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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生死戀

作者:雪麗.湯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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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嘉麗所說的好東西是一張八乘十的照片,主角是一群野餐的遊客。看到平放在桌上的照片,蓓妮驚呼一聲。那是她六歲生日的野餐會。她坐在前排正中央,身上穿著全新的小洋裝,雖然在照片裡是毫不顯眼的淺棕色,但實際上那件衣服是很漂亮的蘋果綠。威爾一本正經地站著,好像壓根兒不會冒出裸奔這種怪主意。照片是在出發之前拍的,之後所有的人擠進兩輛馬車前往三公里外的野餐地點,也就是說拍照時威爾尚未做出驚人之舉。陶陶站在後排,看起來好年輕,蓓妮心痛地想起,拍完這張照片之後,她的人生只剩短短一年。
蓓妮撥弄著照片邊緣。
當多佛的白色崖壁進入視野,里奧並未因此頓悟,他只是做了選擇。
不過蓓妮才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下樓的腳步聲,兩個女人在交談,而且還提及她的名字。
「太好了。我真受不了羅夫人,老愛對她一無所知的事情大發謬論。蠢貨。」
當考驗到來,他也將在自己心中找到勇氣。
最後她終於學會不再騷擾嘉麗。她接受現實,這艘救生艇上只有她一個人,她必須獨自划槳橫越無邊無際的童年汪洋,即使上岸後她也得孤身獨行。
蓓妮努力過。陶陶過世後,她將所有的愛灌注在陶陶的小孩身上。在她的想像中,她們是同在一艘救生艇上的船難生還者,既是姊妹也是密友,攜手航向安全的新生活。
「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期。」
「這是妳母親,」她輕聲說。
「目前還沒有計劃,」蓓妮離開父親的病床。
「夫人,妳不可能一個人顧全所有方面。當時保羅與安格病況都很嚴重,正是最需要妳的時候,妳不必因此而自責。」
他曾經表示不想和她重新開始。他曾經質疑她愛人的能力。在戰火中朝不保夕,所有疑慮都不復存在。死亡雖然可憎,卻能夠讓人生簡化,效果比什麼都好。濃情密意為他們抵擋住過往的傷痛,然而,倘若他們將共度未來數十年的光陰,在日復一日的單調平凡中,那樣的保護力是否終有減弱的一天?到時他們能否還能克服種種考驗,繼續在一起?
「妳變了,」嘉麗說。
「你好像不太喜歡野草莓,」她提高音量,彷彿在對漸行漸遠的人說話。「可是陶陶一直對你使眼色,所以你還是吃了,因為是我親手採的,而且我很喜歡。」
「過一段時間就沒事了,」艾夫人抬起視線看著蓓妮。「我有話想跟妳說,可是一旦妳父親——以後我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妳,所以我想現在就說。
三個普通的字、一句普通的話,如同麻雀或飛蛾一般平凡。然而,當她由口中說出時,感覺卻宛如珠玉,溫潤而璀燦。她的心彷彿比從前更完整、更寬大。
蓓妮差點笑出來。這樣的比喻相當生動,沒錯,滿戴蘋果的推車、滿載希望的心靈,同樣經不起任何波折。
「他很痛苦。但最後他告訴我說,他沒有資格不准妳去。因為妳長這麼大他都沒能給妳什麼,所以至少該給妳自行選擇前途的自由。」
在西南雨季時,每週五固定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郵輪出發前往英國。他抵達時上一班已經出航三天了。不過他運氣不錯,奧地利勞合社臨時加開一艘船前往義大利東北,他順利搭上那班船。他由義大利搭火車穿越阿爾卑斯山進入法國,抵達巴黎時邁修前去與他會合,最後在加萊港搭上渡輪過海,終於可以回到英國了。
乘馬車回家的路上,她們沒有說什麼話。她們並不親,從來都不親,儘管小時候她們曾經在空洞的大宅中相依為命。
他們吻別之後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月,他們分隊的時間已經比在印度相處的時間久了,且隨著每一天過去越來越久。她完全沒有他的消息。她推測他應該平安無事,倘若有什麼狀況她應該會聽說才對。但她依然心急如焚。
「噓,蕾蒂。小心傭人聽見。」
「對不起,」嘉麗說。「我很後悔做了那種事。」
蓓妮低頭看著父親毫無生氣的臉。「我們有父親,夫人。當妳分身乏術時,他應該為妳分憂解勞。」
他將母馬取名烏萇,那是斯瓦特河谷遠古佛教王國的國名。要帶著牠與蓓妮的行李離瑙雪拉可謂一場惡仗。能拉的關係他都拉盡了,甚至厚著臉皮打出查達拉守城英雄的名號。不枉他招搖撞騙一場,最後他順利搭上火車,筋疲力盡地一路睡到孟買。
她走到床的另一頭,嘉麗背靠著牆站在那裡。她握住嘉麗的雙手,她好幾年沒有碰觸過妹妹了,甚至可能超過二十年。
蓓妮將雙手放在床上,床單是法國貨,像棉花糖那般細緻柔軟。里奧說得沒錯,她之所以那麼敏感脆弱,就是因為她總以陶陶為標準,無法去愛沒有她那麼完美、體貼、全心奉獻的人。但現在她正在學習。
她用另一隻手摸摸他長滿鬍渣的下顎。「你還記得我六歲那年夏天嗎?你有幾次陪我和陶陶去散步。有一次我們去了村子。你買了一盒太妃糖給我。還有一次我們一起採野草莓回家澆鮮奶油吃。」
嘉麗微笑。「感覺得出來。看,里奧在這裡。」她指著照片。
「故去看一下,然後以醫生的身分表示她需要多休息。」
「霧散了,」遍修說。「很快就能看見多佛港。」
嘉麗五歲那年,繼母與家教來到大宅,她立刻接納她們,甩脫自我封閉的性格,變成愛笑愛熱鬧的小姑娘。蓓妮看在眼中也不太心痛了。
「希望如此,」她說。
他再次捏她的手,但力氣比較弱了。
艾夫人站起來,一隻單薄的手握著床柱,低頭看著歪死的丈夫。她比蓓妮印象中老了很多。
「誰?」
嘉麗微笑。「我想說的是,以前妳一碰就碎,現在妳變得沒那麼敏感了。」
「我是蓓妮,你聽得見我說話嗎,父親?」
「別這樣,蕾蒂,妳又不知道他們決定撤銷的原因。婚姻就像鞋子,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箇中甘苦。」
每次回到倫敏感覺都很震撼。煙塵籠罩的天空、被煤灰燻黑的房子。潦倒貧困的窮人,以及人山人海的www.hetubook.com.com街道。但這種震撼很快就過去了。火車進站時,蓓妮已經不再納悶大家怎麼能夠在這種污穢骯髒的環境中生活。當馬車停在她父親家門前,她甚至不再覺得沿街堆積的馬糞惡臭刺鼻。
他在旅途中奔波了不知多久。
「小的時候,我很怕和妳在一起,」嘉麗接著說。「妳的情感太過強烈,妳的憤怒如同匕首、妳的痛苦彷彿毒藥。就連妳的愛,感覺也像崎嶇暗巷。
蓓妮與嘉麗一身喪服在書房中整理父親的文件。陳年邀請函、卡片、信件堆積如山,看來她父親從不丟棄寄給他的東西。此外還有好幾大箱手稿、剪報,一堆草草寫下的隨筆內容五花八門,有讚賞詩人唐恩的機智,也有批評詩人強森的衛生習慣。
她掀開厚重的窗簾望著濕潤的街道。印度的雨總是來得暢快淋漓。她都忘記英國的雨有多麼經綿哀怨了,整天下著迷濛細雨,實際雨量卻幾乎連水桶的底部都蓋不過。
蓓妮偶爾還會作惡夢,在黑夜中亮晃晃的刀劍,里奧被砍了幾千刀,滿身都是血。當她喘著氣驚醒後,接下來好幾個鐘頭都無法入眠,因為回想起當時千鈞一髮的險境而心臟亂跳。
「當然,」嘉麗說。「我一看到就覺得應該要給妳。」
「沒關係,」她說。
或者,她是否會一開始就拉開距離以求自保。他們的結合永遠無法真正水乳|交融,她永遠不肯寬恕他的罪過,藉此防止再度受他傷害。
她擔憂的不只是他的安危。
他受到很完善的照料。蓓妮的繼兄體弱多病,因此繼母在看護病人這方面經驗豐富,而且她僱用了兩名能幹的護士,工作分配也十分恰當。病人與病房都乾淨整潔,幾乎無法察覺便盆的存在。
「會,他打算在劍橋定居。」
她也忘了八月底有多涼,儘管生了火,她依舊感到地板透出陣陣濕冷。
然而,相對於蓓妮與人親近的渴望,嘉麗卻避之唯恐不及。她不喜歡親吻、撫摸或擁抱,也不喜歡聽兒歌。蓓妮想說故事給她聽,她卻鑽到桌子或床鋪底下,用手指塞住耳朵。
「父親!」
由於顧念親屬在哀悼中無心處理喪葬事宜,因此由她父親的好友負責打點。為了尊重喪家的隱私,這段期間內親朋好友通常不會上門,但艾夫人娘家的人還是特地前來致哀。
「……真不知道莫里奧看上艾蓓妮哪一點。他要多好的對象都有。難怪他想撤消婚姻,一點也不奇怪。」
艾杰斐和之前沒什麼兩樣,雙眼依然緊閉,嘴巴歪向床的另一邊。她掀開被單看著他的手。
「龐夫人和羅夫人。」她們兩個是艾夫人的姊妹。「羅夫人總是讓繼母神經緊張。以她現在的狀況,恐怕無法忍受羅夫人太久。」
她頓了一下。「不過,至少有一次我開口了。當時他正在掙扎是否該讓妳去唸醫學院。我極力反對。我——我以為妳只是任性又叛逆,很抱歉,光是他願意考慮就令我無比詫異。我認為學醫會害妳永遠找不到門當戶對的親事,也會辱沒了艾家和圖書的名聲。
蓓妮怎樣也無法逗她開口。以前她和陶陶玩過的遊戲與活動都引不起嘉麗的興趣。有時當嘉麗看到蓓妮走來,她甚至會轉身往反方向跑開。
「當妳父親向我求婚時,我非常清楚他是在為孩子找母親,我也準備要擔起這份責任。可是保羅和安格接連生病——」
連羅夫人這種無知婦人都知道里奧娶了她之後很悲慘,這是否表示里奧和她真的有問題?
她回到父親的床邊,坐在椅子上。屋裡只點著一盞燈,光線雖然昏黃,卻清楚描繪出艾杰斐臉上的每條鬆垂皺紋。他何時老成這樣了。
「當然嘍。」
「有好幾年的時間,我覺得妳的生活像在夢遊,用工作麻醉自己,就好像鴉片上癮的人那樣,失去了所有感情。可是,妳和里奧訂婚的那陣子,妳快樂的程度也令我害怕。那種感覺好比載了太多蘋果的推車,只要一點小顛簸就會導致全車覆滅。」
「蓓妮,」嘉麗叫她。
父親用力捏她的手,這次比之前更有力。她握住父親的手貼在臉頰上。
「是啊,我知道,」嘉麗悵然說。「我總是能認出她,感覺像看到自己穿戲服的模樣。」
「妳願意去。」
「要喝茶嗎?」嘉麗問。
她莫名地熱淚盈眶。「我回來了。我從印度回來了。」
他們並肩站在船頭。濃霧消散,陽光普照。在朝陽下,就連英倫海峽毫無美感的骯髒海水也映出燦爛。
英倫海峽黑漆漆的海水在渡輪前方慢吞吞地分開。海面波濤洶湧,濃霧瀰漫,在晴天時可以從法國加萊港遙望對岸,此時卻彷彿船越走離英國越遠。
整個家心情沉重地迎接早晨。所有的窗簾全部關起來,要等到艾杰斐出殯那天才能再拉開。大門掛上黑布條。一箱箱喪服送到家中,艾夫人的質料是紡紗,蓓妮兩姊妹則是棉毛呢。
她拉起他的手緊緊握住。「莫先生拚命幫你說好話,雖然你曾經為了替我出氣而痛打他一頓,也可能正是因為你為我出頭,所以他才站在你那邊。他很欣賞你的書。他說你很愛我。」
「我認為妳該知道這件事,」艾夫人說完之後就離開了,長長的睡袍下襬以及香粉的紫丁香氣息緩緩隨她遠去。
怪罪別人總是比較容易。
隔閡一旦產生,使似乎變得百毒不侵。就好比一件沒人喜歡的家具,卻又沒有礙眼到需要立刻清除,於是便年復一年地擺著。
當初她搬去與蓓妮、嘉麗同住時,纏綿病榻的兩個兒子耗盡了她所有精神,她自己的健康也出了狀況,實在沒有力氣去討蓓妮歡心。而蓓妮因為她僱用的可怕家教而記恨,對艾夫人完全視而不見。
「不知道她們走了沒,」嘉麗坐在地毯上說。
「蓓妮,」嘉麗在她身後說。「妳在這裡做什麼?」
「妳還好嗎,夫人?」蓓妮問。
「沒什麼。龐夫人和羅夫人剛剛離開了。」
十一點時嘉麗去睡了。蓓妮留下來陪父親。十五分鐘後,走廊傳來腳步聲,她以為是嘉麗回來了,但來人其實是繼母。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照片,他們的結婚照。他以前總覺得她的表情生硬。不,其實她的神情是哀愁,眼m.hetubook•com.com神如一月冷雨般淒苦。經過那種折磨真的還能重來嗎?她真的能再次真心愛他嗎?
黎明時分,當她再次醒來,他已經離開人世了。
她在床邊坐了很久,一直握著他的手放在腿上。但是他再也沒有恢復意識的跡象。
「對,但妳和嘉麗也同樣需要我。」
「唉,大家都知道娶了她之後莫里奧有多悲慘。婚姻幸福的男人怎麼會獨自舉辦晚宴,然後又跑出去整夜賭博?」
瑙雪拉一片混亂,軍隊南來北往,隨行帶來無數馱獸與裝備。里奧散盡旅途中購買的所有物品。每個苦力都分到一頭騾子,女僕也一樣。路上所買的馬匹由嚮導與廚師均分,只留下載著他與蓓妮平安抵達查達拉的勇敢母馬。他打算帶牠回英國,讓牠在牧草園中,自由自在地安享餘生。
蓓妮不會說得那誇張,但是在照片中里奧臉確實轉向她,似乎覺得她比相機更有趣,比身邊所有人更迷人。
嘉麗已經二十五歲了,卻仍保有小時候的娃娃臉,眼睛圓圓、雚顴骨高聳,鼻子微翹。火車抵達時,嘉麗在月台上守候,模樣青春、窈窕又亮麗,草帽上的綠色緞帶在大風與蒸汽中飛舞。蓓妮的心一陣抽痛,她長得真像過世的生母,彷彿陶陶由她珍藏的記憶中走了出來。
這輩子他再也不要離開。
「里奧呢?他會回來嗎?」
這次她看到了。他捏住她的手指。
「唉,別站在那裡發呆,跟孩來,」嘉麗走回會房,向蓓妮招招手。「快來看我找到的好東西。」
看到她最愛的兩個人同在一張照片裡,感覺非常不真實。看到她自己幸福洋溢、活潑快樂的模樣感覺更奇怪。
嘉麗一指她就看到了,坐在她右手邊的胖男孩。他穿著深色連身裙,她過六歲生日時他太小,還要過好多年才到能穿長褲的年齡。
偶爾他會有點懷念那場戰爭。他懷念的不是恐懼、疲憊,當然更不是殺戮,而是那令人目眩的透徹清晰。經過那場嚴酷的磨難,他與蓓妮的關係淬鍊出最精純的答案:只有愛最重要,其他都無所謂。
他再次捏她的手,於是她接著說下去:「這趟真其驚險,莫先生跋涉了好幾千公里找到我,叫我回家來看你。沒錯,就是那位莫先生,曾經是你女婿的那位。我原本可以更早回來,可惜先是莫先生罹患瘧疾,後來我們又在印度邊境陷入戰爭,真的戰爭喔。不過我們都很平安,我也順利到家了。」
她們離開了。蓓妮一手按住慌張亂跳的心臟。離鄉三年,她已幾乎忘記身在倫敦的感受,走到哪兒都有人提起她不幸的婚姻。
「是啊,沒錯。他確實應該多照顧妳們,」艾夫人附和。「然而,我卻沒有指正他的缺失,因為我太感激他沒有譴責我的失職。」
但是當查達拉漸和*圖*書漸遠去,往日的恐懼與疑慮又悄悄爬上心頭。皆因破鏡重圓的歡喜退去,當兩人之間的歡愛失去新鮮感,到時她會如何看待他?無論他多小心,難免會有惹她生氣的一天。到時會如何?會不會新仇舊恨一起爆發?她是否又會想起他曾經出軌,因而後悔給他重新來過的機會?
這次他隔了很久才捏,而且更加虛弱了。他快走了。刺痛的情感攫住她的心。「我愛你。」
蓓妮抬起頭。
她緩緩轉過身。
信任必須是雙向的。假使他心中有懷疑,又怎能要求她的信任。他選擇信任她、信任她的愛,信任她的勇氣、寬容與毅力。
聽到這句話,艾杰斐最後捏了一下她的手。
要帶著大隊人馬、大批行李抵達惱雪拉是極大的考驗。白馬拉坎通往瑙雪拉的路根本無法通行。這段八十公里的路程不但飛砂走塵,而且有好幾處擠得水泄不通,騾子、馬車、駱駝與人群全卡在路中間,連兩步都走不了,只能在毒辣的日頭下煎熬。
「妳很快又要離開了嗎?」嘉麗問。
她嘆息。「我知道那些年我虧待了妳們兩姊妹,尤其是妳。我沒有藉口可辯解,只能說我看著兒子病痛衰弱,只覺得妳和嘉麗得天獨厚,擁有小孩子最重要的東西,也就是健康強壯的身體。當我領悟到這個想法有多謬誤,已經過了好幾年,而我一直都沒在妳們身邊照顧妳們。對不起。」
艾夫人彎腰親吻丈夫的前額,接著也同樣親吻蓓妮。
然而,看到父親的臉時,那種震撼才真的令人心痛。他的臉色慘白,皮膚鬆垮,眉毛與睫毛稀疏,嘴唇毫無血色,歪向上次中風後癱瘓的那一邊。她領悟到他確實行將就木了。蓓妮到家之前幾個小時,他又再度中風。她詢問醫生的診斷。艾杰斐已經無藥可醫了,預計應該撐不過一個星期。但他現在還活著。
蓓妮睡到一半感覺有人捏她的手,她還以為只是作夢。她抬起頭怔怔看著不熟悉的環境,手又被捏了一下。
聽到邁修的腳步聲,他將照片放回口袋中。
焙妮搖頭。
「這張照片可以給我嗎?」
蓓妮前往開瑙雪拉之後的兩天,伊姆蘭與苦力抵達查達拉。他們之前滯留在三段路程之外的村莊,等候戰事結束。
每當那種時候她就很氣嘉麗的胡作非為。里奧很可能死在帕什圖人的刀下,或者像那個與與她並肩作戰的印度士兵一樣中彈身亡。
「我好像——」她忽然有些哽咽。「我好像從來沒有謝謝你讓我去唸醫學院。我也很感謝你娶了陶陶,她是個無與倫比的好人。」
艾夫人年約五十五,細緻的五官到了七十歲也還會一樣細緻。她摸摸丈夫的前額,稍微整理了一下被單。儘管艾夫人嫁給艾杰斐二十四年了,蓓妮與艾夫人依舊陌生。
他呢?他真的夠堅強嗎?他能忍受如此的猜忌嗎?在驛站當時,就是這樣的恐懼使他拒絕她。他害怕被一時的情感沖昏頭而賠上一生,害怕從此成為在她身邊阿諛奉承的小男人,也害怕一時失足而必須一輩子受她譴責,最後變成心懷恨意的悲慘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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