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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背上的惡魔

作者:維多利亞.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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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暫居小蒙特雷城之一

二、暫居小蒙特雷城之一

「我不希望再看到這種事。空氣中瀰漫著火藥味,可能那位無辜的年輕馬伕已遇害了。」
我不明白瑪格怎麼會這麼喜歡這個角色,也許她天生善於表演,這一次是她扮演了最重要的角色。故事是這樣的:她的丈夫皮耶荷.布朗,原是一個大貴族的經理人,代管一大片土地,有一次在法國北部某地發生水災,為了拯救主人的獵犬,不幸淹死。他的妻子卻在這個時候發現自己懷了孕,丈夫突然死亡,她非常的哀傷,由於醫生的忠告,她的表姊立即帶她離開那個觸景生情的傷心地,好讓她平靜地等候孩子生下來。
「哦!是很可怕,聰明人不應該駕車到處招人怨怒的。」
「我猜他當時一定很難過。」
旅途實在夠勞累,所幸我們已經到達,如果再遲幾個星的話,對瑪格一定很吃力。
「瑪格,妳別這樣,我當然想知道實清,但妳說話要尊重點。」
「好可怕!」
「他們說他不應該做貴族的走狗,他們攻擊他有很堂皇的藉口,因為他是人民的公敵。」
「我知道,也許是因為這樣,妳才願承當陪伴我的責任。每一件事都有互相影響的一面,不是嗎?如果學校很發達,妳就不會離開,我也就孤單一人了。若非我父親年輕時的輕率魯莽,古堡裏就沒有艾丁尼這個人,要不是拉班尼事件,里昂也只能靠著種田維生,吃不飽,穿不暖。我這種想法不是很令人欣慰嗎?」
眾男孩發出一陣狂怒的叫喊,那位車伕一定發現自己勢單力薄,就衝出重圍,跑了。
「但是這種情形不會太久的,人們厭惡貧富不均的現象。富人太富,窮人太窮,富人不顧貧苦百姓,可是小姐,不久他們就會關心的。」
「好可怕哦!」
我說:「事情不會像妳想的那樣,我們忘不了的,尤其是妳。」
瑪格聳了聳肩,「也許吧!他有很多相好的。」
「他一定會憤憤不平。」
「希望他是。」
「妳家可真不尋常!」
「到客廳來,說給我聽。」
我認為最好別讓瑪格知道那天下午發生的事,所以並沒有告訴她。我回想到晚宴那一晚,她父親倉皇離開英國。後來我聽說名譽訴訟那回事,瑪麗皇后那串價值連城的項鏈是集合全世界最名貴的鑽石串聯起來的。我知道羅罕樞機主教,大家都認為他幫助瑪麗皇后獲得那串項鏈,是以她做他情人為交換條件。主教被捕後又被釋放,他被釋放暗示皇后難脫罪嫌。
瑪格繼續說:「有時,家父用他馬廄裏脾氣最壞的馬駕著篷車出去,這比他騎自己的馬危險多了。有一天,他就是這樣駕著馬車出去,毫不在意的任意狂奔,經過距離古堡約有十哩遠的拉班尼村,輾過一個孩子,當場死亡。」
「妳只看到表面的平靜,我們也有許多問題,學校生活雖然單純,卻有許多問題有待我們去處置,尤其最後幾個星期的問題最棘手了。」
「我們英國也是這樣。」
「布朗太太在休息嗎?」她問道。
有一天,城裏發生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使平靜的小城整天鬧哄哄的。瑪格現在很少陪我逛街,她現在大腹便便,寧可在花園裏散散步。我買了一些絲帶準備裝飾孩子的衣服,我才踏出店門,一輛大馬車的達的達的走過,馬車的裝飾高雅,由兩匹雄赳赳的白馬拉著,一個青年站在車後,身上的制服色澤如孔雀羽毛,頭髮上繫著金色髮辮。
「妳的哲學正是我們要學習的,瑪格。」我很高興看到她這麼興高采烈的談論古堡的事,她也累了,我堅持要她喝睡前牛奶,上床休息去。
我不耐煩的動了動,她對我笑,她笨手笨腳的移動身子,繼續說:「這裏很安靜,在古堡和巴黎就和這兒不一樣了,妳知道嗎?我父親擁有最豪華的宅邸,裏面有無數的財富,但是和妳在這兒,我才知道他們缺乏了最好的事物,那就是安靜。」
「他不是為了救我,而是為了挽救自己的名譽,有時讓我覺得很好笑,在整個家族中又不是只我有過私生子,依我看,人不必太為別人著想。」
她突然皺起眉頭來:「請妳不要要求我像妳那樣,麥妮娜,妳看胎兒,他在動了,他好像是真的,是活生生的。」
「別這樣說妳父母!」
「妳離開家人……朋友……來陪妳表妹?」
我總是感覺到一定有人在門外偷聽,我敏捷的打開門出去,什麼人也沒有,可是卻彷彿聽到跑開的腳步聲,我確信傑妮很想偷聽,因此令我不安。
瑪格的房間就在我的隔壁,都是在房子的後部,可以俯瞰花園。房間雖然並不豪華,卻設備齊全。有兩名女僕——傑妮和艾曼兒.都彭——她們的任務是服侍我們。傑妮喜歡說話,艾曼兒比較陰沉、寡言,除非有人問她什麼,很少開口。傑妮對我們很好奇,黑黝黝的小眼睛很像猴子。她整天跟著瑪格忙裏忙外,希望瑪格凡事順心。瑪格就是喜歡受人注目,很快就喜歡傑妮,我時常看到她兩人交頭接耳的。
「是呀,我看到啦,還有坐在裏面那個高傲的傢伙和*圖*書,好像對我們不屑一顧似的。你看到沒有?」
「我才不會呢!」瑪格抗辯道。「妳可知道我有多少次午夜夢迴,為我可憐的皮耶荷淚流滿面,可見我是多麼的入戲,彷彿他真是我丈夫呢!」
麵包師看到我,他一定是丟下手邊工作跑出來看熱鬧的。
我把事件的經過告訴她。
那天下午街上那件事提高了我的警覺性。這個國家的動盪不安還不至於影響到我個人,可是憂愁卻免不了。
「妳說太多了,瑪格。」我說。
「我知道。」
「不,就像以前我教過妳的,在英國歷史上有兩個輝煌盛世,就是伊麗沙白女王和安妮女王在位時期。」
「你有沒有看到那輛漂亮的馬車?」
我不作聲,靜靜地想著街上發生的事。
「我是想,在我去妳家之前,多瞭解古堡內的事情。」
「他們不會傷害妳,他們只反對貴族,法國並不是快樂的國家,到處動盪不安。」
「小姐,到處充滿著危機,妳最近才從英國來,妳不知道這裏的情形。那兒一定大不同於妳以前住的鄉間?」
我們喜歡在市場閒逛,每個星期三市集開張,農夫們從周圍的鄉鎮趕來,把他們的農產品馱在馬背上帶到廣場展示開來。小蒙特雷的主婦們和他們討價還價,我喜歡聽他們吆喝的聲音。逛市場是一大享受,我們常要求葛利曼太太讓我們代她採購。有時傑妮或艾曼兒會陪我們出來買東西,她們說農夫特別會向寡婦與她的英國表姊漫天要價。
「我很少住在巴黎,他們去巴黎時,通常把我留在古堡裏,古堡是十三世紀建的。通常妳到那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的尖塔,古時候,塔上設有瞭望台?換句話說,那裏一直有人守著,一有敵人來,就要發出警報。現在我們也有這樣的人,一有客人他就拉鈴。他就是樂師,常作曲唱歌以打發時間。夜間,他下來為我們唱即興歌曲,妳知道,他唱的當然大多是有關瞭望員的歌。這是個舊習俗,我父親又很守舊,有時我覺得家父生得太晚了,他不喜歡現代人過分新潮的作風,甚至連農奴也對主人傲慢無理。」
我滿懷心思的回到居所,一進了涼爽的大門,就遇見了葛利曼夫人。
那個年輕車伕一走出店門,就有六個男孩跳了出來,搶奪他手上的乳酪,扯破他的衣服,在情急之下他反擊,打中一個男孩,他摔倒在地上,兩頰被地上的石子磨得血跡斑斑。
「妳不是說他沒有兒子嗎?」
瑪格全心全力的演好那個角色,並且親暱地談論著皮耶荷,為他的死流淚,甚至繪聲繪影的講述那條獵犬的過去,親愛的忠僕強強呀!它對皮耶荷最忠心,誰會想到竟然有一天我親愛的皮耶荷為牠而死。
到了瑪格房間,看到瑪格躺在床上,傑妮在一旁疊著嬰兒衣服,顯然是瑪格拿出來向她展示的。
「妳知道什麼?妳是否認為當妳戀愛,有個人把妳抱在他懷裏的時候,還會想到生孩子的問題嗎?」
早晨我常被陽光曬醒,因為陽光很強,所以一醒來我就把窗簾拉上擋住陽光。我喜歡看外面的花圃,如茵平坦的草地,無花果樹下的籐椅,鳥兒戲水的池塘,一幅最靜謐的景象。
「妳必須理智些,瑪格,妳父親的計劃毫無疑問的,都是為了妳。」
這是一棟很漂亮的房子——不太大,四周有花園,並且有一條馬路可以通達,雖然坐落在小城內,但因為四周樹林參天,彷彿與世隔絕。
我很快的沿著街道跟上去,看到馬車停在廣場,年輕車伕對掌馬的人一聲吆喝,就跳進後座,只一眨眼工夫,馬車就的達的達的離開廣場,有幾個人走出他們的店門,對著那個貴族叫罵,石頭如飛沙走石拋向馬車,我等到馬車揚長而去才鬆了一口氣。
「這種說法很可怕。」
「哦!妳是想給我上歷史課或聽聽我家的歷史呢?」
每一天生活的節奏都差不多,這種寧靜歡愉的生活令光陰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得特別快。
「那我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整個六月相當的美好,我們享受和煦的陽光,我們常常坐在無花果樹下,一邊做女紅一邊聊天。我們必須承認,我倆對針線活兒都不在行,卻都興致勃勃地縫製嬰兒衣裳。瑪格總是還沒有完成一件小衣服就豎起白旗了。艾曼兒似乎是箇中高手,她不只一次的接手瑪格未完的工作,收拾她留下的殘局,再繡上最精緻的花邊。她常常來把未完的工作帶回去,過了不久我們會發現已縫完工的衣服整整齊齊的疊放在臥房裏。我們向她表示謝意,她總會覺得不自在,想與她交談還很難呢!
我警告瑪格說:「妳小心點以免露出破綻。」
「妳不瞭解這些農人,子女對他們而言就值這麼多錢。他們兒女太多,分一個給別人,不會太令他們難過,尤其是子女的死可以帶來更大的賠償。」
「世界就是這樣啊!」
「他真的是這樣嗎?」
我吻了她向她道別,對她說:「妳一直這麼的照顧我和家母。」
https://www.hetubook.com.com群男孩子站在街角窺視這個年輕人,其中一個擲出一塊石頭打他,他毫不在意,馬車繼續往前走。
「小姐,窮人都是步行的。」
「那麼妳就別指望聽神仙故事,我向妳保證,家父絕不是白馬王子。當他知道他一生要被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纏住,當場氣憤得騎上馬兒亂跑,直到筋疲力竭才停下來,瘋狂的騎著馬奔馳似乎是他發洩憤怒的方法。誰膽敢惹他,誰就有得瞧的,家裏每個人看見他瘋狂的騎著馬奔馳都幸災樂禍的叫好,人們看到他都退避三舍,看他騎馬那副德行都稱他為『馬背上的惡魔』。」
「有人坐馬車,有人卻要步行,真悲哀。」
「瑪格,妳要堅強的面對現實。」
「妳會回來的,」她下了斷語,「我會給妳幾個月的時間,妳會有住的地方,只要妳住下來,妳就知道我這兒不愁吃不愁穿。」
葛利曼夫人是個很嚴謹的人,我懷疑在那幾個月當中她是否會探出真相來。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我相信她年輕時代一定長得很迷人。她約莫四十五歲,我有一個念頭,也許她是在幫助一位老朋友,這位老朋友當然是法國伯爵了。如果我猜德沒錯,那麼她一定是他信得過的人,我的另一個念頭是,她很可能是他數不清的情婦當中的一位。
「禁止,我父親說:『孩子一出生,就會送去給善心人士撫養,這我會安排,妳永遠別想再見到他。連提也不准提,妳要記取這一次教訓,別再重蹈覆轍。』」
「我一定會想到生孩子的問題就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妳還好吧?小姐。」他問。
「那時我還沒出生,但是僕人們告訴我,我父親年紀輕輕的小毛頭,就炫耀男人本色,街坊鄰居都覺得很有趣,艾丁尼生下來時真可以說是鑼鼓喧天,因此他自視甚高。他像我父親簡直像得如同一個模子裏出來的。這倒不稀奇,因為他們是父子。後來聽說家母不能再生育,求得一個法定兒子的願望破滅了,家父就把艾丁尼帶進古堡裏來,以法定兒子的待遇待他。他受到教育,並且常跟在家父身邊,大家都知道他是私生子,這令他很氣憤,即使沒有名分,他還是要繼承產業。他非常的情緒化,火爆脾氣令人不敢領教。如果家母死了,家父再娶,不知他會採取什麼行動。」
「麥妮娜,妳真愚鈍,他是我父親的私生子。艾丁尼出生時,我父親才十六歲,我真不知道他竟然恬不知恥的責罵我,這不只是貧富之間的差距,也是因為男女之間的不公平。父母結婚後第二年,就生下了我,我母親生我時很痛苦,差點性命不保。經過嚴格的救護,她和我的性命得以保住,但是生我所帶來的結果是,如果她再懷孕,就會危及自己的性命。我父親十八歲那年,已經是一家之主,要什麼有什麼,卻面對著永遠不會有兒子的命運。哪個男人不想有兒子,尤其是一個望族之後,他不只要一個兒子,還希望愈多愈好,這才萬無一失。」
「我不明白為何我們會住在她家裏。」
「親愛的麥妮娜,我是就事論事呀,妳說對不對?如果我一出生,母親就死了,我父親一定還會再娶,我可能有許多同父異母的妹妹,尤其最重要的是可能會有同父異母的弟弟,他們對我所犯的過錯就不至於那麼重視了。可是媽媽還活著……對他又不體貼……這對父親無異是一種拘禁……他只好面對殘酷的命運,任由它作弄,因為他娶了個沒有用的女人。」
「信任那拘謹、規矩的英國表姊,因為她會指點,哦,麥妮娜,我好喜歡妳,這是妳知道的,我喜歡妳的一本正經……總是在必要的時候提醒我,雖然對我只有一點點影響,但是我卻很喜歡。」
「瑪格,言歸正傳吧!在我前往塞爾尼亞堡之前,要先瞭解堡內人物的情形。」
「看到了,不過他拽不了多久的。」
「妳知道這是計劃好的。」
我嚇了一跳,我第一次看到他時不也是給他這個綽號,這綽號真是再適合他不過了。
「妳父親說,要把孩子送走,請奶媽撫養。」
「妳認為她是……或曾經是……他的老相好?」
「好吧!如果妳想聽這樣的話,我告訴妳,他們伉儷情深,形影不離,他處處為她著想,這樣好嗎?」
「瑪格,妳怎麼這麼說!」
有時候我們也為葛利曼夫人採購一些東西。我喜歡買剛從烤爐裏取出來的麵包,麵包師用長夾子取出烤的麵包,展示在我們面前任由我們選擇自己喜歡的。有烤得比較黑的,烤得比較透的,適中的,多麼美味可口的麵包任君挑選。
「船到橋頭自然直,告訴我古堡內其它人的事情吧!」我說。
我諷刺地說:「他倒挺仁慈的!我想他大概知道,她只不過想發洩喪子之痛而已。」
她具有一種性格,不管未來的威脅有多大,她都能完完全全地活在現實中,這種性格對她大有助益。我承認我有時也深受她的影響,把未來的事當作愉快的冒險,不因事態嚴www.hetubook.com•com重而緊張憂愁。
「誰會想到妳自己讓自己變成這副德行呢?」
「心靈的平安,」我同意道。「這一向是人們所追求的,告訴我妳家庭的生活情形吧!」
這句話使瑪格笑了起來:「直到我去英國,看到保守的德林瀚家人個個循規蹈矩的,大家都不提不愉快的事,就像沒發生過不愉快的事一樣……後來我又發現妳在學校裏,日子過得很單純樸實,我才知道自己的家庭有多複雜。」
剛來時的幾個星期,我們常散步到街上採購一些日用品。人們都知道有位年輕的布朗太太,最近因為她丈夫遭遇不幸而寡居,她可憐的丈夫看不到自己的骨肉,她還有一位英國籍的表姊。我知道人們對我們議論紛紛,有時我們一走出店門,他們就交頭接耳起來。當然,我們到這兒來,對於原本平靜安寧的小蒙特雷算是一回事,而我時常懷疑法國伯爵把我們送來這裏有欠明智。在大城市裏也許沒有人會注意我們,住這兒卻很容易成為人們注目的焦點。
「是的,她需要人陪伴。」
「得不到兒子,妳父親一定非常失望。」
事件還未了結,馬車裏的人大概發現某一個店裏有他們要買的乳酪,便派遣他的年輕車伕下車購買。
「不然他們怎麼辦?」
「對他是個很大的打擊。」
「真可惡,我們餓得半死,他們卻奢侈浪費。」
「也許吧,但是這樣就能夠找得到丈夫嗎?傑妮準備再過不久就嫁給園丁卡斯登,這是她告訴我的。葛利曼夫人答應他們把外房的一間房子給他們做為居所。卡斯登一雙手很靈巧。」
「我曾經說過有關我父母親的事,妳也知道他們相處得非常不愉快,他們是奉父母之命而結婚,家母當時十六歲,家父十七歲,婚前他們甚少謀面。這種婚姻安排在我家裏,被認為最適當不過的,可憐的媽媽,她是最值得同情的,我父親還可以在別處找樂子。」
我沒有看過小蒙特雷城裏有飢餓的跡象,但是我知道只耕一小塊土地的農民很難過日子。
有幾個人從他們的店裏走出來,高聲的談論著。
「假如他愛我媽媽,這就不是他的打擊了。我常常想,如果她敢頂撞父親,他還會尊重她些,但是家母從來不這麼做,她一向避著他遠遠的,彼此很少見面。她大半時間都待在房裏,由老護士伮伮來服侍她,她就像一頭噴火龍守候在家母身旁,連家父都不敢惹她。我們還是來談談艾丁尼的事吧!」
「我想葛利曼夫人恨不得我們過得舒服點。」
很奇怪的生活方式,街頭上氣氛緊張,就像我曾經見過那部匆匆駛去的馬車一樣,但是我和瑪格這幾個月裏卻隱居起來,等候孩子出生。
我們沒有進入巴黎,但只在小客棧過夜,經過幾天的奔波,終於來到小蒙特雷,就立即被帶到葛利曼夫人的家,在爾後幾個月,她將是我們的女房東。
瑪格正在說:「不管皮耶荷走到那裏,強強就跟到那裏。皮耶荷拿著獵槍出去,強強跟在他身後,那是一個大宅邸,全國最大的宅邸之一。」
「這種事最近是司空見慣了,」她說,「一有馬車出現,就像拿著紅布對著公牛一樣。漂亮的馬車象徵財富,我已經六個月不用我那輛馬車了,我才不會那麼愚味駕著馬車出門。我猜想,百姓不喜歡這種行徑。」她環顧房間顫抖著說,「以前我總認為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時代變了,而且變得好快。」
「我也是一直這麼認為,繼續談里昂吧!他是怎麼到堡裏去的呢?」
我再一次警告她:「妳不覺得和傑妮談得太深入了嗎?」
我說:「嘿,妳怎麼樣呀?」
「我恐怕葛利曼夫人會責備她只顧和妳聊天不做事。」
「總有一天妳會說出不該說的。」
瑪格的肚子越來越大,我們為她縫製寬鬆的衣服,她自己也常常嘲笑自己的外表。
「我當然想聽聽妳家的歷史囉。」
「退場的方式的確是不同。」我對她扮個鬼臉。
「一定是屬於一個非常富有的人。」
「妳早該想到的。」
「我想,這樣使他恢復了理智,至於里昂嘛,他就是被輾死的那個孩子的孿生弟弟,他的媽媽幾乎瘋了。她竟然忘記家父是封地的地主,跑到古堡裏企圖刺殺家父,他輕易的制伏了她,本來他可以判她謀殺罪,卻沒有那麼做。」
「豈止失望,簡直叫他發瘋。麥妮娜,他只要男孩,在法國,女孩子不能繼承王位,妳們英國人似乎沒有這麼的嚴格要求。」
瑪格的產期近了。預產期是八月,那時已經七月。我們請到產婆拉革荷太太,她長得富富泰泰的,像是發起來了的大麵糰,穿著普受婦女大眾歡迎的深黑色衣服,襯得兩頰比玫瑰還鮮紅,她的眼神敏銳又黑亮,嘴唇邊有一道不太明顯的鬚毛。
「不然我能幹什麼?坐著發呆?」
「我們上街會不會有危險?」
「正是,想他正是我入戲的秘訣,越接近事實越好,詹姆士是孩子的父親,而我也是突然失去他,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好吧!我就要開始講了和*圖*書,有個名叫艾丁尼的人,是我父親婚前放縱情慾下的產物,他在古堡裏,是我父親的兒子。」
我不想與她辯駁,就當她說對好了,也不想讓她知道我心裏有多興奮。
他很快的進入店裏,孩子們等在外面,雜貨店主人朱爾登先生不喜歡有人打擾他的顧客,尤其是付高價的顧客,我正在那兒,所以看得很清楚。
「夫人,他是個公爵還是伯爵?」
小蒙特雷是個迷人的小城,坐落在巴黎南方數百哩外,四周為它的姊妹城大蒙特雷城的衛星城市所包圍,我們抵達時,業已四月底。我把珍妮牽到曼瑟家中請他們照顧,由於約翰爵士的幫助,我把學校的家具賣掉。嫁妝則由約翰爵士高價買去,並且應允將來我回英格蘭時,他會照著母親當年買下它的價錢再轉讓給我。法國伯爵按期支付我超越當時生活標準的薪津,一直到我卸下肩頭重擔之後,我才真正領悟到我是多麼的擔憂自己的經濟狀況。
「當然這兩位女王都有賢明的首相。」
接著她又說,皮耶荷見不到自己的骨肉是多麼的不幸,我懷疑她是在影射詹姆士.偉德。
我說:「瑪格,我認為妳有時候應該端莊些。」
「但是如果一個人有輛馬車……」
「我相信妳父親一定會禁止的。」
「我知道,但是他現在有感情了,不知道生下來會是什麼樣子的?」
「她很能幹。」
「我們偶然去看看他,麥妮娜,我們一起去看他……妳和我。」
「是的。」
有一次我們坐在花園裏聊天,她對我說:「麥妮娜,有時候我不能不想到……孩子就要出生。他出生後,我會回家去,不是回到塞爾凡尼古堡就是到巴黎那座旅館。我會回復到以前的纖瘦苗條,孩了被送走,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似的。」
「不錯,他告訴那孩子的媽媽,他對自己的行為深痛惡絕,體諒她只是想報復,他一定會補償她。那孩子有個孿生兄弟,而她……有多少子女……我忘了,大概有十個吧,他說他願意支付她大筆賠償金,他還願意把那個孿生兄弟帶進古堡裏,視同堡內一份子撫養他。這個可怕的意外事故對這個家庭而言,卻變成一件幸事。」
到了六月底我們才警覺到,在小蒙特雷已經住了幾個月了。有時候,這一切奇怪的事物使我驚愕,因為這是我生活的重大改變。去年我媽媽還活得好好的,我除了要繼續我的教書生涯之外,從來沒想過要做別的事。
「是的,她開始覺得需要休息了。幸虧今天下午她沒有陪我出去,街上發生不愉快的事。」
「嗯!世界在改變中:現在享受的,將來可能一無所有;法國貧窮的人太多了,就會產生嫉妒,有許多富裕的人極力行善,但是許多游手好閒的人到處招惹是非。整個國家憤怒和嫉妒的情緒越演越烈,我相信巴黎一定更明顯,妳今天下午所看到的,只不過是家常便飯。」
她每星期來這兒一次,並且告訴我說,她相信我這個表姊一定是個身份特殊的女孩,因此我猜測她來這兒所得的報酬一定比在別處所得的還要高。
「我不認為可以用任何方來補償一個孩子的生命。」
「妳很有意思呢,這不是尊不尊重的問題,我是就事論事,妳不是想聽嗎?妳到底想不想聽,告訴我?」
曼瑟太太對我的決定一直搖頭,她顯然不同意我的做法。她當然不知道瑪格懷孕的事,她以為我是因為德林瀚家人的緣故,才會到法國伯爵家去居住,陪伴瑪格。
「另一個兒子?」
「是的,當妳談到歷史使我想到幾件事,一談到女性執政,妳就一臉嚴肅,妳好像很強調女性的參政能力。」
「誰會想到我竟然變成這副德行?」
孩子們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著,我聽到有人輕蔑地哼出「貴族」兩個字,我想起喬爾.德林瀚所敘述的那些事。
我聽說全法國民眾都在詬罵這個皇后。法國民眾以輕蔑的語氣稱她為「奧國女人」、「法國的禍水」。不必別人告訴我,項鍊事件已經給法國蒙上一層陰影,就像在一堆乾柴上劃上一根火柴一樣,有一觸即發的危機。
客廳很涼爽,窗簾已拉上,擋住了陽光。我看到有些過時的擺設品整齊的排列著,豐厚的藍色布帷,玻璃櫃中置放著精美的瓷器,牆上掛著裝飾考究,外表鍍金的鐘。她一定有不少值錢的東西,情人贈送她的禮物,我想,這個情人一定是法國伯爵。
「非常的富有,皮耶荷是他的得力助手。」
葛利曼夫人表示同情地點點頭,我覺得她似乎有意打聽出什麼來,所以立即站起來:「我必須立即去看布朗太太,她一定擔心我出了什麼事。」
「那輛馬車……是誰的?」
我們搭乘篷車到海岸,再乘船轉往法國,我們很幸運的一路平安抵達彼岸,一對中年夫婦正等候著我們,他們很顯然是法國伯爵的忠僕,專程來陪伴我們前往目的地的。
「我無法相信。」
她宣稱瑪格情況良好,孩子的情況正如她所說的,「一定是男的,」說著又補上一句:「我不敢百分之百保證,和_圖_書只是妳一切正常。」
我從傑妮手中接過嬰兒衣,把它們放進抽屜裏。「謝謝妳,傑妮。」我邊說邊點頭,暗示要她離開。她鞠個躬,退出去了。
我很高興看到瑪格漸漸的從跌倒的境況中爬起來,她現在十分快樂,都表現在她的言行中。一個不瞭解瑪格脾氣的人一定很難明白。
「為什麼不能跟她談,消磨時間啊!」
「這是個很浪漫的故事,他六歲時被送到堡裏來的,那時我太小不記得。事實上在我出生後不久,家父知道我母親再也不能生育,他非常氣憤!埋怨上帝讓他娶了一個生了第一胎就再也不能生育的女人為妻的命運……而且只生一個女兒……這個女人還死皮賴臉的活下去。」
這年輕車伕,穿著華麗的制服,那一群男孩子一看到就眼紅,跟在他後面叫喊,想要把他夾克後面的金辮子扯下來。
「我不喜歡看到一個聰明的女人走錯方向。」她說,「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妳是氣憤喬爾.德林瀚。很清楚的,他是應該受責備,我看得出來妳是想暫時避開一下。」
「是妳,親愛的表姊,我好想妳。」
她沒有再說什麼,但是我看得出來她在思索,愚笨的小瑪格明白自己就快要當媽媽了。這令我擔憂,我寧願她愚昧些、放任些,因為她如果要為孩子的事勞心,一定會很不快樂。
「不,里昂和他截然不同。他用不著鞭打孩童,他也不是私生子。他是神聖婚姻下的孩子,父母是農夫,因此他用不著冒充,即使冒充也沒有用,因為大家都知道。雖然他和艾丁尼一樣受了相同的教育,沒有人會想得到他會是農夫的兒子,里昂很坦然的流露出貴族的模樣,如果有人喊他種田的,他則哈哈一笑。妳看到里昂一身天鵝絨夾克和亮皮靴,妳一定會以為他是貴族,這當然證明生長的地方對一個人的影響大過父母對他的影響。」
「妳好像受驚了。」
「他當然是真的,是活生生的。」
「這聽起來似乎很單純,但是最近……麥妮娜,我開始喜歡他……我要他。」
「我猜一定是那位貴族的,趁著時候未成熟,讓他去享受吧。」
「他大概長得很像詹姆士.偉德吧。」
「可憐的艾丁尼,他真是父親的翻版……不過也不完全如此。妳知道,如果一個人得不到想要的東西他會怎麼樣?艾丁尼誇耀這種身份,妳明白我的意思。我曾經看到他鞭打一個男孩,因為他罵他是私生子。不過他對異性很有魅力,尤其是那些女僕。艾丁尼除了他母親沒有真正嫁給我父親之外,簡直和我父親一副德行,他非常堅決地要別人忘掉這一點,可是他自己卻忘不了。還有……里昂。」
「大部份的城堡都比塞爾尼亞堡的年代晚得多。」瑪格接著說:「法蘭西斯一世也在兩百年前蓋了羅阿荷堡,那時塞爾尼亞堡已經蓋好了,其後又整建增蓋許多新建築,堡內有一座巨型樓梯間,年代比任何建築都久遠,可以通到我們所擁有的每一部份建築物。樓梯間的頂端是一座平台,歷代城堡的主人都是在平台審理案子,父親仍然使用這座平台。就像往昔一樣,莊園內的百姓若有什麼糾紛,他們就會被召到那兒去,由我父親審判。樓梯間的底部是庭院,是他們比試馬上競技的場所,現在那個地方則是我們在夏天裏,逢年過節舉辦各種宴會舞會的地方。哦!一談到這些,真有如發生在眼前那麼清晰,麥妮娜,我很害怕,我怕的是我們離開這裏以後,會發生什麼事。」
「他倒是排除萬難的幫助妳。」
「妳認識我父母,可憐的媽媽長年臥病,也常常裝病,我父親痛恨疾病,他認為疾病是人們的想像,他不相信生病這回事。可憐的家母,她很不快樂,可能因為生了我,沒有生男孩有關,而她又不能再生育。」
「好吧!麥妮娜,等妳戀愛時妳就知道。」
「我很好,謝謝你。」
「是我父親安排的。」
「麥妮娜,妳不能不相信,事實上,我家除了私生子艾丁尼以外,還有種田的里昂,而且我告訴妳,如果我不說,妳一定不知道他們兩人到底是怎麼來的。」
「讓我永遠看不到自己的孩子。」
「是不是因為傑妮比她漂亮多了,可憐的艾曼兒一點都不美,是不是?」瑪格對我說。
她親切的招呼我們,並且對瑪格表示同情。瑪格現在變成了布朗太太,遭遇這麼不幸的女人正需要這一趟旅行,我很高興我仍然保有原來的名字。
我感覺到她們以異樣的眼光看我們,我知道這是無可避免的,周圍會有越來越多好奇的眼光。
「好,快告訴我。」
「當然了,在結婚前他就玩過不少女人,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對我的事那麼震驚,這不是他的本色。我說,這並不是我做錯什麼事,而是因為我發現。一個女僕或貧苦人家的女孩如果生了一兩個私生子,沒什麼關係,事實上,封地的主人若高興,隨時可以玩她們,但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可不准這樣,絕對不准,妳看到,窮人和富貴人家就是有這麼大的不同,現在百姓都起來反對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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