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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娜強打起精神安慰哭泣的蕊琪，隨洛伊回到大路上。他並未伸手幫忙，只是冷冷地站在馬旁看著。他的一位屬下——她猜是鮑萊歐——溫柔地扶蕊琪上他的馬，留下蘭娜猜測她丈夫的用意。

在回堡的一路上，蘭娜有足夠的時間回想她大膽的行為。她鋒利的言辭及不屈的決心的確令洛伊吃了一驚，這件事可供日後參考。不斷重施故技可能會失去它的功效，但偶一為之可能是非常有效的。她希望。

「可是夫人，打雷和閃電通常都在一起。」

洛伊一揮手，隊長立刻來到他身邊。「夫人和你共騎，別讓她找機會逃走。」

「快躲起來！」她大叫，推著蕊琪躲入路旁的槽溝中。「有士兵！」

蘭娜扶著蕊琪蹣跚地前進。她不斷告訴自己只要再撐一、兩哩，很快就會到了。

知道蕊琪已嚇壞了，蘭娜只有盡量保持冷靜。「妳記得帶乾糧出來了嗎？」

她沒有猜錯，奔來的兵士中還包括了雷洛伊本人，躲在溝中不被發現的心願也落空了。洛伊在溝前方不遠處勒住了他的馬。

「看在老天的分上！」蘭娜憤怒地說道。「我們如果不包成這樣，早就被逮到了。別把繃帶拆下來。」

蘭娜再看幾乎已到達的修道院一眼，暗自詛咒雷洛伊千百次。士兵跟在洛伊身後疾馳，馬蹄落下之處泥水四濺。

他的聲音像鞭子般落下。「妳花了我一整天時間來找妳，我的部下和馬匹都累壞了。現在妳給我過來。」

「然後呢？」蕊琪聲音發m.hetｕｂook.cｏｍ•ｃoｍ抖地問道。她的恐懼使得蘭娜毛髮倒豎，也開始咚嗦起來。

他全身是泥，長袍也濕透了，而他的部下也差不多。這讓她感到好過了些，至少他們沒比她舒服多少。

「這應該夠了。來，吃一小塊麵包再配一口乳酪，等我們看到溪流時再喝點水。」

「我們該怎麼辦，夫人？」蕊琪低聲問道。

她睨他一眼。「現在嗎？那一定有趣極了，我的夫君大人。想想你的部下看見你身上插著我的匕首，該是多麼具有娛樂性啊！」

當她們費力地爬上小坡時，赫然看見修道院就在不遠處。蘭娜鬆了口氣——她原以為自己估計錯誤了，不禁感激地喃喃祈禱。

蕊琪立刻拆掉腕上的繃帶。「夫人，我們可能會遭天譴。」她低語。「我們假裝痳瘋病患，說不定就會真的遭到這種懲罰。」

她沉思著緩緩走過泥濘的內庭，城堡的內門已近在眼前。通過這扇門應該不難，接著是走過寬敞的院子到達護城河的門。威廉曾下令在堡外加建石牆以禦外侮，如今蘭娜十分慶幸。一旦通過石牆後，只有瞭望塔下的衛兵會看見她們，而衛兵頂多只會按例看一眼而已，然後她們就自由了。

「是，大人。」貝達對蘭娜伸出手。

她傾身輕柔地說道：「大人，想不想多提供點娛樂給你的屬下看？這個故事一定會傳遍千里，我現在就可以聽見那些笑聲了。」

「我說過那是風吹過樹梢的聲音。」蘭娜不想告訴和圖書蕊琪其實她也十分害怕。

蘭娜不願靠大路太近，那麼做絕對會招致災難。她祈禱她們能在洛伊找到她們之前趕到聖格理斯修道院，這樣她就可以尋找庇護。即使威廉也無法反對教會的決定，儘管他曾毫不遲疑地將貪婪腐敗的主教逐出轄區。

強風吹起她們的斗篷。陽光漸逝，晚風越刮越冷。更糟的是天空開始飄小雨，不但把她們的衣服打濕，地上也泥濘不堪。

這對已火冒三丈的洛伊更有如火上澆油。

然而此時蘭娜卻控制不住地笑起來，即使洛伊把她抓得死緊。他立即掙扎著站起來，一身污泥，滿臉怒氣。

這是致命的一擊。洛伊竭盡全力克制住脾氣，驟然放下抓著她的手臂。

洛伊以閃電般的速度下馬，匆忙中她只來得及退後一小步。

兩人一邊交談，一邊走下堡外崎嶇的斜坡。堡外的地形十分不規則，地面上佈滿鋸齒狀的深溝，因此要躲入濃密的灌木叢中非常容易，而且不會被發現。

雷聲漸大，再往遠處一望，心臟陡地狂跳起來。暗淡的光線中有一群武裝騎士正朝此奔來，很快就會趕上她們。但願這些騎士沒看見她們。

從外面看，邊門幾乎完全被樹叢遮住，而裡面則有一排排補給擋著。蘭娜希望諾曼人不會想到去搜查那裡。

這一次，她得意地想著，他會得到教訓，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可以任他擺佈。這個念頭令她微笑起來。當她們走出陰暗的樹林進入晌午的陽光中時，她的心情已經好多了。

「等www.hetubook.com.com他們在城堡另一端搜查時再說。」她很想撥開窗簾向外望，但又不敢。現在還太危險了。萬一洛伊在她到達修道院前找到她——她不敢再想下去。

「這可能正是我的期望！」她仍笑聲不斷。「你看來就像隻沾滿爛泥的豬！」

「什麼？你以為我是任你使喚的狗嗎？」她昂起下巴不馴地說道。「我的夫婿大人，我只服從溫和的請求，而不是粗魯的命令。」

「妳瘋了嗎，女人？妳真以為妳能激怒我，並全身而退嗎？」

只要她能在雷洛伊趕到之前投靠修道院，一點點饑餓算不得什麼。她不禁抿緊唇。傲慢的諾曼豬！他以為只要他下令，一切就能稱心如意嗎？他自以為是上帝還是國王？

「然後我們就從城堡邊門溜出去，妳知道那個門一向開給痳瘋病人出入的。」

過了令人心焦的幾分鐘後，蘭娜鼓起勇氣推推蕊琪。這名衛兵可能不久就醒來，而她們拖延愈久，就愈可能被發現。她將蕊琪拿來的灰色長袍穿上，戴上象徵痳瘋病人的猩紅色帽子，蕊琪也和她作同樣的打扮。兩人互瞄一眼，隨即撥開窗簾，走入寬敞的走廊。

「只不過打雷而已。」

到下午時，蘭娜不得不承認她們迷路了。灰暗的天空中不見一絲太陽的蹤跡，每一條路走到最後都是濃密的森林，蕊琪開始大聲哭泣。

他加重勁道，她的笑聲化為一聲痛呼。「蘭娜夫人，」他輕聲警告道。「我勸妳少說兩句，否則我也許會接受建議鞭打妳。」

「和圖書比起和你共騎，我寧願走路。」她甜甜地答道。洛伊抿緊唇，臉上的刀疤更明顯了。

「他會找到我們，」蕊琪喪氣地說道，在蘭娜的瞪視下抽抽搭搭地哭著。「一定的！而且他會吊死我們！」

「要不是我趕時間，夫人，我會要妳一路走回去。」他冰冷地說道。

但她卻踩空了，他伸手抓她時，她已開始往下滑。洛伊沒抓穩她，反而跟她一起滑下泥濘的斜坡，滾落溝底。

他的聲音透過風雨傳來。「蘭娜夫人，出來。」

「叫妳的女僕出來，蘭娜夫人。我們回去了。」

蘭娜立刻轉身告訴蕊琪這個好消息，蕊琪終於擠出一個顫抖、釋然的笑容。

蕊琪緊張地雙手握拳，兩人都不敢回頭看倒在身後的士兵。勸他喝下蕊琪端來的酒並不難，接著她們就等著他昏睡，再將這個大塊頭拖進壁龕中，然後洛伊就進來了。

蕊琪點頭，拿出一條硬麵包和一小塊乳酪。這只夠當點心，根本支持不了一天。蘭娜看著這一丁點食物，忍不住歎了口氣。

蘭娜聽見洛伊猛烈的關門聲，接著是他憤怒地下令搜索每個角落。她與蕊琪躲在壁龕的窗簾後，他怒吼的命令使她不禁閉上雙眼。

當她們走出牆外，牆內的臭味與紛亂都拋在身後，蘭娜終於感受到自由的喜悅。她低頭看著兩人纏在手腳上的污穢破布，她們看來就像真正的痳瘋病患。

她轉向蕊琪，天空突然響起雷聲。蕊琪趕緊在胸前猛劃十字，蘭娜瞪她一眼。

「感謝老天！夫人，我真的好擔心我們會和*圖*書被野獸吃掉。」她一陣顫抖。「樹林裡有好多恐怖的聲音——」

「詛咒妳，」他怒喝道。「要是我沒想清楚，真會相信這是妳搞的把戲。」

蘭娜甚至認出了一些地標：一座溪上的石橋、一棵被雷劈開的樹。她曾騎著她心愛的種馬來過這裡。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聖格理斯修院距此只有一、兩哩了，入夜後應該就可以抵達。

她憤怒地吸氣。她就像行李一樣任人處置！但眼前她也只有僵硬地扶著這個年長戰士的手上馬。他聞起來有汗味及酒味，她叛逆地告訴自己，和這位粗線條的老人作伴總比和她丈夫好。

這真是令人振奮的念頭。

假裝沒聽見是沒用的，雖然她很想這麼做。她不情願地站起來，迎向他憤怒的眼神。

她們悄悄走下回旋的石梯，蘭娜開始思考自己的所作所為。如果她被逮到，這麼做將顯得愚不可及；但如果她成功了，這就是一個聰明的計畫。

「是這些繃帶的功勞，」她得意地說道。「沒人敢靠近我們，怕被我們傳染。」

「別擔心，我們才走了沒多久，我相信一定很快就會找到路的，而且走點路也不算什麼。」

饑餓啃嚙著她，蘭娜乾脆坐在一截木頭上。

「夫人，」蕊琪啜泣著說道。「我們該怎麼辦？」

纖瘦的黑髮女僕淒慘地望著她並照她的話做。蘭娜突然感到一陣不耐。顯然蕊琪沒受過饑餓或別的痛苦，但蘭娜卻早已習以為常。有好幾次她不敢進入正在狂歡作樂的大廳取食，而且也驕傲得不肯開口說明原因或要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