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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房蜜約

作者:雪麗.湯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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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他的下巴和牌都差點掉在桌上。這句話的衝擊力道太巨大,他毫無招架之力。
她摸摸喉嚨上的浮雕別針,白皙手指與吞沒光線的肅穆濃黑形成強烈對比,他不由自主地盯著看。她手上的肌膚雖然細膩,卻欠缺青春的飽滿與透明。他想起來她確實比他年長幾歲,已經接近五十了。白雪老公主。
更別說他並不打算染指羅蘭太太。若是換作二十年前,狀況可能截然不同,但他已經洗面革心了,上了年紀之後,他變得循規蹈矩。
朗夫露出滿意的笑容,這樣好多了。什麼檸檬汁嘛!「聽說妳去倫敦了,想必收穫豐富吧?」
然而現在他們之間產生了牽絆。三十年前,年輕的羅蘭太太恭恭敬敬陪伴公爵夫人,而他卻在晚餐桌上不說話、使性子,想盡辦法將母親當空氣。母親給予他生命,他卻對她毫無瞭解。父親過世後他依然故我,不曾回想過要與她親近。母親向來健康,他以為她還能活幾十年,繼續扭著手帕操心他無法無天的行為。
「當然,」他表現出寬宏大量,更何況,一千鎊一注的豪賭,他這輩子只玩過三次,一夜之間輸掉一年的收入,就連當年浪蕩無行的他,都會覺得太誇張。
牌桌已經準備好了,他們移過去,她小心翼翼地詢問,剛開始的時候是否可以先不要賭一注一千鎊,改用其他東西為賭注。「我和女兒玩牌的時候通常會賭糖果,白脫糖、太妃糖、酒踏巧克力……你懂我的意思吧,閣下?」
她起身取來一個金色浮雕大盒子。「這是瑞士巧克力,去年復活節我女兒送的,她知道我很喜歡。」
因為他從來不花時間陪伴母親。在家的時候他會和母親一起用餐,他以為那樣便盡了身為兒子的責任與義務。
「但是到現在我才終於有勇氣付諸行動,」她的聲音如春夜般柔和。「我已經不年輕了,所以決定捨棄少女的小手段,改用比較直接的方式。希望你不會因為我太積極而產生反感。」
他父親過世之後幾個月,母親也因肺炎而相繼離去。如果她多活幾年,或許他不會過得那麼荒唐,就算https://www.hetubook.com•com只是為了保護她不受卡蘿琳和葛瑞絲那種人荼毒。
「六一年,我去幫忙籌備慈善晚會,她是榮譽贊助人。她很喜歡我,每週都邀我去露得廬喝茶。」羅蘭太太悵然一笑。「私底下的她很高雅也很平凡,之所以平凡,是因為她和天下所有女人有著相同的煩惱:丈夫和兒子。當時我沒有察覺,但現在回想起來,她應該相當寂寞。因為老公爵健康欠佳,所以她不得不被綁在鄉下,沒有幾個朋友,她的娛樂也很有限,因為公爵重病,她不能暢懷歡樂,否則會被指責麻木不仁。」
盒子分成數層,最上面幾層已經快吃光了,她端起來,拿出下面滿的兩盤各自放在雙方面前。
老實說,如果他當其意圖不軌,幾扇敞開的窗戶與厚重肅穆黑衣恐怕不足以讓他打消念頭,他最荒唐的時期曾經讓不少寡婦失節,有時甚至就在敞開的窗前。
「常見的雙人牌戲,比齊克、卡西諾、伊卡特。她的牌技很出色。」
她呆望著他,彷彿他要求她寬衣解帶,以某個角度而言,他確實讓她暴露了。她扯了扯浮雕別針,似乎嫌領子太緊。「閣下,我保證沒這回事!你怎麼會這麼想!我——」
「過去五年來,我每天看著你散步經過我家,風雨無阻,」她美麗的眼眸凝望著他。「每天我都等著你由彎路上出現,你經過那棵吊鐘花時我就會看到。我總是目送你遠去,直到過了萊特家的房子看不見為止。我對你朝思暮想。」
「和我女婿玩應該更合你意,」羅蘭太太說。「她一直無法確定行程,所以說不定會換我女婿來。」
「她們想必說了不少我年少輕狂的故事吧?」他說。「當年我的行為實在不足以為表率。」
他假裝大為驚訝。「她結婚了?」
「沒錯。她嫁給菲爾弗公爵的繼承人,已經十年了。」她的回答依然充滿得意,但也有一絲懊喪。
她送上糖果匣,他由盤中拿出三顆巧克力。「妳怎麼會認識我母親?」
一八九三年五月二十五日https://www.hetubook.com.com
第一張王牌出現在他這邊。他輕輕搖著頭收回紙牌,重新洗過之後交給她切牌。「羅蘭太太,我感到十分不解。當妳表示想介紹女兒給我認識時,我以為她尚未出閣,而妳之所以對我感興趣,是因為希望令嬡能與我培養友誼。」
大部分的時候。
「對極了。」他點頭,對她的洞見大表讚賞。「經過陽光恣意放縱的夏季,才有秋天成熟甘美的收穫,過去如是、未來如是。」
他拿出五顆巧克力。「請發牌。」
然而她的美貌勝過諸多適婚年齡的女子,甚至勝過十九歲時的她。一般而言,比起相貌平凡的女人,美人遲暮時更加不堪,與年輕時的差異更大。但是她不一樣,在她依然美麗的肌膚之下,她於人生旅途中找到了自我價值,那是最好的裝飾品,比珍珠鑽石更耀眼。
「我有幸在歌劇院巧遇你的兩位表姊,」她說。「安佛瑞夫人與桑士比夫人非常客氣,邀請我去包廂一起坐。」
羅蘭太太頓了一下才回答。「她一定會很高興。」
她將巧克力掃過去排列整齊,接著收拾好紙牌。「閣下,該你下注了。不過就算你想走我也可以理解,畢竟我揭露了自己曾經陰謀設計你。」
「我就得應付一大堆馬屁精和淘金客。我之所以回到德文郡,部分原因就是為了擺脫那些人,」她的語氣平靜,內容合情合理。「至於我為何看上你,大概是受到令堂的影響。」
「直到安佛瑞與桑士比兩位夫人說出我過去的荒唐行徑。」
他分不清上下左右、東南西北,他很少會這樣。他努力提醒自己,其實她只是希望讓女兒嫁給公爵,抓住難以到手的草莓葉冠冕,就像她對那隻毛球貓兒所坦承的那樣。
他相當時阻定十三歲之後就沒有人問過他要不要喝檸檬汁。她提出的選項裡沒有酒精飲料,他明白察覺這一點。
「事實上,最先告訴我這件事的人是小女。」她訕然一笑。「她對你頗有微詞,但我認為只以那些年的放蕩行為評斷你這個人太過不公,而只以那段時間之前與之後的表現評斷和_圖_書你也一樣偏頗。」
朗夫完全說不出話來,幾乎變成了無言的寫照。羅蘭太太的話令他萬分震驚,他從沒想過可以到這種地步。五分鐘前,他還得意洋洋地認定羅蘭太太絕對想不到他知道她的秘密,但現在兩人的立場完全倒轉。她觀察過少年時的他,曾經是母親的密友,甚至看過湯普森教授那封珍貴的信。
「好了、好了,羅蘭太太,」他還沒忘記怎麼哄女人。「母親為了讓女兒有個好歸宿而費盡心機,雖然並非人類最偉大的努力,但絕對歷史悠久。我只是有些意外,令嬡已經許配他人,婚姻美滿安穩、前程光明遠大。那麼妳為何如此殷勤想與我結交,不惜跑出家門追逐我,甚至答應和我賭博,即使平時妳最厭惡這種行為?」
「能來杯白蘭地就太好了。」
「因為每次我都停留不到半小時就走了,而且你總是不在家,就算放假的時候用茶時間也總是不見人影。夏天的時候你會跑去多達海邊玩水,冬天則去獵鹿,或跑到鄰郡找同學。」
她抿起嘴唇,但額然無法抗拒公爵的要求,更何況只是一杯酒。她轉頭吩咐總管。「何利斯,幫公爵閣下準備一瓶人頭馬。」
他確定她在說謊,就像他確定皇家侍從約翰.布朗生前與女王有所曖昧。然而不知為何,他竟然不由自主受到這番話的影響,腦海浮現香豔的畫面,羅蘭太太夜不成眠,鬆開長髮、解放酥胸,因為寂寞難耐而幽怨悲嘆,渴望、需要一個男人,為伊消得人憔悴。而那個人就是他。
「既然妳經常去露得廬作客,怎麼我們沒見過。」
他的哲學高見造成她滿臉疑惑,他差點笑出來。幸好僕人送白蘭地過來,這可是極品醇酒,存放於法國利木森地區的老橡木桶中,以五十年的光陰釀造而成。
用來接待他的客廳燈火通明,炫麗如凡爾賽宮。熊熊燃燒的蠟燭數量如此之多,他不禁懷疑是否哪家教堂的祭壇被搶了。面向鄉間小路的窗戶全部敞開,麻紗窗簾只拉上了一半,路人經過時能清楚看見裡面的動靜。
總管鞠躬之後離開。
沉默震耳欲聾。
羅蘭太太迎接裴林https://www.hetubook.com.com公爵閣下,但他能清楚感覺到缺少她平時信手拈來的激動熱情與討好奉承,不過她的招待依然完美無瑕。然而,之前她是那麼急於結交,甚至到了可說是巴結的地步,今晚她卻只是表現出周到的禮儀。就連她平時偏好的粉色系服裝也被森然漆黑所取代,有如新寡婦人的喪服。
羅蘭太太拿起一顆包著玻璃紙的巧克力,夾在手指間轉動。包裝紙發出窸窣聲響。「她不常提起公爵閣下的病況,其實她很清楚只是在拖日子。她十分以你為榮,非常期待你能在古典文學系得到第一名。她甚至給我看了三一學院湯普森教授寫給你的信,他回答你對柏拉圖《斐多篇》的提問,並稱讚你掌握古希臘文的能力。但夫人也很擔心,她說你很狂野,簡直像南美的叢林一樣,她無法瞭解你。她很著急,因為她和令尊都無法讓你守規矩。她希望你能找到強勢穩重的妻子,否則你只會越來越胡鬧。」
說到預謀設局,羅蘭太太能夠與貧民窟的職業老手一較高下,但是臨機應變當面撒謊並非她的長項。周旋在未婚夫與丈夫之間想必會火花四濺,局勢肯定一觸即發,崔邁斯夫人應該不願意順從母親瘋狂的陰謀,再多找一個男人來添亂。他開始發牌,牌面朝上,沉默持續了幾秒。
「你想要什麼飲料?」她問。「茶、鳳梨水、檸檬汁。」
「我母親?」
「夫人,該妳下注了,」他提醒。
不,她不只曾經陰謀設計他,現在也還在繼續。她持續交織事實與虛構,希望能讓女兒在離婚之後浴火重生,爬上更高的社會地位。
「等她來了,我很期待能和她玩一局,」他說。
她們跟她說了什麼?八成是女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火燒床事件,以及他包下蜜儂夫人店裡所有小姐那次。他做過更糟糕的事,但是這幾件最廣為人知。羅蘭太太雖然愛攀附權貴,卻是端莊嚴謹的典範,才會因為太過震驚害怕,而暫時收起偶像崇拜的姿態與細聲細氣的調調。
顯然她沒料到他會直截了當地點破。她揮揮手,想裝作不放在心上。「唉,哪位紳士沒有幾筆風流債呢?m.hetubook.com.com
他一時間沒有會意。遇到卡蘿琳和葛瑞絲又怎樣?很多人都會遇到她們,差別在有些人很愉快、有些人很痛苦,愉快者是因為聽到羶腥的花邊新聞,痛苦者則是因為被無情挖掘花邊新聞。片刻之後他恍然大悟。羅蘭太太原本只知道他是個隱居的學者,幾乎與男女關係絕緣,不曉得他年輕時曾經放浪形骸。
他呆望著她,不確定她是否還在編造謊言,但他極度希望她所言為真。他很多年沒有和人談起可憐的母親,也難得提到父親,沒有人詢問他喪失雙親的心情。因為他放縱的行為,所以大家自然而然認定他樂得擺脫束縛,從此可以自由自在地揮霍。
「你應該能夠想像,我和一位慈母聊了那麼多,當然會對她的兒子留下好印象,以至於我現在想要……」
她按住牌但沒有拿起來,臉頰紅得像葡葡酒。「閣下,現在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了。雖然我們雙方都會很尷尬,我更是會羞得無地自容,但你有權知道真相。」
「妳和女兒通常玩什麼?」他開始洗牌。
「公爵閣下,我們初次見面那天,我假裝不知道你的身分,真的很抱歉。」她終於看了牌一眼,然後放在桌上。一張A 加上一張J,正好二十一點。「老實說,雖然我們沒有正式見過,但我很多年前就知道你的事了。年輕的時候,我住在這間農莊,我記得每逢放假就會由這幾扇窗戶看到你。」
她默默將三顆巧克力放在桌面中央的小墊子上。他發牌,她的牌面朝下、他的朝上。區區的黑桃五。他再度發牌,這次兩邊都牌面朝下。
她舔了舔下唇。「老實說,我受夠了守寡的生活。我在鄰里間四處尋找,最後決定你應該會是適合我的好丈夫。」
她的笑聲有些驚愕又十分虛假。「是啊,可以這麼說。」
難道是因為她等不及想炫耀和他結交這件事。有可能。但是外面那條路白天就鮮少有人經過,晚上更是人跡罕至。她還不如在花園立個招牌,裴林公爵蒞臨本宅。
「為什麼是我?」他發現聲音有些沙啞,連忙清清嗓子。「請原諒我太過唐突,但妳外型亮麗、資產雄厚,只要放出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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