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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女人號

作者:維多利亞.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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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城堡 第五章

第二部 城堡

第五章

看來只有他才會使他父親的財產大幅度增加。
「斯特雷頓太太,妳住在這兒很舒服。」
「這些廂樓非常相似。」
「愛德華少爺。」我們倆都一聲不響。可是他剛才進來時沒有關門,門敞開著,只見他的家庭教師走了進來。她個子很高,骨瘦如柴,穿著一件很不合體的灰襯衣和一條褐色的裙子,這樣的搭配難看得嚇人。她的頭髮也是灰色的,皮膚也是這樣的顏色。
我又向她鞠躬致謝。我心裏想,這是我與她交鋒的第一個回合。
她笑笑。「不敢奢望有其他更多的舒服了,克里狄頓夫人對我已夠好的了。」
我必恭必敬地聽著她給我上沏茶知識課,心中想我能從她這兒瞭解到多少?我想不會有很多,她不是一個喜歡聊天的人。我想,在她的生活中就發生過許多秘密的事。因此她也就無心去關注別人的說三道四。她年輕時一定很漂亮,一定是個金髮碧眼姑娘,現在她頭髮還是很多,只是已經全白了,可她的眼睛還是非常的藍,美極了!難怪愛德華爵士給征服了。
「他太早熟了。」
她歎了口氣,在孩子面前不敢多說什麼。我希望孩子當時不在場,這樣我就能瞭解更多的情況,但來日方長。她將孩子帶走了,我開始整理行裝,這時一個客廳女僕將茶水送到我的房裏來了。貝恩斯與她一起走了進來,表面上是說來指點一下這位女僕該如何伺候我,事實上是來通知我,我在自己的房間裏用餐。我知道這是克里狄頓夫人的旨意,他只不過是到我這兒來通知一下而已!
她點點頭。「這裏只有一個雷克斯。」她的聲音略微溫柔了些。「他一直是個好孩子。以前他們……他們兩個都由我撫養。」
「他們兩個都是好孩子。」她突然以過去奶媽的身份說道:「現在雷德弗斯出海去了。雷克斯常來看我,他要讓我明白他沒有忘了我。」
「她就是肺部有病,她得了哮喘病。」
「是斯特雷頓太太?」我問道。
我走出她的房間,進了隔壁的房間。我知道那是我的房間,我的行李包裹就在那裏。房間的形狀表示,它也是防衛塔的組成部分。我向窗子走去,這個窗子事實上是一扇門,像落地窗的樣子。這窗開向陽台,這也談不上是陽台,只是欄杆而已!我想,這與時代不符,對此我將問問安娜。從欄杆處望出去便是深深的峽谷,下面是一條河流,在河的另一側可見到藍茅斯城的房屋。
「妳剛在『女王故居』做護士,又牽涉進了那件不幸的事件中。我曾見過一次布雷特小姐,當時我將我不用的寫字檯賣給了她。她給我的印象是,她是辦事縝密講求效率的女人。」
我說,這是非常應該的。
「護士,我希望妳每時每刻都充滿陽光。」
「妳的行李……」
我們剛見面沒多大一會兒,他竟然就能與我自由地談話,這一點使我感到有些吃驚,他似乎也有同感,因為他突然改變話題,談起了樹木和花園裏的景致。我們一起回到日晷儀,他站在我的身旁,我們一同看著日晷儀上刻的字:「我只記錄有陽光的時刻。」
我點點頭,並向四周看去,四周的一切都深深地吸引著我。我想我會喜歡生活在城堡裏。片刻工夫後,男管家又出現了,並引我上樓去見「夫人」。克里狄頓夫人坐在一把高背椅上,我一眼就覺得她是一個難對付的女人,我暗自慶幸我服侍的病人不是她。從我的經驗判斷,她是位非常難伺候的人,好在她身體很健康,對生病嗤之以鼻,我想這是因為心理上的恐懼吧!我不知不覺地將自己與安娜比較起來。她會對這幢房子裏的珍寶進行評價一番,而我既不會無視這些珍寶的價值,而且將它們包括在我對整體的評價中,這個整體評價便是「有氣派」,我還注意到裏面生活著的人。護士專業使得我具有識別人的本領。我的病人們由於有病,他們不能自控地以各種方法表現著他們自己。常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我就有了敏銳的觀察能力。對人的觀察對我來說總比對無生命東西的觀察來得有意義。可是我這人顯得較為輕浮,至少當我與嚴肅認真的安娜進行比較時,會有這種感覺。
「對,克里狄頓夫人。艾爾金醫生已向我介紹了我的病人的詳細情況。」
「護士,我們這個家裏的關係非常複雜。」說著,她哈哈笑了起來,這笑聲中稍帶著叛逆。我注意到她太陽穴處紅中帶紫的氣色,心中想她可能是有心臟病。很有可能她也將成為我的護理對象。
「那兩個孩子的性格很不相同,」她告訴我說:「雷德喜歡冒險,他常談論大海,他讀的書也全是關於發生在大海上的驚險故事。他把自己想像成德雷克。雷克斯比較文靜,又精明能幹,很有經營頭腦,能夠不失時機地抓住有利形勢。當他們還是孩子的時候,兩人在交換玩具時,雷克斯總是能佔到便宜。他們非常可愛……兩人都非常可愛,只是性格不同。」
「這就是說,洛曼護士,妳已成了我們家中的一員。」她說話時的聲音聽起來純粹是一副男人的粗嗓音。我完全能理解她的丈夫為什麼要從別的女人身上去尋找安慰。她顯然是一個高貴的人,一個永遠正確的人,並且她要她周圍的人也意識到這一點,別看她高貴,然而與其相處並不使人覺得舒服。
我向她欠了欠身。
「自從腿瘸後變了許多,她經常疼得死去活來。」
「我走錯了方向。」我說。
那人究竟是誰呢?我自言自語道。是個僕人?我想和圖書不會的。我沒有走近過西廂,城堡裏還有許多地方我沒有走到過。我若有所思地轉過身去,內心的某種衝動又使我回過頭朝上望去,那張臉又出現了。有人對我很感興趣,在注意著我的行動,而且是悄悄地在窺探著我,她一旦意識到我已注意到她便迅速地縮回到看不見的地方。我用「她」字,因為我知道這是一張女人的臉,我瞥到了她白髮上戴著一頂白帽子。
「妳說得對。」我說。
我抬頭看了一下眼前的防衛塔,可這不是我病人所住著的地方,這是西邊的塔的終端。我的眼力很好,遠處的東西都能看得見。我清楚地看到那兒的窗子露出一張臉來,在那兒停留了幾秒鐘,然後消失了。
一八八七年四月二十八日。
我大膽地說了下去:「我們護士職業的一個能力要求是謹慎行事。我想,如果艾爾金醫生認為我不具備這樣的能力,他就不會推薦我到這兒來了。」
他在一扇門上敲了敲,裏面傳出個含糊不清但肯定是不高興的聲音:「是誰呀?」
這樣的事更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這麼說,那兩個男孩都是由她帶大的,一個是她自己的兒子,另一個是她的情敵的兒子。這真是一個深不可測的家族,這兒似乎總出現有悖常理的情形。那是不是愛德華爵士的原因呢?我想一定是的。那老東西的臉上帶著惡作劇的神情。我腦中浮現出這樣的情景,她一定喜歡自己的兒子,所以說安娜心中的那位船長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孩子,那就是為什麼他會隨意踐踏別人的感情,也就是為什麼他認為他可以用安娜來取樂,而不讓安娜懷疑到他已在海外娶了一個黑美人。
她閉上眼睛,靜躺在那兒繃著臉,心中懷著積鬱。我意識到她並非是個靜得下來的人。
「我相信,她是一個很不錯的女人。」她沒有注意到我話中的那一絲嘲諷,我得控制住我的嘴巴,我喜歡說話,可是一說就失控。我希望能到她的信任,因為她是這個家裏兩個男主人中的一個的母親,這兩個主人幾乎是同時出生。他們同父異母,生在同一個家裏。這樣的事同吉爾伯特和沙利文的歌劇中的情景差不多,只是他們倆的故事永遠也不會被搬上舞台,肯定是這麼回事。我得走了,去看看走廊裏老愛德華爵士的畫像。他一定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遺憾的是,他已經不在了,否則城堡將會更讓人心動旌搖。
「像藥死古玩店夫人的藥。」他又加了一句。他說話很尖刻,這不難看出。
「艾爾金醫生正在為妳製訂飲食計劃。我們要照顧妳,使妳能好起來。」我用做護士時的清亮的聲音對她說著。
「她本不該來這裏,」瓦蕾麗激動地說:「她該留在她的家裏。」
她與我談了許多關於克里狄頓家裏的事,對此我非常感激。她悄悄地對我說,她認為我的病人精神有點問題。而我則認為她有點歇斯底里。斯特雷頓太太是個充滿激|情的女人,而她的丈夫又不在。我想她滿腦子都是她的丈夫,她每天給他寫信,可往往寫了一半就撕掉。她的廢紙簍裏都是片片碎紙。貝多絲小姐告訴我,他自從出了那樣「丟臉的事」後,家裏人都不怎麼喜歡他了。是什麼丟臉的事?我很想知道。可是她不告訴我。這兒忌諱談論這件事。他們好像想讓他遠遠地離開這兒。可是為了這個孩子,他們將斯特雷頓太太接到了這兒。
「謝謝妳,那太好了!」我願意留下來喝茶,那是因為這樣我就有機會與她繼續談下去。
我們經過了好些走廊,在一些弧形樓梯上向上走了幾小段,這些樓梯是石頭的,可有一些梯級的中間踩損了許多,我們這又是冒牌貨,否則五十年的時間不足以使石頭磨損。儘管如此,我覺得這樣的冒牌貨很動人。這是一幢喬裝打扮過的房子,我心想這倒與人很有些相像。於是,我們走進了斯特雷頓住的地方,我猜測是在哪一個高高的防衛塔樓裏。
「那件事好像很奇怪。」
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的臉看,即使他對我的能力有所懷疑,也不難看出他對我的相貌很欣賞。他問我在城堡裏有多久了,問我對工作是否稱心如意。我對答道,對工作我很滿意,並希望他不反對我在花園裏散步。他說他絕不反對,還請我只要我願意,我可以隨時去那裏散步。他帶我看了用牆圍起來的花園和水池,看了他出生後不久種的小樹林,現在這片小樹林種的是水杉樹。小樹林裏有一條小路,小路一直通到懸崖邊。他將我帶到那兒,仔細查看了看鐵柵欄,並說已給園丁嚴格吩咐過,要使這道鐵柵欄得到及時的修理。「應該這樣。」我說了一句。那兒陡然向下便是峽谷,再往下便是河流。我們靠在鐵柵上,極目遠眺,越過橋,看著懸崖對面的房子,他的眼中流露出擁有者的神情。我想起了安娜曾告訴我說,克里狄頓使得藍茅斯經濟繁榮起來。這時,他看上去很了不起,很強大。他開始談論藍茅斯,談論航運生意,他說話的態度讓我激動。我知道,航運成了他的生命,而且它一定也是他父親的生命。我對女士航運公司豐富多彩的經歷聽得津津有味,只要他願意講,我聽得越多越帶勁。
「妳的病人是個外國人,她的行為舉止與我們都不一樣,妳會遇到一些麻煩。我希望如遇到不尋常的事時來向我匯報。」
「我是洛曼護士。」我說。
「婆婆。」她接下去說。
「我是護士,她是病人,我想我們相處得很好。」
「太太,www.hetubook•com.com是洛曼護士來了。」男傭說。
「身陷其境,牽涉進去是不可避免的事,克里狄頓夫人。」
他進了屋,我獨自留在花園裏。我很清楚,我會很快再見到他。我又一次繞過台階,走進用牆圍起來的花園,甚至還穿過小樹林,來到鐵柵欄旁,柵欄外便是峽谷。我為這次相遇而感到高興,更讓我欣喜的是自己給他留下了一個深刻的印象。他是一個非常嚴肅的人,很有可能會因我談話的方式而覺得我這人有點輕浮,因為我說話時常常喜歡笑。有人因此而喜歡我,可一本正經的人會覺得我太輕佻,而他正是一個一本正經、極其嚴肅的人。儘管如此,我為能與他相遇而高興,因為他畢竟是這個家族圍繞著的中心,而且不僅僅限制在這個家族的範圍內,一切權力和榮耀都是以他為中心的,他是他父親的繼承人,現在他是一切幸福的源泉而不再是他的母親。
「妳很聰明。」他評論道。
我越聽越糊塗,我還沒有將這裏的關係梳理出個頭緒,可我很想搞明白。
「在大廳裏。」
「愛德華,我們走,」她說道:「你不能打擾你媽媽。」
她長著一口兔子牙齒。一雙兔子眼睛。初次見面我們就相互沒有好感。
我告訴他說是的。
她轉過臉去。「好,」我又說道:「我們已見過面,我得到我的房間裏去了。我想我的房間就在妳的房間附近吧!」
裏面沒有回音,於是他推開了門,我走了進去。我知道,幹我們這種職業的人,一般得採取積極主動的態度。於是我對男傭說:「行了,讓我與我的病人單獨待一會兒。」
我按了一下鈴,然後靜靜地等著傭人進來。
「這麼說,妳是上來看我的?」
她覺得她像十九世紀的莎洛特夫人那樣,坐在那兒注視著世界的風雲變幻。
我馬上說:「我只有使人康復的藥。」
「他們說的。」
室內的窗子上有威尼斯式樣的百葉窗,但是已經加了板條,使得室內幾乎沒有一絲光線透進來。她正躺在床上,滿頭是鬆散烏黑的頭髮。她身上穿著一件紫色睡袍,睡袍上鑲著大紅的花邊。整個人看上去非常像一隻熱帶的鳥。
「我也要努力做到這一點。」我說。
這是我來這兒的第三天,可我覺得好像來了有好幾個月了。我很想念安娜。這裏沒有我可以交朋友的人。但願家庭教師貝多絲小姐是另外一個類型的人,那樣的話,她也許還有些作用;可她是個令人生厭的人,總是向我強調說,她是因家道中落不得已,才出來當家庭教師的。她告訴我說,她是一個牧師的女兒。我說:「咳!我也是一樣。」聽後,她吃驚不小。我知道,她一定會奇怪,在她眼中這樣一個不懂禮貌的人竟然也是與她一樣,出身於一個牧師的家庭。「一個人從小到大從沒學會如何為生計發愁,他能幹些什麼呢?」她反問道:「而突然一下子,他卻必須自謀生路。」「啊,」我答道:「從這個角度看,我比妳幸運得多。我從非常年幼時就知道,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我得靠自己掙來麵包,所以說,我是有心理準備的。」「說得不錯,」她冷冷地答道,口氣中帶著蔑視。不過,知道我倆有著相似的背景,她對我的態度比先前友好多了,她稱我倆是「落難的女貴族。」
只聽她說道:「妳是那個護士。」
他琥珀般的眼睛熱情而友善。我頓時意識到,他並不像他想讓人認為的那樣冷酷,而且他非常喜歡我。
「護士也沒用。」她說道。
「我想我該先去看看我的病人。」我答道。
「我如果想叫妳走,我就不會請妳來了。」
我飛快地背了一遍二十六個字母,他被我深深吸引住了。
「斯特雷頓太太。」
他也很樂意談,只是在談起他父親經過了拚搏抗爭和吃盡千辛萬苦的歲月才建起了這個公司時,他毫不動情,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愛德華少爺。」有一個聲音在喊。
我看看自己戴著的手錶,這塊錶是由綠松石和玫瑰紅小鑽石做的,是亨洛剋夫人在去世前不久給我的禮物,我將這塊錶當作日晷,記下了這個難忘的時刻。我的病人馬上要醒來了,我必須回到我的工作中去。
「我猜想他們兩人都喜歡大海。」
「這兒太冷了,」她說:「我討厭寒冷。」
「你是誰呢?」
「而且使病人健康起來。」我補充了一句。
她和她的媳婦一樣,也有一盞酒精燈,她用一隻壺在酒精燈上煮水。
五月一日。
今天我來到了克里狄頓城堡。我忍不住露出滿意的心情。我又有了一個病人,而且與安娜相距不遠,我們應該經常見面,我會保證做到這一點。我所知道的這座城堡並非是一座真正的城堡。布雷特小姐常稱其為「冒牌貨」,可是這一點我並不在乎,它外表看上去極像一座城堡。當行駛在它巨大的拱門下,頭頂著城樓時,感覺好極了!可是我對古玩一竅不通,有機會想起時,我將問問安娜。城堡的牆看上去似乎已有好幾百年了,我不清楚他們是如何使其有著古色古香的外貌。如果能想起的話,這一點我也要問問安娜。就我個人而言,無倫它是冒牌貨還是真品,我總會情不自禁地認為,能擁有這樣一個家該是多大的樂事啊!那地方標誌和顯示著富有。毫無疑問,住在這座城堡比住進真正的古城堡舒服很多。我雇了輛車,將我與我的行李從「女王故居」送到了克里狄頓城堡。我在一個像是院子的地方下了車,那兒有一扇鐵釘門,https://www.hetubook.com.com旁邊有一隻鈴,這隻鈴與「女王故居」門口的鈴很相像。我拉響了鈴,一個男傭人走了出來。
「我想,他媽媽就是我的病人吧?」我說。
這位夫人的嘴角帶著一絲獰笑。不難看出,我的這位病人並非是她喜歡的人。她會不會因為病人不像她那樣健康而對所有的生病的人都是那樣不屑一顧?
我將行李打開,正在這時,門被人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一張小臉伸了進來,他四處看了一看。這是一個七歲左右的男孩。只聽他說道:「妳好,妳是護士。」
這是一個晴朗的日子,頭頂一片靛藍的天空。我走進花園,可是沒有見到雷克斯的半點蹤影。我原以為他會在那兒出現,「碰巧」與我再次相遇,因為我相信他對我很感興趣。可是,他一定正在城裏那些高大的辦公室裏忙得不可開交吶!我從幾個方面都聽說他已繼承了他的父業,在他母親的幫助下,管理著公司。我有點生氣了。我非常自負地想像著他對我很感興趣。由於他沒有來,我便開始想起了那天在窗口出現的人臉,不再去想雷克斯了。我想,那張臉是在西樓出現的,假如我裝成迷路了呢?天曉得,在城堡裏是很容易迷路的。我可以非常容易地走到西樓去四處看看,如果被人發現了就說自己迷路了。我知道自己有點太好奇了,可是那是因為我對人們很感興趣,而對人的濃厚興趣才使我能夠幫助他們。再說,我有個理論,為了有助我護理我的病人,我必須理解她,要理解她,我需要知道有關她的所有事情。由於這幢房子裏的一切都與她有關,那麼這件事一定也與她不無關係。
「我知道我不該受聘。」
「謝謝。」我說。
傭人進來時,她說道:「貝恩斯,請帶洛曼護士到斯特雷頓太太那裏。妳想不想先去看看妳的房間,護士?」
「妳需要呼吸新鮮空氣,還有我們得注意妳的飲食。我想,艾爾金醫生常來看望妳。」
「那些是妳的衣服嗎?」
「妳這麼年輕就擔這麼重的責任。」他說。
「我很快就會熟悉的。」我加了一句。
「我是一個合格的護士。」
「愛德華,你好。」我伸出手去,他嚴肅地握了一下。
「我想,」她說道,「妳希望見見妳的病人。」
我嚇了一跳。
我只說道:「帶我去見她。」
「妳知道一加一等於二這樣的題目嗎?」
我今天下午發現貝恩斯的妻子愛迪絲原來是愛倫的姊姊。她特地跑到我的房間來告訴我這一點,並且說如果為了我需要她做些什麼,她會非常樂意去做的。這對一個男管家的妻子來說是紆尊降貴的。她管理所有女傭,她們對她很敬重。愛倫一定好好介紹了我一番。
她問我過得怎麼樣,是否喜歡自己的工作。這樣的工作一定非常有意思,但是她說恐怕我有時會覺得很棘手。我心中暗自思忖到,又有一個人不喜歡我那個搗蛋的病人。
她是這樣一種女人,稱自己的直言不諱為坦率,但如果別人向她直抒己見的話,她就會說對方粗野無教養。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通常是一些非常富有的老太太,她們長期以來一直是隨心所欲慣了!
她點點頭。這時,我意識到她已接受了我。我想她喜歡敢於面對她的人,而我正是這樣一個人。她已同意我當病人斯特雷頓太太的護士。
「對……對不起。怎麼……」我開始說道。
「那就是說,是妳走錯了路。」很幸運,她沒有等我回答就又說了下去:「妳與妳的病人相處得很好嗎?」
我不清楚她話中隱含著什麼意思,我的結論是她心中的秘密隱藏得很深,他人是很難從外面窺探的。她一定經歷過一段非常與眾不同的生活,尤其是生活在這個城堡裏,與克里狄頓夫人同住在一幢房子裏。
「如果妳有什麼不滿、麻煩,以及任何妳想得到解釋的事情,妳可以來見我,但這並不包括平常的家庭瑣事。」
「這沒什麼可抱怨的,觀賞其複雜的一面只會給我們帶來樂趣。」
「噢,好極了!這樣,我不用麻煩誰,就能找得到了。」
「我相信這一點,如果不合格,他們也不會聘用妳。」
我多麼想聽她繼續說下去,可是她有點疲勞了。我感覺到她這個人不能強迫的,唯有設法誘導她自己開口說出來。
我小口地品著茶。「妳一定熟悉城堡的每個角落,我覺得它的地形很難弄清楚。」
這裏一定有鬼!克里狄頓城堡的所有方面不是讓人有一種不光明正大的感覺嗎?然而,我心中只想著剛才與城堡男主人的相會,他是財富和權力的象徵,至於說窗口出現的一個模糊的人臉與我有何相干。
我稱克里狄頓夫人是一個碩大凶悍的女人。她看看我,儘管我已經盡量表現出文雅端莊的樣子,可她似乎仍對我的外表不怎麼讚賞。而她自己的外表倒是怪嚇人的,要不是我略見過些世面的,真會被她嚇住。我暗自思忖:既然他們需要一個護士,而艾爾金醫生又推薦了我來,因此,他們至少會給我機會,讓我證實我的價值(我打算用我的行動向他們好好證明一下我的能耐,因此我覺得克里狄頓很符合我的要求)。我一聽說這個地方,就喜歡上了它,於是當我聽說我有可能在這兒找到一份工作,我簡直是欣喜若狂。此外,我不想遠離安娜。
「艾爾金醫生認為有用,那麼我們走著瞧,好嗎?」
我再來到日晷儀旁,自言自語道,今天就是我要記錄的時刻。
「夫人正在等候妳。」他答道。他舉止高雅,是一位完美的和-圖-書男管家。我產生一個想法,即在克里狄頓一切都將很完美,至少從外表上來看是這樣。我走進了大廳,我肯定這裏是安娜對我提起過的那個大廳。對,那裏有她談到的掛毯,也就是她初次遇到她的船長時正在欣賞的掛毯。
我的病人花去我很多時間,我親自為她做飯,艾爾金醫生希望十分注意她的飲食。而她像個孩子,我懷疑她讓某個僕人為她偷偷地買巧克力。她喜歡喝咖啡,她自己煮咖啡,因此她的房間裏有一盞酒精燈。我想,她如果是個健康的人,一定會發胖。她惰性十足,喜歡躺在床上,艾爾金醫生也要她臥床休息。我打開窗後,她命令女僕關上。她討厭所謂的「寒冷」,而呼吸新鮮空氣是治療的一個非常重要的部分。
她搖搖頭。「這種生活很孤獨,可是我倒也喜歡。」
「嗯。」她看了一眼那孩子,於是我想:閒話傳得可真厲害!這時,我想到安娜,以及人們議論她和種種可怕的事情。人們甚至對我都帶著懷疑的目光,可以想像他們看待安娜時一定更無情殘酷!
「這樣好多了,」我肯定地說。我在床旁坐了下來。「我想與妳談談。」
在近傍晚的時候,天空烏雲密佈,明媚的陽光已無影無蹤,顯然隨時都有可能下雨。城堡看上去陰沉沉的,這是人們認為最易迷路的時候,因此我便「準備」迷路了。我登上朝西樓去的盤旋樓梯,估計西樓與我所住的那地方的結構是相同的。我朝著一個房間走去,肯定那就是我見到有人從窗口露出臉來的房間,推開門發現,我是正確的,她正坐在靠窗的一張椅子裏。
「我的前一個病人住那兒。」
四月三十日。
「妳就是那個護士。」她說道,語調很緩慢。我心想:她是哪裏人?我估摸著是來自某個有等級制度的地方,也許是波利尼西亞人,或是克里奧爾人。
「有人會將它們送到妳的房間裏。洛曼護士,請按一下鈴。」
「我是愛德華。」
「妳有沒有能致人於死命的藥?」
「對,是來照顧妳的。這裏太暗了,我們得來點亮光。」我走向近旁的窗子,將百葉窗向下拉了一下。她用手摀住了眼睛。
他瞪大著眼睛看著我,好像我是一個女神。
「我是斯特雷頓夫人的護士。」我告訴他說。
她說:「妳知道,在雷克斯先生婚結前,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個孩子便是家裏的繼承人。」
「雷克斯常來看望我。」她說。
「雷克斯,妳是說……」
「多謝他的美言。」
她歪了一下頭,我們走了出去。我意識到她的眼睛追著我到了門口。
「我是瓦蕾麗.斯特雷頓。」
「她時好時壞。現在妳知道了我是誰,我可以知道妳的名字嗎?」
「妳或許會發現太太有點……歇斯底里。艾爾金醫生一定已告訴妳她得了什麼病。」
我們相互打量著。她臉頰上有著深深的紅暈,眼睛亮得出奇,這些都證實了艾爾金醫生告訴我的話。她得的肯定是肺病,是結核病,哮喘發作時,一定非常痛苦。我對她的興趣與其說因為她是個病人,莫如說她是一個女人。她是安娜心目中的船長的妻子,我想知道他為何娶了她,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我毫不懷疑,我會在今後相處的日子裏搞清這一切。
「妳剛從『女王故居』來。」她的眼睛裏流露出一副警惕的神情。小愛德華看看我,接著,又看看她。
「她病得重嗎?」
她點了一下頭。
「哦,妳是船長的母親。」
「妳可以這樣稱呼我,」她說:「我現在住在這兒,我獨自一人住,很少見到別人,在西邊有一個樓梯,從樓梯下去會走到一個用圍牆圍起來的花園。這裏很封閉。情況就這樣。」
人是多麼複雜啊!我已與這個女人談了半個小時的話了,可當她在窗口露出臉的那時,我還對她幾乎一無所知;她一會兒給人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感覺,可一會兒又讓人覺得她很坦率,特別是當她好像只是一個熱愛自己工作的奶媽時,更讓人覺得她坦率。我可以想像得出,當她意識到自己在偏愛自己的兒子時,便努力想做得不偏不倚,公平合理,她愛雷克斯就體現出她是公平對待這兩個孩子的。而且,她認為,雷克斯是美德的化身。我覺得這太主觀了,如果他確實如她所認為的那樣,那他一定就是個非常令人乏味的人,那我也就不會對他感興趣。事實上,他絕非是一個完美無缺的人。
「一週兩次。」她說。
「我不清楚。出了這樣……的事……」我期待著她說下去,可是她轉了一下話題。「他從第一次出海以來總是一出海就是很長時間。他從小娃娃起就希望能出海去,那時老在池塘裏玩他的那些小船。」
「護士都是為病人而來的。」他告訴我說。
「正相反,他在給我解悶。」
「洛曼護士,請在此稍候,我去向夫人稟報,您已來了。」
「可是……」他剛想說什麼,突然又警覺起來。
瞧,我很快就佔了上風,可是我知道我能佔上風純粹是因為她想向我轉達些什麼,可又不知該如何轉達。她不必擔心,我心中已明白了大半。她不喜歡「這個病人」,這個病人有些讓人難以琢磨,她也許有些粗野,這些也會使她牽涉到某種「不愉快的事」中。事情變得越來越有意思。
「二加二等於四,三加三等於六,」我說給他聽。
「斯特雷頓太太現在應在休息。」男傭猶豫地說。
他揚了揚眉毛。他的雙眉是淡淡的沙灘色,眼睫毛也是沙灘色。他的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鼻子長得像走廊裏畫像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愛德華爵士的鼻子一樣,也是鷹鉤鼻,他的皮膚很白,他的鬍子摻雜著淡金色。
「對。」
她沏好了茶。「這是我自己配製的茶,」她說:「用一點印度茶與格雷伯爵茶和在一起。當然,秘密在於先燒熱水壺,再放水,而且泡茶水要剛燒開,切不可久煮。」
「有許多人來看妳嗎?」
「哦,」她說道:「妳是那個新來的護士。希望愛德華沒有惹妳生氣。」
「就在隔壁。」
我說,我已習慣與病人相處了,不覺得眼下這位病人比我以前護理過的有多難對付。
今天發生了兩件令人興奮的事。我對城堡的生活越來越滿意,這個地方的緊張的氣氛讓人感到刺|激。我永遠也說不清我的那位歇斯底里病人會幹出什麼事來,我不時意識到她在出餿主意。例如,是什麼事情使得船長在這兒受到排斥。我覺得要是他們不想要他回這兒來,那麼就可能將他的妻子留在她的老家,我想他也就可以不時地探望她。她的老家是在某個島上,她曾在我面前提到過「島上」。我想知道這個島在哪裏?但是沒有問出口。別人好奇地提出一些問題時,她往往是閉口不談。
「我想妳期望著再見到斯特雷頓船長。他什麼時候回來?」
我開始對克里狄頓城堡裏的生活有些眉目了。
「護士,請喝一杯茶吧?」
事情變得相當難以琢磨,我當時一定顯出一副迷惑的樣子,只聽她說:「艾爾金醫生告訴我,妳是一個非常能幹的護士。」
克里狄頓夫人點頭示同。「這是很不幸的事,洛曼護士,還有我得非常坦率地告訴妳,我曾考慮過僱用牽涉到這種不光彩的事件中的人是否是個明智之舉。」
不必著急,否則難以取信於人。還有許多尚且不知的事,有待她慢慢與我說來。她與這個家中其他人一樣都令我產生好奇感,也許雷克斯得另當別論。我認為我與她能成為朋友。
五月三日。
我說,從幾乎是一無所有到建立這樣一個大公司,這本身就是個可歌可泣的故事。
「我只是想告訴妳,我對布雷特小姐所發生的不幸表示惋惜,可身處那個不愉快的環境想不被牽涉進去也是不可能的事。」
「說得不錯,」我答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決定泰然面對這樣的局面。我站起身,說道:「克里狄頓夫人,我並不想冒犯您,但如果您覺得我因護理過布雷特小姐不適合護理您的……病人,那我還是不要留下來的好。」
「妳別著急,當護士可不能急躁!」她說。
「那妳是斯特雷頓太太的……」
「真難為他向妳介紹了我們這兒的一些情況。船長與斯特雷頓太太在這兒有獨自的套房,眼下船長不在家,斯特雷頓太太與她的兒子,以及他們的傭人住東廂房。不過,洛曼護士,我是……這城堡的主人,所以城堡裏的一切事情都由我管。」
「我看到過妳在花園裏,妳也看到了我,對不對?」
「請原諒我對您的話提出我的不同看法。我並沒有急躁。對您的話細加琢磨,我依然覺得我得說,如果您想讓我走,我會遵命的。」
「我得承認,這裏的氣候是對她不適合,」我說:「可這是她丈夫的家,也許她喜歡到這兒來,快樂是最佳藥品。」
「非常聰明。」我承認說。
他看了看我,躬起身子,將手指放在嘴唇上。
她滿臉不高興地看了看我。我相信她身體健康時一定是個非常美麗的女人,而且也一定是非常狂熱。
他笑了起來。「那麼,說得出A、B、C嗎?」
第一件激動的事便是我與克里狄頓的繼承人的相遇,也就是雷克斯本人。我的病人在午休,待一切安排就緒後,我便到花園裏散散步。這些花園如我所料非常美麗。城堡裏有四個園丁,他們的妻子都在城堡裏幹活。一塊塊草坪看上去如一塊塊精美的綠色天鵝絨,看到它們,我總情不自禁地想取一塊來做件衣服。種草木植物的花壇要不了多久也會美得讓人目眩口呆。花園裏最令人注目的莫過於那些可愛的奧勃裏西花和艾勒比斯花,它們一簇簇長在台階的灰石上,有紅紫色的和白色的,當然,克里狄頓城堡裏的奧勃里西花和艾勒比斯花比別人家花園裏長得花好葉茂得多。這個地方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富有。這是一個百萬富翁的家,那是這個家族的第一代或者是第二代人的時候的事,據說,這個家族一直沒有斷種,克里狄頓家族應該有最高貴的祖宗,用錢建造了最豪華的住宅。這住宅與亨洛剋夫人家不一樣。我給可憐的亨洛剋夫人當過護士,而且幹得很出色,她在遺囑裏給我留了五百英磅錢,這是在到「女王故居」前的事。亨洛克莊園的亨洛克家族已有五百年的歷史,雖說亨洛克家到處破破爛爛,可我仍能看得出,它有過榮耀的過去。正當我在仔細觀賞克里狄頓花園裏的精緻日晷儀時,有個人向我走來,他不是別人,正是數百萬英鎊的繼承人——雷克斯.克里狄頓在朝我走來。他是雷克斯先生,而不是雷克斯爵士,因為老愛德華只是一個爵士,這樣的爵位其兒孫是不能繼承的。我想這一定是克里狄頓夫人的一個隱痛。雷克斯中等身材,相貌好看,但說不上英俊,他帶著自信的神氣,然而,他卻有點害羞。他的服裝做工講究,我想他一定是在塞維爾街買的,因為在藍茅斯根本別想買到這樣的衣服。見到我,他有點吃驚,因此我想我得自我介紹一下。
「艾爾金醫生建議妳得有位護士照顧。」
「雷克斯不同。他要聰明些,也文靜些。他是個做生意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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