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結果我誰都不需要打，傑克在我打電話前就出現了。他看了一下，是電池的問題，他接跳線讓車子發動。噢，他還把夾克借給我，結果我忘了還。我沒享受到安靜舒服的夜晚，反而整晚在躲山姆的嘴脣，一直想辦法轉移他的注意力；在冷得要命的氣溫下，站在路邊；我本來想要的只不過是一大盤沙拉和看部愛情電影。現在我卻得把車送進保養廠、特地跑一趟傑克家去還夾克。我今天行程排得滿滿的，擠不出時間來做這些。所以，我覺得很煩是因為……」
「不管是什麼，我都很難想像能保存五十年。」
「證婚人是女扮男裝、扮成貓王的人。」
艾瑪先從黃水仙開始，把它們放在長長的、布滿蘚苔的水槽裡，和鬱金香、風信子、水仙花混在一起，隨意加幾朵小長春花。她來來回回好幾次把水槽放上推車，然後推到冰庫裡冷藏。
她翻個身，開始做另外一邊的抬腿運動，閃避回答，「我沒睡好，一直在擔心今天沒辦法把所有的事情辦完，還一直自責，怎麼會一開始被說服去參加派對。」
她看到帕可帶著一群人——未來的潛在客戶正在參觀——走過主辦公室外的其中一個露臺，帕可指著玫瑰花架。客戶絕對不會懂白玫瑰的豐富、紫藤的蒼翠，但艾瑪知道這些她連同三色堇和垂枝長春花一起親手栽種的盆栽，綻放地非常美麗。在有荷葉點綴的池邊，楊柳樹開始變得翠綠。
「噢，對。抱歉，我昨天晚上忘了還你。」
「妳有時候會看著照片，以為那就是健身運動。」
「我是嗎？天啊，那一定很惹人嫌。」
「有，沒問題。我還欠你一頓呢。坐一下，我去幫你拿盤子。」
她聞到土壤、護根層的氣味，聽到鳥兒愉快地啾啾叫。
「而且我穿這個讓我的臀型看起來很美。好，漸進、持續地做，十五次，做三組。」帕可拍拍小麥。「好了，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被打斷。艾瑪，講臺給妳，換妳講。」
為了獎勵自己一早上的辛苦工作，她拿了瓶健怡可樂和一盤義大利麵沙拉放在屋子旁的小陽臺上。她的花園無法——還不能——和她正在做的這個相比；這對快樂的夫妻是在南方維吉尼亞州結的婚，她想：給我幾個禮拜，當他們看到嫩枝發綠芽、多年生植物長出綠葉時一定很高興。
「我有一些我姑姑泰芮做的橄欖麵包，」她告訴他，「很好吃，我都配冰咖啡吃。」
「是啊，我會參加星期六晚上的那一場。」
「看吧？」既然已經躺在地板上了，艾瑪決定也做些伸展動作。「我最要好的朋友，這些年來，妳們竟然讓我到處去讓別人討厭我。」
「婚姻也是啊，是建築生活，需要努力、關心和呵護。慶祝週年紀念的這對夫妻就證明了這是做得到的。現在我得回去開始動手，休息時間結束了。」
「其他人怎麼就可以活得下去？」
「妳只要慢慢地、持續地做就對了，我會減少一點阻力訓練。」
正確的做法就是忘了這回事。他應該去找個金髮或紅髮女郎約會，或者和好幾個金髮或紅髮女郎約會，直到他可以把艾瑪放回「不得擅入」的清單上。
她把玫瑰花放到手中的桶子裡，剝掉葉柄，即便被割傷，她也懶得咒罵，只管修剪花莖至合適的長度，好複製新娘半世紀前拿的捧花，這是五十束的第一束。
把她放回屬於她的區塊。
「誰打電話說服妳和他一起出去？」小麥問，她皺著眉做完第一組健身運動。
「噢，帕可給了我一家汽車保養廠的名字，叫做柯瓦納汽車修理廠，我會打電話過去。」
「我知道了，你根本就在亂講。不過就算你講的是真的，那種……選擇也只表示新人的幽默感和趣味，這也正好是我認為成功婚姻的必要條件。」
「等妳跑個一、兩英里之後，妳就會覺得舒服多了。www.hetubook.com.com」
該死，也許是吧。
他默想，她也有脾氣，並不常發作，但她有。
他繼續吃，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努力不笑出來。
艾瑪瞇著眼睛看帕可穿的石灰色七分褲，活潑有朝氣的粉色和灰色相間上衣。「妳有多少件這種可愛的衣服？」
她停下來動動肩膀、轉轉脖子，活動手指筋骨。
「妳的車應該去裝OnStar系統，」帕可說，「我再把資料給妳。」
「妳看，偏執。」蘿瑞改做雙手抱頭、抬起上半身、同時抱腳的姿勢。「等一下再給妳看，現在我想聽聽那位煩躁的人說話。」
「妳的車後來怎麼了？」
「妳不覺得那有點恐怖嗎？」小麥稍微深呼吸，做完第三組重量訓練動作，「裝那種東西，妳在哪裡，大家都知道。我覺得，我真的這麼覺得，就算妳沒按鈕的時候，他們也可以聽妳講話。他們有在聽，沒錯，他們真的有在聽。」
「的確。可是除了我之外，沒人看到妳的臀型，那有什麼用？」
「我討厭這個房間。酷刑室就算有發光的地板和美麗的油漆，還是酷刑室。」
他當時閃過一個念頭，很短，但很鮮明：他彎下腰親吻她。他可以假裝輕鬆地說些睡美人的笑話。她有幽默感，也許她會喜歡他開這種玩笑。
對她來說，這比微風徐徐的草地和夢幻城堡還要浪漫。
「我一直在等她開口問我可不可以拓寬，再加蓋一座私人游泳池。可是她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戶外，她決定要在游泳池旁邊蓋座夏日廚房，她在雜誌上看到的，沒有它，她沒辦法生活。」
艾瑪帶著滿懷悔恨和自我可憐的心情，到位在主辦公室的家庭式健身房。它的設計反映出帕可力求效率的風格和無懈可擊的品味，這兩者現在都是艾瑪最厭惡、最不想看到的。
他們在一起五十年了，艾瑪一面看著照片，一面想，五十年來日日夜夜、每一次生日、聖誕節、生老病死、爭執、歡笑。
「我昨天晚上去參加亞當和薇琪的派對——就是麥可米連家？——我本來沒打算去，因為昨天預約滿檔，今天也是。昨天一整天都進行得很順利，尤其是最後一場諮詢，我花了點時間擬合約和寫筆記，最後決定自己弄點晚餐吃，看場電影，早點上床睡覺。」
「其實……」
「我只能說像她這樣的女人很有說服力。」
插花用的是已經浸泡濕潤的泡棉花座，把檸檬葉鋪在她用植物亮光劑擦拭過的底座四周。
「她會。而且我敢保證，不管妳做的成品有多棒，她都會找出不夠好的地方。」
傑克聳聳肩，「我是可以接受啦，反正這讓我有啤酒可以喝，有墨西哥玉米片可以吃。」
「三千朵？妳是說真的？妳的手指會斷掉。」
「我的手指非常耐操。而且如果我有需要的話，她們其中一個會過來幾個鐘頭幫我剝葉柄。」
昨晚的雪只是廣闊的天空、和煦天氣下的一次回憶。
「我自己喜歡。」帕可的動作慢下來，最後停止。她下來，拿出消毒紙巾擦拭健身器材。「怎麼了，艾瑪？」
「可能只有我們覺得煩。」蘿瑞開始做仰臥起坐，「我們和妳在一起的時間比其他人還要長。」
「沒問題。」艾瑪看著他，手壓著頭髮亂翹的地方，「你看起來有點累。」
在他深邃眼睛上方的眉毛揪在一起，「妳們有四十九位新娘的婚禮？」
「我想他一定很愛她，如果他負擔得起，何不乾脆讓她開心？」
「嗯，不是。」她猛力搖頭。「是五十週年紀念日，要為五十年來的每一年複製一束新娘捧花。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想是仕女辛苦流汗日。」蘿瑞停下來，「妳來這裡幹嘛？」
「轉小聲一點，」帕可命令。「艾瑪正要告訴我們她今天早上很煩躁的原因。」
「我知道，我知道！和_圖_書」小麥氣喘噓噓，停下正在做的健身動作。「妳應該把車交給去年冬天把我媽的車拖走的那個人。德藍尼還蠻喜歡的那個人？任何一個能在琳達大聲嚷嚷的時候，叫她閉嘴的人，我都喜歡。」
「我猜他的第一任太太是這麼想，我則視他們為客戶。」
「妳決定不再見他的那個。」帕可補充。
「這家很不錯，趕快打這通電話。星期六見。」
「這也不能怪妳。我猜妳的煩躁是因為男人。」蘿瑞繼續說，「所以我要聽所有的細節。」
「那我呢？」小麥問，「我可以停了嗎？」
「山姆。」
「妳有東西可以給我看了嗎？」帕可要求。
所以，當然囉，他一定是愚蠢加上被虐待狂，才會拿夾克當藉口順路過來。
「她已經躺在地板上了。」小麥指出。
她走出來，手臂上掛著他的夾克，手裡拿著盤子。
她很好奇，不知道這些未來的新娘、新郎會不會有一天也要人家幫他們做五十束花，紀念他們的婚姻。他們的孩子、孫子女、曾孫子女，會不會也幫他們慶祝，表示對他們的愛？
「該死，該死。」
「那是泰芮姑姑的私房食譜。你說你的工作在這附近？」
「這妳剛剛說過了，但我聽得出來妳的語氣，妳很煩躁，以前妳很少這樣。」
「妳不能繼續這樣過度工作。」
「可是這種瑜伽褲可以讓我的臀型看起來很漂亮。」
「我接受讓妳請這一頓。我不介意來點咖啡，熱的或冷的都行。」
時間過得很快。
「車子拋錨總是很討厭。」蘿瑞說，「晚上拋錨，又在下雪？一定更讓人覺得很倒楣，妳有權覺得煩躁。」
是嗎？
「甩掉有負面的語氣，我的講法不同。總之，傑克也在。」
「天啊，的確是。」艾瑪的背往後靠，大笑，「她把她好友的捧花照片拿給我看，不是因為她要我複製；她們的捧花風格完全不一樣，不過她數了玫瑰花的數量，然後跟我說她要比她好友的捧花數量至少多一朵——還警告我她一定會數有幾朵。」
「對。而且那其實不算是約會。我拒絕和他去吃晚餐，不讓他來接我。不過……好吧，我去了那場派對，答應和他在那裡碰面。兩個禮拜前，我跟他說過，我不會和他上床——全都坦白講了，可是他好像不相信我。剛好愛迪森在場——我表妹，應該是我爸那邊的。她很棒，完全是他會喜歡的型，所以我就介紹他們認識，結果很順利。」
「妳要做嗎？我快做完了。我正要做收操運動。」
她吐出一口氣，「說出來之後，就好像沒有什麼值得擔心的。」
九點前艾瑪就已經洗完澡、換好衣服，坐在她想坐的位置上：工作檯邊，被花朵包圍。
她坐下來，手敲桌子，「好吧，你說得對。可是婚禮是序曲，是婚姻開始的象徵、儀式，所以……」
「看吧？他們要是沒有說服妳跑個幾英里，做些不自然的動作——做出來的姿勢還要漂亮——妳就不會把錢花在買這些可愛的小尺寸衣服上，妳可能會把錢捐出去做善事。」
「從來不會。」帕可走向Bowflex多功能健身器材，開始鍛鍊上半身，她做這些運動看起很簡單、很流暢。艾瑪知道做這些根本不簡單，也不流暢。她心裡又湧起一股憎恨感，她坐起身。
「新郎。那新娘是惡魔。」
「不會。」帕可拿起毛巾擦臉，拿起水壺喝水。「妳總是很快樂、樂觀、親切，即使妳鬧脾氣的時候也是。」
「我來拿夾克。」
「我很煩躁，從今天早上開始我就一直覺得很煩。昨天晚上……」
把成袋的殘枝葉片放在推車上，推到外面的堆肥機放好之後，她在工作水槽邊，刷洗手指上和指甲縫裡的綠葉素。
她倏地抬起頭——她剛剛睡著了。對著傑克眨眼。她腦海裡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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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結果我還蠻走運的。我提早離開，在回家的路上，車子突然故障，它發出轟隆轟隆聲、卡住，然後就停了。當時在下雪，天又黑，我冷得要命，那段路偏偏又沒什麼人開。」抬腿姿勢看起來沒那麼恐怖，於是艾瑪轉過去跟蘿瑞做同樣的動作。
「天啊，怎麼回事？今天是布朗健身房仕女之日嗎？」小麥走進來，脫掉連帽運動上衣。
「噓，艾瑪今天早上覺得很煩躁，因為……」
「好吧，我是亂講的。我現在很確定要選無肩帶的禮服，所以要鍛練完美的手臂和肩膀線條。」小麥轉身面向鏡子，伸出手臂，「我的手臂和肩膀還不難看，可是這樣不夠。」她嘆了一口氣，脫下運動褲。「我已經變成一個偏執、吹毛求疵的新娘，我討厭我自己。」
「我有時候會來。」
「這星期這裡有五場活動，還有一場我們在其他地點辦的新娘婚前派對。」
她停下來沒有繼續講，因為蘿瑞走了進來；她綁著馬尾，凹凸有致的身材穿著運動內衣和單車褲。「我要關掉CNN，」蘿瑞大聲宣布，「因為我根本不在乎它在講什麼。」她抓起遙控器，轉到節奏強烈的搖滾樂頻道。
「我討厭妳。」
「那個運動妳做多久了？」
他微笑，繼續吃。「她二十六歲，她先生五十八歲，非常有錢，也非常樂意縱容她所有的古怪念頭。她有很多五花八門的想法。」
「真的嗎？嗯，也許電池壞掉不是壞事。我盡量下禮拜把車送過去。至於現在，有沒有人要去市中心，到傑克辦公室附近？我今天真的得待在這裡。」
「妳說得沒錯。」他同意，「可是那是建築物。」
他知道她是說真的，她看起來很放鬆，臉上散發光芒。當然，她通常都是如此。「因為妳有五十束捧花要做？」
「不是，」艾瑪對蘿瑞搖搖頭，「那是班。山姆是有著超級笑容的廣告主管。」
「你很酸耶，」她用叉子指指他，接著繼續插義大利麵吃。「你視她為花瓶嬌妻，他是中年蠢蛋。」
他可以想像他走到車上，她回屋子裡弄玫瑰花的樣子；坐在那裡好幾個小時，沉浸在花的芳香裡，處理花柄上的刺，然後……做她平常做的事，把花做成願意冒險結婚的女人拿的捧花。他回想剛剛走近她，她坐在陽光底下，臉微微朝上，閉著眼睛時的表情；她豐|滿的脣，嘴角微揚，彷彿夢到了什麼開心事；還有她隨意紮起的頭髮和垂掛在耳垂上的銀飾。
她把好幾加侖的花卉營養液和水混在一起，加進玻璃圓瓶裡；把葉柄剝掉，在水龍頭底下剪掉花梗，接著開始插飛燕草、紫羅蘭、金魚藻、優美的滿天星、像蕾絲般的鳳尾蕨；顏色柔軟但又搶眼；她把花大把大把地束起來，高低各自不同，創造出春天花園的感覺。
「早安。」帕可繼續做肌力訓練，看了艾瑪一眼。「昨晚很晚睡？」
「你是新郎還是新娘的朋友？」
客戶為了慶祝父母的五十週年紀念日，希望艾瑪重現當年的婚禮，在後院花園裡宴客，但要比當年的婚禮更好。
「因為他們喜歡聽人家跟著廣播唱歌，唱得五音不全，肯定可以讓他們樂上一整天。結果妳打電話給誰求救？」帕可問艾瑪。
「很多人在拉斯維加斯結婚，但這不代表他們在一起不快樂、不滿足。」
小麥皺眉，「我看到了，可是我想我不會喜歡。」
朋友是朋友，情人是情人。你可以把情人變朋友，可是當你把朋友變成情人時，麻煩就大了。
現在他知道了，這樣他並不會睡得比較好。
「你這麼說不對，你一定要能想像你建造出來的建築物可以維持五十年；當然我希望可以更久一點。」
「妳怎麼做
httｐs://ｗww•ｈetubｏok•ｃoｍ•ｃoｍ到的？」因為整個人覺得很煩躁，艾瑪咆哮，「看起來好像有人用隱形繩子把妳往上拉。」「我跟妳講了，我討厭這間房間，還有它所代表的意義。」
「我們應該提供相親服務，」蘿瑞建議，開始做抬腿動作，「就算只是從艾瑪想甩掉的男生開始，我們的生意也能成長一倍。」
他努力在腦海裡打造一塊「不得擅入」的標誌。
「噢，好吧。」艾瑪帶著極度厭惡的表情看著滑步機，「既然都來了，我也來努力運動一下。」
不管怎樣，都已經無所謂了，他提醒自己，他已經錯過了那個機會。找群金髮和紅髮女郎的主意比較好，勝過老想著艾瑪的事，這念頭一直纏繞不去。
「有好幾件事情同時在忙。」他咬了一口麵包，「妳說得對，真的很好吃。」
「進步神速。接下來，二頭肌彎舉訓練，」帕可命令，「我示範給妳看。」
「是沒錯。既然這樣，妳們真該死。天啊，天啊，妳們兩個真的每天做這些？」
「怎麼會？」艾瑪坐挺，兩手一攤，「誰說的？是誰決定大家得每天跑好幾英里，做些不自然的姿勢，才是對身體有益？我想是賣這些醜得要命的機器，還有那些設計這些可愛小尺寸衣服的人說的；就像妳身上穿的一樣。」
「我認為年紀在愛情或婚姻裡不該是個問題，那是兩個人的事，重要的是他們對彼此的感覺。也許她讓他覺得年輕、有生命力，在他心裡開啟了一塊新的田地。如果他只是為了和她上床，幹嘛娶她？」
他想，她的美，就是會讓男人啞口無言的那種；她笑的時候，就像她現在笑的樣子，像一道閃電掠過他的心。
她願意做一座花園給他們，各式各樣的花園都行。
「贊成。」帕可說，「而且他的確獲得德藍尼．布朗的認可。德藍尼非常在乎是誰碰他的車子。柯瓦納汽車修理廠，我再把電話和地址給妳。」
「不客氣，而且休息的時候有人作陪還不錯。」她再度坐下，「你現在在忙什麼？」
「艾瑪從來不會煩躁。」蘿瑞拿起一張軟墊，打開攤在地板上。「讓人家覺得很討厭。」
他把盤子放在廚房桌檯上，就和平常一樣心裡默想：她的地方聞起來有草地的味道。「祝妳工作順利，謝謝妳的午餐。」
她決定先休息一下再開始動手做那四十九束。
「什麼？噢，天啊！」她慌張地看手錶，然後鬆了一口氣，「我一定是睡著了，幸好只睡了幾分鐘。我還有四十九束花要做。」
她從中間開始往外插，煞費苦心地把每一株花朵用黏著劑固定在泡棉裡。剝除、修剪、固定——然後欣賞新娘選擇的多彩玫瑰。
艾瑪打開其中一張軟墊，想坐下來做點伸展操暖身，結果她直接躺下來。
現在他成為那種故意把東西忘在女人家裡，好找藉口回去表現自己的那種蠢蛋之一。不是這樣的。
「我也是。我幫妳收。」他把盤子疊好，他們倆站起來時，他拿起盤子，「今天只有妳一個人做？妳的小精靈呢？」
「沒關係，我在附近約了人。」他又捲起一口麵，「妳還有嗎？我還沒吃午餐。」
「妳的手臂和肩膀線條的確很漂亮。」
因為早上的運動和工作的關係，艾瑪肌肉痠痛地小小呻|吟一聲，把腳放在對面的椅子上，抬起臉面對陽光，閉上眼睛。
他快抵達工作地點時赫然發現夾克忘在她的陽臺上。
艾瑪想：真美，真開心。她把劍山放到方型玻璃花瓶時想：真好看。
「還有四十九束。」
「有幾件案子。我要去的那一個永遠沒有了結的一天；這個客戶從兩年前開始要重新裝潢廚房，到現在進展成主臥室的浴室大整修，其中包括一套日式浴缸、無牆按摩浴缸和一套蒸氣淋浴設備，大到足以讓六個人使用。」
「可是妳會是一個偏執、吹毛求疵的美麗新娘。拿去。」帕可說，「妳看我做的。
和圖書」「不客氣。」她陪他走到門邊，他停下腳步。
她翻拍了幾張當初婚禮的相片，釘在板子上．，另外把她的想法畫成素描和圖示，把希望用到的花、花托和配件列出清單，一起釘在上頭。她在另一塊板子上盯著蘿瑞畫的高雅、簡潔的三層結婚蛋糕，周圍用的是亮黃色水仙和淡粉紅色鬱金香裝飾。除此之外，還有一張結婚蛋糕裝飾人偶的照片，是那家人特別訂做，複製這對夫妻當初結婚大喜之日的模樣，甚至連禮服裙襬邊的蕾絲細節，都一模一樣。
「我已經洗心革面了，為了我的健康著想。」
「對，我們已經發現了，這是我們這種工作的一部分，總會接到惡魔、天使和各式各樣的人。不過我今天不用想她的事，今天是快樂的一天。」
「除了那之外，還有知道結了五十年婚的新娘一定會很喜歡這些花，都讓我很開心。五十年，你可以想像嗎？」
平面電視上CNN頻道音量很小，戴著手機無線耳機的帕可，站在滑步機上調整待會兒要跑的距離。艾瑪一面脫運動衫，面對Bowflex多功能健身器材皺眉；她轉過身背對多功能健身器材和運動腳踏車、架上的啞鈴，櫃子裡的健身教學DVD，精力十足、高難度的都有，DVD裡的健身教練可以帶領她上完一整堂瑜伽或皮拉提斯課，用運動治療球折磨她，用太極嚇她。
「說得好。義大利麵很好吃。」他往帕可和未來潛在客戶坐的主要露臺看了一眼，「生意好像很不錯。」
誰會知道她在陽光底下睡覺這麼性感？
「如果妳現在就從我的階段開始做，妳明天會哀嚎、呻|吟，我想避免這種情況發生。這套我每個禮拜做三次。」
「我得說這是我自己的錯。更糟的是，對，我從來沒有送過車子去保養，從來沒有。這真的很討厭。不過他那天真的幫了我很大的忙，還借我夾克。還有，他還跟在我的車後面回來，確保我有平安到家。總之，一切都過去了。現在我得找人來檢查車子，修理該修的部分。我也可以找會弄這些東西的家人來幫忙，可是我不想再被教訓一頓，說我不懂得照顧車等等。所以，帕可，我應該怎麼做？」
「山姆是那個最性感的電腦怪人，這些要素在他身上完全不會相互矛盾，或者也有可能是因為他臉上戴歌手巴迪．霍利眼鏡的關係。」
「他們明天才會來。我們開始準備週末的花時，一定會一團混亂。今天只有我和三千朵玫瑰花，還有幸福的寧靜。」她幫他開門。
「星期六再還給他，」帕可建議，「反正他在傍晚婚禮的賓客名單上。」
他覺得很累，伸伸腿。累的主要原因不是因為工作，也不是因為早上和滿懷敵意的監造人見面。要不是他沒睡好，這件事他會處理得更好。他整晚一直翻來覆去，努力不去想昨晚春：夢裡有個深情款款的小姐，任誰都會睡不好。
「才怪。」蘿瑞咧嘴笑說。
「老闆是麥肯．柯瓦納，」小麥補充說明，「非常性感。」
「親愛的，這是鋼鐵般的腹肌。」
「忙了一上午。再過四十五分鐘，我還得去巡視另一個工地，妳剛好在這兩個地點中間，所以……」
「順路嘛。我馬上來。」
「帕可真的每天做，因為她是偏執狂，我是一星期做三天的那種；要是心情好，我會做四天。今天我通常不會來，不過我替哭哭啼啼的新娘想到了個設計樣式，讓我覺得很興奮。」
「妳現在的意思是說我很弱不禁風？」
她擠擠美麗眼睛上方的眉毛，吃了一口義大利麵，「真豪華。」
「也許吧，可是我們在這裡辦過很多場婚禮，很多對新人的年紀都差很多。」
他搖搖叉子，學她的動作，插義大利麵吃。「婚禮不是婚姻。」
「這樣可以了，謝謝。」
「無數件。」帕可冷酷地說。
「我和其他人一樣會煩躁。」
「我們認識的傑克？」帕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