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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做得很好。」蘭娜稱讚一個抬頭害羞地看了她一眼的女孩。羊毛又軟又長，織出的布品質也很好。蘭娜和她討論了一下式樣，然後繼續往前走。

「冷嗎，夫人？」蕊琪問她，提議要把椅子搬近壁爐一點。

「該死，蘭娜，我以為那男孩很忠誠。貝達告訴過我——不過現在已無關緊要了。」

「沒有人會罵妳的，夫人。」蕊琪用一張獸皮蓋住蘭娜的雙腳並塞好。「要不要我多拿一些炭來，或是把火盆移近床邊一點？」

到她檢查完該檢查的東西時，剛剪下來的羊毛的味道和空氣中飄浮著的絨毛上讓她覺得自己需要找個空曠一點的房間。她停下來深深地吸口氣，難過地看了蕊琪一眼。

「妳好，夫人。」蘭娜喃喃說道。蕊琪幫著她坐上一張舖有軟墊、高椅背的椅子。

「聖誕節？」玫妲用銳利的眼神看她一眼。「還要兩個多月。妳的肚子大得不像還需要那麼久。」

「北方，哈佛萊再過去一點的地方。」洛伊戴上頭盔，舉起劍，讓高文為他把劍鞘繫在腰上。

「你要去哪裡找他們？」當她知道自己能平靜地說話後，遂開口問他。

蘭娜帶著沉重的心情，看著他在侍從的協助下穿上盔甲。高文從背後幫他繫住，他自己則伸手整理他的頭盔。這樣的裝備表示著他即將投入激戰，她試著不抗議。保護人民的安全是他身為領主的責任。匪徒的侵犯是對他蓄意的挑釁，也是對他宣誓要保護的人的傷害。

表面上看來，這個問題沒什麼。但婚禮是在三月下旬舉行的，而現在才十月。小孩如果現在出生——就表示是婚前就有的。蘭娜稍稍抬起下巴。

玫妲夫人生氣地靠回椅子上，很快地說道：「妳像隻鴨子般的喋喋不休，用別人沒說過的話讚美他。妳不至於傻得以為我會相信妳是誠心的吧？」

洛伊淡淡地一笑。「妳一向讓我吃驚，親愛的。」

「當然，除了萊歐以外。」她說道。蕊琪笑著點點頭。

「我和洛伊的馬一樣龐大了，」當蕊琪幫https://m.hetubook.com.com她從矮凳上站起來時，她喃喃說道。「難怪他寧願去冒險也不願到我們的房間。」

玫妲夫人似乎對古神父喝酒、下棋的行為頗不以為然。

「如果妳還記得，我曾經說過妳不懂忠誠，也忍受過妳的脾氣，因為妳不喜歡我對待妳的親人的方式。我永遠搞不懂妳。」

蘭娜將身子往前靠，聽著蕊琪在她耳邊低低地說了些話，然後點點頭。當蕊琪端了一杯溫的藥茶過來時，她感激地接過來，她不安地在椅子上移動著，假裝感興趣地看著兩名士兵下棋。在這麼凍人的天氣裡，大家都到城堡裡來避寒。

蘭娜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蕊琪離開後，她閉上眼睛想著肚子裡的小孩：黑色的頭髮，閃亮的藍眼睛。她曾問過蕊琪，覺不覺得她們的領主是全英格蘭最令人喜愛的人，蕊琪臉上的表情讓她笑了起來。

有一天洛伊會愛她，會不需要她要求地告訴她。她知道，也知道那時她將會把對他的愛告訴他。

「胎兒精力旺盛是件好事，一個孱弱的嬰兒恐怕活不過冬天。」

這一晚她夢見他，在半夢半醒之間時，借著回憶他愈來愈充滿愛意的態度，撫平自己的恐懼。他會承認這種感情嗎？甚至，他曾感覺到嗎？對她溫柔是一回事，像男人愛|女|人般地愛她又是完全另一回事。

蘭娜無法迎視他的藍眸，只得看向他處並喃喃說道：「是的，我聽說了。」

「不，沒那麼冷。不要麻煩了。」

「妳知道他去哪裡嗎？」他厲聲問她。當她搖頭時，他低低詛咒一聲。

蕊琪扶著蘭娜回到房間躺下時，天色已經暗了。蘭娜躺在厚厚的羽毛墊上，渾身又冷又疲憊。床繩隨著她的動作發出聲響，蘭娜忍不住笑了。

「為什麼我反對濫殺無辜的人會讓你覺得驚訝？」

「是的。」蘭娜說，心裡真希望能打她一巴掌。「但我很幸運，選擇我的是一個可以容忍小小的抵抗的男人。我現在對我的運氣感到很滿意。似和*圖*書乎他是我們兩人當中比較有先見之明的一個，因他曾說過我會有這種感覺。」

留下的男人很少，只有幾個洛伊擔心城堡受到攻擊而留下來的守衛。這些人是訓練來防守的士兵，由貝達帶領。這個壞脾氣的隊長已經跟了洛伊許多年了。其它堡裡唯一看得到的男生便是那些小廝，侍從們也都跟著他們的主子去了。

「謝謝你，」蘭娜說。「請原諒一個緊張的女人心裡的恐懼。」

「好遠。」蘭娜說，洛伊看了她一眼。

「是的，但還不夠遠。盜匪們似乎希望我追蹤他們。」他看她一眼，然後以沉重的口氣說道：「妳知道妳弟弟邁爾已經離開摩利堡了。」

貝達鞠個躬，原本繃緊的臉緩和下來。「領主不會讓這麼一項珍寶冒險的，雷夫人，請不要過度擔心。」

雖然有僕人來來去去撥動壁爐裡的火、將食物端到桌子上，大廳仍然空蕩得令人有種奇怪的感覺。狗兒們為著爭賸餘的食物而大聲吵鬧著。蘭娜在心裡盤算，天黑後要把牠們鬆開，讓牠們待在城堡裡，而不像平常一樣地關起來。洛伊不在，城堡又是由一些臨時委派的士兵在防守，如有敵人偷偷潛入的話，她希望警告的訊息能愈多愈好。她沒有忘記邁爾說的，他們的兄弟想在晚上偷溜進城堡。

「是的，我反對。」她生氣地抬高下巴。「我反對人們為了誘出敵人，濫殺無辜的弱者。是的，領主，我衷心地反對。希望你找到他們，制止他們。」

蘭娜身上穿著一件又一件厚厚的羊毛衣，所以她不會覺得有多冷。她唯一的抱怨是她現在的體型讓她必須困坐在椅子上，不能坐直。她一邊詛咒洛伊害她變成這個樣子，一邊又想念他。

「真不該吻妳這麼久，親愛的，我履行責任的心幾乎都動搖了。」

「我們要不要坐到大廳的壁爐旁邊，夫人？」蕊琪問她。她們一起走下樓梯。

「但是有一點是確定的，」蘭娜靠近他，看著他明亮的藍眼。「我會時時刻刻祈禱你平安歸來，領主，而且會和-圖-書在教堂裡點燃許多蠟燭，多得讓古神父以為祭壇著火了。」

蘭娜繼續做著她每日例行的工作，邊想著聽他的保證要比看到他實現那些保證容易得多。這些天來，她的行動變得如此緩慢，連做最簡單的工作都比平常要多花一倍的時間。

「妳以為我沒想到嗎？」他回答。「我知道。妳可能也知道——我懷疑妳的兄弟有參與近來這些侵犯行動。」

「是嗎？」蘭娜說。「妳真好，還會考慮到我的福祉。我發誓，如果那時有人能大膽地說出來，把我從極端厭惡的婚姻中解救出來，我會親吻他的腳。」

玫妲夫人獰笑著道：「許多薩克遜女人想借著婚姻來提高她們的地位，最後總落得付出慘痛的代價。」

「那是一定的，我也為最近發生在我身上的一些事而覺得懊悔。」她轉過頭去將蕊琪叫過來。「現在我要到我的房間去，蕊琪。請幫我留意晚餐是不是照我的吩咐在做了。」

「是的，夫人，是最令人喜愛的。我想，是他的眼睛讓他那麼地引人注意。」

「我從未想過我的身體會有可能毀掉一張床。」她說。

蘭娜點點頭。「我也這麼懷疑。」

「好。」玫妲夫人用禮貌性的口吻說道，但她看蘭娜的眼光卻是非常犀利。「快生了吧？」

蕊琪笑著扶住她的手臂，護送她到擺放織布機的房間。幾個僕人正坐在凳子上辛勤地織著布，梭子來回滾動的聲音充滿整個房間。拉線棒和梳毛工具靠在較遠的那面牆邊，整個房間井然有序。

蘭娜看見玫妲夫人坐在廳裡一張舖了軟墊的椅子上時，不覺咬住唇，不讓自己呻|吟出聲。現在回頭似乎顯得太無禮了，她認命地歎口氣，走過大廳。

耐心，她告訴自己，要有耐心。

「更多的盜匪？」蘭娜重複道，感到一陣冷徹心扉的寒意。「但是洛伊，你確定嗎？」

「好，那會感覺好一點。秋天都這麼冷了，冬天怎麼辦呢？」

「不過，小孩子就是那時候會出生。」

蘭娜走近他，將一隻手放在他穿著戰袍的手臂上。wwｗ.hｅｔuboｏｋ.coｍ•cｏｍ「洛伊，小心陷阱。」

「不要。洛伊不在，我需要多一點的溫暖。」蘭娜喃喃地說道。「而且，我不想又穿又脫地麻煩。我想我懶得該好好罵一頓，但是這一天好漫長。」

「我打過許多仗，夫人，」這年老的軍人向她保證。「我知道該如何防衛一個城堡。不用擔心您的安全，您丈夫不會將您留給一個不能保護您的人。」

蘭娜在城牆上看著士兵和騎士們騎著馬離開城堡。雖然在顫抖，她仍不顧刺骨的寒風一直注視著他們，直到什麼也看不見。

「沒有人告訴過我孩子會讓我這麼不舒服。」她說。「我真懷疑我懷的是不是個正常的孩子。」

蘭娜忍不住突然顫抖一下，看到蕊琪皺起眉頭。「好冷，」她解釋著。「剛在城牆上站太久了。」

「是嗎？妳不反對？」

「在妳這種情況下，親愛的，恐怕我們必須等上好長一段時間才能讓妳實現妳的承諾。」洛伊長長地歎了口氣，將她放開。然後他將萊歐叫過來，很快地走出去，高文趕快跟在後面。

「不，夫人，還要一些時候。接生婆算過了，應該是在接近聖誕節的時候。」

蕊琪點點頭。她也一樣站在城牆上看著他們離開，而且心隨著萊歐走了——雖然他們之間沒有舉行過任何儀式，也沒有承諾。

洛伊驚訝地仔細打量著她。頭盔護住鼻子的部分遮住他一部分的臉，但她仍看得到他感覺意外的表情。

「是的，」蘭娜喃喃地說。「連他的疤都只讓他更吸引人。」

「抱緊妳的丈夫。聖誕節過後，抱緊妳的小孩。」蕊琪立刻回她。

連古神父——摩利堡的神父——也來了。過去幾天又是風又是雨的，他便在大廳裡主持早晨的彌撒，好讓姑娘們不必忍受風吹雨打之苦。在一個小房間裡，已經搭起了用布圍起來的聖餐檯。

蕊琪笑著幫蘭娜脫下鞋襪，然後伸手要幫她脫上衣。

玫妲夫人向前靠，用熾熱的眼光盯住蘭娜，慢慢地說：「有一天，妳會為妳高傲的話而後悔。」

「平安回到我身邊來。我向你hetubook.com.com承諾，會有和履行責任無關，但是更令人愉快的事。」她在他唇邊喃喃地說。

洛伊笑著把她拉向他，扯下他的頭盔重重地吻她。當他抬起頭時，雙眼已因激|情而顯得迷濛，他的笑容流露著憂傷。

「夫人，妳不會傻得以為我會在乎妳的想法吧？」蘭娜回答她，被她激得也開始不客氣起來。注意到芮莎的憂慮和蕊琪愈來愈生氣後，過去這幾個星期來，她一直想化解這種緊張氣氛。但如果她無法保持聖徒般的耐心的話，那是因為惡魔已經占據了她的靈魂。

「妳想，面對燒焦的茅屋和農奴的屍體時，還要多確定呢？」他套上雙腿部分的鎧甲往上拉，在腰間繫上。他已經穿上皮革製的上衣，戴上舖著軟墊的帽子。

「妳不覺得？」玫妲看著蘭娜，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那真是非常有趣，夫人。」

「妳覺得他該像個宣誓要保持靜默的僧侶般生活嗎？」蘭娜問她。「我不覺得他對神有什麼不尊敬的地方。」

「如果妳不是這麼纖瘦，」玫妲夫人的聲音讓蘭娜覺得牙齒一陣酸軟。「妳會比較能生小孩。妳的臀部太窄了。如果我在婚禮前看過妳，我會就這點警告洛伊的。」

雖然聲音平穩，話裡卻頗有責怪之意。蘭娜擠出笑容。「如果冒犯了你，我道歉，貝達。但有人告訴我盜匪計劃要偷溜進來。」

「我了解，夫人。」貝達有些不耐煩，但態度還算尊敬。「我已經在每個塔裡都派了守衛，留意這種可能性。」

蘭娜皺起眉，轉頭不理會玫妲夫人冰冷的眼神和惡毒的舌頭。有時候這女人會令她覺得受到威脅，近來她更由她的態度上感受到更多的恨意。她打了個冷顫。

這是很值得憂慮的地方。她找到貝達，把她的不安告訴他。

蘭娜發現神父是個很有趣的人，機智而且知道很多有趣的軼事。她喜歡和他在一起。她笑著看古神父運用高度的幽默找來一個士兵和他下棋，兩人全神貫注在棋盤上。

蘭娜從未忘記玫妲對伙食的干涉，因此總是要一再確定各餐會在她吩咐的時間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