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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殤》論

作者:崔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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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殤》筆談錄 一個反文化思潮的跡象

《河殤》筆談錄

一個反文化思潮的跡象

這頗為不倫不類。八卦、陰陽本同一,它解釋事物的變化而不解釋事物的存在,因此需用「五行」與之相錯,以便在解釋萬物變化的同時,也解釋萬物的存在。如此有條理的體系,並非簡單的反文化方式可以理解,更非它能「一語定乾坤」的。
《陰影》的邏輯混亂還表現為:它既然拒絕以外來文化改良傳統觀念,卻又詆毀中國文化的精髓:陰陽五行觀念。此觀念及其各種系統操作,原是中國傳統世界觀的真正靈魂。不管你怎樣評價,它總不是《陰影》作者所蔑稱的「籠統」。它實際上非常細膩,細膩到無法用現代科學的方法去定性、定量;它頗為精微,精微到無法以西方的文化模式為標準去批判。「籠統」的誤稱表明《陰影》又在談論自己並不領悟的對象,又把自己的主觀色彩、造境意志噴射到了對象身上——陰陽五行就此被庸俗化為「陰陽八卦」。
《陰影》引起一些社會反響,表明視文化研究為「高級牢騷」的反文化思潮在當代社會中還頗有市場。看一看和_圖_書「全民經商」的社會風尚吧!想一想「著書只為稻粱謀」的八股傳統吧!評論家的心思,何時方能擺脫頭疼醫頭、腳歪醫腳的局部務俗與具體盲動,而能在一個新的起點上省視自己和時代?
也許有人會說,這些荒謬主要是《陰影》作者的思想混亂、激|情蕩漾所致,而並不直接說明他對《河殤》的批評就不對。但我們是否想過——你從何希望連基本概念、一般常識都不願搞懂的有「聞字者」(這是「新聞鼻子」的功能誤用),能對一個把握不住的對象做出領悟?
我們稱此為「反文化傾向」,不僅因其寸光自詡,且因其拒絕思考、鼓吹盲動蠻幹的荒謬。這荒謬竟達到了顧此失彼的地步。
《河殤》不可能完美無缺,但我們總不會因為一塊石頭落入水中激起了千層浪花而去責怪這石頭打破了我們的心情寧靜、攪亂了我們業已固結的視線。而荒誕理想的含金量比不上一塊普通的石頭,卻是顯而易見的。
《激|情的陰影》與其說是在評論《河殤》https://www.hetubook.com.com,倒不如說是以評《河殤》為名而表達了強烈的反文化傾向。這正如它的標題所示,對當今中國思想是頗有意味的。尤其是那種情勝於理、文勝於質的風格,使人聯想到若干年前流行的某類宣言文字。這是陰影式的激|情。
《陰影》大力討伐當代學者尋找中國落後的原因,這或不失為一種立場,儘管它荒謬。但當它斷言文化學研究只不過是「中國國情迫使知識分子繞過批判現實的險灘去安全地鞭撻祖宗」時,人們則不禁納悶:難道《陰影》的作者真心認定文化學的發展竟是如此簡單的一幕騙局嗎?難道《陰影》的作者一定要用這一激將法迫使學者們直赴險灘?這裏包有對學術進行政治化的企圖。也許不能說這企圖不好。但我們要說,這傾向混同了學術與政治,勢將引導學術獻身於險灘的喧囂,從而陷入反文化的陰影籠罩?
蔬野
首先,《陰影》對那種「以西https://m.hetubook.com•com方的文化模式為標測度中國的文化模式,以見得後者的愚昧與落後」的理解方式,表示了極大的憤慨並予痛斥,這可以成立。但緊接下來,它卻又就地旋踵,來了一個完全的轉向:「用文化之類巨大概念含混的解釋一切,恰如兩千年前的祖先用陰陽八卦來解釋萬物一樣的籠統——八十年代的學者竟用他們深惡痛絕的傳統方法去撻伐傳統文化。」且不論《陰影》對《河殤》的解釋在此根本無法成立;僅就《陰影》的批判來說,它既攻擊以西方為標準的作法又譏諷了中國的文化精髓,這將置自身於何地?於一片無光天色的文化陰影中嗎?再試問既以西方文化為標準,如何又能同時以「兩千年前的祖先用陰陽八卦式的傳統方法」而行事呢?這顯然不通。一個人如果奉行傳統方法,那他以西方為標準就是假象;他若真以西方為標準,就不可能以傳統方法進行操作。此理至明,故《陰影》同時從這兩方向討伐《河殤》,就使自己陷入了不能自圓其說的邏輯混亂。
很顯和圖書然,《陰影》的思緒只是飄蕩在自我造境的空氣裏。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指出,「有造境,有寫境,此理想與寫實二派之所由分。」造境近乎「有我之境」,寫境近乎「無我之境」。而「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這種使「物皆著我之色彩」的手法,就是自我造境。它把「我之色彩」強行塗抹在對象上,這種混合物僅是「書生意氣,揮斥方遒」呢,還是對那客體的描述?恐怕是前者居多。《陰影》對《河殤》的討伐,《陰影》以己之色彩著在《河殤》之上進而肢解了《河殤》,即屬造境的產物。
激|情和縱情使《陰影》失去了理智的控制,它像一面斷了線的風箏那樣不規則地顛簸在自我造境的空氣中。這造境一筆勾銷了中國學者的文化研究,在它淳諄誨人的鼻息中,人們才得知它仿佛聞到了什麼不對頭的事。
其次,《陰影》認為「文化的結果,難以用單一的、因果的方法解釋」。這合乎常識。但當它進一步推論「人類迄今的認識能力,尚不足以回答諸如中國為何落後和_圖_書了之類的疑問」時,便陷入了不可知論。這在哲理上興許高明,但在學術上卻是消極的懶漢方法,一種愚公式的自以為是。這懶漢一邊說「我們並不清楚千年前的事變與我們的關聯,也無法肯定今日的選擇與千年後有何利害」;一邊又號召「我們必須行動,以有限的判斷力對我們能夠看清的局部、具體的事物有所作為……」這裏表現得正如《愚公移山》神話裏的那個主人公。他一面拒絕對大山的來歷作科學的考察或終極的追問,以便用這心智上的推卸責任,來迴避自己的智力無力解答的問題。一面卻只顧埋頭擊壤,希望以無盡重複的勞作去麻痹自己的神經,把問題推給子子孫孫。要說是「傳統方法」,恐怕莫此為甚!這懶人和愚公的完美結合,正是文明衰落中的反文化現象。
那麼,究竟是什麼不對頭呢?原來,《陰影》認為當代中國人本來就不該研究什麼文化問題,而應直接了當去抨擊時政,甚至進而採取某種「行動」。否則文化學者就仿佛成了膽怯的逃兵,就成了不敢下藥而只會空論染色體的庸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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