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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背上的惡魔

作者:維多利亞.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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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塞爾凡尼古堡之四

三、塞爾凡尼古堡之四

她根本不用告訴我這些事的。
「小姐,妳笑了,妳喜歡茶嗎?」
她的眼睛全閉上了,似乎睡著了。
「我很高興妳也喜歡,伯爵特別愛吃的,但是他對一件東西能喜歡多久沒有人知道,在口味這方面,他很善變。」
「大概是最近吧……妳知道……艾丁尼是在古堡裏長大的,這一點妳知道。」
「晚安。」我說著,就走出來。
剛好八點鐘。
「我想伯爵後悔沒有娶我的原因之一,是他以為這樣可以補償他父親帶給我倆的災禍。他曾經說過,如果他能有再一次的機會,他會娶我的……」
我含怒地搖著頭,她突然坐下,雙手摀著臉,過了一會兒才允許我扶她回房。
「我不很清楚,她床邊放著藥罐子,有人加了藥量,不是嗎?有人溜進去……。」
伮伮點點頭。
「我們應該盡量迴避這種人,妳說是不是,甥女?」
「不過我們可以預測,」她說:「如果妳對某人的認識已經有相當的時間,在某些情形下便可以預測他的行為,妳同意嗎?」
「這茶好棒,夫人。」這話是真的。茶用塞佛出產的小碗裝著,與我家鄉的茶具諸多不同。
我吃驚地看著他。
「這我倒不知道。」我說。
通道從花園開始,穿越一片樹林,我很驚訝這麼快就到古堡了。
伯爵回來那一天,伮伮到臥室來看我,看到我的狼狽相,幸災樂禍的說:「小姐,妳以為事情就這樣了結了嗎?」
「我們必須小心一點才是,他們的意圖可不僅是尋釁而已。」里昂說。
一到門口她就推開我,說:「我要去找她。」說著就到伯爵夫人停屍的房間去。
「沒有人加藥,藥不會自己跑進杯子裏,有人倒的,這家中一定有某人……。」
我仍然滿腔的憤怒和屈辱,我與她談話時,我不明白她所暗示的罪行,首先,她警告我離她丈夫遠一點,因為他們是夫妻,他不可以調戲我。這是多麼大的侮辱,彷彿是我全不知情似的,後來她心情一變,就要我提防他,彷彿她有什麼魔法,可以對我不利,而我卻什麼也不知道似的。
「伯爵夫人要見妳。」她以一種責備的眼光看著我,存心讓我感到不安。
我說我們只能偶爾做個預測,因為有許多人是變化無常的,我們無法完全準確地預測。
葛布麗葉的房子出現在眼前,那人把馬兒繫在門後,我走過去他正好抬起頭來,我們正巧四目相對。他有點兒吃驚,很顯然的,我們兩人都覺得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對方。
他搖搖頭:「醫生們也很困惑,他們查不出她的死因。伮伮悲痛得說不出話來。她從我太太一出生就一直照顧著她,一生完全奉獻給她,我擔心她可能承受不了這一次的打擊。」
接下來那一個星期像一場噩夢,閒言閒語滿天飛,而我成為眾矢之的。我懷疑如果是伯爵……或是我被指責為兇手,不知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她點點頭走了。
像往常一樣,我一早醒來,侍女端著溫水進來讓我在密室裏梳洗,隨後侍女們送來早餐咖啡和奶油蛋糕讓我在臥房裏吃。
瑪格又來找我。
我自己慢慢的沿著古堡限界向前走,發現我接近了葛布麗葉的房子。她是伯爵的情婦,就住在古堡附近,以方便兩人約會,我羞愧的滿臉發紅,而這樣的男人,我竟然允許他佔據我的思潮。
「我不會。」我回答。
「剛修好時伯爵要大家知道這條路只有他和家母才准使用,因此大家就避開不用,以後變成一條成規。」
「那麼妳就多吃點,艾丁尼也喜歡,我們正在安排他的婚事,不過我們不急。」
我覺得很不安,如果她太累以致不想見我,為何不取消約會呢?床邊的茶几上仍然像往常一樣,置放著一些瓶子,還有一只杯子,我舉起杯子聞了一聞?杯底還殘留些液體渣滓。很顯然伯爵夫人才喝了睡前酒,這可能是她睡前的習慣。但是她應當清楚藥力要多少時間發揮藥效,與該服下多少藥量,很奇怪的是這時她又要我此刻前來談話。
「這很有趣。」
「今天天氣很暖和,」她說,「我想一點新鮮空氣對我有益。」她對我笑笑。「像妳這麼健康的人,聽別人談健康情形,一定覺得奇怪吧!請坐下。」
我和馬格麗特、艾丁尼、里昂一同出去騎馬,當我們接近一處村莊,有顆石子向我們飛來,打中艾丁尼的手臂,我知道是衝著我來的。
她顯然是對的。我應該離開這兒,事實上,我真不該待這麼久。我告訴自己,若不是瑪格一聽到我說要走就那麼不高興,我可能早就離開了。
我說:「瑪格,到底怎麼回事?」
我說:「是的,我聽說有一種可怕的逮捕令。」
這簡直太令我難堪,我禁不住又在想家了,我應該準備回英國去。
我的腦海浮出里昂的臉龐,我警告我自己,別傻,那只是個幻影,他當然不是里昂,怎麼會是他呢?他不可能在事情發生後那麼快就回到大廳,而且一身乾乾淨淨的,我似乎有一種幻想,看到別人幹出那種不可能的事情。
她對我說:「小姐,妳看妳幹的好事。妳該有罪惡感吧!」
這些都是我想瞭解尤蘇里的原因。
我不知是否應該將字條的事情告訴伯爵,但我覺得那只會加增他的焦慮,何況我也不向瑪格提這回事,我希望在離開前單獨會他,但我明白他警覺到我們會受監視,他一定也知道人們在傳言說他因為與上級有交情,所以能逃得掉法律制裁。
「我必須和妳談談,很可怕https://m.hetubook•com•com。」她說。「她死了,對我真是突如其來的打擊,她是我媽媽……但是我幾乎不瞭解她。她也從來不想跟我在一起。我從小就知道是因為我,她才生病的。伮伮好像也是這麼認為,可憐的伮伮,她只能乾坐在母親身旁,搖來搖去。她一直喃喃自語,抓起圍裙,掩住臉孔,我只聽到她叫著,尤蘇里小心肝。」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的話使我充滿興奮、憂慮,和一連串的猜測。
我點點頭說:「這對令尊而言,是個很可怕,很不公平的遭遇。」
還有一些小酥餅,帶著乳酪的味道,很可口香脆。
「我進去時她已睡著了,那時正好八點,妳是知道的。」
「你是否認為夫人……。」
「我……我不知道他對我的看法。」
我不作聲,她繼續說:「告訴我是誰嫁給妳家的祖先的?我認識芳登.德利比家族這麼久了,卻沒聽說過有一門遠房親戚。」
我尖叫:「伮伮,不要把話說得那麼難聽。」
「我相信這是可能的。」
「我進去時看到妳手中握著杯子。」
我對伯爵夫人一直不能釋懷。如果我因為她而感到窘迫,她當然也會因我而不安。或許是有些閒言閒語傳到她耳中。一定是如此,否則她為什麼要給我雙重警告呢?
「不是現在,今晚八點鐘,她有話要對妳說。」
「她患了什麼病?」
「夫人,妳要見我嗎?」
「這條路為什麼很少用?」我問道。
「可笑得很!妳知道我才走進房裏的。」
「他是個怪人……我是指查理.奧古斯都。他有時會大發恩慈,妳看里昂就是實例,因為他家的不幸反而受惠良多。我想我們的關係會像以前一樣持續,我相信艾丁尼會成為合法的兒子。這或多或少也是個諾言……如果查理不再結婚,他不可能得到合法兒子。但是他合法妻子還活著,他不能再婚,是不是?」
「有可能,伮伮太激動不能說話,明天她恢復了一點就可以知道。我相信尤蘇里有喝睡前酒的習慣。」他說話時眼光一直沒有離開我的臉龐,兩個眼睛烱烱發亮使我不敢正視他,內心非常的恐懼。
「是的,正是這樣。」
「妳很快就要離開,妳會忘記我們和我們的問題。」她的眼睛亮了起來,似乎要看透我的心。簡直是對我下逐客令了。
「上來吧!那一段是直通陽台的。」
「不,」她呻|吟著,「對我的小心肝和伮伮來說,事情才過去,生命已結束,對某些人來說,他們認為才開始呢!」
「我絕對不會忘記的,夫人。」我反駁道。我很不是滋味,很困惑,很氣憤,我要向她表示她的丈夫絕不可能從我身上得著什麼的。
瑪格站在門外,對我說:「又有一顆石頭打破窗子,就掉落在外頭。」我起身出去探了一探。瑪格聳聳肩說:「那些傻瓜,這樣到底能得到什麼好處?」她沒有受驚嚇,因為這種事看多了。
我幸好沒有提早來,否則在他妻子房中與他見面,一定會很尷尬。
「是的,我知道。」
然而,我還是照常獨個兒出去,在花園裏找一塊寧靜的地方好好地想一想。
我感到熱血湧上雙頰。
他的眼神輪流地看著我們,然後說:「瑪格麗特,妳媽媽死了。」
但是我當然無法確定是否就是這樣,我寧可認為自己錯了。
她帶著責難的口吻問:「是她叫妳上來的,是不是?她知道說話會累倒她的。而且她還到外面去,我就知道這對她沒有好處。她又頭痛了,是不是?我的朱比特鬍鬚一定會治好她的,妳是從花園的樓梯上來的,是嗎?」
「是否喝了促進她睡眠的酒?」
「這我並不知道。」
「他們需要一點教訓。」
她顯得有點困惑地看著我,我知道她不明白我的意思。
「妳也震驚?」她開始大笑,聲音很恐怖,有時像母雞的咯咯聲,接著她突然停止,「妳們兩人共謀的。」
我回到房裏整理行李。把字條從抽屜中取出,不知該怎麼處置它。我不能丟下它不管,如果放錯地方,那可怎麼辦。只好倉促地把它撕成碎片,丟進大廳中的壁爐裏燒掉。看到熊熊火焰燒著翻捲的紙片,不禁想起舞會那一晚出現在窗外那張臉。
「我想可能是的。」我同意。
「妳不該這麼說,妳完全錯了,我帶妳回房去,妳所受的震驚太大了。」
他並沒有再看我,我感到很恐懼。
「妳很勇敢,我知道。我常常看到妳在花園裏……妳和瑪格在一起。我也看過妳和我丈夫一起並騎回來。嗯!瑪格很快就要結婚,妳也要回英國去。這樣最好,甥女,這是我樂於看見的,我希望當妳回英國去以後,住在城堡這一段時間成為妳最愉快的回憶。」她一面說,一面盯著我,幾分鐘之前她還是個善妒的妻子,警告我離開她丈夫遠一點,這倒很合理,因為他究竟是她的丈夫。現在,她的警告語氣改換了。她說伮伮是她的看門狗,那是什麼意思?她是在告訴我伯爵是個危險人物,要我小心點。
「魔咒並不一定與女巫有關,它會帶給人災禍,魔咒有時會很自然的出現,有些人從來不曾給人帶來好處,這種人可以說只會帶災禍給別人。」
「那是她的睡前酒。」她說。「每當她睡不著我就給她喝,喝多少我知道,那天晚上她喝了三杯,應該一個鐘頭才會發揮藥效,但是我進去時她已經睡著了,那晚妳在場,她也在場,妳們兩個……」
當然我應該這麼做,我和和_圖_書伯爵夫人面談之後,使我懷鄉之情較以前更迫切。
「妳進去時他正好離開,我說這多麼奇怪呀。」
她睜著眼睛盯著我說:「我知道。」一面說一面走近我,把一隻手放在我手上,凝視我的臉說:「如果她沒有結婚,她會活得好好的,而且會像婚前那般青春美麗,我記得婚禮前夜,我無法安慰她,唉!這種婚姻安排真是的,為什麼不讓孩子們瞭解人生之後才讓他們結婚。」
和伯爵夫人談話時,我帶著罪惡感,可是我並沒有要引誘伯爵啊!伮伮常常用她那濃眉下的銳利雙眸看我,猶如我是個盪|婦。她使我覺得我必須立即滾蛋,甚至在瑪格婚禮之前就走。
我沿著石階向上攀登,她說得對,石階直通陽台。陽台是從她的臥室伸展出來的,當然這一部份不是中古時代蓋的,而是為了舒適而增建的最豪華部份。
她點點頭說:「人生就是這麼奇怪,我年紀輕輕就守寡,那時我遇到伯爵,我是去替家父求情的,他被伯爵的父親關起來,伯爵所能幫的忙很有限,我的父親死在獄中……他被控……我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聲音輕輕地飄了下來,在黃昏的空氣中幾乎聽不見。那時我正在城堡的花園中散步,我抬頭一看,伯爵夫人正在上面的陽台中,斜坐在一張躺椅上。
我說:「法律是公正的。」
第二天的情形在我的記憶中非常的深刻。
一陣馬蹄聲驚動了我。我走近籬笆時,正好有一個人走近,好面熟的臉孔,可是我想不起來他是誰。
「是的,」她重複地說:「妳應該回到妳自己的國家去,妳待在這兒沒有好處。哦!老天。」她把手放在頭上:「我的頭這麼痛,到房間裏去把伮伮找來,叫她配朱比特鬍鬚那帖膏好嗎?」
「她一定是半夜死的。」他又說,「伮伮剛才才發現的。」
我發現一顆夾帶紙條的石子,掉落在房外的陽台上。我先看到被擊破的門窗,才看到它的,我把它撿起來,石頭很重,外面包著那張紙條,歪歪扭扭的寫著幾個字:「貴族,你謀害髮妻,富人有富人的法律,窮人有窮人的法律,你別得意,馬上就要輪到你了。」我呆立在那兒,手中握著字條,心裏發著謊。也許我是錯了,不過我立即下了決心,雖然並非全對,但是我決心不讓堡內的人看到這張字條。我把石子丟了,把字條帶進房裏,打開來仔細研究,字體歪扭,不過我發覺那是故意這樣寫的,使人誤以為寫字條的人幾近文盲,我捏了捏,發現紙質很強韌,不像窮人寫字用紙,即使識字的農人亦不可能使用這種淡藍幾乎近白色的紙。
「妳認為他們抓得到他嗎?」
雖然內心害怕,知道自己陷得很深,我還是為伮伮難過,她失去所愛的人,因為刺|激太大而神智不清,像一頭惡龍守著珠寶,珠寶一旦失去,就只好蜷曲在一旁等死。她想找個人臭罵一頓,她恨伯爵,把身上所有的毒液全噴在他身上,因為她知道伯爵喜歡我,也想在我身上噴一噴。
「我不相信。」
「伯爵很以他為榮,他長得很帥,妳說是嗎?」
我結結巴巴地說:「妳不知道她的死因,那還沒查出來。」
「我的家世雖好,可是與他相比還差得很遠,而且我那時只是個寡婦。」她聳一聳肩。「那時他年輕……非常年輕,我也是。我永遠忘不了那段日子,那時我們多麼相愛呀!」她笑了。「我看到妳有點兒吃驚,妳們英國人不像我們這麼輕鬆自若地談論這種事情,唉!這是個多麼可悲的錯誤,他一直後悔。」
她突然開始無聲的啜泣,淚流滿面。
「妳……這是什麼意思?」
我正在深思,艾丁尼向我走來,告訴我他母親很希望我再去她那兒,他希望我與他前去。
「我知道……她給妳很大的安慰。」
她顯然病得很重,我深信她一定從伯爵夫人去世後至今未曾闔過眼,兩眼下陷,頭髮也沒有梳,蓬頭散髮地,一綹髮絲貼在灰暗無光的臉頰上,身上披著一件睡袍,像個鬼一樣。
「這件事果然非常複雜。」我說:「誰能預測會有什麼樣的結局?」
「重要的事急不得的。」
「夫人。」我先開口,可是我又猶豫了,伯爵夫人已經躺回枕頭上,眼睛半閉,顯然很睏倦。
「是的。」我冷冷答道。我覺得她這樣提起伯爵的婚姻實在非常不明智。
我發現她是為了個人的喜好,故意把話題圍著她個人的私事上轉,以表現她自己。我知道她的目的,她和伯爵夫人一樣,也是要對我提出警告,但是她們的動機大不相同,我相信伯爵夫人對我至少還有些關懷,而葛布麗葉只在意她自己。
「可是我失去了她,她已經不在了。」
我一時發楞不知怎麼回答。我一直在想著伯爵從窗戶閃到陽台上那一剎那,他在那兒多久了,久得可以下藥,等著她喝下去,不,我不相信,我如此告訴自己。
「好呀!」
我站立在那兒,然後聽到背後有聲響,伮伮進來了,注視著我手中的杯子。
「艾丁尼出生時,伯爵送給我的。」她解釋道。接著又讓我看了幾樣寶物,全是伯爵的贈品。
「蒙妳的邀請我很高興。」我答道。我身上穿著母親為我訂製的騎馬裝,心裏暗自慶幸著,這一身打扮在她面前還不至於太寒酸,我是騎馬而來,理應如此穿著。
我說我很願意,幾天以後的一個下午,我和艾丁尼騎著馬到他母親家去。
「嗯!是的,他很英俊。」
艾丁尼引我進入豪m.hetubook.com.com華的客廳裏,她已經在那兒等候著我,她穿著一身高雅的淺藍色鑲著花邊的絲綢衣服,臉上濃妝艷抹。
「是的,的確是大不相同。」
「最近我很少看到他。」她輕歎。「有一次……他的婚姻實在是個大錯,我想妳一定見過伯爵夫人。」
「一點也不奇怪,妳心裏很明白。」我堅定地說。
「我現在懷疑,除非是他的仇敵想陷害他,這種事全國都在發生著,我不知道後果會怎麼樣,妳會一直待在法國嗎?小姐。」
艾丁尼轉身就走,我知道和她之間將有一番密談。
我尖銳地說:「我從未忘記他是伯爵……也沒忘記自己是誰。」
「她們好悲哀。」我挖苦道:「除非她們願意離開。」
在我房間桌子的抽屜裏有一疊印有古堡住址金色字體的信紙,字條的紙質地和信紙相同,可能就是從古堡使用的信紙撕下來的。這裏頭大有文章,顯然這座城堡內有伯爵的死對頭。我又想到母親,彷彿聽到她催逼我回家的話。我深受伯爵的影響,他的影子籠罩著我,我一直不相信他謀害自己的妻子,但是坦白說,我是有幾分的懷疑。
我說:「我知道,已經判決了,我相信它,因為它是唯一的答案。」
里昂,還有這張可能來自堡裏的字條。
伯爵要我到圖書室裏去見他,我滿懷著不好的預感前去。
真是難捱的日子,我很少看到伯爵,他避開我,因為針對伯爵的閒言閒語滿天飛揚,我的名字也很可能被人提出來一併談論。
這太不可能的了,里昂絕不會背叛有恩於他的人。最近接二連三的事件都幾乎脫離我的掌握,令我很困惑。伯爵到天井來送行。他緊握我的手說:「請照顧小女……還有妳自己也要保重。」接著又說:「多忍耐點。」
他就是卡斯登,傑妮的情人,傑妮是葛利曼夫人的婢女。
我說:「我知道的。」
聽說驗屍時我不必在場,大大鬆了口氣。我深怕有人探究我前來法國的原因與瑪格身體不適的事情被揭露。不知羅勃.葛拉斯維耶會有什麼反應。他知道了的話還會娶她嗎?有時我覺得瑪格不如不要向他隱瞞比較好,有時又覺得自己涉世不深,不知該如何處置此事比較明智。
有位穿著制服的僕人端上茶來,我發現他的制服很像堡裏僕人所穿的,只是顏色沒有那麼亮麗,鈕釦是銀色而不是金色的,這種明顯的差別,令我不禁覺得很有意思。
「都是伮伮為她準備的,我相信只要她能開口,我們就能知道詳情。」
「我們約好八點鐘見面的。」我一面說著,一面把杯子放回茶几上。
「妳一到巴黎就會知道的,我想妳大概就要走了,和瑪格一塊兒走是不是?」
「或許她會告訴妳明天接見我。」
黃昏時伮伮到我房裏,她蠻橫地敲著我的門,不等我應允就闖進來了。
她吃了一驚:「妳怎麼這麼肯定?」
奇怪的老婦人,有些瘋狂,像心急如焚的人,不過她從不為自己。我的思潮裏漲滿著她,可憐的伮伮,她失去丈夫和孩子,照顧尤蘇里是她唯一的慰藉,毫無疑問的,這是她生活的目標。
「也許她的病比我們所想像的還要嚴重些,我們一直以為她是在裝病。」瑪格繼續說。
和往昔一樣,瑪格端著盤子到我房間裏來,我們共進早餐。
「我知道妳同意我的看法,妳是個很有理性的女孩,瑪格對我說了很多有關妳的事,她覺得妳是智能之源。我……嗯……我丈丈一定非常看重妳。」
她蒼白的臉俯著看我,「我能不能中斷妳的散步,和妳談談。」
這等於告訴我我該走了。我穿過一道玻璃門進入房間,伮伮匆匆趕來,我把命令傳給她。
「女兇手。」我聽到有人喊著。
此後我就很少出門去了。
「未來的事……沒有人能預料。」
「謝謝妳,我不久就會回英國去的。」
「不可能的。」我叫道。
我說我會準時到達。
「我會陪瑪格一陣子,她一結婚我就回英國。」
「她醒來以後請妳告訴她我來過,好嗎?」
「我不會遲到的。」我保證。
伯爵很快就回來,帶來判決書上的消息說,夫人的死因是睡前酒喝得過量,裏面的鴉片所引起。伯爵夫人的母親死於肺病,她也罹患此症。最近有醫生前來診斷,表示她正在肺病的早期。如果夫人知道自己的病症,她一定也知道自己將要忍受病魔的煎熬,最可能的判斷是,她可能知道自己的病情,故而飲下大量的睡前酒自殺身亡。以往她有飲睡前酒的習慣,這次她服下較多的藥量,使自己安然睡去,不必忍受痛苦。
伯爵似乎比較不煩惱,他深信事情總會有解決之道。伮伮最為困惑,某一個夜晚,我正準備就寢,她到我房裏來。
「哦!伮伮,」我說,我帶著憐憫的語調,知道她聽得出來,「這件事情我也很難過。」
「我這樣說,」她說:「是因為她過著退隱的生活,相信她所見到的人一定很少。可憐的尤蘇里,誰都知道這是多麼的悲慘,伯爵很相信我……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告訴我。大家都知道我跟伯爵的關係,我也不用避諱,我們有一個好兒子,他就是艾丁尼。他和尤蘇里只生了瑪格麗特,我很有信心的告訴妳,他很後悔當初沒有跟我結婚。」
我們看到一群年輕人,知道石子是他們拋出來的,艾丁尼想要去追究,被里昂阻止了。
「不過妳的確做得很好。」她動了一動說:「我想這外面的空氣使我頭痛,我應該叫伮伮準備一些藥膏和*圖*書來敷我的前額,她有一種特效藥,由朱比特的鬍子提煉而成。妳困惑了嗎?妳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和伮伮在一起,就非要學這些東西不可。這是一種很奇特的植物,和其它許多植物一樣,聽說都具有驅邪除咒的神效。我看得出來妳很懷疑,妳不相信魔咒嗎?」
我們正在談著,伯爵走進來,我從來沒有看過他這麼困惑的神情。
她說要我陪她喝茶,因為她知道我們英國人一向喜歡喝茶。
「他為什麼不跟妳結婚?」我冷冷地問。
我照她的指示而行,心中有受干擾的感覺,不過,想到她的丈夫對待我的態度,我就能夠諒解她。
「是的。」我回答說。
「我看出妳很理智。」她評論道。
由於伯爵處在眾人交相指責的地位,我們必須等到驗屍之後才能離開城堡。各方面都認為伯爵謀害自己的妻子,使我非常害怕。
伯爵要見我和瑪格。比起他喪妻之前顯得蒼老些,嚴肅些。「我要妳們明天就到巴黎去。」他對瑪格說:「這樣比較好,我接到葛拉斯維耶的來信,邀請妳去拜訪,不過我覺得妳還是待在我巴黎的賓館裏,妳在服喪期間,葛拉斯維耶家人會去那兒找妳,妳可以採購些必需品。」他突然轉身向我:「我相信妳會好好照顧瑪格麗特的。」
她開始狂笑,我抓住她的手臂搖撼著她。「伮伮,回房去,休息休息。冷靜下來,這是個悲劇,事情已經過去,再多想也沒有用了。」
「我告訴妳,我進去時她已睡著了。」
時間還沒有到八點我便走近她房門,因為我知道伮伮是個很拘謹的人,我就在走廊上逗留了一下子,看著窗外景物,讓那幾分鐘過去。
「伮伮,妳不要再說了,」我說。「妳知道我到她房裏是因為她要和我談話,這是她叫妳來告訴我的,我去時她已睡著了。」
我躡著腳走到床前。
「夫人是嗎?」我回答著,站著向上觀望。
伮伮看著熟睡中的女人,臉上表情有顯著的變化。「可憐的羔羊,」她說:「她累倒了,伯爵剛才在這兒,一定是他累壞了她……他一向是如此,她一定是突然睡著了。」
他說:「我帶妳走一條路,是妳不知道的,這是一條很隱密的捷徑,從古堡直通到這裏,它是伯爵在十八年前修築的。」
「她死得很安詳。」他說:「有件事我們可以確定,她死得並不痛苦,她好像很放心的睡去,再沒有醒過來一樣。」
「如果妳喜歡的話,可以走原路回去,告訴她我會立即給她服藥,不過我先要她進到屋子裏來。」
「長期以來,她一直很虛弱?不是嗎?」瑪格的回答好像有點防衛性,我懷疑她不知想到哪裏去了。
我不知道尤蘇里童年時代一直到生病之前是怎麼過的,她又怎能滿足在與世隔絕的生活裏的。她把自己圍繞在這種生活方式中,只是因為她可以避開她的丈夫。她為什麼要恨他?可能是害怕多於恨吧。他做了什麼可怕的事讓她害怕?伮伮彷彿知道些什麼,我相信尤蘇里一定很相信她。我知道,如果他對她沒有興趣,他一定會忽視了她。而且她不能給他生個兒子,他有上當的感覺。這我可以想像得到。因此他公開在外面玩女人,而且還修了一條石頭路直通古堡,難道這就是她所害怕的嗎?
「她是我的一切,我的小親親,除她以外我沒有看顧過別人,她是我的小心肝。」她說。
「甥女!」
她掩不住釋然的神態。立即接著說:「很有趣,妳是伯爵的遠親,妳們的親戚關係那麼遠……卻能夠相認。」
「最好小心點,可能會引起一場暴動的,算了吧!」里昂說。
我不想告訴瑪格,因為我怕她會追根究底。並不是我想避開這個話題,因為瑪格心事太多,老喜歡跟別人談。
接著,她又堅持要我看看她的珠寶,最主要的一件,是個非常漂亮,形狀像古堡,用黃金和象牙做成的鐘,做工非常的細緻。
「瑪多斯小姐,」她親切地叫著,「看到妳真是太高興了,妳來真好。」
「夫人,這些餅很可口,妳很有一手。」
「別遲到,我希望在九點一到就讓她休息。」
「妳曾否注意到我們法國人越來越喜歡模仿英國人?這是一種奉承,在這兒妳大概不太會注意到,在巴黎就很明顯了。在商店裏妳可以看得到『我們也說英語』的字樣,水果店裏兼售檸檬酒,妳知道,那是英國人喝的東西,年輕人身披英國式斗篷到處閒逛,女人戴著英國式的帽子,連文生城的跑道都模仿妳們的鈕馬克市。」
艾丁尼出現了,要帶我回古堡,我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他說,「這是慣例;死因不明確時就要驗屍,大夫們已經確定她是吃了某種東西而死的。」
「嗯!」她長長歎了一口氣。「我想妳實在很聰明。」她沉默了幾分鐘,大概是後悔自己把話說得太露骨吧!她不久又開口了:「從瑪格所告訴我的事情看來,英國和這兒大不相同。」
「這是一門好親事,伯爵告訴我他很高興,芳登.德利比和葛拉斯維耶兩家聯婚,再恰當不過了。」
伮伮說:「好吧,再見了。」
「妳不知道我丈夫的意向?真的嗎?」
「故意要死的嗎?不,我不認為。我相信一定弄錯了。不過我們不能憑猜測下結論。這樣大家都會不好受,因此我希望妳和瑪格不要在這兒久留,妳快點去預備,到巴黎去,我想妳們最好在驗屍完畢後立即就走。」他停了一下下,又繼續說:「我不認為妳該在這兒耽擱太久。」他帶著m•hetubook•com•com諷刺的表情對我笑笑,我知道他心裏想些什麼,他妻子突然死去,而他對我的態度又是十分明顯的,我可以預料我們兩人都會招致嫌疑。「去叫瑪格麗特過來。」他又說,「我要她立即準備好,到巴黎去。」
「我很少離開這兒,」她繼續說:「我丈夫就不同了,我很少看到他留在城堡裏像這一次這麼久,他很少長久住下來,而且他需要多花點時間待在巴黎……我在這兒有伮伮作伴。」
我說:「妳該去問問他。」
當天,幾位大夫前來,他們和伯爵在夫人的房間裏待了很久。
「餅很脆,使人欲罷不能。」我說。
我們計劃著巴黎之行,我很高興她沒有提到查理士。我一直很擔心這門婚事會帶給她不良的影響,現在我倒覺得很安慰,因為她似乎得到不少幫助。
全堡上下氣氛緊張。僕人們交頭接耳的,我不知他們在談些什麼。伯爵和夫人之間的關係是他們所清楚的,他們一定知道他一直希望早點擺脫她。
她看著那雙柔細的手:「他畢竟是我的丈夫。」她說,「雖然別人會忘記,他自己不能忘記。」
我真希望她不叫我「甥女」,她一定想諷刺我才這樣叫的,我相信她想見我,一定別有用意。
我們來到城牆邊,有一道門可以通過,我們走進天井,我從未如此進入城堡過。
「我一直以為我太太的病是她自己幻想出來的。」他接著說,「看來我是錯怪她了,她真的是病入膏肓。」
他打開門,踏進門前的小徑,我繼續走,突然間靈機一動,想起這個人是誰。
「我受雇就是為此,夫人。」
我回答:「什麼罪惡感?我從不覺得有罪惡感,這是妳知道的,伮伮。」
我沒有向瑪格提我看到卡斯登的事,因為那只會增加她無謂的困擾。我甚至於想告訴我自己說我是看錯人了。究竟,我們在葛利曼夫人家中那段時期很少看到他,很可能是個長得很像他的人吧,這個人也沒有什麼特徵,他到樂格朗夫人這兒來有何貴幹?為女主人傳信嗎?會不會是葛利曼夫人與樂格朗夫人本來就相識的。這當然是很可能的,而且是與伯爵有關的,兩個被棄的情婦互相慰藉,或者她們不是棄婦。事情的演變一天比一天玄妙。
「在法國有許多值得妳去認識的,甚至於有一種法國式車輛,人們都給它取一個英國式的名稱叫『威士騎』,反正啊,我告訴妳,這兒一天比一天更英國化了。」
我等著他說下去,可是他似乎不知要說什麼。
「那一定有人在那兒,不是嗎?妳知道的。」
我站了起來。
我點點頭:「伮伮會知道她是否喝了睡前酒。」
「來吧!伮伮。」我牽著她的手帶她回房間。
「法律,誰是法律?誰一直是法律,是他和他的同黨。窮人有窮人的,貴族有貴族的法律,這就是問題。他到處都有朋友。」她向我走近一步說:「他來找我,威脅我說:『伮伮,妳別再胡說八道了,否則我把妳攆出去,妳告訴我,我把妳攆出去妳能去那裏……妳要從她的房間被送走,從她的墳墓被送走,那是妳哀悼的地方呀!』是的,他就是這樣說的。我告訴他:『你當時也在場,你在她的房間裏陪著她,後來那個女人也進去了,不是嗎?你們兩人一起商討如何謀害她的。』」
她帶著狡黠的神情看著我說:「現在她死了,妳以為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這將會是一段很難捱的日子。」他說:「這種事不太好受,會引起很多的猜疑,只要是有人突然死亡,情況就會……」
我走到陽台上。伯爵夫人斜躺著,眼睛閉起來,這表示她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我可以走了。
這種情形根本不可能,要是在一年前有人告訴我說某人有這樣的問題,我一定會說,那個女人不應該留下來,一個良家婦女一旦遇上這種事,都會立即離開的。
「如果沒有她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伴侶,我的看門狗。」她揮揮她的手說:「當黑夜一來,我就害怕,妳呢?甥女?」
我坐下了。「我想一個健康的人很容易把健康視為理所當然的,因而忽視了他的健康情形。」我說。
她評論道:「只要是他動了情的人,他對她們都很大方,妳有沒有看到,有些人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很短……非常短。她們很快就被拋棄,被遺忘了。」
我走近,門是半開著的,我推開它向裏面瞧,陽台上的窗也是開著的,有風從門吹向陽台,正巧在這時候看到伯爵的背影,他正要離去。
這幾句話使我大大的鬆一口氣。
她輕輕一笑,「我覺得他已經表示得夠清楚了,他喜歡和妳在一起,他喜歡年輕,漂亮,有些腦筋的女人。她們很容易受迷惑,不知自己是誰,對他而言,他只是一時的興趣而已。」
接著他慢慢說出:「他們會來驗屍。」
「麥妮娜,妳請坐,這真是個意想不到的衝擊。」他說。
「很對,人要是能夠不必擔心那些事物會對自己有什麼影響那多幸運。甥女,妳顯然是個很健康的人,告訴我妳在這兒的生活過得可好?和妳在英國的學校比起來怎麼樣?我很感激妳為小女所做的一切。」
「我認為我們應該多多認識一些。」葛布麗葉說:「舞會時我看到妳,可是當然在那種場合很難談心。那一顆從外面飛越門窗進屋子裏的石頭很討厭,嫌犯如果被抓到,我一定不會同情他的。伯爵是個很嚴厲的人,他不會放過他的。」
我突然一陣冷顫,全身發抖,但又怕被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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