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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房蜜約

作者:雪麗.湯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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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不過呢,他知道威廉斯先生的事,他一開始是她的家教,後來變成她的情夫。
她想起克勞蒂雅如何愛惜那件禮服,用好幾層薄紙包裹好之後,珍藏在聖柱莊她以前的房間裡。我有全世界最棒的哥哥,克勞蒂雅那天以不太委婉的方式督促嘉綺盡快去大西洋對岸尋夫。
「這棟房子真漂亮,」康登親吻羅蘭太太的臉頰。「妳寄來的照片表現不出這裡的好。」
這次嘉綺真的轉過身了。那是道歉的意思嗎?母親這輩子從不認錯,現在竟然會道歉?
嘉綺太過吃驚,幾乎轉過身去。不知為何,她從不認為在這件事情上,母親會站在她這邊。或許是因為自己犯錯心虛,她一直認為羅蘭太太責怪她將一這段婚姻變成死寂悲劇。由於母親與康登通信,以至於他掌握了勒索她的把柄,如此一來更使她深信,只要康登願意寬宏大量原諒嘉綺,羅蘭太太甚至不惜賣身給惡魔。
她原本認定前往德文郡的路上,孤男寡女關在密閉的私人車廂中,他一定會要求進行做人大業。她是如此有信心,甚至做好了預防措施。從離開家門那一刻,她的心跳就開始忽快忽慢。
「克勞蒂雅第一次參加舞會時的禮服。」
這些年來克理斯多夫惹過幾次麻煩,不算太嚴重,至少沒有私生子、龐大債務或犯罪損友,他的父母非常擔心卻束手無策。他們的長子康登基本上是個聖人,克勞蒂雅理性務實,面對任性的么兒,公爵夫婦不知如何是好。於是嘉綺一肩扛起責任,幫助克理斯多夫脫離可能有危險的處境,公爵夫婦心軟捨不得對兒子嚴厲,便由嘉綺出面施予鐵腕教育,當他犯錯時便無情地停發零用金。
十年來,他們的關係保持凍結,因為他表現得很明白,他要遠離她,而且就連整個地球的距離也嫌不夠遠。他剛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充滿敵意,可謂前所未有的最高峰。但是狀況變了。這次他們化解了敵意,有如來到新大陸,面臨各種危險的可能性,各種她不敢在白天思考的可能性,因為想多了一定會徹底發瘋。
她不禁莞爾。那嘶嘶作響的火熱在心中恣意蔓延,半是歡騰喜樂、半是不知所措。「我知道你什麼都做得出來。我知道你的小秘密。」
「裙子也裝了鐵絲。」
「是啊,可以這麼說。」羅蘭太太吞吞吐吐地說。「承蒙公爵閣下慷慨解囊。」
「他也非常愛妳。」
和圖書幾分鐘之後,康登騎馬前往多逵欣賞風景,顯然是羅蘭太太大力推薦的行程。與他共處一室讓嘉綺非常不自在,因為母親銳利的視線隨時緊盯兩人互動,彷彿可以從請對方幫忙遞奶罐這種芝麻小事,推測出他們最近的發展。但是少了他在中間做緩衝,母女之間的彆扭立刻浮上檯面,如同醋酸味一般強烈又明顯。
康登舉杯。「至少我非常期待,興奮得快要發抖了。」
她對汽車那玩意兒不太有信心。汽車確實很神奇、很新鮮,而且現在終於可以實際上路了,但是只有愛冒險的有錢人才會想買來駕駛。畢竟馬車單純多了,在城市裡比較方便,而長途旅行時火車更是迅速又可靠,至少從倫敦到布萊頓的短短路途中,馬匹不可能連續暴斃三次。
「我不想談他的事。」
「就是那位沒錯。」羅蘭太太重新擺出文藝復興時代皇室貴婦的派頭。「非常了不起的人,學者與範。我很高興妳終於有機會認識他。」
他們抵達羅蘭太太的農莊時,午茶時間剛過沒多久。他們出發時倫敦的天氣變得陰沉潮濕,但是德文郡的這個角落依然有溫和的陽光,不過看得出剛下過雨,因為地面積水未乾,葉子也還在滴水。
嘉綺十分驚訝。她們很少談起約翰.羅蘭。悲傷是私事。「這週日我也去了,我看到妳放的花。」約翰.羅蘭四十九那年死於傷寒,週日是他的六十八歲冥誕。「他一直很喜歡山茶花。」
他急忙轉換話題。「趁我還記得,我想感謝妳幫忙管教克理斯多夫,我好像從來沒有道謝,對吧?」
他們一起放聲大笑。他的眼角因為歡笑而擠出細紋,她之前沒有看到過,那是來自陽光與海風的禮物,男人正值盛年的記號。
羅蘭太太倏地站起來。「我想去休息一下。我不希望被公爵看到憔悴疲憊的醜態。妳愛崔邁斯,我說的不是以前,而是現在。如果妳以為妳愛費德理克爵爺的程度能比得上,那麼妳就是個大傻瓜,連莎士比亞都寫不出更蠢的傻瓜!」
「我之所以說拼湊,因為真的是拼出來的禮服。她想要的那種領口設計我做不出來,每次上衣都會掉下來,所以我拆了母親的一件網紗裙撐,用鐵絲撐起整件上衣。她一直很擔心,生怕跳舞時那件禮服可能會戳死她,不然就是刺進英俊追求者的胸口。」
他停下來看著她。「妳的笑聲hetubook•com•com還是像從前一樣,」他說。「我曾經以為妳世故又成熟,但妳一笑起來就完全不一樣。妳的笑聲依然像是被搔癢的小女孩,格格有聲、氣喘吁吁。」
她多麼希望能夠斷言母親錯得離譜。
聽到這種話該如何回應?換作別人,她會認為是在示愛,就算不是,也傳達出很深的感情。然而,當這句話由他口中說出,她該作何感想?
「親愛的崔邁斯爵爺,你難道不明白嗎?」羅蘭太太甜絲絲地說。「既然你不肯和我女兒說話,我又怎麼能去拜訪你?」
何利斯端著茶具進來,話題立刻急轉彎,變成討論羅蘭太太最近的慈善晚會。沒想到康登十分瞭解羅蘭太太的慈善事業。
一個人面對這些考驗已經夠辛苦了,為何母親偏偏要一條條列出來?她又不是王爾德戲劇中的愚昧少女。
「你應該看看春天的德文郡,」羅蘭太太說。「四月的野花真美,別處都比不上。」
他的字跡微微歪斜,迅速破解一道道算式,看在對機械不熟悉的人眼中,八成認為有如發現羅賽塔石碑之前的埃及象形文字。她雇用了很多工程師,因為不希望和他們打交道時被唬弄,所以她特地請家教深入指導高等數學與機械學,但是這樣倒著看,那些數字與符號她只能瞭解一半。
老天爺,母親難道臉紅了嗎?的確,上次母親去倫敦時,她們因為裴林公爵的事情鬧得不太愉快,但此刻母親臉上的紅暈不像出自於驚愕或尷尬。
「我十分期待,」羅蘭太太說。「我們太少見面。」
玫瑰開得正美。羅蘭太太的農莊有著雪白牆面與朱紅屋瓦,充滿鄉村風情。嘉綺原本以為母親看到她和康登一起出現肯定會昏倒,沒想到她只是在字裡行間藏著一些好奇,並沒有驚愕意外的神色。康登肯定事先發了電報。
但這時他回答了。「問題從來不在這裡,不是鴨嗎?」
他一臉不解。「小秘密?」
「幸好你不必弄髒手。」
然而,火車還沒離開派丁頓車站,他就開始埋頭研究某種機械的設計圖。她無事可傲,只好看著世界以時速九十公里飛馳而過,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一八九三年五月三十一日
「我想談,」羅蘭太太毫不讓步。「如果妳以為他是公爵繼承人當初我才會極力撮合,那妳就錯了。你們兩個坐在石南原的客廳裡https://m.hetubook.com.com牽著手說悄悄話,妳以為我沒看見?我從來沒有看過妳那麼快活幸福的模樣,之前沒有、之後也沒有。我也從來沒有看過他那麼輕鬆自在,徹底忘記拘謹,放下肩頭上全世界的重擔,難得表現出年輕人的樣子。」
「但是樂趣就在於弄髒手。自己設計的東西,我一定會自行建造。我什麼都做得出來。」他瞥她一眼,露出微笑。她的心跳戛然而止。當他微笑時,陽光真的更加耀眼。「妳想成為英國第一位駕駛無馬車在海德公園飛馳的貴婦嗎?」
「可是最後的成品很不錯。」
「啊,那件事啊。」他放鬆了。「那不是我的秘密,是她的秘密。如果我的印象沒錯,當時她覺得很丟臉,因為別人的禮服都是跟沃斯先生訂製,只有她得穿由哥哥拼湊出的破爛。」
「一八九〇年她來英國的時候拿給我看過,」嘉綺說。「我不敢相信是你做的,但是她用兩個兒子的性命發誓。」
她解讀出他在研究加熱與氣體交換。他改為計算角動量,她進一步推理出他正在改善內燃引擎的設計。
「那是因為妳三歲的時候,從花園摘了一把送他。他非常愛妳,」羅蘭太太說。
「因為是事後回憶,所以蒙上了一層美麗色調。距離舞會只剩兩天,我還沒研究出如何將十碼布料在腰墊下集中、打摺變成裙子,那是我第一次體會恐慌的滋味。我陷入那個無底洞,天底下所有非歐幾何學也不足以拯救我。」
「那是我第一次涉足禮服製作,也是最後一次,」他無奈地說。「當時我才十九歲,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她第一次參加舞會,家裡卻沒錢做新禮服,克勞蒂雅哭了好幾個小時,我想應該不會有多難吧?畢竟禮服訂製也是工程學,只是處理的物質比較軟,而且我為了做模型船,曾剪裁、縫紉過很多布料。」
「應該在機軸運轉過程中,讓排氣循環提前,」她說。「雖然會犧牲一點動力,但可以提升效能。」
「妳當真看不出來?」羅蘭太太嚷嚷,因為又氣又急,放下茶杯時難得太用力,一滴慘了牛奶的棕色茶水濺出,落在繡花桌布上,印出一個驚人完美的圓形污漬。那條桌布是嘉綺在哥本哈根買的,那一趟慘痛的命運之旅。「他同到英國,住在妳家,對妳以禮相待,勸妳一起來看我,所有這些事https://www.hetubook.com.com,對妳都毫無意義嗎。真是的,難道非得要說出來、刻在石碑上才算數?」
「沒有久到能讓我忘記。妳也沒忘、他也是。」
「你太謙虛了。」
嘉綺做個深呼吸,喝完杯中的茶。茶已經涼了,而且太甜,因為康登遞糖罐時碰到她的手,接下來整整一分鐘她完全無法分辨兩匙和四匙的差異。「就算忘不了,又有什麼用?當時我的確很愛他,我不否認,但已經過去了。現在他不愛我,我也不愛他。就算真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也沒人給過我,康登更沒給過。」
「難處在於要抓到恰到好處的點,對吧?」她的公司承包了倫敦新地鐵的設計案,工程師一直非常苦惱第三軌要用多少伏特的電力。
「就是今天晚上要來吃飯的那位公爵?」嘉綺說。
「沒錯。」
忽然間,車廂中只剩下火車行進的聲音,引擎低吼,鋼鐵車輪輾過軌道發出哐噹聲響,每分鐘行進一點六公里。她望著窗外,覺得自己愚蠢至極,有如盲從跳海的旅鼠。
「那已經是陳年往事了,母親。」
她也覺得非常彆扭,更覺得有些頭暈。
而且他必須是她真正的丈夫。
他也望著窗外,很久沒有開口,她快要相信雙方都打算假裝她沒問過。
「我四月一定會來,」康登說。「到時我應該還在英國。」
不過,由於她覺得十分好奇,所以去年夏天前往曼海姆拜訪賓士先生,並且正在協商授權由她的公司生產賓士引擎。她從羅蘭家祖先那兒繼承的精明頭腦自動打起算盤,迅速計算出若是使用康登的設計能省多少錢,但前提是他的引擎能夠使用。
嘉綺多麼希望能準確預測這個男人的行為,這個身為她丈夫的男人。
「不用謝,」她說。「管教他是種樂趣。」
「他經常寫信來抱怨妳的事,說妳比蛇髮女妖更恐怖,而且攻擊力加倍。他說妳打算把他送去海參威,丟在港口一毛錢也不給。妳威脅停發零用金的時候,如果有人敢借他錢,妳就會把他們搞到破產。」
廢氣排出時造成的部分真空,會將新鮮空氣與燃料吸進汽缸。空氣與燃料結合後點火使氣體爆炸,能為引擎提供動力,但是未排出的殘餘廢氣會減低效能。
你的語氣如此開懷,她心中那危險的火熱,終於轉變為無所顧忌的烈焰。「這些年,你想我嗎?」她聽到自己問。
「這永遠是最大的難題,」他回答。「設計只能改善到一個程度m•hetubook.com•com。我已經將可能性縮小到二選一,我在紐約的工程師會製造樣品以便測試。」
「她說你簡直有魔法。」
「母親,妳好像忘記了他回來的目的,」她冷冷地說。「我們要離婚。我已經答應要嫁給費德理克爵爺。」
「你的引擎有什麼毛病。」
「親愛的夫人,我曾經邀請妳前往紐約,次數多到數不清,」康登說,語氣中帶著笑意與挑戰。「妳總是找理由推辭。」
「運轉速度超過每分鐘一百次時,排氣的速度會趕不上,」他沒有抬起頭,也沒有詫異她竟然這麼瞭解機械,大部分的女性對這門學問毫無概念,其實男人也一樣。
「他過世時,我們結婚十年五個月。」羅蘭太太拿了一塊奶油小蛋糕放在面前的盤子裡,切成完美的四塊。「再過兩個星期,妳結婚也要滿十年五個月了,人生的變數太多,嘉綺。不要捨棄和康登重新來過的機會。」
羅蘭太太拂袖而去,只留下玫瑰水的香氣。嘉綺獨自在客廳裡坐了很久,茫然地慢慢吃完母親留下的蛋糕,以及三層盤架上還沒動過的水果塔。
他讚美她,誠心誠意讚美她,讚美一件她真的非常重視的事情。那感覺就像第一次參加社交季的小女生,沒想到最俊美瀟灑、聲名狼籍的浪子邀她跳舞,明知道內心嘶嘶作響的火熱非常不明智、非常沒道理,而且對方並沒有同樣的感受,卻完全無法控制。
嘉綺望著花園,陣雨剛過,花瓣上還點綴著水珠,她感覺到母親盯著她的背。當然,她早就知道他那時還在英國,他們約定的期限是一年,到五月才結束。但是不知為何,她總得他們無法繼續這樣生活十一個月,甚至連十一個星期都很難。
「老實說,我連和你通信都不應該,」羅蘭太太說。「但我總是有那麼一點不夠完美,真叫人不甘心。」
沉默膠著將近三分鐘之後,羅蘭太太開口說,「上週五,我去妳爸爸的墳上看他。」
父親買禮物送妻子的時候,都會帶嘉綺一起去。在他眼中,美麗的妻子值得世上最好的東西。他喜歡碩大顯眼的飾品,嘉綺之所以喜歡誇張的珠寶,或許就是受父親影響,雖然她很少配戴。不過,最後他每次都只買浮雕別針或樸眾的珍珠,因為他不希望妻子被迫戴上她認為粗俗的飾品。
羅蘭太太一說出募款金額,他立刻問:「比妳平常募得的金額高出許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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