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魂斷傷膝澗

作者:狄布朗
魂斷傷膝澗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六、「紅雲」戰爭

六、「紅雲」戰爭

幾天以後,和約委員們抵達了。六月五日那天,正式程序開始,通常都是委員們、印第安人酋長們的長長演說。「紅雲」卻出乎預料要求休會幾天,讓他們等到要求與會討論的蘇族提塔人到達。泰勒委員同意,會議延期直到六月十三日。
這時輪到「紅雲」發言了,他那輕快的身形,披著輕毛毯,穿著鹿皮靴,走到講臺當中。一頭黑烏烏的頭髮,打從當中分開,從兩肩上垂落直到腰際;鷹鉤鼻下的闊嘴,閉合成一條堅決的切口;他開始譴責締約委員,把印第安人當小孩般欺騙時,兩眼閃閃發光。他痛責他們裝成要談判一個地區時,卻準備好了以征服來奪取。「白人已經把印第安人擠得一年一年往後退,」他說:「一直到我們被迫生活在普拉特河以北的小小地區裡,現在那裡是我們最後的獵場,也是老百姓的家園,卻又要從我們手裡奪走了。我們的婦女兒童都會餓死,但是以我來說,我寧願打死,也不願餓死……『大家長』送禮物給我們,要一條新路。可是『白酋長』不待印第安人說可以或者不可以,就帶了大兵偷路來了!」傳譯員還在設法把蘇族話譯成英語時,印第安人聽眾已經秩序大亂,泰勒委員就突然結束了這一天的開會。「紅雲」大踏步在卡林頓前面走過,就當他不在那裡似的,然後越過操場,走向阿格拉勒部落營地。第二天拂曉以前,阿格拉勒部落就離開了勒瑞密堡。
卡林頓剛開始說話,就被印第安人的齊聲不滿所淹沒了。他恢復說話時,印第安人還是自己談自己的,在堡區操場他們集合一起的松木板凳上,開始不安地走來走去。卡林頓的傳譯員悄悄兒建議,或許他應當先讓酋長們發言。
二月九日,內布拉斯加加入聯邦成為第三十七州。二月十七日,第一艘輪船通過蘇伊士運河。三月十二日,法軍最後一批部隊離開墨西哥。三月三十日,美國以七百二十萬美元自俄國手中購得阿拉斯加。五月二十日在倫敦,米爾提案准許女性有投票權,英國國會拒不受理。六月十九日,墨西哥人處決瑪西米倫皇帝。七月一日,加拿大自治領成立。十月二十七日,加里波底進軍羅馬。十一月二十五日,國會小組委員會議決,約翰遜總統「高度罪行及行事敗壞,應予彈劾。」諾貝爾發明炸藥。修爾斯製成第一具實用打字機。史特勞斯作「藍色多瑙河」;馬克斯「資本論」第一篇出版。
「狂馬」和其他誘兵,這時跳上坐騎,沿著「幕徑嶺」的山坡來回奔馳,辱罵大兵,激得大兵們無明火起,不顧一切地開槍射擊,槍子兒在岩石上發生跳彈,這些誘兵便緩緩向後退。大兵們的前進一慢下來,或者停下來,「狂馬」就下得馬來,假裝調整水勒,或者檢查坐騎的四蹄,槍子兒在他四周咻咻嘯叫;這時大兵終於到了嶺頂,把這些誘兵追得向下面的皮洛溪跑。見到只有這些印第安人,而且僅僅只有十個,大兵們便放馬直馳前來抓他們。
第二天,麥雷狄為「飛腳」安排了軍禮下葬,就在日落以前,送殯行列在一輛炮兵彈藥車後行進,車上是一具紅毯裹住的棺木,一直走到墓地。按照「燃燒」部落的習慣,幾個女人把棺木抬在柩架上,在上面蓋了一張剛剝的野牛皮,用皮索綑紮好。天空陰暗,風雨正緊,雪霰隨著暮色落了下來。士兵們在一聲令下,齊步向前,連續發射了三排槍響,然後他們和印第安人整隊走回營地。一個炮兵班徹夜留在柩架旁,用松木燒起一大堆營火,每隔半小時一門榴彈炮就發射一發,直到天亮為止。
在頭一天的整個會議中,其他的酋長都響應「斑尾」的話。雖然有少數印第安人,認為粉河地區是他們的家,(他們比起來還是喜歡內布拉斯加和堪薩斯的大平原。)但統統支持「紅雲」的決心,要保持最後這塊大狩獵區不可侵犯。「這些路把我們打獵的獵物全都嚇走了,」一個酋長說:「我要你們停止這條粉河道路。」另外一個說:「讓我們的野獸待在那裡吧,別打擾牠們,那麼你們也會有生命。」「誰是我們的『大家長』?」「調情殺手」非常不解地問道:「他是誰呀?他派你們到這裡來解決我們的麻煩是真的嗎?我們麻煩的原因就是粉河道路……倘使『大家長』停止修粉河路的話,我知道你們的老百姓可以在這條鐵路上旅行,而不會受到妨害。」
卡林頓說,他並不是去和蘇族打仗,而是擔任這條路的警衛。
誘兵一過了皮洛溪,八十一名騎兵和步兵都已經進了口袋,這時誘兵兵分兩路,很迅速地騎著馬在彼此路徑上交叉行進,這就是攻擊的信號。
在其餘的討論過程中,印第安人非常不安。「快熊」和「調情殺手」發表了友好的演說,要求給他們火藥和鉛子,可是「大戰士」薛爾曼建議,只有「燃燒」部落才應該接受彈藥,這場會議就在喧噪聲中結束。等到泰洛局長和「白鬍子」哈芮指出,答應過所有酋長被請來開會時,發給打獵用的彈藥,「大戰士」才撤回他的反對案,對印第安人給了少量的火藥和鉛子。
「我們現在想起來,一直大錯、特錯,」「斑尾」答道:「在我們土地上造了好多路通過,因此造成了損害、不幸,揮走了、消滅了野牛和野獸,我們有資格要求補償。我的心很悲傷,還不能正式討論,我會等在這裡,等『大家長』派的顧問到達。」
十一月九日,幾位委員抵達了勒瑞密堡,卻發現只有「烏鴉族」少數幾位酋長在等他們。「烏鴉族」很友好,可是其中有一位——「熊牙」卻作了一篇使人驚奇的演說,他在演說中譴責所有的白人,對野生動物和天然環境不顧一切的摧殘:「各位家長哪,各位家長哪,各位家長哪,好好兒聽聽我說的話吧,把你們的青年人從大角羊的山嶺上召回去吧。他們糟蹋了我們的田野,毀滅了生長的樹木和綠草;他們在我們的土地上放火燒山。各位家長哪,你們的年輕人在破壞這片田地,宰殺我們的野獸,麋啦,鹿啦,羚啦,還有我的野牛。他們殺牠們不是為了吃,他們讓牠們在倒下的地方腐爛掉。各位家長哪,如果我到了你們的國土裡,殺掉你們的野獸,你們該會怎麼說呢?我不應該有什麼錯嗎?你們不會向我們開仗嗎?」
這一天賽安族人稱是打夠了,那些快槍使得好多戰士身負重傷,打死的大約有二十個。他們便啟程南下,看看蘇族人在費爾基尼堡的運氣,是不是要好一些。
在秋季結束以前,這些委員完成了同蘇族人的九項條約——包括了「燃燒」部落,漢克巴巴部落、阿格拉勒部落和米尼康約部落,它們大部分的戰士酋長都不在密蘇里河邊的村落裡。華府政府當局都為這些條約深表慶幸,認為這是印第安人敵對的結束。他們說,終於平原印第安人給撫慰了,今後再也不需要康諾那種粉河進軍開支浩繁的作戰了,那次進軍的編組為了要消滅印第安人,「每一次都耗費上百萬的金元,數以百計的官兵犧牲了生命,我們很多的邊疆居民被屠戮,大部份財產被消滅。」
泰洛局長致開會飼:「同仁等奉派到這裡來,要探詢和查明是什麼麻煩事兒。我們要聽取各位親口吐出的悲慟和不滿。各位朋友,請完完全全說出來吧,自由自在暢所欲言吧,把整個兒真情實況道出來吧……戰爭壞,和平好。我們一定要選擇好的而不是壞的……本人敬候各位不得不說的話。」
這門大炮的威力,正和卡林頓所希望的一樣,使印第安人印象非常深刻,可是他卻沒有猜疑到,「黑馬」嘲弄他,用很溫和的話談到「大神」發射它,「為了他的白人子女又來了一次。」賽安族人準備離開時,「小白酋長」給了他們幾張紙,說他們已經同意「與白人、與路上所有的旅人有永久的和平,」他們就離開了。不幾小時內,沿著「舌頭河」和「粉河」一帶和*圖*書的村落,都從賽安族人那裡聽到了消息,這處新堡區太堅固了,沒有重大的損失攻不下來。他們只有把軍隊引誘出堡到開闊地上來,攻擊起來就容易得多了。
幾個星期過去了,然後在三月初旬,「斑尾」派的一名信差到達,通知麥雷狄上校說,「燃燒」部落酋長正來同他商討條約事宜。「斑尾」的女兒「飛腳」病得很重,他希望大兵的醫官能再度把她治好。幾天以後,麥雷狄聽說「飛腳」已在途中死亡,便率領一連士兵、一輛救護大車,騎馬出堡去迎迓「燃燒」部落的哀戚行列。那天雨雪紛飛,天氣寒冷,懷俄明的山川蕭瑟,溪澗凍結,棕色的丘巒上都是片片白雪。這死去的女孩兒裹在一件鹿皮裡,用皮帶緊緊捆住,用煙薰防腐;這一個粗糙的屍包就懸在她心愛的兩匹白色野馬的中間。
一八六七年夏末,「斑尾」接到了理蕃局新局長泰洛的一封信。「燃燒」部落一直都在普拉特河下游平平安安遊蕩,這位局長請「斑尾」儘可能通知各族酋長,要在「乾草月」的一天,向所有友好的印第安人發給彈藥。酋長們要在聯合太平洋鐵路路軌的終端——那時是在內布拉斯加州西部——集會。「大戰士」薛爾曼和六位新和平委員,會坐「鐵馬」來到,與各酋長商討,以結束「紅雲」的戰爭。
另外一面蘇族人也殺了出來,幾分鐘內,印第安人就和徒步的大兵混在一團;肉搏混戰起來。步兵立刻全員戰死,可是騎兵還撤退到了嶺端的一處岩石高地上,他們把馬放開,企圖在冰雪封蓋的岩石後面採取掩護。
一八六五年的晚夏與秋天,印第安人在粉河地區展示出他們的軍事武力時,美國政府的一個條約小組委員會,正在沿著上密蘇里河航行。每到靠近河邊的一處蘇族村落,委員們便停下來,同找得到的任何首領開會商議。最近指派擔任「達科塔地方」總督的艾蒙茲,便是這個委員會的主要推動人,另外一位委員是「高商人」西伯勒,也就是三年以前,把蘇族桑狄部落趕出明尼蘇達州的人。他們每到一處地方訪問,就向印第安人發放毛毯、糖蜜、餅乾和其他的禮物,說動這些東道主人簽訂新條約,並沒有什麼困難。他們還派快腿進入黑山和粉河,邀請作戰的酋長們前來簽字,可是那些酋長正忙於和康諾入侵的部隊打仗,沒有一個人有反應。
一八六八年春天,「大戰士」薛爾曼和原班人馬的和平委員會,又回到了勒瑞密堡。這一回,不耐煩的政府對他們下了堅定的命令,放棄粉河道路上的堡寨,同「紅雲」締訂和約。這一回,他們從「理蕃局」派了一位特派員,去親自邀請這位阿格拉勒部落的首領去簽訂和約。「紅雲」告訴這位特派員,他需要十天的時間來和盟族商量商量,或許會在「馬兒脫毛月」(五月)到勒瑞密堡去。
對「大戰士」薛爾曼和各位委員來說,這可真是非常屈辱、非常丟人的事兒。他們設法子弄到了來領禮物的少數小酋長的簽字,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這些大碰釘子的委員們,就一個個悄悄兒離開回東部去了。到了春末時分,僅僅只有「黑鬍子」沙朋和「白鬍子」哈芮還留在那裡談判,可是「紅雲」和他的盟軍,整個夏季都還留在粉河,對各處堡寨和到蒙大拿的通路,保持密切的監視。
「怕馬漢」上了講臺,他在滔滔不絕中,表示得清清楚楚,假使大兵向蘇族地區進兵,他的族人就會同他們打仗。他宣告說:「在兩個月亮後,這支部隊會片蹄不留。」
七月杪,蘇族人和賽安族人舉行過太陽舞和神符法箭的大典後,決定要掃除掉波茲曼故道上的一處堡寨。「紅雲」要攻費爾基尼堡,可是「鈍刀」和「兩月」認為拿下史密士堡要容易得多,因為賽安族戰士已經殺掉了、或者捉走了守軍幾近全部的馬匹。最後,幾位酋長沒有獲得協議,蘇族人說他們攻費爾基尼堡,賽安族人則北上取史密士堡。
(這兩次接戰,白人稱為「乾草田」和「方車陣」之戰,對這兩仗創造了好多好多的傳說。有位富於創意的史學家,形容方車陣外面一圈圈兒都是印第安人的屍體;雖然打仗的印第安人還不到一千人,有一位報告說,印第安人傷亡一千一百三十七人。)
那年夏天,阿格拉勒部落和賽安族人為了搜尋野牛和羚羊,來回越過了鐵軌好幾次。有時,他們看見「鐵馬」拖著有輪子的木頭房屋,在鐵軌上跑得飛快。他們都琢磨不出那些房屋裡能有些什麼東西。有一天,賽安族一個人決心要用繩子套住一匹「鐵馬」,把它從軌道上拖翻,卻反而是「鐵馬」把他從馬上摔了出去,若不是他套索放手得快,就會毫不慈悲地給拖跑了。
然而,這位特派員剛回到勒瑞密堡只有幾天,「紅雲」的回信就來了:「我們現在到了俯瞰大兵和各處堡寨的山頭上,我們什麼時候看到大兵遷走,各處堡寨放棄時,我就什麼時候下來談判。」
在大角河北面的一處「烏鴉族」村落裡,布里奇得到了一些驚人的消息。雖然蘇族是他們的世仇,已經把他們從富饒的狩獵地區中趕走,「紅雲」本人最近卻來了一次和解性的拜訪,希望說動他們參加印第安人的聯盟。據別人說,紅雲說過:「我們要求你們的協助,來把白人消滅。」這位蘇族首領然後就大言炎炎,說他要把大兵的給養切斷,大雪來時,就會餓得他們出堡來,那時把他們統統殺光。
然而,在以後的二十年中,一八六八年這份條約中十六條的內容,一直在印第安人與美國政府間爭執不休。就很多酋長所了解條約中的內容,以及經過國會批准後實際上寫成書面的條約,就像是毛色並不一樣的兩匹馬。
九月十九日,一輛閃閃發亮的火車車廂,到達了普拉特市車站,「大戰士」薛爾曼,泰洛局長,「白鬍子」哈芮,「黑鬍子」沙朋,亨得生,塔朋,和譚禮將軍都來了。有些印第安人,九年之後就要在截然不同的環境下,在小大角河同「一星譚禮」的兵力遭遇。
「在勒瑞密堡正和你要去地區的蘇族人,在締結一項條約,」「立麋」告訴他:「如果你們到那裡去,就會和蘇族戰士打起仗來。」
「可是『紅雲』怎麼了?」麥雷狄上校要知道這一點:「那些同康諾部隊打過仗的首領,『紅雲』啦,『怕馬漢』啦,『鈍刀』啦,他們在哪裡?」「大嘴」和「勒瑞密堡的無業游民」要他安心,這些作戰酋長不久便會來到,他們不能來得太快,尤其是在「奇冷月」裡。
十二月廿一日凌晨,各酋長和法師決定,今天是大捷的黃道吉日。在第一抹灰濛濛的曙色裡,一組戰士開始出發,一個大迂迴向著運木車隊的道路前進,要在那裡對車隊實施佯攻。這項引誘大兵的危險任務,已經挑選了十個小伙子——賽安族兩個,奧拉帕荷族兩個,蘇族的三個部落——阿格拉勒、米尼康約和「燃燒」各派兩個,由「狂馬」、「隆峰」和「小狼」率領。這批誘兵上馬向「幕徑嶺」出發時,戰士的主力便向波茲曼故道上前進。山嶺不當陽光的一面,都是片片的冰雪,不過這天卻陽光朗朗,空氣又冷又乾。離堡區大約五公里遠時,這條大路沿著一條狹窄的山脊,降下到皮洛溪,他們便開始佈下一處大埋伏。賽安族和奧拉帕荷族在西側,蘇族一些戰士就藏身在對面的平坦草地裡,其餘的人則還是騎在馬上,隱身在兩座岩石嶺後面。在中午以前,幾乎有兩千戰士在那裡,等待誘兵把「藍軍服」帶進口袋裡來。
賽安族人在白旗下,同「小白酋長」卡林頓安排一次會談。准許四十位酋長與戰士去訪問大兵營地。卡林頓以他從內布拉斯加州基爾芮堡一直帶來的軍樂隊歡迎,以振奮精神的軍樂招待他們。「毯子」布里奇也在,和圖書印第安人曉得,騙不了「毯子」,可是卻真騙得「小白酋長」相信,他們是來談和的。正當互吸菸袋和開場演說進行時,酋長們就打量大兵的軍刀。
從這一天起,一八六六年整個夏季裡「小白酋長」就遭上了一場殘忍的游擊戰爭。在波茲曼故道上經過的,為數眾多的篷車車隊,軍方的也好、民間的也好,沒有一輛能免於突如其來的攻擊。護送的騎兵兵力分散得稀稀薄薄,大兵馬上就知道了會遭遇送命的埋伏。指派在費爾基尼堡不幾公里遠砍伐木頭的大兵,更是受到經常狠毒的騷擾。
「紅雲」並沒有等到綠草長起來,他在「馬兒脫毛月」——五月中就回到了勒瑞密堡,帶來了手下的大頭目「怕馬漢」,還有一千多阿格拉勒人。「鈍刀」帶來了好幾個錐幕的賽安族人,「紅葉」和他那股「燃燒」部落來到,他們沿著普拉特河紮成了一處大營。各貿易站和小販店的生意鼎盛。「大嘴」和幾個「勒瑞密堡的無業遊民」,在貿易安排上,從來沒有這麼忙碌過。
(九年以後,「斑尾」說道:「條約中許諾的事情都沒有兌現……所有的字眼兒證明都是假的。……這是薛爾曼將軍、沙朋將軍和哈芮將軍擬訂的條約。當時,那位將軍告訴我們,條約中會發給我們三十五年的養老金和貨物。他說過這句話,可是卻沒有道出實情。」)
八月一日,五六百名賽安族戰士在史密士堡以北三公里處,在一處乾草地上困住了三十名軍民,賽安族人並不知道,這些防守的人配備了新式的連發步槍,他們向著大兵的木材車陣衝殺過去時,遭到了一陣猛烈的火力,僅僅只有一名戰士衝破了工事,他也給打死了。賽安族人這時就在車陣四周圍的高高乾草上放起火來。「火勢翻翻滾滾捲湧過來,就像大海的波濤一般。」一名士兵事後說道:「它一燒到障礙前六七公尺就停住了,就像是被超自然的力量止住了似的,火焰垂直向上衝起,至少有十三四公尺高,有一兩陣子真把人嚇壞了,卻又嘩啦一拍給拍熄了,就像是勁風中厚帆布篷的拍擊聲,緊跟著立刻起風,把煙……往著印第安人臉前吹過去,他們也利用機會,在煙的掩護下,把死傷的人運走。」
蘇族人的運氣也不成,他們環繞堡寨來了幾次佯攻後,「紅雲」便決定運用對費特曼上尉很管用的誘兵詭計。「狂馬」攻擊伐木營,大兵一出堡時,「高黑骨」就帶了八百名戰士一擁而上。「狂馬」和他的誘兵執行自己的使命,做得盡善盡美,可是一定是有什麼原因,有幾百戰士過早衝出了隱匿地區,去搶堡寨附近的馬群,使得大兵們警覺了他們的存在。
「紅雲」到處奔走,他的盟友一天天增多。前一個夏天,村落被康諾將軍摧毀的奧拉帕荷部落酋長「黑熊」,通知「紅雲」說,他的戰士們渴望加入作戰;奧拉帕荷部落的另外一個「騂馬」酋長,也帶了戰士們前來加入聯盟。依然寄望和平的「斑尾」,已經到共和江一帶去獵野牛去了,可是他「燃燒」部落中的很多戰士,都北上和「紅雲」在一起。這個夏季中,「坐牛」也在;後來他還畫了一幅圖,在粉河驛道上,他從一名白人旅客那裡,奪到了一匹剪耳馬。漢克巴巴部落的一個年輕人「膽子」也在,他和米尼康約部落一個名叫「隆峰」的人,阿格拉勒部落一個叫「狂馬」的小伙子,發明了誘兵之計,起先侮罵他們、惹火他們,引誘大兵或者行旅客人進入埋伏得好好的圈套裡。
還是「睡兔」提議,另外想個辦法來抓一隻這種「鐵馬」吧。「如果俺們能把鐵軌彎過來分開,『鐵馬』或許就會翻出來,」他說:「那時候,俺們就可以看看有輪子的木頭房子裡有些啥了。」他們真這麼幹了,等著火車來。的確不錯嘛,「鐵馬」翻在一邊,裡面飄出了好多好多煙,車裡面的人往外面跑,印第安人把他們統統殺掉,只有兩個人逃脫跑走了。然後,印第安人打破有輪的房子,發現裡面有一袋袋的麵粉啦,咖啡啦,一箱箱的皮鞋啦,和一桶桶的威士忌酒。他們喝了些酒,開始把一疋疋的布末端綁在馬尾巴上,馬兒在草原上飛馳時,馬後面的長旈鬆開來飄飄揚揚。一會兒後,印第安人從壞了的機關車裡弄出燒紅的煤,一把火把這些平板車廂都燒掉。大兵還沒能趕到懲罰他們時,早已飛馬離開了。
這位上校把「斑尾」請到他的團部,對他喪女之痛深表哀悼。酋長說,白人和印第安人和平相處時期,他帶女兒到勒瑞密堡來過多次,她很喜歡堡區,他也希望把她的柩架安置在營區墓地裡。麥雷狄上校立刻准許,他很驚異,看見「斑尾」淚水盈眶,他不曉得一個印第安人還會哭呢。這位上校多少勉勉強強地改變了話題,今年春天,華府的「大家長」正派了個新和平小組前來,他希望「斑馬」能在堡區附近待待,直到小組人員抵達,要使波茲曼故道行旅安全,非常急迫。「據我所曉得的,下年春天的行旅會很多,」上校說道:「通往愛達荷和蒙大拿的礦藏地。」
為了要在這一仗裡搶點東西,「紅雲」便轉而攻擊砍伐木頭的人,這些人把十四輛大車組成一個車陣,還用木頭加強,人躲在車底板的後面。好幾百騎馬的戰士打著磨旋逼近,可是也像史密士堡般,守軍配備了「春田」快槍。蘇族人面對這種新武器迅速、持續的火力,立刻把馬兒兜出射擊距離以外。「然後我們把馬留在一處山谷裡,徒步衝上前去,」一個名叫「火雷」的戰士事後說:「但是就像綠草在火中凋萎一樣,所以我們就抬起受傷的人離開,我不曉得我們的人死了多少,不過很多就是了,真慘。」
麥雷狄記起來,這個簽約小組委員會的主席泰勒還在俄馬哈,便建議「紅雲」以電報拍一個電文給泰勒去。「紅雲」很懷疑,他並不十分相信這種說話電線的法力。經過一陣耽擱後,同意和這位上校到堡區電話局去,經由傳譯員口授了一封對俄馬哈市「大家長」和平、友誼顧問的電文。
像這種案子,再加上「紅雲」繼續不斷的作戰,使得經過粉河地區的平民行旅告了一個段落,對美國政府和軍方的高級指揮部,有了強大的影響。政府決心保護聯合太平洋鐵路公司的鐵路線,可是連薛爾曼將軍這些宿將,也都開始懷疑,該不該把粉河地區留給印第安人,以採取普拉特河流域一帶的和平,才是上策。
泰勒委員的回報嘀嘀答答回答出來:「華府的『大家長』……要你們各位都是他的朋友、和白人的朋友。如果各位締結一個和平條約,他願向各位及各位的人民致送禮品,作為他友誼的證明。有一列車滿載的給養和禮物,無法在六月一日以前,從密蘇里河抵達勒瑞密堡;他希望同意大約在那一天,他的委員們和你們相晤和簽約。」
在以後的幾個星期中,卡林頓的篷車隊沿著波茲曼故道北上時,印第安人就有了大好良機來判斷它的大小與兵力。這兩百輛篷車滿滿裝到了車篷頂桿,裡面有收割機、製瓦機、製碑機、木門、窗框、門鎖、釘子,供二十四名隊員的管樂隊樂器、搖椅、攪奶器、罐頭食品、菜種;還有慣常有的彈藥、火藥,以及其他軍品。「藍軍服」顯然料到會待在粉河地區裡,有好多大車裡帶了老婆孩子同行,還有形形色|色的寵畜和佣人。他們配備了老式的前膛槍,和少數後膛裝的史本瑟式騎槍,另有四門火炮支援。至於嚮導方面,他們得到了「毯子」布里奇和「符犢」貝克吳茲的服務,他們都曉得,印第安人正監視著粉河通道車隊沿途的每日行程。
印第安人認為這兩仗都不是打了敗仗,儘管有些軍人,或許以為「乾草田」和「方車陣」的戰鬥是勝利,美國政府卻不作如是想。不幾個星期以後,和*圖*書薛爾曼將軍親身率領了一個新和平委員會西行。這一回,軍事當局也決定了除開投降以外,要用任何方法中止「紅雲」的戰爭。

經過兩年的抵抗後,「紅雲」這一仗打贏了。他還讓那些締約的人再多等了幾個星期,然後在十一月六日,在一批凱旋的戰士簇擁下,他策馬進入勒瑞密堡。現在他是位征服的英雄了,在條約上簽了字:「自今天以後,本協議雙方間的一切戰爭永遠停止。美國政府渴望和平,以榮譽擔保以保持和平。印第安人渴望和平,他們現在也以榮譽擔保以保持和平。」

三天以後,一大批賽安族人接近了這處紮營地。首領中有「兩月」、「黑馬」和「鈍刀」,不過「鈍刀」總是在背後活動,因為其他酋長都狠狠痛罵他,為了只有他留在勒瑞密堡,簽了文件,准許大兵建堡寨和開放粉河通路。「鈍刀」卻硬是說自己在勒瑞密堡碰那枝筆,為的是要得到毯子和彈藥的禮物,他並不曉得那紙上寫的是什麼。然而其他人斥責他,在「紅雲」已經對白人掉頭不顧,瞧不起他們的禮物,集合手下的戰士,輕視他們以後,他竟做了這件事。
三月二十七日,約翰遜總統否決「民權法案」。四月一日,國會拒絕總統對「民權法案」的否決,對凡是在國境內出生的人,授與同等的權利(印第安人不在內);總統授權運用陸軍執行法律。六月十三日,美國憲法修正第十三條,授與黑人以公民權,轉頒各州批准。六月二十一日,倫敦霍亂流行,死數百人。七月三十日,紐奧爾良市發生種族暴動。西門子發明電動機。杜斯妥也夫斯基「罪與罰」以及美國詩人喜替厄「雪封」出版。
由於命運的作弄,六月十三日那天,也是卡林頓上校和他麾下步兵第十八團七百名官兵,抵達勒瑞密堡附近的一天。這個團由內布拉斯加州的基爾芮堡出發,奉令沿著波茲曼故道,開設一連串的堡寨,為本年夏季預料到蒙大拿的頻繁行旅作準備。雖然這次遠征計畫已經實施了好幾個星期,然而請來參加簽約的印第安人,對粉河地區這種軍事佔領的任何動靜,誰都不知道。
「費特曼屠殺」也震驚了美國政府,這是在征討印第安人作戰的損折中,陸軍最慘重的一次失敗,這也是美國歷史上的第二次無一人生還。卡林頓因此去職,粉河流域一帶的堡寨增派兵馬;華府新派了一個和平小組到勒瑞密堡去。
麥雷狄告訴「紅雲」,新的和平委員好幾個星期還不能抵達勒瑞密堡,這位阿格拉勒酋長就大為光火。「大嘴」和其他信差都告訴他,只要他來簽訂條約,就會收到禮物。他迫切需要的是槍枝、火藥和食糧。麥雷狄答道,他可以從陸軍庫房裡,提出食糧分發給來訪的阿格拉勒族人,但是卻無權分發槍枝和火藥。「紅雲」便要知道知道,這是項對他族人什麼樣的條約,他們以前簽過很多條約了,但似乎總是印第安人給白人,這一回,白人必須給點東西給印第安人了。
在費爾基尼堡北面大約十五公里處,他們紮下臨時的營盤,分成蘇族、賽安族和奧拉帕荷族三個圓圈。在營盤和堡區中間,是一片選擇埋伏攻擊的地點——皮洛溪的小小溪谷。
他們正準備要走時「小白酋長」用他的一門榴彈炮瞄準一處小丘,朝那裡轟了一發圓球形炮彈。「它炸了兩次,」「黑馬」帶著強制的鎮靜說道:「白酋長炸了一次,然後白酋長的『大神』,為了他的白人子女,又炸了它一次。」
「大嘴」和他一批人出去兩個月,散布消息說,如果作戰酋長們到勒瑞密堡去簽訂新條約,統統會有優美禮物等著他們。一八六六年六月六日,這些信差回來了,同來的還有「燃燒」部落窮兮兮的兩股人,他們的頭目是「立麋」和「快熊」。「立麋」說,他的族人在一次大風雪中,損失了很多馬匹,而共和江一帶的野獸又非常稀少。「燃燒」部落的首領「斑尾」一到他患咳嗽病的女兒能旅行了,就會立刻來到。「立麋」和「快熊」迫不及待要簽約,領取供他們族民的食糧和衣著。
——蘇族「燃燒」部落「斑尾」酋長
「斑尾」去請「紅雲」前來,可是這個阿格拉勒人拒絕,只派了「怕馬漢」作他的代表。「調情殺手」和「火雞腿」來了,「大嘴」和勒瑞密堡的「無業游民」們也來了。「快熊」、「立麋」和「燃燒」部落的其他首領,也接受了這次邀請。
八月上旬,卡林頓決定費爾基尼堡已經強固得可以重冒兵力分散的危險。因此,根據陸軍部的訓令,他分遣了一百五十名官兵,派他們到北面一百四十五公里的地方,在波茲曼故道上,修建第三座堡塞——史密士堡。同時,也派出探馬布里奇和貝克吳茲出去,同「紅雲」交談交談。這是一項困難的任務,可是這兩個上了年紀的邊疆老頭兒,還是去找那些友好的中間派。
夏季一天天過去,印第安人在粉河上游成立了一個給養基地,他們的大戰略很快就擺得明明白白——要使這條路上的行旅,變得越來越困難、危險;切斷卡林頓部的補給,孤立他們、攻擊他們。
這一次戰爭並不是起於我們這兒的土地上,而是「大神」的子女所帶來的,他們來到這裡,不付代價就奪去我們的土地,這些人也在我們的土地上,作惡多端……平平安安生活在我們的國土上,做些為我們老百姓有好處、有福祉的事情,一向是我們的願望。可是「大神」卻在土地上佈滿了大兵,他們唯一想到的就是要我們死。我們中有些族人從這裡走了,為了或許會有些改變,還有些人往北面去打獵,受到那一個方向來的大兵的攻擊,他們已經到了北方,也受到另一個方向的大兵攻擊;現在他們願意回來了,大兵擋在中間,不使他們回家鄉。以我看來,有種方法比這要好得多。人們一出了麻煩時,雙方最好到一起來,不帶武器,把事情徹底討論討論,找出一些和平的辦法來加以解決。」
一八六七年——
各位委員同「烏鴉族」人會見後幾天,「紅雲」的信差到了。他通知委員們,只要大兵從粉河道路上的各處堡寨撤退,他就會到勒瑞密堡來商談和平。他反覆說明,這一仗打的只為了一個目的——挽救粉河河谷,自從白人侵入以後,這是他那個民族所剩下來的唯一狩獵區。「『大家長』派了他的大兵到這裡來流血,我並沒有頭一個發動流血……如果『大家長』能使白人離開我的地區,就會有永永久久的太平日子;但如果他們打擾了我,那就不會有和平……『大神』在這片土地上養了我,在另一片土地上養了你們,我所說的句句實話,那就是要守住這塊土地。」
「斑尾」答道:「『大家長』已經造了很多路橫亙東部和西部,這些路就是我們一切麻煩事兒的起因,……我們所生活的地帶被白人糟蹋。我們所有的野獸都走掉了,這就是大麻煩的原因。我已經是白人的朋友,現在也是。……如果停止修你們的路,我們就打得到野獸。那片粉河地區屬於蘇族人……我的各位朋友,幫幫我們,可憐可憐我們吧。」
「小馬」就是一年前,向奧拉帕荷人下過警告,說康諾將軍大兵逼近的人,有光榮來向手下人先發信號,他們都藏身在西側的山溝裡。他把長矛一指,所有騎馬的賽安族人和奧拉帕荷族人萬蹄雷鳴,衝了出來。
那天晚上和以後的好幾天裡,酋長和戰士們都在營地裡談論,這些「藍軍服」的行動好蠢呵。「紅雲」有把握,如果他們能引誘更大一批大兵出堡,僅僅只要一千印第安人,憑著弓箭都能把他們統統殺光。在這個星期稍後,酋長們都同意,在下一次滿月來和圖書時,他們要為「小白酋長」和大兵們,準備一個大圈套。
在這些商談中,沙朋請「斑尾」向集合的印第安人說話,「斑尾」就告訴聽眾放棄同白人打仗,要過和平幸福的生活。為了這一手,他和「燃燒」部落的人,接到了充足的火藥和鉛子,可以讓他們到共和江一帶去獵野牛。而反對派的阿格拉勒部落一點東西都沒有。「怕馬漢」便回去同「紅雲」晤面,「紅雲」這時已經恢復了對波茲曼故道沿途的襲擊。「小傷」和「調情殺手」隨著「燃燒」部落到野牛場去,同他們的賽安族老朋友「火雞腿」一起會合。「黑鬍子」沙朋的和平小組弄得一無所成。
「飛腳」的遺體轉載在救護大車上,兩匹白馬繫在車後,送殯行列繼續向勒瑞密堡前進。「斑尾」一行抵達堡區時,麥雷狄上校以全堡官兵列隊,迎接這些哀慟的印第安人。
麥雷狄對這些離去的阿格拉勒部落表示好意,發了少量的火藥和鉛給他們,他們心情愉快地騎馬離去。對於開放波茲曼故道,麥雷狄半個字兒也沒有提,「紅雲」對粉河上依然被困的黎洛堡,也沒有提什麼;這些問題都可以暫延到條約會議上再說。
兩年中,和平委員會的第三次失敗。然而,委員們在返回華府以前,他們送了「紅雲」滿車的菸草,再度籲請他春季雪融時,立刻到勒瑞密堡來。「紅雲」客客氣氣回答,和平的菸草已經收到了,他會抽這些菸,只要大兵一離開他的地帶,他立刻就會到勒瑞密堡來。
到了夏末,「紅雲」手下就有了一支三千名戰士的部隊。經過拉瑞密堡那些「無業游民」的朋友,他們設法湊集了一小批步槍和彈藥,可是大部分戰士都還只有弓箭。初秋時刻,「紅雲」和其他酋長的意見一致,他們必須集中兵力,攻擊「小白酋長」和他們所深惡痛絕的、松林山上的那處堡寨。因此,在幾個「冷月」來臨以前,他們便遷往大角河,在舌頭河水源地一帶紮營。在那帶地方,費爾基尼堡就在輕易的打擊距離以內。
這個夏末,「調情殺手」和「火雞腿」同一個大兵酋長打上了交道,他們管這個人叫「硬屁股」,因為他追擊他們時,一連幾個小時追上好長一段距離竟能人不離鞍。後來,他們會管他叫「長髮寇斯特」。寇斯特將軍請他們到麥克孚遜堡去商談時,他們就去了,還接受了糖和咖啡。他們告訴「硬屁股」自己是白人的朋友,但卻不喜歡那在鐵頭軌道上跑的「鐵馬兒」,它又叫又噴煙,把普拉特河谷裡的野獸全都給嚇跑了。(一八六七年,聯合太平洋鐵路公司的鐵軌,正舖過了內布拉斯加的西部。)
卡林頓答得很坦白,他率領部隊到粉河地區,擔任通蒙大拿車路的警戒。
「小傷」和「調情殺手」帶了他們阿格拉勒部落到普拉特河下游去,希望在那裡找得到野牛,也進來看看這個小組會送些什麼禮物;「怕馬漢」代表「紅雲」抵達。小組代表委員問他,是不是「紅雲」正要來談和?「怕馬漢」答道,除非所有大兵從粉河地區撤離,否則這位阿格拉勒部落的首領不會談和。
「紅雲」深深動容,他也喜歡麥雷狄上校這種坦坦白白的態度。他卻不能一直等到「綠草長高月」來簽訂條約,這段期間可以使他回到粉河,派出快腿通知所有散處各地蘇族、賽安族和奧拉帕荷族部落。也使印第安人有時間來收集更多的野牛皮和海獺皮,以便下次到勒瑞密堡時貿易用。
作戰組正在對運木車隊發動佯攻時,「狂馬」和誘兵下了馬,在面對堡區的山坡隱匿處等著。第一聲槍響過後,就有一連大兵衝出堡區,躍馬而來援救砍伐木頭的人。一到這批大兵出了視界以外,誘兵就在山坡上顯身,向著堡寨逼近,「狂馬」揮舞著紅毛毯,在冰凍的松林溪邊緣矮樹叢裡衝進衝出。過了一會兒以後,堡寨中的「小白酋長」把他的雙響大炮發射了一發,這些誘兵就在山坡上作鳥獸散,跳著、亂竄著、吼叫著,使得大兵們相信他們嚇慘了。這時,作戰組也從運木車隊那裡向後撤,向著幕徑嶺快跑。幾分鐘內,大兵就展開追擊,有的騎馬,有的跑路。(他們由費特曼上尉指揮,他奉到明確的命令,不得追過幕徑嶺。)
布里奇還聽到一些風聲,說有少數「烏鴉族」人,已經同意加入「紅雲」的戰士裡。可是他在另一處「烏鴉族」村落,和貝克吳茲會合時,貝克吳茲宣布說,他正在招募願加入卡林頓部隊的「烏鴉族」,和蘇族打仗。(「符犢子」貝克吳茲再也沒有回到費爾基尼堡,猝斃在這處「烏鴉族」村落裡,很可能是一個吃醋的男人下了毒,比起其他自然而死的原因更為可能。)
在第二天條約會議程序以前,這一團「藍軍服」的出兵,以及它的目的何在,勒瑞密堡的每一個印第安人都知道了。第二天早晨,卡林頓騎馬入堡,締約委員泰勒決定把他向各位酋長介紹一番,安詳地把酋長們都已知道的事情告訴他們——美國政府有意,不論條約如何,要開放經過粉河地區的通道。
在夏季的各次突擊裡,阿格拉勒部落裡的「高黑骨」和「黃鷹」兩個人,因為他們有謹慎策畫的戰略以引誘大兵,以及大兵進了圈套後,他們那種莽悍的馬上工夫,和兇猛的肉搏攻擊而出了名。有時,「高黑骨」和「黃鷹」同年輕的「狂馬」一起,計畫他們想得很周到的誘餌。在「樹響月」月初,他們開始耍弄那些在松林山上砍伐木頭的人,以及押運木頭送到費爾基尼堡去的大車警戒士兵。
這些話一傳譯出來,印第安人面色驚奇,彼此間低低討論。原來,這就是新委員要他們做的事嘛!捲起舖蓋、搬家,搬到遠遠的密蘇里河去嗎?多年以來,蘇族提搭部落就一直跟隨著野生獵物從那裡向西遷,為什麼他們要回到密蘇里河去餓死?在獵物依然可以找得到的地方,為什麼他們就不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呢?難道白人貪婪的眼睛,又看上這片美麗的土地,當成是自己的了嗎?
到了最後,心不甘情不願的「陸軍部」下了命令,放棄粉河地區。七月廿九日,史密士堡的官兵整頓行裝,向南開拔。第二天清晨,「紅雲」率領了一股歡欣鼓舞的戰士進入堡區,把所有的建築物都付之一炬。一個月以後,費爾基尼堡也放焚了,放火燒堡的榮譽,交給了「小狼」率領的賽安族人。幾天後,最後一名大兵離開了黎洛堡,粉河通路正式宣告關閉。
艾蒙茲總督和其他委員都很明白,這些條約毫無意義,因為沒有一個作戰酋長在上面簽字。儘管委員會一面把副本轉往華府,交由國會來批准;一面繼續努力來說動「紅雲」和粉河地區的其他酋長,來同他們開會,對更進一步的條約簽字,在任何便利的地點都行。由於波茲曼故道是從勒瑞密堡到蒙大拿的最重要通路,堡區中的軍方官員受到了沉重的壓力,來勸說「紅雲」和其他作戰酋長,停止他們對公路的封鎖,同時儘早到勒瑞密堡來。
「怕馬漢」毫不耽擱,回到了「紅雲」在粉河上的營地。如果「紅雲」有過什麼打算,想在「落葉月」到勒瑞密堡同這些新和平委員會晤的話,一聽到「怕馬漢」報導「大戰士」薛爾曼的橫暴態度,以及提到把蘇族人遷到密蘇里河的話,「紅雲」的心意也就改變了。
這個新小組的首席代表,是「黑鬍子」沙朋,他在一八六五年,說動了「黑鍋」的南賽安族人,放棄了他們在堪薩斯州的狩獵地區,而住在堪薩斯河的下游。一八六七年四月,沙明和蘇里將軍抵達勒瑞密堡;他們此行任務是要說服「紅雲」和蘇族人,放棄他們在粉河地帶的狩獵地區,而住在一處保留區裡去。也像以往那一年般,首先進入的便是「燃燒」部落——「斑尾」、「快熊」、「立麋」和「鐵殼」。
七月十三日,這支縱隊停和_圖_書止在大松溪和小松溪的交叉口,這兒是在一片豐盛草原的中心,也挨近大角山滿山松樹的山坡,正是平原印第安人最好的獵地上,「藍軍服」們架起軍用帳篷,開始修建費爾基尼堡。
「他們不會為了一條路把狩獵地賣給白人,」「立麋」堅持說:「他們不會把路給你,除非你打敗了他們。」他馬上補充說,自己是「燃燒」部落,他和「斑尾」都是白人的朋友,可是「紅雲」的阿格拉勒部落和米尼康約部落,對任何往普拉特河以北來的白人都要打。
在那年春天,白人的「內戰」已經告了結束,點點滴滴向西移殖的白人,已經有了現象增加為滾滾洪流。這些委員們所要求的,便是經過小徑、大道的通行權,最終目的是橫亙印第安人地區的鐵路。
「小馬」在那一天頓獲英名,他在岩石上縱跳,在山溝中跳進跳出,一直到他到了被圍攻的騎兵幾公尺距離內。米尼康約部落的「白牛」,也在山側的血淋淋激戰中樹立了威名,他只有一把弓、一枝矛,就朝著一名騎在馬上,用騎槍向他射擊的騎兵撲去。「白牛」在後來畫出的這一仗裡,顯得他身穿紅色作戰披風,一箭射進那名大兵心窩,一長矛砸碎了他的天靈蓋,首開戰功。
這場戰鬥快告結束時,賽安族人和奧拉帕荷族人在一邊,蘇族人在一邊,雙方太接近了,在陣陣箭雨下,開始射到了自己人。然後這一仗就打完了,沒有一名大兵逃生,在死人堆裡出來了一隻狗兒,一個蘇族人便抓了牠,要帶回家去。可是一個賽安族人「大無賴」說道:「別把狗放過。」有人一箭便把牠射死了。這一仗就是白人所稱的「費特曼屠殺」;而印第安人稱它是「殺盡百人之役」。
為了避免同紮營在勒瑞密堡四周的兩千人發生摩擦,卡林頓把他那一團人,頓兵在堡區以西六公里半的地方,「燃燒」部落的一位酋長「立麋」,他在冬天到達這裡,士兵正在把篷車車隊編成一個中空的方陣時,他在遠處的一個錐幕中望到了,便騎馬馳到這處營地去,衛兵帶了他去見卡林頓上校。卡林頓便找了團裡一名嚮導充當通譯,他們經過抽菸袋的禮儀後,「立麋」率直問道:「你們到哪裡去?」
到十二月的第三個星期以前,一切都準備停當,沿著舌頭河的帳篷裡,出來了兩千多戰士,開始向南行進。天氣酷寒,他們都穿著野牛皮衣,牛毛朝裡,打著深色毛料綁腿布,高統野牛皮的靴子,坐騎鞍上,搭著捲就的「漢森灣」牌紅色毛毯。大部份人都騎著馱馬,用套馬索牽著快腿的戰馬。有些人有步槍,但大多都只配備了弓箭、戰刀和刺槍。他們也帶了充足的乾牛肉,夠吃上好幾天,只要有機會,小批小批的人也會離開路徑,殺死一頭鹿,儘可能在鞍上多帶鹿肉。
麥雷狄上校奉令派往勒瑞密堡,出任「冒牌北軍」各團的一位團長,很想請一位「紅雲」相信得過的人,像「毯子」布里奇,或者「符犢」貝克吳茲出任中間人,可是剛剛在康諾入侵,引起了各族憤怒後不久,沒有一個人願意到粉河地區裡去。最後,麥雷狄就決定運用五個蘇族人當信差,他們大部份時間都在堡區附近,「大嘴」、「大肋」、「鷹腳」、「旋風」和「小鴉」。提到這些人,人們都看不起,稱他們是「勒瑞密堡的無業游民」,其實這些做生意的印第安人,才是真正精明的企業家。如果有個白人要以廉價買得到頭等野牛皮袍;或者往舌頭河上游去的一個印第安人,想要從堡區販賣處買到點給養,這些「勒瑞密堡的無業游民」就來安排這種交易。在「紅雲戰爭」中,他們也會是印第安人軍火供應的重要角色。
這時已是「奇寒月」,這一陣不會有什麼戰鬥;在堡寨裡留下來還活著的大兵,嘴裡會嘗到打敗仗的苦痛滋味;如果他們沒有領略到教訓的話,等到春天草兒綠了時,這場仗還會打下去。
四天以後,「紅雲」和蘇族阿格拉勒部落的大股族民,突然在堡區外出現。他們首先在「斑尾」的營地停留了一下,這兩位提塔首領有了一次愉快的重聚。這時,麥雷狄上校帶了一名隨從士兵出堡,以盛大壯觀的鼓樂隊,迎接他們到他的團部去。
印第安人的傷亡也很慘重,死傷幾幾乎有兩百人。由於天氣奇寒,他們決定把受傷的人運回臨時營地,以看護他們免得凍死。第二天,一場咆哮的大風雪,困住了在臨時遮棚裡的戰士,風雪一減輕,他們便回到舌頭河上的村落裡去。
第二天凌晨,「紅雲」手下一股阿格拉勒部落的人,攆散了卡林頓馬群中一百七十五匹馬兒和騾子。等到軍隊策馬追來時,印第安人引誘他們追逐了二十四公里遠,使侵入的「藍軍服」頭一回在粉河地區發生了傷亡。
一八六六——
十二月六日,這一天,一陣寒潮從大角山的山坡上沖刷下來,「大黑骨」和「黃鷹」帶了一百多戰士,把他們分佈在松林山的道路各處要點。「紅雲」則帶了另一批戰士,沿著山脊佔領陣地,用鏡子的閃光和揮舞旗幟,向「高黑骨」和誘餌們指示部隊的前進所在。這一天還沒有結束,印第安人已經使「藍軍服」向四面八方衝殺。有一陣子,「小白酋長」卡林頓都出堡來追擊。「狂馬」選擇了最有利的時刻,下得馬來,就在卡林頓麾下一位熱血的青年軍官當面的小徑上出現,這位軍官立刻率領一行騎兵放馬急馳追來,當大兵們在這條窄路上一拖長,「黃鷹」和手下戰士們,便從他們後面的隱匿地方跳了出來,幾秒鐘內,印第安人就朝著士兵們一湧而上。(在這一仗中,賓韓中尉和鮑威斯上士戰死,幾名士兵受了重傷。)
六月二十八日,這一團人抵達了黎洛堡,接替了「冒牌北軍」兩個步兵連,他們在這一冬一春中,困在自己堡寨中,實際上就是成了囚犯。卡林頓為了在黎洛堡警戒,留下了全團約四分之一的兵力,然後又揮軍北上,搜尋一處宜於團部的營區。沿著粉河與舌頭河,印第安人的各營地裡,這時開始集結了成百上千的戰士,守候在這支軍車車隊的兩側翼。
第二天,「大戰士」薛爾曼向酋長們致詞,很溫和地要他們放心,他已經把他們的話整整想了一晚,準備好了要作答覆。「修築粉河道路,為的是供給我們的人糧食,」他說道:「『大家長』以為你們去年春天在勒瑞密堡,答應准修這條路,但是似乎有些印第安人當時不在那裡,卻已經去打仗了。」酋長們低低的笑聲或許使得薛爾曼有些意外,但還是繼續說下去,不過採取了比較粗魯的語調:「只要印第安人繼續在這條路上打仗,它就不會放棄。不過,我們在十一月到勒瑞密堡來檢查檢查,如果我們發覺這條路傷害到你們,我們就把路放棄,或者付錢賠償;假使你們有什麼損失,在勒瑞密堡提到我們那裡去。」薛爾曼把印第安人需要有自己的土地作了一番討論,奉勸他們放棄全靠野生獵物,然後他撒下晴天霹靈:「因此我們提議,讓整個蘇族人選擇在密蘇里河上游的地帶,包栝了『白泥河』和『賽安河』,像白人一樣永永遠遠有他們的土地,我們會建議使所有的白人都離開那裡,只除了你們可以選定的管理員和貿易販。」
「費特曼屠殺」對卡林頓上校有莫大的震驚,他駭然對那種殘害屍體——開膛剖肚、亂砍四肢、「摧殘私處,放在屍體上不像樣的地方。」他苦苦思索這種殘暴行為的張本,最後為這個主題寫了一篇論文,富於哲學地宣稱印第安人出於一些旁門左道的信仰,才犯了這種可怕的罪行,這一點始終留在他心中。如果卡林頓上校到過「沙溪屠殺」的現場,也就會看見同一樣的摧殘屍體——由齊維頓上校手下的士兵所幹。伏襲費特曼的印第安人,只不過是模仿他們的敵人嘛。模仿,在戰爭中,也像在民間日常生活中的一種舉動,據說是最誠心誠意的奉承方式呢。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