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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女人號

作者:維多利亞.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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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城堡 第九章

第二部 城堡

第九章

這天舉行了葬禮,城堡裏非常沉鬱。在傭人房裏,他們談論著去世的這個女人與神話人物愛德華爵士之間的愛情故事,可能有些年長的傭人還能記得一些,不過,我懷疑那裏是否還有年長的傭人,如果有的話,我真想與他們一起來談談她的事情。
「嗯,那些服裝倒也很合適,可妳現穿著的衣服就已經很美了,根本就用不著更換了。」
「德林翰家在澳大利亞有分公司,」我說:「我們在那裏也有一家。」
她的臉很難看。
「嗯,」他說:「不過,我們還得牢記肺病治療的複雜性。我給妳開碘化鉀與易揮發的顛茄酊合劑,我們先看這樣的治療效果好不好。這種合劑六小時服一次。」
「他一直都在我的大櫥裏,」我說:「盡快告訴大家,他沒事,好好的。」
回到我的房裏,我依然可以聽到附近教堂敲響的喪鐘,它告訴世人:瓦蕾麗.斯特雷頓去世了。
「現在別笑。和我一起回房裏去吧!我給妳喝些熱牛奶,再來點白蘭地,好嗎?這樣,妳會感到舒服些的。」
因此每次有人敲門,我都以為是來叫我到夫人那兒的傭人來了。我心急如焚,如坐針氈。
「我不知道妳在說些什麼。妳說我安排了什麼事了?」
她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完全是一個失魂落魄的女人。
「貝多絲小姐,請妳冷靜下來,先坐下,告訴我出了什麼事了。」
當他到家了,情況就不一樣了。人人都對他的回來做出了不同的反應,雖說這都不是他精心安排的,可事實就是這麼一回事。等我見到他後,我才真正意識到他魅力無窮。他當然長得很帥,比雷克斯個高,頭髮更為金黃些,沒有雷克斯頭髮中縷縷紅色,可是他們的五官很相似。船長常常是臉帶三分笑,說話聲如古鐘一般響噹噹的,我覺得他不像雷克斯那樣謹慎小心。他是一個冒險型的人物,是大海中的弄潮兒,不過,他的冒險經歷總受到生意事務的約束。與這位船長相比,雷克斯的膚色白得多,船長的皮膚是曬得黑黑的;他的那雙深藍色的眼睛比雷克斯的琥珀色的眼睛來得更加動人心魄。
這可真是一個令人腰酸背痛的日子。晚上,莫妮卡睡著了。艾爾金醫生給她服用了鎮靜劑,說她會一覺睡到天明。她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之後,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決定也早點休息,我有許多事還需要好好想想。我脫下工作服,穿上睡袍,正當我在梳著頭髮時,門被人猛地推開。我大吃一驚,看到貝多絲小姐站在那兒。她的臉都氣歪了,她顯然剛哭過,那副夾鼻眼鏡還在那兒抖動,臉上還留有淚跡斑斑。我很少見到有人如此怒不可遏過,而且這股怒火是衝著我來的。
她將我使勁一推,我朝地上撲倒下去,要不是雷克斯一把抓住了我,我便會摔著了。我早知道她在發脾氣時力氣特別大。
「美就是和諧嘛!我聽說你馬上要離開這兒了,是真的嗎?」
於是,我說道:「艾爾金醫生一定已向妳談了病人病情不見好轉的原因。」
「沒有惡化。」說著,我悄悄地注意了一下他,想知道他對他妻子莫妮卡的真實感情。我想沒有什麼比被妳不愛的人狂熱地追求的那種感覺更令人作嘔的了,我想這就是他的感受。而且我還想:他是不是希望仁慈的命運女神會給他自由?「沒有惡化,」我接著說:「她的病與我到達時幾乎沒有什麼變化,這種病主要與天氣有關,在夏季,特別是當天氣不怎麼潮濕時,她會有所好轉。」
我看著他們想到,這個船長既能迷倒女人,又能迷住孩子,他是那樣的人。
城堡裏今天死了一個人。今天清晨四點,珍.古德溫叫醒了我,懇請我去看看她的女主人。我胡亂地穿上拖鞋和睡衣,可是等到我到達時,瓦蕾麗已經斷了氣。我嚇壞了。我當然知道她的病情很危險,可是當妳看著她死了,意識到妳將再也見不到她時,妳會從內心裏感到恐懼。我知道當了這麼長時間的護士,我該習慣這種情景,在某種程度上說,我是習慣了;可是,以前病人去世從沒像這一次那樣強烈地震撼著我。我剛對這個女人的生活經歷產生了興趣,我對她越來越熟悉、瞭解,我知道她心中有事,我也想查出是什麼事使她如此心神不安,知道了這一點,也許對她的病情會更清楚。她第一次發病時,是因為她出門去了,這是從她靴子上的泥巴斷定的;我覺得她生活中的有些事還沒有結束,我想明白是什麼事。可是,她現在死了。
她慢慢地呷著茶,等她喝完了一杯茶後,她說:「我得向妳道歉。」
「我看在她發病厲害時,妳試著用一下亞硝酸戊醋,但說不定也許她的情況不能用這種藥。聽說赫姆洛茲療法很有效,我不是迷信註冊過的藥物和治療方法,而是這種治療方法沒有多少害處。妳知道這種療法吧,護士?」
六月二十七日
正當我們站在那兒一籌莫展時,傳來了莫妮卡的聲音,我於是意識到她也出來了,並且也到這兒來了。她的頭髮披散在肩頭,穿著一件紅黃花色的長絲裙,她的眼睛中露出了瘋狂的神色。
「妳現在明白了吧,事情是怎麼安排的了?」
「我同意自己對她已比較瞭解,」我說道:「可是要做出這樣的決定,我還得考慮一下。」接著,我又突然說道:「克里狄頓夫人,我可以向妳提個建議嗎?」
「這樣的廢話我可不要聽。」
「於是,他愛上妳了。」
今天城堡裏一片驚惶失措。小愛德華不見了。貝多絲小姐嚇壞了。她從午飯後就一直沒有見到他。吃過飯,他就跑開了,跑到育兒室去。我想她小睡了一會兒,醒來時,他不見了。當時,她沒有太著急,只是跑進花園裏去找了找。可是到了下午四點鐘他該喝牛奶吃蛋糕時,他還沒有回來,她焦急起和*圖*書來。她傻乎乎地跑到孩子母親那兒去找,後者一聽就急壞了,她大呼小叫地說她的小寶貝不見了。
「對對,」她不情願地回答說:「也許他只是與她待一會兒的時間。他還小,等大一點,我想他總要回來的。」
「我很冷靜。」她喊道。
今天上午,船長來到了我的房間。他一副漫不經心、處之泰然的樣子,是一個見過世面的人。「洛曼護士,」他說:「我想與妳談談。」
「我明白了。」
六月十八日
「那是因為城堡裏新聞服務很周到呀。」
「那幾乎已是決定了的事了。」
「而且,」我接著說:「聽說亨利德林翰爵士和他的女兒早已到了那裏,屆時,他們會熱烈迎接你的。」
我說,生活總會有變化的。
「這很自然,她的肺情況越來越不妙。」
「時間到時,妳會有棺材躺的,我們人人都會有的。」
「能治好嗎,護士?妳真正相信我能被治好?」
「哦……不會的!」
她臉上這時一陣輕鬆。她剛才吃驚不小,所以她的輕鬆感就不自覺地露了出來。她很想讓我陪著莫妮卡回去,而且她也意識到愛德華確實正需要一個家庭教師。
「別放在心上,」我說:「我能理解。今天妳受驚不小了,到早上妳會感到好一些的。」
「是指與德林翰家保持聯繫?」
「我要走了,」她說:「克里狄頓夫人將我叫了去。她說,她認為我管愛德華的方法有問題,並要我整理一下行裝離開,說她不喜歡受過警告的人仍然留在她的家裏工作。她說她就不給我什麼警告了,而是給了我一個月的工資讓我走算了。」
「我母親會親自與妳談談這一點,她叫妳去時,相信結果會完全出乎妳的意料。」
在等水開時,我告訴她說,如果我聽說有合適的職位,我會主動與她聯繫的。我還說,幹我這一行,跑動得較多,我不會忘記這一點的。
「請妳相信我,我真不明白妳在說些什麼。妳總得讓我知道事情的原委,否則我都不知道如何為自己辯解。」
「那是什麼意思?」她問了一句,可是並沒等到我做出解釋。她知道她將說的話遠比我要解釋的重要得多。「貝恩斯先生聽到夫人與雷克斯先生的談話。『妳得知道一下他們那裏正在發生的事,』」她接著說道:「聽她說:『妳父親總是希望要保持聯繫。』」
「妳不是老是暗示說,我不會看管孩子嗎?」
「請妳原諒我,我要說妳現在並不冷靜。」
「他是由我母親的一個朋友帶到我家來的,」她說:「他與我們共進了晚餐,飯後,我與他一同到花園裏去散步。我們在棕櫚樹葉中間散步,四周縈繞著螢火蟲。」
「雷克斯先生要走了,這差不多已經定了,」她說。
「我是下一個。」她低聲說。
對她我什麼也沒說。
我們向水池走去,在那裏站了一會兒,看著池水中的大鯉魚游來游去。
「請談談妳的病人的情況。」他接著說。
「不錯,她死了,而且死得很突然。」
愛迪絲來到我房間,要告訴我什麼消息。
「胡說!每個女人都會愛上他的。」
「可他老是在妳這兒呀!」
「請收下這個!」我說。
「我所能說的就是,妳弄錯了。我本該生妳的氣,可是,我只能說,貝多絲小姐,我為妳感到難過,非常難過。妳經濟上……錢上有困難嗎?」
「因為妳知道他們對我不滿意,妳明白,這樣一來的話,那就可以置於我死地。結果也正是如此。」
她等待著我的答覆。她的口頭禪「不合適」一詞表明她是希望我能為她解決這個難題。
六月二十五日
喪鐘響起來了,聽了,叫人傷心欲碎。珍躺在她的房間裏,沉浸在一片淒涼痛苦之中;莫妮卡哭著說,本該是她去死的,因為那才是有些人的心願。
哦,上帝啊,我心中念道,請幫助幫助孤獨的女人吧!那些在家道中落中長大的女人一定是遭罪最多的女人。
她上了床後,我嘖嘖道:「妳的兩隻腳像塊冰一樣冷,我給妳弄個熱水袋暖暖腳。不過,先喝熱牛奶和柯納克。妳是不該去那兒的,知道嗎?」
「在陰濕天,她身體總是非常糟糕。」
「而且很危險?」他問道:「也就是說她隨時有可能死?」
我知道她的病馬上就要發作了,希望她能安全地待在房間裏,這樣我就可以護理她。我告訴船長,讓他馬上去請艾爾金醫生,在這同時,我拿出醫生給她開的合劑先給她喝下去。
「妳為什麼裝出吃驚的樣子?這不正是妳所希望的。」
喪宅是個令人心碎的地方。愛迪絲告訴我說,克里狄頓夫人覺得很不合適。但是這麼多年後,她的情敵終於死了。我不清楚她心中的真實感受。在這座城堡的四壁之內,瓦蕾麗.斯特雷頓的死激起了什麼樣的感情波瀾。船長很傷心,她畢竟是他的母親;莫妮卡聽到消息後怔住了,她害怕她自己也會死掉。愛德華有點迷茫,他問我:「我的奶奶在哪裏?」
「知道,」我說:「將藥點燃,病人吸入煙霧。這種方法我的一個病人也試過,效果很好。我還發現將蘸著硝酸甲溶液的紙點燃的辦法也很有效。」
「那妳還是喜歡穿女城堡主的服裝?」
「在年底前動身。」
七月八日
說完這話,他便去克里狄頓夫人那兒匯報病人的情況了。
「別拿出妳那套護士的詭計來對付我,別用動人的聲音來安慰我。我相信……」
「妳去哪裏呢?」
「我覺得,這有點誇張了。」我決定保持護士特有的冷靜。
「非常聰明的打算。」我說。
「妳的病人死了?」
「我早就知道了,」她哭喊著說:「我知道他一定來了這裏,他從這裏掉下去,我要和他一起去,這兒沒人需要我呀!」
「這麼和-圖-書說,你將去享受澳大利亞的夏天,而我們在這兒將要忍受嚴寒的冬天。」
我告訴他說,她上天堂了。
可憐的珍,她與瓦蕾麗密切地生活在一起已有好多年,瓦蕾麗一定將心裏話都告訴了她,她一定有所知曉。
她讓我將她從那個房間裏帶走,我得承認,我很高興從那間屋子裏走了出來。我總是莫名其妙地覺得那間屋裏有什麼東西在留意著我們……它進入我們的心靈深處。
雷克斯在她到達之前先跑到柵欄前,他想拉住她。看到此情景,我嚇呆了,不好,他們兩人這樣都會從柵欄上摔出去的。
「請收下吧,我求妳了。」
七月四日
「對,我知道那地方,」他承認說:「那兒有一個叫……」
她震驚地看著我。這可是她接見她的僱員的常見方法。
「那是因為我一見到妳,就沒有多用理智考慮問題;否則,我早該防範著妳。」
「我喜歡這個孩子,他很聰明。除了喜歡他,我沒有別的意圖。」
「走?」我問了一句,意思想讓她詳細談談。
我拉著他的手,馬上喊貝茨,貝茨聽到喊聲,立即跑了來。
可是莫妮卡在路途中是需要有人照顧的呀!哦,澳大利亞!我從沒想到我會離開英國,但如果徵求我的意見時,我會說,我總是非常喜歡旅遊。
於是,我說:「我得將她送回房間裏去。」
我知道她走時,已將我視為一個朋友。
我很沮喪,竟沒能發現是什麼原因在威脅著這個可憐的女人,加速了她的死亡。我一次又一次回到那間漆黑的房間裏去看她。可憐的瓦蕾麗,她有什麼秘密?她出門去見了誰呢?這是個謎。那個她出門去見的人,那個寫信給她人,正是我要查明的人。到那時,我要對他說:「是你加速了她的死。」
六月二十一日
「貝多絲小姐,我……我可從沒有想過這樣的念頭。」
「艾爾金醫生會詳細告訴你的,我覺得她病得不輕。」
「這是真的。醫生與我母親談了一次,她感到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講,讓斯特雷頓太太回到她習慣的氣候環境中去是明智的作法。」
我沉默了一會兒。這當然是我夢寐以求的事,可是我腦中在想著安娜。
六月三十日
儘管如此,我的內心還是難以平靜。當我開口說只要我聽說有適合她的工作就會告訴她時,我是認真的,我會履行我的諾言的。
她點點頭。
「這不是妳該來的地方。」我直截了當的說,這既是為了她,也是為了我。我真難以想像得出我剛才怎能這麼愚蠢,我幾乎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柯納克會對妳更好,妳懂這一點。」
他興致勃勃地談論著澳大利亞。幾年前他去過那兒。他說,那裏的港口很壯觀。他老是想再去看看。
「布雷特。那兒有兩個布雷特小姐。老的是我的病人,年輕的與老的住在一起。」
她現在在悄悄地哭,她這種反常的輕聲哭泣比她大聲地哭喊更讓人吃驚。
室內出現了片刻的冷場,他接著說:「妳來這兒以前,妳在照顧另一個病人?」
「可妳的病是能治好的。」
她也有這種感覺,因為一等門關上後,她說:「我在裏面太害怕了……我還是走吧!」
昨晚,夜幕降臨時分,我又到了瓦蕾麗的房間去。當我將手按到門把上時,我聽到裏面傳出了個聲響。我感到腿部一陣緊張。我並不是個講迷信的人,我的職業致使我常常要面對死亡,我親自安葬過死人;我目睹過他們是怎樣死去的。可是,當我站在那扇門外時,我確實感到了緊張,我害怕走進屋去。眼前幻化出各種各樣的情景。我覺得她睜開眼睛,看著我說:「妳別管我,不要過問我的秘密。妳有什麼權利來過問這個?」我嚇得渾身哆嗦著。可是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過去之後,我又聽到剛才聽到的聲響。但這是從一個活人喉嚨裏發出來的被摀住了的哭泣聲。我推開門,向裏望去。棺材在夜色中隆起在那兒,邊上有一個人影……一開始我以為是瓦蕾麗自己從棺材裏走了出來,可這種感覺瞬息即逝,我馬上恢復了理智,幾乎在這同時,我認出站在那裏的原來是莫妮卡。她在輕輕地哭泣。
六月二十八日
「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她抽搐地說。
「這對我與她一定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別管我。你們都在騙我,你們大家都在騙我,你們不想讓我在這兒,要是我死了……你們會高興的。」
船長是主要的發喪人,莫妮卡病重不能去,小愛德華也沒有去。雷克斯去了,他非常愛船長,船長也愛他。
「護士,她顯然沒有好轉。」
艾爾金醫生到來時,她的呼吸已改善,她只是累得渾身無力。到這個時候,我才知道,她這次死不了了。
我不禁想像著她許多年前初次來到城堡的情景;還想到了她對愛德華爵士的愛慕以及他對她的愛戀。他們有過狂熱的激|情,可是現在他早已不在人世了,她也去世了。可他們身上的激|情依然存在,因為他們有船長這個兒子,他是一個剛強有力的男人,是一個充滿活力的男人,他會證實這一點的。而且他們還有小愛德華,以及他將來的兒孫們、兒孫的兒孫們,將永無止境地將他們的激|情遺傳下去。因此,瓦蕾麗與愛德華爵士的這段戀情故事將在後代身上留下痕跡。
我說:「是的,她還在那兒。」
「她在她的故鄉病情就會好些?」他說。
愛德華走了進來,我想他是來找他的父親的。現在他與我在一起的時間很少,一天到晚與他的父親在一起,他不要別人。對他的父親,他雙眼瞪得圓圓的,滿懷著敬意,他已給我看了他父親給他買的模型船,睡覺時他將模型船帶上床,整夜都抱m•hetubook•com.com在懷裏,這是貝多絲小姐說的。貝多絲小姐還說,他差點將她嚇出病來,他竟然在水池裏去開他的小船,落到了水中,她趕忙將他救出水,自己患了感冒。現在他將小船夾在腋下,正向船長敬禮吶!
我走到桌旁,打開一隻抽屜,拿出了兩張五英鎊的鈔票。
啊,不錯,他當然會關心他的妻子和他的母親。「她們兩人眼下都略有好轉。」我說:「這也許是見你回家心情好起來的緣故。」
「布雷特小姐還住在『女王故居』?」
「貝多絲小姐已經走了,」我說:「我又不可能同時照顧這個孩子和他的母親,我猜想夫人妳也在考慮為這個孩子雇一個家庭教師或者僱用一個護士。」
突然,船長與貝多絲小姐還有貝恩斯這時出現在眼前。看到眼前的情景,他立即跑向他的妻子,一把抓住了她,將她從柵欄處拖了回來。「你們會高興的……你們會高興的……」她哭著喊著,同時開始咳嗽起來。
他的目光向遠處望去,我想,他在考慮著能否去看望安娜?當然不能,那樣會招來眾多的非議,因為他和他的妻子就住在城堡裏。可是有一點我清楚:他對安娜並不是無動於衷的。
她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錢,我明白她眼睛中的神色:她在計算著這點錢能維持多久。而我,在這個時刻,想像著她孤單地住在一個旅館裏,對著報紙上寫得天花亂墜的招聘廣告在不停地寫求職信;我想到了那些傲慢、苛刻而又脾氣暴躁的老太太想找陪伴的人;想到了像愛德華一樣的調皮搗蛋沒有頭腦的小男孩。
「她去哪了?」
這位船長不是個高深莫測的人,不像雷克斯有城府。他其實就想問問安娜的情況,我覺得自己心裏對他友善了點,至少他還記得她。
我和他們一同上樓回到她的房間裏,這時,我感到靜得嚇人,此時此刻,大家都把孩子丟失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好的,醫生。但願天氣一直能乾燥暖和,這可是關鍵的。」
「那麼,他也要走的了?」
「那是做為妻子的嫉妒心,」我反駁說:「當然都是因為妳對他仰慕所引起的。」
「他是世上最迷人的男人。」
「貝多絲小姐,」我說:「我希望妳能冷靜下來。」
我朝他們走了過去,船長朝我苦笑了一下。
我現在也與她一樣,這使我與她更加親近。一想到離開,我就想到會離開她。當然,我也不必離開她,因為我可以毅然地離開城堡。然而,這裏的一切已經成為我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我又怎能忍心離開這兒呢?
「以為是我將孩子藏了起來?可是,我那樣做可能是為了什麼呢?妳不覺得這是牛頭不對馬嘴的事。哦,我明白。妳一定氣壞了,我想克里狄頓夫人態度很……很粗暴。」
「我以為……我以為……」她含糊不清地說道。
我將水壺放在酒精燈上,心裏並不是像表面上那麼平靜,我的手還有點顫抖。
「這我不敢苟同。」
「他要去澳大利亞了,」愛迪絲狡詰地笑笑:「哼,我們知道他想到那裏去見誰。」
我馬上走近她說:「這太荒唐了!他不在這兒,他在別的地方玩。」
我想到了可能會離開家,可是我心中想到的家的含義並不是我度過童年時代的那個家,而是在「女王故居」裏的安娜。
「一切準備就緒?」船長問道。
「沒有人需要我,護士。他們會高興的……他們每個人都會的。」
「天哪!大家都在找你。出來,讓大家知道你在這兒。」我說道。
我對安娜想得很多。我常想她,尤其現在船長到了家,我更想她了。他去看望她。並給老的布雷特小姐帶來了很多的麻煩,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儘管如此,我還是能明白,他當時是如何將安娜深深地吸引住的。
她嚇了一跳,可是沒等她開口拒絕我,我急忙接下去說:「我在為愛德華這個孩子考慮。他肯定是要和他的母親在一塊兒了?」
「難道他格外的迷人?」
「我知道城裏有一個價格不高的旅館,我很快就會找到工作的。」
「安排讓我走路。妳一到這兒,就開始慢慢地一步步地將愛德華拉向妳。」
「這不是廢話。我告訴妳,要是棺材裏躺的是我,他們就會高興了。他會高興的。」
「我明白了。」我說了一句。
「我給妳泡杯熱茶,」我說道:「我給妳泡杯甜茶。喝了以後,妳會驚奇地發現自己感覺好多了。」
「哼,妳還要抵賴。妳是個騙子,洛曼護士。這一點我很清楚,妳想不讓我擋著妳的路。妳不喜歡我,所以妳認為妳可以像對待一隻小蟲子那樣,毫不把我放在眼裏。」
我眼中彷彿看到了那艘熠熠閃光的大船以及穿著制服的令人目眩的船長;看到這位美麗的姑娘還有那個熱帶海島。
「對,不錯。」他接著說:「有人說斯特雷頓太太要回她的父母家去了。」
我送她回到了房間,她便開始有點咳嗽。天哪!那該死的血!我必須告訴艾爾金醫生。
七月九日
「將這杯牛奶喝了,」我說:「過一會兒,就給妳弄熱水袋取暖。好了,想想這羽絨床多麼舒服啊,我敢肯定它比棺材可舒服多了!」
他熱切地看著我。我非常生氣,因為他好像沒有絲毫的遺憾。
我下樓去,去將死者房中的百葉窗拉一下。正當我在那裏的時候,沒想到貝多絲小姐也下來了。出於某種原因,她不喜歡我,這是相互的。當她看到我只是將百葉窗往上拉了下,感到有點失望。我不知道她以為我會做什麼事。
當我寫著這篇日記時,我想著安娜;而且,從一定意義上說,我是在為她寫日記,因為我知道她對城堡裏發生的一切有著濃厚的興趣。
「釘上扣板,密閉艙口。」船長嚴肅地說。
於是她又一次含著淚水笑了。
「尊敬的夫人,妳知道這是一個不小的決定https://www.hetubook.com.com。」
她破涕笑了。「哦,護士,妳對我真好。」
她也看到我落淚了,這些眼淚比我所能用語言來表達的話作用大多了。
「是坐一艘大船去的嗎?」他又問道。我說,他該去問他的爸爸,他點點頭,彷彿是說爸爸一定知道這一點。我不知道船長會對他說什麼。他對待孩子……對待孩子和女人都很有辦法。
「你一定很想去。什麼時候動身?」
莫妮卡今天上午吐了血,一見到血,她嚇壞了,於是她的哮喘病又一陣猛發。我想在發病前的晚上她與船長吵架了。他的房間緊靠著她的房間,我的房間又在不遠處,而且莫妮卡控制不住說話的聲音,我常聽到她嚷嚷聲,或是憤怒,或是抗議。艾爾金醫生來看了她的情況後,顯得很沉悶。他說,他覺得她的病情今年冬天會轉壞,他認為她真該在秋天沒有結束前離開這裏。醫生分別看了兩位病人後,與克里狄頓夫人長談了一次。
「別胡說!」
我想她快要死了,因為這是自我來以後發病最嚴重的一次。
「哦?」
「我當時在『女王故居』。你可能知道那個地方,」我不無狡猾地加了一句。
「這等於讓我去死。」她強烈地反對道。
我今天在花園裏遇到了雷克斯。
「怎麼說?」她問道。
「可是,他來找的是妳。」
「是的,但要治療適當。」
我輕聲地說:「請說給我聽聽。」
「因為妳懷疑我做了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也因為妳認為這都是我造成的,其實,這並不是真的,因為妳這樣懷疑我了,那妳就有權將這點錢拿去。」
「好了,請將這點錢收好,只有一點點,但願我能多給妳一些。」
七月十一日
「我沒有暗示過。」
艾爾金醫生非常仔細地詢問我病人的情況。
她的嘴唇開始顫抖起來,我腦中出現了熱戀中的船長與這位黑美人在花園裏、在螢火蟲飛來飛去的棕櫚樹中間相愛的情景。
「我來與她道別,然後……」
然後,我再回到我的病人身邊。過了幾分鐘,醫生來了。
「貝多絲小姐,我幹不出這樣的事來。我為什麼要將他藏起來呢?」
「嗨,這樣不是一切都解決了嗎?到現在為止,他已經有了一段時間了,對不對?」
「對。」
我很快接下去說:「我的一個朋友可能會同意來照顧愛德華。如果她同意的話……那我就願意陪著斯特雷頓太太回她的故鄉去。」
「現在,護士,妳的面前有兩種選擇。她需要有一個隨從護士,對此我們是可以肯定的。艾爾金醫生對妳的能力大加讚揚,所以我讓妳來做出選擇。妳可以繼續當她的護士,一直陪伴著她;如果妳不願意與她一塊兒待在她的家裏,我出資將妳接回來。如果妳不願意繼續陪伴著她,那我就無能為力,妳只好結束這兒的工作。」
「當然,妳病人的來去將影響到妳的來去。」他說。
「我明白,」我安慰她說:「我們現在走吧!」
七月十五日
「這通常是少不了的。」我回答。
沒過多大一會兒,我們大家都開始在找孩子了。我們分頭去找,船長與貝多絲小姐還有貝恩斯為一路,而我、雷克斯、珍以及愛迪絲則為另一路。我們來到了花園裏,因為我們肯定他不在屋內。
今天的第二場風波是我所料不及的。沒想到,愛德華是我找到的。我剛給他母親吃過藥,再給她安排得舒舒服服——誰處在她的位置都會感到舒服的,接著,我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去拿一塊手帕。我已將自己的手帕給了莫妮卡。我房裏有一個櫥櫃,非常之大,猶如一個小隔間,妳還可以在櫥裏來回走動。就在這個櫥櫃裏,愛德華蜷縮在我放衣架的墊子上。
她嚴肅地看著我,好像這是因為我無能。可我不是貝多絲小姐,會被人輕易嚇倒。
這使她又笑了起來,可是她又立即轉笑為涕。
「對,這一點在審訊時已得到證實。」我說得很快,自己都覺得每當我講起這件往事,我說話的頻率就會加快,好像怕人家有不同的想法。現在,我也有一樣的感覺。
她站起身,朝我走近過來。「今天下午,妳將他藏了起來,妳將他藏在那個大櫥櫃裏。我知道,這是妳幹的事。」
「我還有一個月的工資。」她說。
「好的,斯特雷頓船長。請坐吧?」
「我將她抱回去。」他說道,於是他像抱小孩一樣將她抱了起來。
我厲聲地說:「斯特雷頓太太,妳在這兒幹什麼?」
她一件件地試穿衣服,將自己弄得疲憊不堪,然後,又會陷入痛苦之中。在他到家前的一個下午,我發現她一個人在悄悄地哭泣。她哭是一件常見的事,可是一個人悄悄地哭是少有的事。「他不要我了。」她一邊抽泣,一邊說道。
「這是自然的。」
「一切如妳所安排的那樣。」
今天,克里狄頓夫人將我喊了去。我已忘了她是一個令人敬畏的人,因為我被叫到她跟前的機會是微乎其微。她筆直地坐在那裏,她的背就如那隻華麗椅子的背一樣直。再說她坐的那隻椅子華麗得像一隻皇帝的寶座,她那雪白的帽子相當於皇冠,戴著它,她更是威嚴無比。
「艾爾金醫生會對你說明的。」
「好了,」她哭道:「他走了,我也要和他一起去,誰也不要阻攔我。」
我大聲地喊道:「妳這樣會病倒的,妳必須馬上回去。」
「我覺得這毫無疑問是最明智的辦法。」
「他們對於他都是眾口一詞的。」
「不錯。」
「妳為什麼要求我?」
船長已回到了家。家裏出現了不小騷動,在大家的心目中,他當然不如雷克斯重要,可是他能使他的到來引起大家的注意。在他即將到家的那幾天裏,莫妮卡簡直達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她或喜或悲,或樂或憂。「妳會愛上船長的,護士。」她對我說。
我走近她,搖了搖和_圖_書她的手臂,肯定地說:「回到妳的房間裏去,妳怎麼會想起到這兒來的!如果妳這麼沒有理智,妳會病倒的。」
「我覺得哮喘病也越發嚴重了,醫生。」
可是她不聽,只見她朝著柵欄跑去。
「妳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我知道妳會找到工作的。」我說。
想著想著,我不覺地落下淚來。
「說得對。說實話,護士,我覺得他們根本就不該將她接到這兒來。」
我還以為他對我的友情是非同一般的,可是,我錯了,這只不過是一種含蓄的挑逗罷了!此外,還能有什麼意思?
見面時,他招呼說:「忙中偷閒哪,護士?」
「人們常說,我們的性格中都有兩面。好,現在,讓我們來看看妳理智的一面。」
七月十日
六月二十日
「哦,護士……哦,護士,妳總是讓我覺得好笑。」
「自從妳到這裏以來,妳有沒有覺得我妻子的病有什麼變化?她的病……有沒有惡化?」
「早上我就該走了。」她說。
就在醫生到來之前,我就告訴她,愛德華找到了。
「是的,」她說:「在一段時間裏。」
「心絞痛事實上是心臟有病的症狀。」
「要是我身在那口棺材裏,也許我就不會這樣難受了。」
「他的母親就在我的旁邊。」
「而且,你也去澳大利亞,對不?」
「是心絞痛……」
「難道這是胡說,護士?妳清楚我病得很重。」
「他認為我們這兒的氣候不適合她的身體,正是因為這一點,我不得不做出下面的決定。斯特雷頓太太將回到她的故鄉去待一段時間,如果那樣可以讓她康復的話,那我們也就知道我們這兒的氣候對她的健康確實有害。」
「妳敢說這不是妳有意做的,」她喊道:「我知道,妳是存心這樣做的!我都知道,妳是個壞透了女人,妳一直以來都對我耿耿於懷。」
「那是必然的。」
「可是……」
「可惜,我們在這樣的事上各持己見。」
珍.古德溫的心都快碎了,她現在該怎麼辦呢?我想她還會留在城堡裏,會叫貝恩斯給她找點事幹幹。
「是,先生。」
「是,先生。起風了,先生。」
我們大家穿過小樹林來到懸崖邊的鐵柵欄邊,鐵柵欄沒有破損,可是一個孩子能否從這些柵欄間鑽過去呢?我恐懼地看著雷克斯。他說:「鑽不過去,即使鑽得過,也會有人看到的,我覺得情況未必如此。」
「還有……妳的另一位病人的情況如何?」
她又歇斯底里了,我知道這是非常危險的。
我禁不住為他的回來感到興奮。可是我確實不明白為什麼他的歸來給這個家增添了快樂。我知道,他的母親見到他會很高興。可我不知道我是否該與他談,告訴他她病得很重,然而,那可是該由艾爾金醫生來說的。克里狄頓夫人對他很冷淡,原因是大家都知道的,我從愛迪絲那兒聽到說,克里狄頓夫人的這樣的態度非但沒有使他感到傷心,相反,他倒覺得很有意思。他就是那種人。我為可憐的莫妮卡感到難過,因為她顯而易見感到很痛苦。我心中說,船長,妳是個見異思遷、反覆無常的人,那朵妳摘來的異國小花不再使妳迷戀了。
「可是我相信現在妳已失去理智。」
「而且散步要比跳舞好得多?」
「我聽說,她是因吃多了藥而死的。」
她這時坐了下來,眼睛盯著前方,於是我將錢放進她的衣袋裏。
「也許她最好是回她的老家去。」
哦,不錯,可憐的莫妮卡一定度過了非常困難的時期。
她還是楞在那兒。她從不和她認為不相干的人討論她城堡裏的家事。
「啊,是洛曼護士,請坐吧!我請妳來,是因為我有事要與妳商議。我與艾爾金醫生談了好幾次,他告訴我說,妳的病人的病情沒有好轉。」
「當然喜歡。」
於是,她談起了。「我們結婚時,相互並不瞭解。他只來過我們的島上……兩次。」
她十分勉強地承認了這一點。「我得承認,如果妳決定離開妳的病人,是有點不合適。她已經習慣妳的護理……而妳也對她較為瞭解。」
「貝恩斯先生認為雷克斯先生不久將去澳大利亞。變化總是成雙成對地出現,斯特雷頓太太剛去世……而現在雷克斯先生又要走了。」
他點了點頭。「這對布……布雷特小姐,一定帶來相當大的衝擊?」
「啊,」他說:「是傭人們說的!」
西廂是個弔喪的地方。克里狄頓夫人不希望將死喪的氣氛感染到城堡的其他地方。瓦蕾麗住過的房間裏的百葉窗關合著,棺材停在棺材架上。我去向她作最後的道別。她靜靜躺在那裏,一頂白色鑲花邊的帽子將她的滿頭白髮隱藏了起來,她的臉看上去很年輕,死神好像是一個燙衣婦,將她臉上的皺紋給抹去了。
我在等克里狄頓夫人喚我去。我一直在想,她會說什麼呢?她不會建議我陪著我的病人同行吧?或者她將告訴我,請我一個月或者更長時間後離開?她會希望我至少待到莫妮卡走。
「別瞎說八道,」我生硬地說:「妳是他的妻子,請妳安靜一下。妳總不想他回來時生病吧?好了,好了。在他回來的大喜日子裏,妳戴什麼飾物?戴這些美麗的珊瑚?妳瞧,它們多美啊!」我將珊瑚珠在我的脖子上圍了圍。我喜歡美麗的東西,它們就如適合她一樣,適合我。「戴這些珊瑚珠,」我說:「穿上那件長的藍衣服,它們很相稱。」她不再哭了,她看著我。我將衣服從櫥裏取了出來,在我身上比了比。「妳瞧,」我說:「不是很美嗎?這不是很適合一個賢惠的妻子穿的衣服嗎?」我顯出了一副謙卑必恭必敬的樣子,她看了笑了起來。我發現自己往往能夠通過一些微小的表演,將她的情緒從多雲轉為晴天。
「有時,妳是一個一本正經的護士,可有時……有時妳就是另外一副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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