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薛本堡。」他在學校做實驗時，曾經不小心觸電，現在他的指尖有著類似的感覺。「妳是說果戈．薛本堡伯爵的遺孀。」

「聖誕節的時候，少爺。貝齊特先生說，太多人寫信求公爵閣下接濟，老爺不想看。」

「才下午兩點，你就喝這麼多酒，就算是慶祝告別單身也嫌太早了。」波羅妮姨婆驚呼一聲。「你該不會想臨時抽腿吧？」

男僕撿信時，康登看到其中兩封是給他的。他認出朋友的字跡。已經開學了，但他還沒回去，他們一定覺得很奇怪。他沒有通知同學結婚的消息，他和嘉綺決定在巴黎開一場驚喜婚宴，她已經請代理人找到一棟寬敞的宅邸，位置就在拉丁區的聖潔娜維丘上，距離他的學校才幾步路。基本家具已經擺設完畢，廚師和女僕先住進去準備迎接他們。

「我親愛的表姪兒亞雷西大公今天結婚了，」勞夫勒里許伯爵夫人說，她名叫阿波羅妮雅，ｗｗw•ｈetｕｂｏｏk.ｃom.ｃom但大家都暱稱她為波羅妮姨婆。她是康登母親的遠房表親。特地由尼斯趕來參加他的婚禮。「聽說新娘是個淘金窮光蛋。」

若非因為他是公爵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絕對也會被人這麼說，康登無奈地想。可是他們閃電結婚所引起的冷言冷語，卻得由嘉綺承受，因為大家都知道她一心想嫁入貴族家。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腦中的噪音越來越喧鬧。他倒了滿滿一杯柑橙酒一口喝乾。這種酒的基底是白蘭地，他的喉嚨燒灼，但是他幾乎沒有感覺。

他腦中冒出陣陣猜疑，但他努力辯解。源自神聖羅馬帝國的爵銜比較特別，家族中所有男性都可以繼承，所以很可能是薛本堡家的旁系親戚，另一位已放的果戈伯爵，他恰巧也有個女兒叫秀朵拉，而她正好是適婚年齡。

「是，少爺。」

「想必如此。」老夫人點頭，她的頭hetubook.com.com髮是罕見的純銀色，髮髻的樣式非常複雜。「哎，我怎想不起新娘的名字。愛蓮諾拉．薛勒香？薛佛波道。該不會她根本不叫愛蓮諾拉吧？」

什麼？康登差點驚呼。父親每遇到乞丐都會施捨，就因為心軟，他們家才會一窮二白。

「薛諾拜恩？薛坦登。」康登逗她。他的心情非常高昂。明日此時，他將迎娶他所見過最與眾不同的女子。而明天晚上——

「薛本堡！」伯爵夫人歡呼。「沒錯，就是這個！看來我還寶刀未老呢。」

「老天，不至於那麼慘。是他女兒。名字叫秀朵拉，果然不是愛蓮諾拉。可憐的愛麗莎深受打擊。」

聖柱莊裡高朋滿座，大家談笑風生，姨婆皺眉努力思索。雖然時間倉促，仍有三十位親戚由歐洲趕來觀禮。聖柱莊雖年久失修，母親還是很高興能在屬於自己的豪宅ｗwｗ•hetｕboｏｋ•cｏｍ•com中接待賓客。

「幾年前我在聖彼得堡見過她，」他謹慎地說。「我記得她嫁給一位波蘭王手子。」

「薛文福？」波妮姨婆不肯放棄。「上了年紀真討厭，我年輕時從來不會忘記名字。我想想。薛旺維許？」

他無法抽腿，他根本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只有困惑不解，以及一種大難臨頭的預兆，彷彿腳下的大地忽然崩塌，放眼望去盡是一片殘破裂痕。

怎麼會。她怎麼會在一個月之內嫁兩次？答案很簡單，不可能。如果姨婆沒記錯，那就是秀朵拉自己記錯了。但秀朵拉當然不可能記錯夫家姓氏，一定是姨婆記錯了。

「好像是波蘭邊境的一個小地方。」

康登莞爾。波羅妮姨婆以記憶力驚人聞名。話到嘴邊卻想不起來，絕對讓她非常懊惱。

離開客廳之後，康登的思緒依然紊亂。他在漏風的寂靜走廊徘徊，波和圖書羅妮姨婆所說的話，片片段段在他腦中抓撓，有如被黃鼠狼嚇壞的母雞。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怕到不知所措。最恐怖的事實莫過於在內心深處，他很清楚波羅妮姨婆沒記錯。

明天他就要結婚了。他等不及想和那個女孩上床，想要每天早晨在她身邊醒來，沉浸在她的愛戀中，因她的熱情而喜悅。

他向托盤伸出手。「交給我吧，艾爾伍。」

康登目送男僕走遠。讓他走、讓他走。不要追問、不要思考、不要探究。

「等一下，」他命令。

康登心中慢慢拼湊出驚人的懷疑。他想打跑這個念頭，用木棒或矛槌之類巨大又沉重的東西，讓疑心飛到遠處，不讓演繹與推論的結果破壞他完美的喜悅。他想假裝沒聽到總管的詭異行為，忽略腦中激升為刺耳警報的噪音，假裝一切正常。

「我們認識幾個來自那地區的人。」例如秀朵拉。

姨婆嗤之以鼻。「假如是真的，一定很有意思，竟然有人在現實生和-圖-書活中犯下重婚罪。很不幸，我覺得不可能。根據愛麗莎的說法，她兒子的未婚妻像北極冰原一樣純潔，一舉一動都受到母親嚴格監視。肯定是你弄錯了，孩子。」

「好吧，送去給貝齊特，」他說。

「您的表姪兒身分如此高貴，婚禮應該非常盛大吧？」康登說。

在接近房屋前端的轉角處，他撞上一個端著信件托盤的年經男僕。「請見諒，少爺！」男僕急忙道歉，趴在地上撿拾散落的信件。

「告訴貝齊特，十五分鐘之後去我房間見我。」

他站起來對姨婆鞠躬。「怎麼會？不過我得失陪了，有件小事需要處理。晚餐時見。」

艾爾伍順從地轉身。「是，少爺？」

他在姨婆身邊坐下，為她斟滿餐後助消化的柑橙酒。「新娘是哪僅人。」

但是這樣的機率有多高？不，這是他的秀朵拉，是他曾經一心想給予幸福的那個女孩。

艾爾伍一臉迷惑。「少爺，貝齊特先生說，所有信件都必須先交給他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