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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殤》論

作者:崔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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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殤》解說詞 第二集 命運

《河殤》解說詞

第二集 命運

北中國的大地,幾度桑田,幾度牧場。長城南北,幾番征戰,幾多白骨。忽而是漢妾辭宮,公主和親,忽而是番王來朝,納供稱臣。多少歷史悲喜劇,在長城的巨大背景下輪番演出。
當我們再俯瞰北京城時,會驚訝地發現某種六千年的一致性。
擺脫野蠻人的第一個代價,就是被牢牢地栓在土地上,難道我們的祖先能不這樣選擇嗎?
這條一萬一千華里的磚石砌成的明長城,比起秦漢長城來,自然是牢固多了。然而,它也使明朝耗盡力量,元氣大傷。
因此,世界上其它民族對土地的崇拜,都不及我們的祖先那樣虔誠,那樣隆重而深刻地把它烙印在自己的文化和心理之中。
在清朝以前,也就是在十五世紀以前,北部的對抗一直是中國歷史的主旋律。東南海岸線,則長期沉睡在荒寂之中……
這是人類歷史上最浩大的工程,而指導這個工程的全部思想,早在數千年前,已經由姜寨部落的首領發明了。
這位「一年是三百六十天,多是橫戈馬上行」的名將,被史學家稱為「孤獨的將軍」。他不但修建了北國的第一段長城,為了抗擊倭寇,他還曾在海邊修了一座海岸長城——那就是著名的蓬萊水城。中國的第一支海軍,就守在城牆的後面。
研究古文化的學者們提出過一種說法,黃帝的帝字,可能是土地的地字,黃帝就是黃色的土地,也就是中國人常愛談的那個「皇天后土」的后土,意思是地母。
然而,人類歷史還不曾有過這樣一次毫無經濟目的的大規模航海活動。它是一次幾乎純而又純的政治遊行,它要施恩於海外諸國,以表達中國皇帝對它們名義上的最高宗主權。多麼慷慨溫和的君子國行為呵。黑格爾說,大海邀請人類從事征服和貿易。可是,太平洋邀請來的中國人,竟是所謂「正其誼而不謀其利」的謙謙君子。中國人即使來到海上也還是不能超越陸地上那種有限的思想和行動和圈子。歷史選擇了中國人,而中國人卻不能選擇歷史。
學者們已經發現,綿延萬里的長城,正好同十五英寸降水線大致重合。這條降水線,正好由意味著農業和非農業的天然分界。
(演播室 作家談黃河)
幾千年來,肥沃的中原地區始終面對著北方那個廣袤縱深的蒙古高原,這種平原與高原的直接對峙,在歐洲是不存在的,它形成了某種奇特的歷史關係:處於遷徙無定狀態中的高原遊牧民族,始終把平原大河流域,作為他們爭奪的一個目標,經常像洪水一樣從高原上橫沖下來。整個中國古代史,幾乎就是一部遊牧人同農耕人爭奪生存空間的歷史。
曾經在這個星球上遙遙領先中國文明,也因此不得不接受屈辱和被動的命運。
歷史上大約還不曾有過像明太祖朱元璋這樣一位要把百姓牢牢綁在土地上的皇帝。他一再申令「不許片板下海」,這固然包含著國m.hetubook.com.com防的目的,但他也深深懂得,只有把全體人民牢牢地捆縛在土地上,他的王朝才是鞏固的,他對離開土地的人深痛惡絕,一律遷之遠方,明朝法律規定,任何人外出必須持有證件,否則關卡查獲立即送官。
有人說,太陽送給地球的第一份珍貴的禮物,應當是土壤。
古老而孱弱的農業文明,逼得我們的祖先只知道用靡費而不中用的長城來保衛自己的果實,逼得他們即使走到海上也不懂得貿易和競爭。這種文明的萎縮,如今已經在萎縮著整個華夏民族的生命力和創造力,我們再也不能失去命運賜予的任何一次機會了。
這茫茫一片黃色豐厚的土地,就是我們中華民族的老家。
一萬多年前,當地球上的冰川消融後,南行的風,捲起冰磧物中的黃色粉土,紛紛揚揚地灑滿了地球中緯度的表面。
(北京先農壇斑駁殘碎的壇基)
(推出片名:第二集 命運)
張煒(山東作家):黃河流了好多年,它把好多秘密都滲透在兩岸的泥土中。有兩個老頭兒,十幾歲時流浪到東北去,到了七八十歲的時候,幾經周折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這是個離黃河入海口二十多里的村莊。回去的時候,每個人從地裏包了一包土走。走的前一天晚上,兩個老人摟抱著,在坑上滾動著哭了一夜。我一直到現在也搞不明白,這包泥土裏邊有什麼東西?
幾千年來,中國人在這塊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因此,對於節氣這樣的大的時間觀念和春夏秋冬這樣的季節循環,特別敏感,但世世代代的生活,卻彷佛都是千篇一律地重覆著。因為有上千年的歷史作為大的時間座標;中國人也習慣於把百年興衰,只看作是歷史長河的短暫的一瞬間。盛衰的交替,猶如冬去春來。
幾千年來,中國東南方的太平洋一直是沉默的。一旦太平洋的狂濤,載著西方列強的軍艦,和比軍艦更有威力的新思想新文化呼嘯而來的時候,中國人已經沒有還手之力了。
王魯湘
僅僅幾十年後,代表著弱小的資本主義的四艘小帆船,在葡萄牙人達迦馬的率領下,為尋找財富和市場駛入了印度洋。那時,龐大的鄭和船隊已經從太平洋和印度洋上消逝得無影無蹤了。而歐洲人卻開始了地理大發現的偉大探險。
更不可選擇的是,黃河中下游這塊文明的搖籃地,偏偏又處在一種很獨特的地理環境中。
高原是凝固封閉的,不易到達的,但它卻也容易把內部積聚起來的力量和衝動送到平原上來。一旦遇到乾旱,遊牧人的牲畜大批死亡,他們就會統一起來,衝下高原,鄰近的農業文明就災難臨頭了。
然而,北方那個沉默的蒙古高原常常會突然甦醒過來。
十五世紀對於整個人類來說,是非常關鍵的一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世紀。人類開始把眼睛從大陸移向海洋。不管是對東方,還是對西方,歷史都公平地讓他們進行了一次選擇。不論是太平洋、印度洋,還是大西洋,都對大陸上的民族敞開著胸膛。
就在這時,一個西方愛琴海邊的帝王亞歷山大,早已率領著他那所向披靡的馬其頓大軍,遠離自己的祖國,去橫掃歐亞非各個古老帝國了。
邁出這一步對中國來說,是多麼艱難呵。遠的不說,就在文革中,四人幫不是還吆喝過「買船就是賣國主義」嗎?當我們終於向全世界宣佈對外開放,驟然推開國門的時候,我們對這個星球是何等陌生。難道忘了,就在那些彩電,冰箱和高級轎車強烈吸引我們的同時,我們不是曾經對牛仔褲,披肩髮和迪斯科等等,反而很看不習慣嗎?
哲學家好像琢磨得更透一些。
最好的保護手段,莫過於「城廓」。
人們還記得秦始皇修建的古長城嗎?如今它還沉睡在沙漠之中。茫茫流沙從北方一步步蠶食過來,狂風雕塑著它,仿佛它是一個千年的流放者,躺在這荒漠之中,凝固成一個沒有答案的沉思。
一個封閉太久的國家,一個從來認定自己是中央大國的民族,要讓它打開國門,走向世界,是需要經過無數災難和恥辱才能領悟到的。這既是一種痛苦的選擇,也是一種明智的選擇。這種選擇,歸根究底,乃是一種歷史的命運。我們今天回首歷史,就會發現,那曾經主宰過我們祖先的命運,正逼得我們必須如此選擇。
將近五百年後,北洋水師在黃海,與日本海軍展開的甲午大海戰中全軍覆沒。無論是丁汝昌還是鄧世昌,他們的悲劇性的失敗,其實早在戚繼光和鄭和的時代就已經註定了。
秦始皇的這種偉大的想像力,仍然是一種不能超越土地的想像。
因此,中國人既不像歐洲民族那樣生活在地中海周圍,也不像美國人那樣住在兩個大洋之間。命運就給中國人安排了這樣一種生存空間。
多麼重大的社會變動和人間災難,也似乎是過眼煙雲。
救民族之危亡,勢必拒寇於國門之外,但是,救文明之衰微,又必須打開國門對外開發,迎接科學和民主的新曙光。這極為矛盾的救亡與近代化的雙重變奏,近幾百年來交替書寫著中國畸形的歷史,真是錯綜複雜,頭緒萬分,剪不斷,理還亂,讓中國人付出了無數沉重的代價!
這種選擇,歸根到底,乃是一種歷史的命運。我們今天回首歷史,就會發現,那曾經主宰過我們祖先的命運,正逼得我們必須如此選擇!
南宋末年亂世,也許只有一個名叫丘處機的道士心裡明白,在這片並不十明起眼的人煙稀少的大草原上,正在悄悄醞釀著一個巨大的計劃和-圖-書。這種矮腳的蒙古馬,將會在一個大英雄的驅使下,征服半個世界。
後來,有了城牆。
一九七二年二月二日,美國總統尼克森在首都機場握住了周恩來的手。自從新中國誕生以來,這是中國第一次同西方握手。七年後,鄧小平訪問美國。這也是三十多年來中國第一次真正走進西方。
我們已經看到,黃河東流萬里,最終還是流入大海。
由此看來,黃帝被尊為中華民族的祖宗,乃是黃土地的化身。是的,你看那黃土高原上的中國人,生於黃土,長於黃土,身上沾濡的也是黃土。吃的是黃米,黃豆,住的是黃土山下挖的窯洞,喝的是黃泥湯的水。古時候的人,位至九五之尊,當了皇帝,就要穿黃袍,走黃道,住的是黃色玻璃瓦大殿。死了以後呢?統統都赴黃泉。
公元一五八八年初,將星殞落,戚繼光在貧病交加中死去。長城,隨著戚繼光的去世,不再有任何意義。
這就是歷史的命運。
長城就把這個寧靜的,熟透了的農耕文明緊緊地包裹起來。久而久之,它就變得再也不會像秦皇漢武那樣去主動出擊了。
(再一次推出片名:命運)
古北口的這一段雄偉的長城,是由一代名將戚繼光戚繼光鎮守薊州時督建的。
中國人幾千年來,都是面朝黃土,背向青天,土裏刨食。土地是命|根|子,是傳家之寶,是人生的全部意義。
亞細亞,這個太陽升起的地方,這個世界歷史的創始之地,由於這次歷史大選擇的坐失良機,太陽將不再升起。
毫無疑問,戚繼光是明代最有天才的軍事家。不過,他留給我們的遺憾也是巨大的:為什麼島國的倭寇可以渡過海洋來大中國,而中國人只能守在海邊,竟然連想也沒想過去那個島國看看這倭寇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們當時的歐洲已經擁有火器裝備的海軍四處侵略,而中國還只知道修築萬里長城?並且竟然把長城修到了海邊呢?
今天,在寧夏紅石峽長城之上,我們還能看到我們祖先留下的「華夷天塹」的石碑。這的確是農業文明的最後邊界。一切都是明明白白的。我們的祖先永遠無法超越土地和農業。他們最奇偉的想像和最大膽的舉動,都只能是修長城!
與此同時,西班牙的無敵艦隊,正整裝待發,出征英國,去揭開近代世界歷史上轟轟烈烈的一頁。
從亞歷山大的東征,到班超的西渡,歷史走過了將近四百年,由於高山和大海的阻隔,東西兩大帝國所代表的兩大文明,在歷史的邂逅中兩度失之交臂。那種直接的對抗和融合,征服和反征服,同化和反同化所可能激起的強烈火花,終於沒有在歷史的大舞臺上閃現。
等到女真人崛起於白山黑水之間,一代雄傑努爾哈赤揮戈南下的時候,這綿延數萬里的磚石長城,只能再一次記錄巨大的失敗了。以致於後來的康熙皇帝說:修築長城,實屬無益。
在山西臨潼姜寨出m•hetubook•com•com土的原始村落遺址,也許是最早的城廓雛形。你看,所有的房門都朝向中心廣場,村落只朝東方留著通路,這種佈局,明顯地突出了團結向心的精神。
(演播室 學者談中國地理環境特徵)
因此,直到封建社會末期,明清之際思想家王夫之還對華夏農業文明充滿了一種文化上的自豪。他不無鄙夷地嘲笑「夷狄」的遊牧文化,還處在「逐水草,習射獵,忘君臣,略婚宦,馳突無恒」的低級階段,而在中原地區,則「有城廓之可守,墟市之可利,田土之可耕,賦稅之可納,婚姻仕進之可榮」。在工業文明出現以前,誰能否認這樣的華夏農業文明的先進性呢?理所當然,中原人是必須保護它不受遊牧文化的侵擾的。
這既是一種歷史的巧合,也是一種歷史的必然。
流動,遷徙,貿易都被窒息。土地和專制把中國人捆死了,幾百年下來,中國人怎麼還能懂得自由和貿易呢?
幾千年的文化,都凝聚在這黃土裏。於是,它就顯得很神秘,仿佛包裹著中國人的心魂。
這來自西方的海嘯,決不像過去從蒙古高原洪水般沖決下來的遊牧文化,氾濫一陣便很快退得無影無蹤。海上來的是一種新文明,古老的華夏農業文明再也不可能同化它了。於是,種族危亡和文明危機同時爆發了。
至遲在大約八千年前,農耕文化在黃河岸邊就誕生了。從四處狩獵到固定在某一片土地上,文明所邁出的關鍵的一步,據說是從一隻採集種子的婦女的手開始的。
由鄭和率領的這支船隊,前後二十八年中,七下西洋,足跡遍於東南亞和南亞,又橫渡印度洋,航程遠達阿拉伯和東非海岸。
與秦長城的被遺忘相反,向後退縮了一千華里的明長城卻受到了無比的崇仰。人們為它是地球上唯一能被登月宇航員看到的人類工程而自豪。人們甚至硬要用它來象徵中國的強盛。然而,假使長城會說話,它一定會老老實實告訴華夏子孫們,它是由歷史的命運所鑄造的一座巨大的悲劇紀念碑。它無法代表強大,進取和榮光,它只代表著封閉,保守,無能的防禦和怯弱的不出擊。由於它的龐大和悠久,它還把自詡自大和自欺欺人深深地烙在了我們民族的心靈上。呵,長城,我們為什麼還要謳歌你呢?
到了公元一〇二年,追擊匈奴直達中亞腹地的一位中國漢朝將軍班超,為了窺視羅馬帝國的虛實,派出他的副將甘英西渡波斯灣。然而,甘英卻被海浪嚇退了。
到戰國時期,這城牆又擴大到國境線上。第一個發明這種宏大防禦工事的,據說是秦簡公。
我們不再拒絕大海的邀請了。
人類崇拜太陽。
天子和大臣們,每年都要來這裏舉行「親耕」。皇帝右手扶著漆金的雕龍犁,左手執鞭,在兩名老者的攙扶下,在這象徵土地的祭壇上步行三次,就算完成了「親耕」。於是五穀豐收,指日可待。
如果說,中國曾經和*圖*書放棄了歷史的選擇,那麼我們再也不會拒絕選擇了。
到了他的十世孫嬴政統一六國以後,奇蹟出現了。
面對這片支離破碎的高原,的確難以想像,遠古那充滿魅力的聲勢浩大的黃帝族的傳說,竟然就發生在這漫天遍野溝壑縱橫的黃土地上。
今天的中國青年,也許會責怪我們的祖先:你們為什麼那麼眷戀大陸,始終不能超越土地的限制走向大海呢?
當成吉思汗兇猛的騎兵潮水般湧來的時候,別說長城,就連黃河長江這樣的天塹,也抵檔不住。對於文明程度很高的中國人來說,即使產生出岳飛、文天祥、陸游、辛棄疾這樣的愛國大英雄,也是無力回天的。
世界上沒有哪個民族像中國人那樣具有深刻的歷史感。但同時,也都不像中國人那樣奉行著一種獨特的,聽天由命的生命哲學。
如果說秦皇漢武修長城,還表現了華夏文明的氣魄和力量的話,那麼,到了十五世紀中葉明朝重修長城,就完全成為一種失敗和退縮的舉動了。
今天,我們已經變得聰明多了。
黑格爾曾經說過:平凡的土地,平凡的平原流域,把人類束縛在土地上,把他們捲入無窮的依賴性裏邊,但是大海卻挾著人類超越了那些思想和行動的有限圈子。這種超越土地限制,渡過大海的活動,是亞細亞洲各國所沒有的。
公元一四零五年,一支十五世紀全世界無與倫比的龐大的船隊,乘著強勁的東北季候風,浩浩蕩蕩離開福建五虎門,在歷史給予的大選擇前,率先駛向了太平洋。一直到今天,人們還在對這支船隊的遠航目的猜測紛紜。
把現有的明長城再向外推進五百到一千華里,在陰山和賀蘭山脈一線,就是當年秦始皇命蒙恬修築的長城,也就是傳說中的孟姜女哭罵的那個長城。
站在十五世紀的門檻上面對著大海,這個在大陸上待慣了的華夏民族,將作出怎樣的選擇呢?
有了城防,對外可以抵擋遊牧民族的劫掠,對內則產生一種凝聚力,把城內的人民壓向一個權力核心。因此,誰修了長城,誰好像就擁有了長城以內的土地,山河與人民,長城也就成了他家的院牆。
如果說,命運並不是宿命,那麼我們再也不會聽任它的擺佈了。
馮天瑜(湖北大學歷史系教授):黃河中下游作為中華文化的核心地帶,它的北邊是比較難以逾越的蒙古戈壁,西北是萬里黃沙,形成交通障壁。西南是世界上最高大最險峻的青藏高原。東邊面臨地球上最大的海洋——太平洋,它的浩瀚無際跟地中海的情形不一樣,對古人來說也是難以征服的,這麼看來,地理環境對以黃河流域為中心的中華文化形成了一種隔絕機制,造成了一種內向的,求穩定的文化類型。
雖然,巨大的帕米爾高原和喜馬拉雅山擋住了馬其頓的鐵蹄,但千古一帝的亞歷山大做夢也想不到,他即使越過了巨大的自然屏障,東方那個千古一帝還有一道萬里長城在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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