現在卻開始想他跟別人成婚的情形。
島上一片蒼翠蓊鬱,籠著一層熱騰騰的蒸氣。
「這樣才對。」
「妳坐船回去也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我們要私下談話,幫我們看著,別讓人打擾。」韓密頓對她說。
侍僕送了水來,我匆匆梳洗整裝就緒,便去敲芙麗的房門,沒有人應聲,我就自行推門入內。
醫生走了,我再去看芙麗,她閉著眼睛靜臥不動,我便自己下樓,見韓密頓還沒有離開。
我搖搖頭:「我想唯一的結論就是沒有島,但是我不明白,這跟原圖應該是完全相同的。」
「是,主人。」那婦人喚了一名穿制服的侍者來為我們帶路。
「是聖經上的名字,好名字。」我道。
非常好吃,也正好填我們的飢腸。
「非常刺|激呢!」他道。
「是的,所以妳們儘管放心。」
「沒呢,小姐,沒太太,我們都以為,他回來的時候會帶個太太一道來,他們喜歡海那邊的太太,這裏沒有配得上主人的……我是說不配當太太。不過還有孟太太,可是妳要知道,他去的時候,她還不自由,現在可不同了。」
「妳要出去,一定要告訴我?」
「可是,妳看,事實就是這樣,什麼也沒有。我看我們只有放棄搜索……先回卡力巴吧!」
「是韓密頓先生跟我提起妳的。」
「我會做夢……惡夢。」
我們爬下一道岌岌可危的繩梯,上了停在下面的小船,划向島上。
「那個怪聲音是什麼。」
他點一下頭。
「好吧,」他道:「首先,我們該試著找到天堂島,我們需要一條相當大的船……當然也不必像妳從雪梨坐來的那條那麼大。但是普通的小船也不合用。我們帶著地圖出海,讓妳弄清楚究竟是否有個天堂島,至少地圖上畫的這個區域裏,是否有這個島。」
「是的,這是我們家所發現的那張地圖的副本,是我畫的。跟原圖一模一樣,我也懂一點製圖技術。」
「我覺很得平靜,剛才坐著打盹,我一個夢也沒有做。只覺得……呃,平安。」
俄巴底苦苦思索,搔抓著腦袋。
「是啊。」
我只吃得下一點水果,芙麗的情況太令我不放心,尤其是她空洞的眼神,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說他想找施先生談談,露莎立即去叫那位先生來,施先生是個棕色皮膚的小個子,擔任旅館的經理,他熱烈的邀請我們到他辦公室坐。
「是的,比這邊的小。」
我望著韓密頓。
「妳沒事了。」我重述道。
「拜託……現在不要……」
他道:「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便領我走進大廳。露莎從櫃檯後面向我們微笑。
「我早已打定主意,你知道。」
「有時它們會接近這一帶,但是只要有這種聲音,它們就不會來。」
「希望妳們欣賞我的家,」他道:「我們先坐下喝杯冷飲,然後再開飯好嗎?」
他盯著我說道:「妳要回報並不難。」
「你會怎麼樣?」
「好的,」他道:「妳們兩位今晚來我家吃飯,我先給妳們一整天時間休息。七點鐘我再來拜訪,妳們旅途辛苦,歇一下吧。我先陪妳們去看房間,確定它能讓妳們滿意。」
「妳們辛苦了,我知道,這趟路不好走,而且一晚上都不能睡覺。」
「是啊!」我同意道:「她受了不少苦。」
然後我聽見她在囈語:「雷蒙……哦,如果……只要……哦,雷蒙……」
我說:「你離開這裏一定不會快樂的,它是你的生命。」
「可是我才來不久,誰知道,說不定我耽久了,你會巴不得我離開。」
我極為擔心,我開始明白,即使我帶她離開關家,她也無法如我如願,忘懷那場可怕的經歷。她受了很多苦,又經過關威廉的暴死,僅僅帶她脫離那環境,並不能抹平這番痛苦的遭遇在她心上留下的創痕。
那天晚上,見到韓密頓時,我跟他提起孟美姬來訪的事。我不知道他是否一整天都跟她在一起。
「芙麗!」我喊道:「怎麼回事?」
「我來安排一下,找密頓帶妳過來,距離不很遠。我真的早就想見妳,實在我一直很忙。妳知道,先夫去世才幾個月,是密頓在英國時出的事。」
「絕不會,我想結婚,那樣我們今生今世再也不會分開。」
「這裏簡直跟家裏一模一樣。」芙麗說。
我下樓,在旅館的後花園裏用早餐,叫了甜薯、新鮮麵包和椰子汁。正吃的當兒,那名混血女郎走來,探問芙麗的病情。
「原圖在妳哥哥手中嗎?」
不久,韓密頓就趕到了。
「是啊,你以為只消叫我嫁你,我就會丟下一切,跟你說:『感謝你啊!』」
「他後來怎麼了?」
「那可不太容易。」
「早安,賈可。」
她偶爾還做惡夢,我現在睡覺都很警醒,隨時期待會聽見她敲牆的聲音,只要聽見聲音,我就驀地跳下床,趕到她房裏。她由夢中嚇醒,眼中總是帶著那種教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恐懼,我明白她需很長的時間才能復元。
我們接近了面積最大的卡力巴島,小小的港灣裏,已有好幾艘船在忙碌。我們的船正在下錨,因為港裏水淺,我們必須由小船接上岸。
我們的車停在石礫道上。
「梅小姐,」她道:「我特來拜訪妳,我叫孟美姬。」
「你記得所有在這兒住過的人,對不對?尤其是海那邊來的人。」
「好像每個人都對她來看我這件事非常感興趣。」
「別想了,妳已經脫離那兒了。」
「我差點以為妳不來了呢。」他道。
「有個叫俄巴底的,似乎非常敬畏你。」
「我們在船上的時候,他也幫過我們,記不記得,他安排讓妳姨媽回家的?」
「他坐船回雪梨了嗎?」我問。
俄巴底敲敲腦袋,咧嘴笑道:「都在這裏面,多少年前我都記得。」
她睜開眼,一時臉上又佈滿驚恐,我明白她一定又想起關家的臥室,以為猶置身魔窟。
「妳沒有來過蔗園,好在榨汁廠和鍋爐廠都在遠處看不到,那就沒這麼好看了。」
芙麗是一個理由,當然。
一天天過去,慵懶而又多采多姿的日子,可是我還有什麼藉口繼續留下?我找不到斐力的蹤跡,而天堂島已證實只是一場夢。至少不在地圖上所指的地方。
「你常見到他吧?」
我輕吻她一下,坐在她床邊,直到她睡著才回自己房裏,我覺得非常疲倦。
「是的,」我說:「她丈夫剛去世不久,慘劇發生時,她恰好在場。」
「我準時到。」
「我相信天堂島存在,只是位置上可能有錯誤,因為最初的圖也是純靠記憶畫出來的。從前那個人因為船難才來到這個島上……離開之後才畫了這張圖。」
「現在只有一間空著,主人。」
「他待我們真好。」
「哦,是的,常見到。」
「我樂於參加。」
「哦,妳還有很多沒想到的呢,那麼,妳要來看我們潛水囉?」
「潛水是危險的工作,所以能賺很多錢,好多好多錢呢。」
「如果是我,我絕不會讓妳一個人走,我一定會陪著妳來。」
「或許,還得經過挑選,妳看來有點不舒服。」
「我怕黑夜。」
他跟島上所有的人一樣,只要對他們有一點友善的表示,就會很快變得像熟朋友,跟你有說有笑。
孟太太又來了!我猜測她是韓密頓的好朋友,覺得心裏像被刺了一下,又很關心。難道這就是妒嫉?是不安?我真是讓自己陷入太深了嗎?
「是的,他帶出來了。」
「實際上沒有土匪來,是嗎?」
「我給妳送了匹馬來,」他道:「我已經安排好,把它寄養在這兒的馬廄裏。來看一眼吧!芙麗好嗎?」
「這裏。」
「我們必須留在這裏。」
我笑起來,覺得著魔似的快樂,說道:「你真像個白人酋長。」
「下午不要騎她出去,天氣太熱,妳們都會受不了的,她步伐穩健,對這一帶地形也很熟悉,性情溫和而友善。」
「我們太感動了。」我道。
會有什麼結果?我也不知道。正因為這種不確定的感覺,整件事更平添不少吸引力,但我總有一天得回家,把異國風情置諸腦後,我會一輩子記得這段不平凡的戀情,而生活中沒有了他,又會變成多麼乏味啊!
「是他幫助我來的。」
「哦……我們都是基督徒,小姐,我上過教會學校。」
「還必須她也同意才行,你未免太有把握了吧?」
她咬緊牙關道:「他沒死……」她低語道:「就在這間房裏……」
「她說你幫了他們很多忙。」
他哈哈大笑,好像我剛才說了個笑話。
「我保證。如果妳再做惡夢,只要對自己說:『這只是夢』,如妳需要我,敲敲牆我就來了。」
「我會等到有合適的人來接手時才走。」
「要的,麻煩妳。」
「我以為你會在岸上,為什麼你要下海?」
「我等這一天,不知等了多久,有足夠的時間去考慮所有的細節。妳為什麼這麼晚才來?」
「梅小姐。」她尖聲叫道,她似乎笑得不可開交,連話都說不出。「樓下一位女士要找妳,她專程來拜訪妳。」
她道:「是的。」
「也許以後我能說服妳來我家坐坐?」
「賈喬治也是我找來的,他非常優秀。」
「有啊,一件藍色的,我沒有在關威廉面前穿過……」
「說來話長,以後再談,」我道:「我們要住旅https://www•hetubook•com•com館。」
孟太太坐在大廳裏,我一眼便看見露莎站在櫃檯後面,還有好些人閒立四周,都是一副好像期待什麼重要事件發生的緊張模樣。
我第一個念頭是她做了場惡夢,白日能驅走一切夢中的懼怕與不快,但事實並不這麼簡單。她只是動也不動的躺著,我叫她,她也彷彿一無所聞。
船本身不大,但操縱人員共有三個,我帶了地圖,我們穿過羣島,我第一次有機會看清較遠那個小島的真面目。
「我只希望妳們在我的島上住得愉快。」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這一切背後,必然有個原因。」
「是沒有,但我常看見它,島上一片青翠,很吸引人。」
「他怎麼去的?去哪裏?」
他走過來,用手環住我的肩膀:「我絕不接受失敗。」
我笑起來:「他是個很有力量的人。」
我呆望著一片空茫茫的大海,想起當年那個遭遇船難的年輕人,也同樣困惑的漂泊於平靜的海面上,他不知自己漂流了多久,也不知是否在做夢,難道天堂島只是他編出來的夢境?或者他已經死過,去過天堂,又回到人間,在天堂的經歷卻變為天堂島的夢?
「我們走吧,就在碼頭附近。」
我點點頭,無法自抑的脫口道:「不只那樣,那是最後的高潮,是以後才……」
「這代表什麼呢?」
「妳本來期望是什麼樣子?」
「我們何時開始找尋天堂島的工作?」我轉換話題道。
我沒有說話,現在他的話令人難以置信,海面平靜得幾乎連波紋都沒有,我看見飛魚在水面上掠過,遠處還有海豚在嬉戲,一片美麗寧靜的風光。
「現在孟太太又怎麼了?」我問道。
「是呀!為小孩子成立的,他們都上教會學校,聽神的道理,還有學加法,大家都是受過教育的。」
她叫了個人來,那人立刻出發去報信。
「我一直以為這島上只產糖,從沒想到還會有珍珠。」
「她坐船來此,一路上都很辛苦轉移了她的注意,但一旦環境穩定下來,累積的後果就都顯現出來了。我相信只要經過休息和細心的照顧,她就會復元。羅大夫人很好,已經在島上住了很多年,他五年前來這兒,想汲取一些經驗……就長住下來。他會盡力治好芙麗的。」
「哎呀,小姐,妳一定在開我玩笑,我生在這裏。除了像妳這樣來做生意……或是來玩的……沒有人到卡力巴來,我們都是土生土長的。」
「安安!」
「你是說,他死了?」
「妳就在隔壁?」
「另外那位女士病了,真可憐!」她說:「她看來不太強壯。」
「那時你們也用這種方法趕鯊魚嗎?那個人當時在做什麼?」
「我聽了很遺憾。」他對芙麗說。
「總會有的,人生在世免不了幾樁為人斐短流長的事。」
醫師的助手送了藥丸過來,我把它們藏在抽屜裏,地圖的旁邊。
「是啊……明天日出時分,我們在南邊有一塊牡蠣養殖場,有時能找到品質極好的珍珠,但數量不多,不值得進一步作企業化的經營。我們只把它當一種遊戲,也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值大錢的珍珠。」
「好吧,妳口氣那麼堅決,妳真是個頑固的女人。」
一片多彩多姿的景象。
門前有三級臺階,一個小黑男孩衝過來為我們開門,我們走進了旅館的大廳。
「我不想用暴力拖妳回家,我看我只好帶妳去旅館了。」
她搖搖頭,牙齒格格作響,眼神空洞,我發現她根本沒有聽見我的話。
「當然。」
我坐在床邊看著她吃,她看來好多了,也沒提昨晚驚醒的事,似乎已把它忘得一乾二淨。她說她還覺得疲倦,我說那可能是藥力作用,她該再睡一會兒。
那天早晨,我又跟幾個人談過,大多數人都記得斐力,可是他的離去似乎一點也不神秘,他的來去就跟旅館中其他住客一般平常。
「他待我們很仁慈,幫我們很多忙。」
「在這麼幸運的機緣下,是的。」
我閒逛到碼頭上,可是我不能隨便拉住一個人,就打聽我哥哥的下落。我覺得很沮喪,不知道是否真能找出什麼線索,我一直把希望寄托在卡力巴,但事情到這裏就斷了線,而且我還得抽出時間照料芙麗。
我對芙麗說:「妳喜歡那間,對不對?」
「我很想見識一下,誰擔任潛水呢?」
有個名叫約柯的人朝水面上起伏漂動的一艘小船示意。
不久所有的島都被我們拋在身後。
俄巴底兩眼骨溜溜往上轉,說道:「當然,我記得,很好的人。」
陽光由高空中瀉下,氣溫暖多了,白色的房屋閃閃發光,其中有一棟特別大的房子,我猜那就是旅館。
韓密頓依約七點來到,駕著一輛豪華的馬車,車身擦得發亮,拉車的兩匹馬一眼便知不同凡響。
我專心聽她說,似乎她的男朋友是全世界最英俊的男人,他生在卡力巴,可是卡力巴不夠他發揮抱負,瑪莉就是為了跟他重聚的那一天而活。
我一聽見他回來的聲音,就奔到外面走廊上。
她渾身發抖:「我永遠都躲不掉!」
「那兒有條船,那是房子嗎?」
「他怎麼會願意妳離開他好幾個月?」
「我們打了個盹兒,是不是,芙麗?」
我說:「是不是那幢大白房子,有陽臺的?」我突然閉口,只見芙麗的臉色頓時變得灰白。
我們一塊兒在旅館裏吃晚飯,我很沉默,但他興致勃勃的談個不休,使我度過一個相當愉快的晚上。說晚安的時候,他握住我的手,輕吻我的面頰。
「謝謝你。」我說。
「不,不。」他道:「這只是達到我目的的一條途徑而已,蔗園是我父親一手創立的,他把卡力巴建設成今天的局面,但他一直想等時機成熟就還鄉,他沒有等到,我會完成他的心願。」
我躺在床上,儘量克制自己的睡意,因為我要記住今晚發生的一切。
自從離家以來,這是我吃過最好的一餐。
我們到蔗林中步行,甘蔗大都有十二呎高,吋半粗,比起來我們都顯得很渺小。他說這裏溫曖潮濕的氣候正適合甘蔗生長,我還到榨汁廠和鍋爐廠去,那兒的工人都是土著,會對我露齒而笑,有人指給我看一頭捉老鼠的貓鼬,還有蔗園的死敵白螞蟻。
我正想叫韓密頓看,他卻道:「幸好今天大海待我們很仁慈,妳看,前面獅子島又出現了。」
大廳裏有好多雙眼睛目送我們,我相信只要我們一走出視線,他們就會開始竊竊私議。
「不,我要跟妳在一起……我想我會喜歡這裏的。也許我真的需要一段時間……忘記……忘記那一切……然後再回家。」
他直接到房間來,我聽見他的腳步聲就衝出去迎接。
「沒事了,」我喊道:「我聽見妳敲牆就趕來了,妳又做夢了?」
「是她自己要走的。」
「我覺得累……好累喲!」她道。
「我馬上去。」我說。
我不斷自問,要是沒有他我怎麼辦?
「只是些蟲子罷了,」他說:「它們常撲火,沒什麼了不起,過幾天就習慣了,這裏有不少跟家鄉不一樣的事。」
「我大概也快了,只要確定關太太受得了長途旅行。」
「我很感激。」
他高聲下令,我們的行李在哪裏?由他來照料。似乎所有的人都準備服從他的命令。
「聽說他是想射擊一個土匪。」
他照例來陪我吃晚飯,他常邀我去他家用餐,但我還是不敢完全信任他,而且也不放心丟下芙麗一個人,我要留在她找得到的地方。
「抬到哪裏去?」
「韓先生很關心她……還有妳。」
「謝謝你哦,謝謝你。」
他打開通往陽臺的法式落地窗:「妳看,港灣多美,太陽下山後景致更好,妳可以坐在這兒,妳一定會喜歡的。」
我回房,從陽臺上目送他離去,他回頭向我揮手,送來一個飛吻。
我覺得非常好喝。
我掉開頭,心裏激動得說不出話,但我仍然極度擔心芙麗。
餐廳的佈置也很像我們自己的家,甚至牆上也掛了一張大壁氈,開了法式長窗通往院子裏。他說:「吃了飯,我們可以到外面坐坐,太陽下山後,氣候就很舒服。我給妳們扇子,可以用來趕蟲子,白天扇熱氣也很有用。」
我只點點頭。
有個看來近乎白種的婦人,坐在櫃檯後面,我猜她有四分之一的黑人血統。
然後他會看見我在陽臺上,停住馬向我微笑,我看見他棕色臉上的藍眼睛發亮。他如此對我,如果我還不動心,一定是我自己有問題了。
「我非常想去。」
太陽像一下子就出現了,水面的神秘感頓時一掃而空,在晨光中呈現半透明的藍。
「我知道你永遠不接受失敗的。」
「我不知道,我猜她的忍耐已經到達極限,他們掙扎了一會兒,手槍走火,他就摔到地上。」
「你想想看,他在這裏住了多久?」
芙麗和我夜裏就坐在甲板上打盹,自從關家牧場那場惡夢開始以來,我的心境從未有如此寧靜過,海平如鏡,偶爾有一兩道漣漪反光。美得出奇。南十字星及伴隨的羣星提醒我,故鄉在萬哩之外。我只希望卡力巴島上會找到一些線索,從而引出斐力的下落……而且,我也可以再見韓密頓。
「除非到家,我不會真正覺得平安。」
「妳要不要喝點什麼?」我問。
有個人說:「吉摩有次潛了六分鐘。」
我想:要是我不曾參加那個年會……如果我不曾遇見雷蒙……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我猜你在這旅館裏工作也很久了?」
我回到房裏,略微整理一下東西,覺得極端疲倦,便倒在床上,馬上就睡著了。
「是,韓先生。」
「美姬。」他道。
「大宅第……但不是這樣,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建築。」
「跟我結婚?」
「是的,主人。」那人應命道。
但是我自己也想留下——我當然想留下,我想天天跟韓密頓見面,讓他仰慕我,毫不保留的把一腔熱情傾注在我身上。這是種無藥可救的虛榮。
「所以他放妳走?」
「他名聲不好,好色貪杯,不過謠言不值得重視。」
「跟妳在一起。」
「我堅持,謝謝你的好客,可是我們一定要住旅館,我還有很多事要辦,我要住旅館裏。」
「很有意思,哪一天我也要去別的島上看看。」
「尤其是像你這麼有地位的人,一整個早晨我都在聽人告訴我,你是多麼有錢有勢。」
「顏色很亮眼。這裏的人都穿得很鮮艷。」
「後來怎麼了?」
他告訴我們島上的一般情況,種甘蔗與賣糖的故事。
「正是。」他說:「還過得去,裏頭會涼快一點,我會替你們找個好房間。」
她微微一笑,闔上眼皮。
「所有的一切都屬於我。」他瞟我一眼,扮個鬼臉道:「呃,還差一點就是了。」
「嗯?」
「在這島上?」
他探問我們旅途的辛苦,並且告訴我們,這班船已帶來關威廉的死訊。
「我寧可跟妳在一起,我要留下,我希望妳早點找到你哥哥。」
「哦,呃……我們等著看吧,也許主人沒帶太太回來是好事呢……也許。」
他明白我的意思。
瑪莉在我房裏,誇張的揮著一把撣子,但顯然沒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是啊,真的有催眠的效果。」我說:「真抱歉把你拖來,本來我可以自己請醫生的,我一定就誤了你的正事。」
「我早就想和*圖*書來拜訪了,」她道:「可是蔗園工作太忙。」
「你願意幫我忙?」
她點頭道:「那是孟先生的蔗園……不過他不久前去世了,就是韓先生去英國的那段期間死的,現在由美姬夫人經營……她是位非常聰明的女士。」
「妳要的話,我們可以在這一帶多兜幾個圈……可是真的什麼也沒有……一定是有什麼地方錯了。」
我想道:若不是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妳現在該已跟雷蒙結了婚,過著快樂的生活……我不由得陷入沉思中。
瑪莉有個男友,現在布利斯班的一家牧場工作,計劃買下一個自己的牧場後就把瑪莉接去,他們兩人為了這個目標都在拚命省錢。
「習慣了就會喜歡的,」他說:「妳慢慢就能適應。」桌上還有千奇百怪的水果,以及島上特製的飲料。
「原來妳也有個蔗園。」
我點了一下頭,算是答應他,換了個話題問道:「俄巴底,兩年前的事你記得嗎?」
他勾起芙麗和我的手臂。
「她也說了。她自己一個人經營那地方。」
施先生說很可能,但怪的是按照紀錄,他搬出旅館的那天沒有航班,他是星期天走的。
「我保證,妳要找我只要走到隔壁就行了。」
我們走到櫃檯前,露莎臉上又泛出那種曖昧的笑容。
我對自己說:「她康復之前,我們沒法子離開這裏。」
「天老爺!」他驚呼道。
「我就是這個想法,受人尊敬使我心情愉快,不過妳的來到更令我愉快。」
我正想答話,一個高大的黑婦人端了個托盤進來。上面擺著麵包捲、一盤水果包括芒果、香蕉和鳳梨,還有像牛奶的飲料,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椰子汁。
我聽著忙碌的嘈雜聲,看著穿花色鮮艷長裙的婦女,很多人脖子上環著花圈,披著一頭油亮的黑髮,她們相貌美麗,動作優雅,男人都穿得很少,長得也不那麼好看,大都只圍一條丁字帶,一邊叫嚷,一邊拍板條箱。
儘管施先生後來沒有查到什麼結果,以後幾天中,我還是抱著很高的期望。沒有人見到斐力走。他似乎突然就不見了,但他既然禮拜天搬出旅館,至少他不會馬上搭船回雪梨。
我們航海的日子終於到了,我已經放心把芙麗托給旅館的人,因此可以專心致志到海上去尋求進一步的線索。
我回到房裏。
但或許也因為我剛脫離開威廉的惡夢,或因為我正要展開追尋,或因為此時此地的確奇異而美麗,或因為我真正喜歡跟這個人在一起……
「就是關家牧場那件案子。」韓密頓道。
「他是不是個畫地圖的人?」
「我只是覺得,你隨便做什麼都會成功。」
我問他名字叫什麼,他答說是俄巴底。
「他們在水面下會停留多久?」我問。
「我覺得好悶,」她說:「像又被關在……」
似乎很有進展——都是韓密頓的功勞。
我們走入了迷宮,但韓密頓卻認為我們已掌握了一些線索,早晚會得到結果,起碼我們在採取行動中。
「聽我說,」他道:「這些島嶼暫住還滿有趣的,我一直計劃賣掉蔗園,回英國老家去,為了子女的教育起見,還是回去的好,我不希望他們自幼就必須離鄉背井,遠別父母去求學。」
「我的確有這樣的打算。」
「他是我哥哥。」
「他去了哪裏?你知道嗎?」
「我有時候覺得她這個念頭也是他促成的。」
「當然可以,我馬上派人去。」
「我也一樣。我該去換衣服了,你也梳妝一下吧,我來叫些熱水。」
「這兒只有這件工作配我做。」
我覺得無法掩飾的快樂,我望著他,情知眼中必定閃耀著由衷的感激,如果我不小心自制,甚至會流淚的。
「是沒有,」我同意道:「除了大海什麼也沒有。」
有名侍者端冷飲進來,他一副不情願走開的樣子,我猜門外可能有不少人在討論我與孟美姬會見的情形。
「哦,是誰呢?」
「尤其是潛水。」
「什麼理由?」
「啊,是呀,他要潛水。」
「到了。」他跳下車,立刻有個人像變魔術似的,不知由什麼地方鑽出來把馬牽開。韓密頓扶著芙麗和我走進屋子。
「這樣妳們才會在天熱的時候想起我。」他笑道。
飲料中的酒精含量顯然比韓密頓所說的要多,再加上優美的環境,我開始覺得醺醺然。
「靜養、休息……她會好的。」
我靠在椅背上,揣摩著另一座島的情形,卻想不透為什麼露莎談起孟美姬時,會有那種怪有趣的表情。
「嗯……是的……就這麼簡單,事情都過去了。」
「當然。」
「韓先生今天也要下海。」
我有了一個情敵,我無法不去想她那種靈巧有活力的美,使我相形之下顯得笨拙。她端莊美麗,而且比我更能適應島上的生活,不知道韓密頓對她究竟如何。我相信他跟美姬說話時,聲音一定會放得特別柔和,我心中覺得妒嫉的刺痛。太荒謬了,我拚命告訴自己,芙麗的病一好,我就回家去嫁雷蒙。
「妳這麼說,」他道:「比什麼都更有意義。」
她說:「他來了……晚上他來了……他回來了……他在這房裏……跟在那間可怕的房裏一樣。」
我怒氣填膺的望著他坐船回到岸邊,他跳下船便向我跑來,神采飛揚。
「我覺得她隨時可能崩潰。不過別擔心,羅醫生會照顧一切,有他在島上是我們的運氣。他一直想回家,可是我們總有法子勸他留下,他在這裏太有用了,甚至土人也認為他是個法力高強的巫醫呢。」
「要看天氣,交給我吧,同時我也要詳查妳哥哥居留島上期間,做過哪些事,接觸過哪些人。順便我帶妳到島上各處看看,下午五點我會來接妳,那時會涼快些,我要妳去蔗園看看,然後我們一塊兒吃晚飯。白天太熱,妳最好別出門。」
芙麗用手遮眼向前望,說道:「有一個島顯得比較遠。」
「妳急著想回家?」
「來吧!」他說:「妳們的隨身行李就這些,對不對?」他轉頭吩咐一個人道:「叫人送到旅館去。」
我才明白他對我的意義何其重大,我只希望他安全,那一刻世界上所有的東西都不再重要。我跟自己爭辯,我早晚要走的,我必須回英國去嫁雷蒙,善良忠厚的雷蒙,可是上帝啊,求求你保佑他平安歸來。
「妳做夢了,」我說:「不過是一場夢,妳已經到了卡力巴,昨天妳不是很喜歡這兒的嗎?窗子下就是港口,看起來好熱鬧呢!」
「一切都很容易理解,他墜樓死去時,她就在一旁。」
「隔壁那間沒有陽臺呢。」
吃罷早餐,我又回去看望芙麗,我進門的時候,她睜開雙眸,我問她要不要吃點東西,她說要,我很高興,急忙下樓為她張羅。
「我會一直陪著她。」
「早安,主人,」她道。
我喜歡從陽臺上望著他策馬馳近旅館,他受到每個人的尊敬,使我引以為傲。大家都給他讓路,他是島上最有勢力的人——他就是王,賜予每個人生活所需。一切都依賴蔗園,而他掌握了蔗園。
「你真周到。」我對他說。
室內高敞,設計完全仿照英國式的莊園,令我憶起自己的家。窗上掛著柔軟的絲質窗簾,因為厚重的絲絨在這種氣候下,完全不相宜,一張長桌周圍放著式樣優雅的椅子,看來有十八世紀的味道。
「我好累!」她說。
「妳保證?」
他點點頭,說道:「她需要睡眠,我們一塊兒吃了中飯;妳也睡一下。這裏人人有睡午覺的習慣,下午太熱,除了睡覺什麼事都不能做,兩點到四點之間一片寂靜。晚上我再來看妳們。」
她坐在床上,慌亂的四下張望。
瑪莉點點頭。
「除非妳說的那個人想像出這麼一個島來。」
「鯊魚傷過人嗎?」我問道。
「反正他也不會看我,妳眼睛一直放在你身上。」
「不,不,」我道:「我們要住旅館。」
「妳來自地圖世家,該知道純靠記憶繪出的圖不可信賴。」
他伸手把我攬入懷中。
「是啊,我們該打扮一下,妳有沒有理出一件衣服來穿?」
這裏完全不像我所想像的只是一片沙灘,而是個生氣蓬勃的小社區,碼頭上堆滿了板條箱,等著由同一班船運往雪梨,很可能以後就運往世界的各個角落。我看見一箱箱青色的香蕉,及各種我不知道名字的水果,各種膚色的人種——黑、棕、白都有。每個人都忙碌的跑來跑去,大聲喧嘩。
「妳們運氣好,天色變幻莫測,我馬上叫人把妳們的行李抬回去。」
「是啊,我相信。」
「到哪裏?」
「那先睡好了,」我道:「等一下再整理行李。」
「可是地圖上有。」
「我只是老實說出心裏的話。我知道妳心情不好,我會一直照顧你的。」
她站起身來。動作非常從容優雅,陽光映著她的金鏈,襯托得她格外美麗。
「他在雪梨寄過一封信回來,信上說他要到一個島上去,我現在知道那就是卡力巴,我現在要查的是,以後他又到哪兒去了,發生了什麼事。」
「你在島上很久了嗎,俄巴底?」
不,施先生沒看見他離開,但他會向員工查問。
我聽見一聲喊——他來了,把人羣撥開而來。白色的牙齒在被陽光曬成古銅色的臉上,分外耀眼。
現在等著我們的是——卡力巴與韓密頓。
「妳有張地圖,妳說的?」
「妳喜歡嗎?」他問。
瑪莉狂笑起來,隔了好幾秒鐘才勉強開口道:「是孟太太。」接著她又開始大笑。
「畫圖的人畫個不存在的島。」
「我想每個男人了解生命的意義後,便開始不自覺的尋找一個終身伴侶。」
我專心看著,便忘了海水顏色的事。
「幾乎所有的企業都帶有冒險的成分。」
我保持緘默,他繼續道:「事實上,該由我來感謝妳,妳來了使我非常快樂,我希望妳會住很久。」
「求助。」他道。
「我也想到過。但斐力又到哪裏去了呢?」
「我剛跟這幾個人在談潛水的事,非常危險呢。」
「那就是愛情,」他答道:「告訴我吧,妳為什麼來?為什麼妳的未婚夫會讓你這麼做?」
「甲板上好安靜,夜色又那麼美。」
「聽我說,」我道:「那些事都過去了,妳一定要忘記,只要忘記,妳就會好的。在這個島上,有好多事可做,這地方很好玩的,韓密頓也會幫助我們,妳只要快點好。我給妳吃一顆藥,」我忙亂的說:「醫生說妳一個晚上只能吃一顆……本來我睡前就想叫妳吃藥,可是妳當時睡得好好的……來,我們現在來吃一顆,這樣妳就睡得著,而且會做個好夢。」
「妳還沒來過第二島對不對?我知道妳沒有,否則我不可能不知道。」
我把那個封起來的房間的故事,還有找到地圖和日記的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他。
「原圖是誰畫的?」
我回房找出地圖,帶下樓給他看。
「我去請羅大夫來,」他說:「我跟大夫很熟,我會向他說明。」
「我猜她離開這兒就直接去找你了?」
她說話時眼珠子總是轉個不停,人生對她而言,像是個快樂的故事,甚至談到苦難的事,她也會發笑。島上每件新聞她都不會錯過,她告訴我們,有個叫山姆的摔倒在剛收割的甘蔗殘株上,被刺成重傷的事。「滿身是傷,」她尖聲咯咯笑道:「手跟臉都流血不止,他這輩子都會留著疤痕。」還有朱巴太太被牛車撞倒的事,她也同樣說得很開心。
「她還好吧?」他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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